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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棠欲醉——糯团子【完结】

时间:2023-12-01 14:41:36  作者:糯团子【完结】
  月光旖旎,隔着一道墨绿车帘,马车内悄然无声。
  岳栩皱眉。
  后背忽然一冷,岳栩猛地转身,本该在地上躺平的醉汉不知何时起了身,手握利剑,直朝马车而去。
  岳栩惊恐瞪圆眼珠,利剑出鞘:“――主子小心!”
  银白的剑身在光下泛着银光,只见电光火石之际,一柄执扇突然从马车内飞出,直冲向那醉汉眼睛。
  那醉汉躲闪不及,一手捂住眼睛。
  只一瞬,立刻占据下风。
  数十个暗卫从暗处飞出,刀光剑影,银光骤现。
  那醉汉渐渐体力不支,跌坐在地上,满脸皱纹,一头白发苍苍。
  他仰头,浑浊的双目中满是不甘:“你这个乱臣贼子,滥杀无辜,残暴无心……”
  一只手缓缓挽起墨绿车帘,沈砚一身月白色暗花纹长袍,如墨眸子淡漠。
  他居高临下,垂眼睥睨被暗卫团团围住的醉汉。
  “这几回,都是你在跟着我?”
  护在沈砚身前的岳栩一惊,身为统领,他竟不知沈砚被人尾随。
  岳栩单膝跪地,打算今夜之后自去领罚。
  沈砚眼中淡淡,手腕上悬着沉香木珠,他不动声色捻着。
  岳栩转而拿剑直逼醉汉:“谁派你来的?”
  醉汉哈哈一笑,忽而双眼紧闭,岳栩眼疾手快,冲上去掐住醉汉的下颌,逼着他将口中毒.药吐出。
  醉汉连声干呕,望向沈砚的目光狠戾阴毒:“沈砚,你不得好死,今日杀不死你,来日我定为我师父……”
  “你师父……”
  目光在“醉汉”脸上停留一瞬,沈砚低笑一声,“……玄静真人?”
  老道不再装疯卖傻,直瞪向沈砚:“呸!你这个狗贼,当初是你杀了我师父……”
  眼前忽然掠过一道银光,老道怔愣在地,只听一声匕首落地,再低头,刀刃直落在自己手指上。
  汩汩血流淌了一地。
  ――沈砚砍断了老道的一根手指。
  无人知晓沈砚是何时出手的,只见匕首立在青石板路上,轻轻晃动。
  老道瞠目结舌,疼痛自断手传来,犹如撕心裂肺。
  他一张脸疼得扭曲。
  师父被杀时,他是靠着闭息丸得以从沈砚眼皮下逃脱。这些年苟且偷生,日夜盼着能亲手手刃沈砚。
  他知晓沈砚偶尔会回旧府,特意在路上蹲守。
  今夜是酒壮人胆,可惜还是被沈砚识破了。
  逆着光,沈砚一双眼睛如坠入朦朦夜色,望不真切。
  清润眉眼笑意淡淡,沈砚勾唇轻笑,好整以暇垂眼,似看一只低贱的蝼蚁苟延残喘:“继续。”
  老道惊恐,颤抖着佝偻身子往后退去,后背撞上利剑,又堪堪停住。
  沈砚垂眸,似笑非笑,指尖轻抚过沉香木珠:“怎么不骂了?”
  那声音伴着萧瑟秋风,似从阴曹地府传来。
  滔天的夜色笼罩在沈砚身后,宛若化不开的浓雾。
  老道连连磕头,额头哐哐砸落在青石板路上,血珠滚滚。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沈砚唇角笑意轻敛,朝岳栩瞥去一眼。
  岳栩会意,剑起剑落。
  老道的手指头瞬间又少了一根。
  钻心的疼痛遍及四肢,老道再也忍受不住,抱着断指蜷缩在地上哀嚎。
  嗓音凄厉,令人不寒而栗。
  秋夜冷清,飒飒风声卷起一地的落叶。
  长街上,老道惨叫连连,双眼垂泪:“你,你不得好死……”
  颤巍巍吐出几个字,余光瞥见沈砚森寒阴冷的双眼,老道又一次吓得噤声。
  他连连抽噎:“陛下饶命,小人真的不敢了,真的不敢……”
  岳栩手快,长剑再一次落下。
  老道抱手往外一滚,长剑挥落,直切段他满头银发。
  他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双足跪地,朝沈砚伏地叩首。
  冷风卷起沈砚衣袂,他面无表情转身,颇觉无趣。
  岳栩拱手:“主子,这人是要留着,还是……”
  沈砚淡声:“若是能骂出些新鲜花样,就留着,若是不能……”
  他轻摩挲手中的沉香木珠,不再多语。
  七宝香车驶入长夜之中。
  老道双腿一软,被人架着从地上拖起:“我、我有话同陛下说。”
  “我知道一个秘密,一个大秘密!”
  老道凄凉的叫声在长街上盘旋。
  久久不绝。
  作者有话说:
  偷偷看一眼,还有宝贝看文吗?
  我真的很怕枝枝跑路后就没人看文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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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还魂之术
  地牢潮湿阴冷。
  枯草随意堆积在地上, 厚重的铁门斑驳生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狱卒三三两两坐在一处,若是往日, 他们定把酒言欢, 打趣着明日去醉仙楼, 寻哪位美娇娘逍游快活。
  只如今新帝登基,沈砚手腕阴狠, 雷厉风行。宫变那一日, 乱葬岗的尸身堆积如山,令人生畏。
  狱卒再不敢三心二意, 老实本分, 各司其职。
  地牢昏暗无光, 狱卒手执火烛,微弱的光影照亮半隅的角落。
  他悄悄挪步至头儿身边, 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
  “头儿,这真的……要写下来吗?”
  刑架上架着一人,那人十根手指只剩下六根, 血流一地。披头散发, 一头银发脏污,血迹斑斑盖在脸上, 面目全非。
  双手双脚都被绑住,老道嗓音嘶哑凄厉, 一双眼珠子混沌不清:“陛、陛下……畜、畜生,猪狗不如。”
  狱卒后脊生凉,他手上还握着厚厚的一沓竹简, 其上污言秽语无数, 全是老道一整夜的骂词。
  狱卒缩缩脑袋, 不寒而栗。总觉得若是真将竹简送去乾清宫,自己的脑袋也会跟着掉落。
  沈砚身为三皇子时,人人都道他阴晴不定,如今登基称帝,喜怒愈发无常。寻常人若是听到他人辱骂自己,定会勃然大怒,反唇相讥。
  沈砚却让人换着花样骂,若是骂得不好,还得砍手砍脚。
  狱卒战战兢兢,诚惶诚恐。每记下老道骂的一字,手也跟着抖一下。
  头儿狠瞪手下一眼:“你知道什么,知道这人是谁送来的吗?”头儿揪起手下的耳朵,“那可是陛下身边的岳统领!”
  狱卒连声喊疼,又颤巍巍:“可是这老道说的,未免也太……大逆不道了。”
  胆敢当众辱骂当今圣上,随意拎起一字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头儿不以为然:“知道我为什么是你头儿吗?”他笑得神秘莫测,眼睛眯成一条缝,抬手指着天,意有所指。
  “说什么,我们做什么,少问、多做。”
  狱卒稍怔,又皱眉:“头儿,这人夜里一直嚷着有事要和陛下当面说,这事要写上吗?”
  头儿冷笑两三声:“这有何稀奇,来这的人都这么说。都死到临头了,还指望面圣呢,真当见圣上一面那么容易。”
  头儿敲敲狱卒的脑袋,“且我听人说,这人是行刺陛下进来的,倘若真面圣,他再给陛下……”头儿声音渐渐收起,“那你我的项上人头,可真就不保喽。”
  头儿背着手,大跨步往外走去。
  晨曦微露,日光透过那一方小小的铁窗,老道整个人奄奄一息,手指上的血珠一点点往下流。
  干涸破裂的嘴唇艰难扯动,他低声嘟囔。
  “胭脂、胭脂铺、马、马……”
  脑袋渐渐低垂。
  迎面又是一桶盐水泼下,滚烫的热水烫得老道浑身激灵,他痛苦睁眼:“马、马……”
  当初和他要闭息丸的,是开胭脂铺子的马掌柜,还有、还有胭脂铺的东家。
  他只听过马掌柜唤那人“东家”。
  ……
  夜色如水,月影横窗。
  那老道在地牢关了两日两夜,送来的竹简足有半人多高。
  宫人小心谨慎捧着竹简,如双翅站在下首。
  少顷,方听得书案后传来低低的一声:“都下去。”
  一众宫人福身,款步提裙,悄声退下。
  烛光摇曳,缂丝屏风上映照出两道身影。
  廊檐下檐铃晃悠,院落无声,隐约闻得淡淡的桂花香。
  宫人挽手,走远些,才敢轻声语。
  左右张望,宫人声音怯怯,手上提着羊角灯:“姐姐等我,这一处悄无声息的,我看着都害怕。”
  “胆小,这可是乾清宫,有何好怕的。”
  “陛下有真龙护身,自然不怕,我不过就一个小丫鬟,自然怕了。难不成姐姐不怕那玩意?”
  她压低嗓子,“我听说那鬼火可厉害了,前儿还有人在街上瞧见了,还有人说是先皇……”
  话犹未了,当即被人剜了一眼,“你不要命了,连这都敢说。”
  庭院深深,殿宇精致,四面木板镂空,镶嵌各色子,或供着美人瓢,或设官窑三足洗。
  鎏金异兽纹铜炉燃着松柏之香,褥设芙蓉。
  岳栩垂手侍立,余光在那高如山的竹简轻轻掠过,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大理寺折磨人自有一手,短短两日,那老道如沧桑十年,只剩一口气吊着。
  竹简上写着,全是那老道的骂词。
  沈砚漫不经心翻过,全是老生常谈的言语,无半点新意。
  了然无趣。
  沈砚又随意捡起一册,翻开,一目十行,草草掠过。
  竹简“哗啦”一声,瞬间被丢弃在地上。
  岳栩屈膝跪地,眼皮轻抬,无意瞥见竹简上“弑父”二字,当即垂下眼,不敢再多瞧一眼,深怕望见更多大逆不道之语。
  他低身:“陛下,这老道满口胡言乱语,何不……”
  “……胡言乱语?”
  沈砚轻哂,漆黑眼眸低垂,蕴着化不开的嘲讽讥诮,“他说的不是实话吗?”
  “――陛下!”
  岳栩惊呼,垂眼伏地叩首。
  “慌什么。”沈砚不以为然,指尖捻过腕间的沉香木珠,“民间不是都说,朕弑父杀君,天理难容。就连朕的好父皇,死后还不肯托生,夜夜在京中游荡,时刻等着取朕的性命。”
  双手撑在紫檀嵌玉理石,沈砚一字字,声音轻轻,似轻描淡写。
  岳栩心惊胆战:“陛下,鬼火在京中游荡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这两日属下已命金吾卫加强防守,想来不日就能将那歹人捉拿归案。”
  岳栩双眉紧皱,心中疑虑重重。也不知是那背后人听到风声,这两日倒是在家躲着,京城中连着两夜太平无事。
  沈砚指骨在案沿上轻敲:“朕记得小时候,京中也曾有鬼火出没。”
  不过是些小人装神弄鬼,只是先帝贪生怕死,故而在各地招揽能人异士。玄静真人当初就是靠着收伏鬼火,得到先帝的赏识重用。
  不过自导自演的诡术罢了,也就先帝愚昧无知,才会深信不疑。
  沉香木珠在沈砚指尖轻转,他轻笑,“这么多年过去,倒是半点长进也无,着实无趣得很。”
  岳栩心中震撼,骇然:“陛下,那玄静真人早就气尽身亡,师门一脉也……”
  声音戛然而止。
  岳栩后知后觉,地牢关着的那老道也自称是玄静真人的徒弟,他深觉不可思议:“这不可能,当初是属下亲自看着他们咽气的,总不可能这世上真有还魂之术。”
  他抱拳,“……属下这就带人去搜那老道的住处。”
  若是京中鬼火真是那老道的手笔,那他定和玄静真人脱不了干系。
  当年玄静真人师徒被灭门,或许还有隐情。
  岳栩躬身退下,扇木门推开又合上。
  月光细细长长的一道,洒落在窗前案上。
  “还魂之术……”
  沈砚临窗对月,垂眸,目光落在手中的沉香木珠,漆黑瞳仁低低垂着。
  眼中思绪不明。
  他自是不信世间有还魂之术一说,不过是同鬼火一样,是有奸滑宵小之辈作祟罢了。
  沉香木珠光滑圆润,沈砚低声呢喃,似是在自言自语,“若你真的还活着……”
  倏然,唇齿溢出一声冷笑。
  沈砚抬眼,复望向园中。
  满园萧瑟,秋风乍起,惊落一地的冷清。
  ……
  ……
  平海岛不比江南,入了秋,海风掠耳,侵肌入骨。
  宋令枝向来畏冷,暖阁早早摆上鎏金珐琅铜脚炉,一旁长条案几上,亦是设着银火壶。
  金丝炭滚滚烧着,白芷站在宋令枝身后,为她挽发梳妆。
  一身轻薄秋衫,如凝脂手腕悬在半空,白芷挽唇轻笑:“这平海岛可真真奇怪,明明冷得厉害,他们倒是半点也不怕。姑娘不知道,他们都不用金丝炭的,为着这点金丝炭,魏管事可真是煞费苦心……”
  一语未了,宋令枝手上的玉簪忽然落地。莹润光泽的红珊瑚砸落一地,叮咚作响。
  白芷唬了一跳,赶忙从地上捡起,裹在丝帕细细擦拭,她笑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这两日都心不在焉的?”
  宋令枝侧目,双耳似染上烟霞之色。窗外秋风飒飒,疏林如画。
  她又想起了魏子渊那一声“枝枝”,以及他落在自己耳边的轻笑。
  白芷不明所以:“前日姑娘也是这般,好好地走在路上,忽然就对魏管事……”
  宋令枝:“白芷。”
  白芷转眸:“……嗯?”
  宋令枝:“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他。”
  白芷不解:可是魏……”
  宋令枝一记冷眼扫过:“再提一句,你就回香娘子那帮忙理账。”
  白芷当即闭上双唇。
  香娘子有一手制香的好手艺,回了平海岛,依然过得风生水起。
  香料铺子忙得脚不沾地,秋雁时常在铺子打下手,天不亮就出门。
  府上只留了白芷在宋令枝身前伺候。
  秋风拂面,廊檐下金丝藤红竹帘低垂。
  宋令枝前往宋老夫人院中请安,穿过影壁,遥遥传来宋老夫人的笑声。
  “好孩子,难为你想得周到,是该如此。柳妈妈,这奶油果子我吃着极好,你让厨房再送些来,给小魏带去。”
  ……魏子渊居然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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