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是同宋知青处对象的那位。
可如今那块儿附近的麦田已经分好人了。
他给这些军人是就近安排的麦田。
陈敬之不假思索的应下,叫人带上镰刀,飞快投身其中。
他们弯腰割麦子的动作也熟练,而且比大队上的人瞧着还轻松一些。
边收麦还边打趣陈敬之,“营长,你对象呢?”
“我记得是河东大队,咱们没来错吧?”男人说着冲旁边的战友挤眉弄眼。
陈敬之板着脸,“不要分不清轻重缓急。”
“分得清,分得清!”男人嘟囔着,“这不是没耽搁么?”
说话间,周围已经腾出来一块儿空地了。
“既然你这么有力气,今晚就别休息了。”陈敬之扫他一眼。
“就今晚啊,我能干到明晚呢!”男人嬉笑着。
陈敬之索性朝旁边走了两步,跟他拉开了距离。
他们是想看热闹,但他是真想跟宋满冬站在一起。
哪怕不说什么,离得近点儿,一抬头能看见,就觉得干劲儿满满。
可天灾当前,哪儿有时间去做这些调整,心里想想罢了。
宋满冬也从村民的口口相传中得了这个消息。
她仰头看了看高悬的月亮,放下水壶,继续去田里忙碌。
直到陈家明叫她,才从地里出来,“怎么样?”
要是洪师傅那边说不行,她明天就得赶在下雨前回食品厂了。
陈家明叹了声气,“咱俩得问题不算大,洪师傅说可以请一周,下下周再去。”
宋满冬拧眉,“张兴旺为什么不行?”
陈家明把洪师傅的话转述给她,“车间里每个人做什么活都是固定的。张兴旺不去,跟他同组的人的人就要多分担一点儿,他请个一两天还好,请假天数多了,难免会叫其他人心里头不舒服,而且还是为下雨这点儿事儿……”
洪师傅不好多说。
但陈家明和宋满冬都明白,埋怨之后,张兴旺恐怕也会受到排挤。
他们其中很多人也难以理解即将到来的暴雨会对河东大队造成的影响。
宋满冬拧了下眉,“叫他明天回去吧。”
从长远来看,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张兴旺也没有吵着闹着要请假,只是听完陈家明的分析后,有些沉默。
“别做傻事。”陈家明提醒他。
如无意外,张兴旺要在食品厂工作几十年,因为这几天叫自己后面处处不如意实在合不来。
张兴旺勉强笑了下,“我又不傻。”
顿了下,他又低声道,“真羡慕你跟宋知青。”
“要是我也有本事,不只是个普通工人就好了。”
张兴旺握紧了镰刀,说完又道,“我先去收麦,离开之前能做一点儿是一点儿。”
好似他的话只是随口感慨。
忙碌到晚上八点。
大队上举着喇叭呼喊,叫大家轮流开始休息,并且各家多备一餐。
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干。
宋满冬拦住回去回去做饭的姚娉婷,“今天还是我来吧。”
姚娉婷虽然会,但还是慢一些。
她回去路上又遇到了张大队长,“正找你呢。”
张大队长请她帮忙,“给那些帮咱们得军人们也做点儿吃的,粮食大队上出。”
“行。”宋满冬一口应下,又问了人数,便回家做准备。
收麦子是体力活,这顿饭必须扎实又有油水,不然干不了多久,肚子便又饿了。
宋满冬做了面条,放在盆里过凉,又准备了一盆浇头。
叫人送到地头,再给他们打饭。
先捞上八分满的面条,再打一勺西红柿鸡蛋,汤汁是必不可少的。
把饭碗递出去时,宋满冬还告诉他们,“不够吃只管来加,面和浇头管够。”
一碗碗递出去,到了最后一人,她照旧重复着这话,不过这回是瞧着陈敬之的眼睛,还多说了句,“辛苦你们了。”
“我们应该做的。”陈敬之接过碗。
看看蹲在另一边的战友,才在宋满冬身旁蹲下。
他倒是有挺多话想问,但知道自己那群战友耳朵尖的要命。
而且他们也没太多时间,吃过饭还得继续干活。
陈敬之吃了两大碗面条,才从宋满冬身边走开。
宋满冬见人都吃完,才端起盆子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刚一走,那群人就炸开了锅,“营长!跟你对象怎么那么冷淡?不多说两句?”
“就是。”另一位同志也笑嘻嘻的,“要是觉得我们在不方便,可以把我们赶走啊。”
陈敬之知道瞒不过他们,没有否认,但也没给他们调侃的机会。
当下冷笑一声,“行啊。”
“现在跑步去河西大队,把二连的人换过来。”
“那多不好。”起哄的人嘟囔着,“耽搁的时间的多能收多少麦子了。”
“你也知道耽搁时间?”陈敬之呵斥道,“还不赶紧干活!”
直到月亮隐云层之后,干活的人才在张大队长的安排之下,陆陆续续开始休息。
天亮之后还有有的忙,这会儿得抓紧时间积蓄精力。
宋满冬回了知青点,也是倒头就睡。
忙活一天,根本没有心思去想旁的事情。
哨声在鸡鸣之前响起,外面的天还黑着。
宋满冬打了灯看过时间,起来先煮了早饭。
照例给陈敬之他们送了一份。
她还没走到,陈敬之便远远迎了过来,帮她端着提着桶,低声道,“你先回去吧。”
宋满冬疑惑间,方才还寂静无声,恍若无人的路上,忽的冒出一群人,喊声震天,“嫂子!”
“闭嘴!”陈敬之低喝一声。
宋满冬反应过来,补上一句,“大队上的人还在休息,别吵到大家了。”
“噢噢!”应声接连响起。
“还是嫂子贴心。”
陈敬之小心瞧着宋满冬的脸色,“我没同他们乱说。”
“对对对!是我们自己瞧出来的。”
宋满冬无奈,“我知道了。”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她本就同陈敬之在处对象,昨天不说是担心陈敬之那边有影响。
她这边是没什么顾虑的。
当下,略一思索道,“既然这样,也不能白叫你们喊我一声。”
“你们先自己拿着吃,我回去给你们添个菜,算是我的心意。”
宋满冬如此落落大方,反倒叫起哄的人不好意思了,连忙说,“不用这么麻烦。”
“我们吃不了多少。”
“这菜本来就够丰盛了。”
“顺手的事儿。不必同我客气,这条件有限,也给你们做不了什么好的。”宋满冬说着往回走。
她给每人煮了个鸡蛋,又拌了个黄瓜送过去。
旁的是多不了了,有心无力。
做完这便匆匆下地去了。
太阳高高挂着,直到中午,也不见丝毫落雨的迹象。
若非宋满冬从陈敬之那里得到了肯定答案,这会儿也要怀疑起王希娜来。
她正想着,忽的起了阵风。
张大队长急促的声音响起,“抓紧时间!所有收好的麦子赶紧往谷仓运!”
天瞬息变了。
宋满冬搁下手里的麦子,再打算继续时,雨滴落在土里的声音清晰可闻。
大颗的雨滴成串落下,田里的人却没有离开,而是加快速度,又割了一块儿。
直到雨如倾盆,才抱着麦子匆匆往回。
根本没有时间脱谷。
麦穗连着秸秆都堆在空房子里。
宋满冬把抢救回来的小麦放在地上摊开。
风裹挟着雨,拍打在了窗户上。
她们都没机会回家,怕一开门,雨就扑了进来,只能暂且躲在屋子里。
待这场雨稍歇,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而天丝毫没有晴朗的迹象。
宋满冬从空房子里回到知青点,雨势又转大了。
门前水流汇聚成了小溪,院子里的水都排不及。
宋满冬先擦了身体换上干衣裳,喝着徐清煮的姜汤,扭头对赵胜男道,“待会儿雨小点儿,请王希娜过来一块儿吃晚饭吧。”
“啊?”赵胜男下意识的看向其他人,“可以么?”
“这回她可是功臣。”姚娉婷直接道,“谁还能说一句不行啊?”
王希娜来时也十分狼狈,裤腿都湿了,但头颅昂着,还对宋满冬哼了声,“没骗你吧?我就说了……”
她看了眼赵胜男,才坐下来。
见屋子里气氛沉凝,奇怪道,“提前知道下雨不是抢收了很多麦子么?你们怎么不开心啊?”
宋满冬叹气,王希娜虽说有转变,但到底还是……
若是赵胜男或者姚娉婷,只会觉得,宁愿是自己看错了,也不想这雨真的下来。
算了,王希娜这样也算进步极大了,至少没跟从前一样添乱。
她仔细同王希娜解释,“抢收的粮食不到三分一,更多的还在地里。”
“王希娜,你能看出来这雨什么时候停么?”
“这我哪儿看得出来。”王希娜随口道,“反正看现在的情况,两三天内是不可能了。”
宋满冬拧眉,“都是这么大的雨?”
王希娜想了想,“反正不会太小。”
麻烦了。
宋满冬心想。
赵胜男猛地起身,“那还不如现在冒雨去收。”
“收回来也没地方晾晒。”宋满冬拦住她。
如果一直是这么大的雨,麦子倒伏、烂根都是可能发生的。
而且雨太大,地面湿的彻底,一脚踩下,就陷进去了,现在收也收不回来。
王希娜奇怪的看看他们,“反正总会天晴的,到时候再收不就行了。”
姚娉婷,“泡过雨水的麦子跟没泡不一样,严重点儿可能会发霉。”
“哦。”王希娜眨眨眼,“那就不要了?”
“明年再种吧。”
姚娉婷没按捺住自己的脾气,“明年种大队上的人吃什么?!”
“吃麦子啊,去买不就好了?”王希娜一头雾水。
直把姚娉婷气的不轻,“我看这雨应该下给你,好好给你洗洗脑子!”
宋满冬叹气,提不起劲儿跟她解释。
赵胜男耐心把情况跟王希娜讲了,“大队上的人根本买不起粮食,他们种的粮食也有一部分要作公粮交上去。”
“以河东大队这次收的粮食,交完公粮,大队上每家发了不了几斤,他们可能要从现在饿到秋收分粮。”
王希娜震惊的听着。
可这无疑是个恶性循环。
肚子都吃不饱,哪儿来的力气继续种玉米红薯。
不好好种,秋粮分的也也少。
赵胜男总结道,“最好的出路,还是把这些麦子收回来。”
“现在只能盼望雨停之后,至少半月都是天晴了。”
要等麦子缓过来,他们才能收。
王希娜并不是傻子,话掰开给她讲,她也听明白了。
思索了一会儿,又问,“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不多叫些当兵了来帮咱们收麦子?”
“咱们这边儿驻扎的人可不少吧?”
宋满冬解释道,“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你们不是说最重要的事儿是粮食么?”王希娜反问,“粮没收回来,人都要饿死了!他们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儿?”
宋满冬头疼,这就是她不想跟王希娜打交道的原因。
但不得不应对,“他们也知道粮食重要,甚至还分出人手来收麦子,那他们留下的人肯定在忙更重要的事情,你明白么?”
“你怀疑谁也不应该怀疑军人。”
“那可不一定。”王希娜撅起嘴巴。
赵胜男忙拉她到一旁给她讲道理。
宋满冬目光扫过她们,看向外面的大雨。
虽然陈敬之没说,但她隐约猜到一点。
陈敬之他们驻扎在这儿的另一个任务是修大坝。
原计划今年修完,过年赶了工,到如今也算是勉强修好,可成果如何还没经受过检验。
这场暴雨他们得守住大坝,那里出了问题,可能他们这些地方直接就被淹了。
别提什么小麦,人的生存都是麻烦。
如王希娜所说,这场雨足足下了两日。
第三日才出了太阳,虽然依旧稀稀拉拉下着雨,但好歹叫人瞧见了希望。
雨势刚小,张大队长已经带着人去给田里排水了。
到了傍晚,天才彻底放晴,远处出现了彩虹。
但无人欣赏,都直奔田地。
一眼望去,大面积倒伏的小麦,叫人心底一凉。
地还没干,已经有人赤脚下田,还是抢救小麦了。
看着这幅惨状,宋满冬实在无心回食品厂工作。
还好是请了一周的假。
又两日,地面干的差不多了。
田里也恢复了七七八八,只是人人眉间都挂着愁意。
宋满冬也有些担忧,但她能做的不多,继续留在河东大队也没用了。
便打算等周日就回食品厂去。
她跟赵胜男从田里回来,正巧遇上架着牛车的老伯和张兴国。
瞧见她们,张兴国便停下脚,跟宋满冬打招呼,“宋知青、赵知青。”
宋满冬看着他们的空车,觉得奇怪,“大队上是要去干什么?”
张兴国脸上露出苦笑,“公社说今年分配的知青到了,叫俺们去接。”
“前两日就到了,我爹说忙不过来,今天又催了。”
说着他突然想起来,从身上掏出一页纸,“对了,宋知青,这位宋知青你认识么?”
“我爹说叫我来问问,我差点儿给忘记了。”
宋满冬接过来,纸上的名字跃入眼帘,叫她深深蹙眉。
“小心点儿她。”宋满冬当即道。
“啊?她咋了?”张兴国奇怪。
宋满冬沉声道,“她比王希娜还麻烦。”
“一个人的闯祸能力可能抵得住当初河西大队所有知青。”
赵胜男也郑重点头,“千万要注意。”
张兴国脸色大变,他不怀疑宋满冬她们会戏弄自己,慌慌张张道,“我去问问俺爹,看能不能把她退回去。”
“最好是别让她过来。”宋满冬说完,自己先摇了头,“不过恐怕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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