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陈敬之张口就要解释。
都说了多少遍,他不喜欢宋满冬,就是看宋满冬可怜。
总不能他对谁好就是喜欢谁吧?太随便了。
赵胜男已经竖起了大拇指,称赞,“你真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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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不让你白跑一趟。◎
赵胜男还在自鸣得意, 她可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平时开开玩笑也就算了,关键时候绝不能掉链子。
万一打趣陈敬之, 不小心惹恼了他,他不帮忙了,到时候吃苦的可是她们。
陈敬之话被打断, 丝毫不见误解的窘迫, 反而冷冷的扫她一眼, “我平时就不是个好人了?”
“倒也不是。”就是没那么好。
赵胜男不好说实话。
陈敬之不能说不好, 只是没那么热心而已,跟她想象中的到处积极帮忙形象不太一样。
除此之外, 自然是无可挑剔。
长辈都不管, 赵胜男更不会过多指责他了,只是觉得无语,“哥, 你怎么从我话里挑刺啊?什么时候变成这么抠字眼的人了?”
陈敬之没回她。
就是纯粹觉得不爽。
赵胜男揣测他喜欢宋满冬他不乐意,可轮到赵胜男不这么猜的时候,他也不大开心。
“赵胜男!”领队大哥催促的声音响起。
赵胜男顾不上跟陈敬之纠结了,匆匆道, “哥, 一定要去取啊!”
她说完就转身, 跟一阵风似的跑了回去。
只留下陈敬之捏着宋满冬的身份证明浑身放冷气。
·
虽说对河东大队的情况早有预料, 可真见到时,宋满冬还是吃了一惊。
来接他们的是一辆牛车,驾车的老伯和一位年轻人。
两人皮肤都是麦色中透着黑, 老伯佝偻着背, 手骨和血管都往外凸着, 一手抓着鞭子,另一手拿着长长的烟枪,装烟草的小布兜吊在烟枪下晃悠着。
年轻人穿着短褂,打着赤膊,看起来精瘦却有力。
他们正坐在树下,远远的瞧见人来了,便起身,顺便把乘凉的牛也拉了起来,套好车子。
车身是长方形木板车,轮子也是木头,车斗两侧各有两排窄窄的木架,是用来充当座椅的。
车子的简陋自不必提,让人眼睛一酸的是那头牛,背部隆起,骨头清晰可见,后腰处陷了进去,窄窄的腰若是人必然叫他人羡慕不已,可它是牛,只叫人觉得可怜。
竟叫这头瘦牛载他们去河东大队,宋满冬心底百般复杂。
若不是有从前在村子里生活的经验,她都要以为这是给她们的下马威。
可这还不如是给他们下马威呢!
耕牛是大队上最宝贵的财产,它尚且如此,河东大队会好到哪里?
宋满冬轻轻蹙起眉,忧虑片刻,才定下心神,不管怎么样,下乡的事都已经成定局了,走一步看一步,总不会比她在宋家的时候差。
她悄悄打量起其他人的神色,刚好撞上赵胜男的目光。
赵胜男看到牛车的时候,已经明白领队大哥为什么抓着头发叹气了。
她想着便问了出来,“这牛车真能拉动我们这么多人和东西?”
“放心吧。”赶车的老伯摸了摸牛头,“它力气大着呢。”
年轻人则是先报了姓名,“我叫张兴旺,这是孙大爷,你们先上车,有其他问题咱们路上说吧。”
“早点儿回去,你们还能收拾一下东西,天黑就不好收拾了。”
赵胜男还在犹豫,宋满冬先一步把东西放上了车,“兴旺同志说的对,咱们别磨蹭了,到了地方咱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
“哦哦,好。”其他人也附和着,手忙脚乱的爬上了车。
孙大爷轻轻的甩了下鞭子,牛便原地踱了几下,迈开了腿。
车晃晃悠悠的前行,赵胜男抓着车架上的扶手,皱起脸来。
她转头向张兴旺打听,“兴旺同志,咱们大队没有拖拉机么?”
“啊?”张兴旺愣过之后,苦笑起来,“那么贵的东西我们那儿买得起,我们多干一会儿就行了。”
赵胜男又问,“那大队上一共几头牛啊?”
“三头。”张兴旺也不隐瞒,这事儿到了大队上他们都能知道,他还顺带解释了一下,“最近收玉米,要牛拉东西,接你们耽搁半天就少干不少活,所以只能拉出来这一头牛,你们凑合一下,就一个钟头的路。”
“没事儿,应该的,收玉米重要。”赵胜男点着头附和。
从公社出来的路两侧种的都是庄稼,有玉米有高粱,郁郁葱葱,朝天长着。
她们坐在牛车上,视角矮矮的,像是被绿色给包围了。
本该是叫人畅意快活的画面,却因拉车的那头牛,大家都或多或少陷在低落的情绪里,还有些对前路的迷茫。
赵胜男又问了几句,便停下了。
她还有很多问题,但问不出口了。
车轮碾过地上不平的疙瘩,整个车身都晃了晃,坐在尾部的徐清晃了晃,差点儿栽倒,牛的速度也慢了一拍。
赵胜男终于忍不住了,“我坐了一天的车,这会儿身上难受的不行,下去跟着车走一回儿。”
她说着也不征询其他人的意见,手扶着车架,直接跳了下去。
下了车,心里顿时一松。
张兴旺不赞同的看着她,“忍一会儿就到了,你们不保存点儿体力,累垮了还要我们分出人手来照顾你们。”
这可不是他凭空猜测,隔壁大队的知青来的早,兴致勃勃的下地干活,头一天就歇菜了,还得叫人去给他们煮饭。
“没事儿。”赵胜男冲他咧着牙笑了下,“我之前跟着我哥拉练过,虽然没他那么厉害,但体能还算可以的,这几公里我跑过去都没问题。”
张兴旺听着她这话,脸色才缓和一下,只又警告了一遍,“你有分寸就行。”
陆许山一听赵胜男的话,当即也跳了下去,要跟她比个高下,“这点儿距离,我也能跑过去。十六岁开始,我爸就打不到我了,他追了我五公里没追上。”
宋满冬听的眉心直跳,面相看着也是个憨厚本分的人,竟招惹到他爸追了他五公里,犯的错可不小。
再想到陆许山在车上说的话,她对这人不由得多了几分关注,可千万别惹事!
她可不习惯自己周围埋着个地雷。
宋满冬心里想着,见赵胜男跃跃欲试,就要应下,抢先一步开口,“比谁跑得快倒不如比明天谁干的活多。”
“干活?”赵胜男跟陆许山皆是一愣。
宋满冬:……
这赵胜男好像也没比宋满盈靠谱多少。
张兴旺原本就打算拦他们,只是不好开口,听宋满冬一说,终于能插进话了,“不干活你们吃什么喝什么?”
“啊,对,是应该干活。”赵胜男点着头。
她遗憾的看了眼陆许山,之前只跟她哥比过,还不知道自己跟其他人比起来怎么样呢。
宋满冬沉默了一下,看赵胜男的样子,显然还是不够了解情况。
她不得已主动开口,“兴旺同志,大队上对我们有安排么?”
说起干活的事,张兴旺就清楚多了,“现在收玉米,好多活要干呢。”
“不过你们的活还没定下来,得看你们要能干什么。”
宋满冬提议,“那你先跟我们大概讲一下吧,我们了解了考虑一下,等到了就能先确定明天做什么。”
“不然待会儿怕是忙不过来。”
张兴旺仔细的讲给他们,“最近收的是玉米和高粱。我们这边收玉米,是要连玉米杆一块儿砍下来,然后在地里把玉米跟秸秆分开,玉米拉到晒谷场,秸秆在地边晾干。有砍玉米的,有装车的,有抬玉米、运玉米的,还有扒玉米晾晒的……高粱差不多。”
这些宋满冬也熟悉,一般来说运送最重,牛车承担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是靠人力,次之便是砍玉米,要劲儿也最好是熟练工,挥舞镰刀一不留神可是要见血的,稍微轻松一点儿的是掰玉米和晒玉米,但这个一般都是老人和小孩儿。
除此之外,大队上还有些其他的轻省活,比如喂牛喂猪之类的。
宋满冬心里估摸出他们能做的事,替其他人问张兴旺,“你觉得我们干什么合适?”
赵胜男脑袋跟着看过去,她对这些完全不了解!
竟然还有分工。
张兴旺只说,“隔壁大队的知青是在晒谷场扒苞米或者给高粱脱谷,一般有六个工分。”
他们大队的大队长,也就是他爹,在他来之前叮嘱过他,让他瞧瞧这次的知青怎么样。
要是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就好了,他们最缺的还是干重活的青年。
他瞧着……唉,也就陆许山还行,其他人只希望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了。
赵胜男好奇问起来,“最高是多少公分啊?”
张兴旺告诉她,“男的满工是十,妇女是八,也有比较能干的妇女拿十。”
赵胜男又问,“那十个工分是做什么的?”
张兴旺盯着她看了会儿,头疼开口,“一般都是砍玉米和挑玉米的,具体能拿多少要根据你们干的活定工分。”
赵胜男积极道,“那我想试试。”
张兴旺糊弄着她,“等明天再说吧。”
宋满冬没她那么大志向,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就做稍微轻省点儿的活,不累着自己,也不太悠闲打眼,就普普通通的混着。
加上她手上的几百块存款,这几年生活是不成问题的。
要是赵胜男真的干出什么名堂,她就多待两年,要是没有改变,她就想办法到公社去。
张兴旺原本当赵胜男是说空话,等牛车爬上小山坡,看见了河东大队的房子,他不由得对赵胜男侧目。
心里也暗暗高兴,看来他们大队分到的知青还行,虽说还有其他几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但能有两个顶头的已经不错了。
不像隔壁大队,三个男娃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实际上虚的不行,还不如赵胜男呢。
孙大爷直接把牛车停到了一间院子外。
张兴旺跳下车给他们介绍,“这是大队上的空房子,我娘给你们打扫过了,可以直接住。”
“被褥和柴火也准备了,还放了点儿粮食,这些用的你们安置费,具体的账目等我爹忙完过来给你们看。”
安置费一人两百,张兴旺一开始听到还羡慕了下,后来发现这钱看着是不少,可他们什么也没有,没有粮食没有菜地,连柴火都得靠买。
他感慨着,带他们进门,把钥匙放在了桌子上,“还缺什么你们自己看,可以找大队上的人换,也可以自己去公社买。”
“但是这几日秋收,大队的牛车不去公社,你们只能自己走过去。”
赵胜男不由得庆幸起来,还好她哥同意帮宋满冬捎行李了。
她打量起屋子,又随口问了张兴旺一句,“我看外面没什么人,大家这会儿是不出门么?”
“都还在地里收玉米呢。”张兴旺道,“等天彻底黑下来才收工回来吃饭。”
赵胜男本能的望天,又偷偷看了眼手表。
夏日天长,有时候将近八点才黑个彻底,现在已经七点半了。
而她们在市里一般都是五点半、六点下班的。
在大队上生活果真困难。
赵胜男感慨着。
“那你们先收拾吧。”张兴旺说着朝门口退去,瞧见院子里的水缸,又提醒道,“缸里的水今天刚打的,你们先用着,下次用水就得你们自己去挑了。”
“沿着这个院子一路向东,能看到河,从河里直接打就行。”
“多谢兴旺同志。”赵胜男送走他,叉着腰吐了口气。
自来水也没有啊。
宋满冬已经挨个房间看过,朝右侧走去。
这房子之前应该也是一家人住的,有正房三间加左面厨房,右面看起来是一块儿菜地。
中间堂屋,只摆着一张方桌和四条凳子,多余的家具一点儿也没,左右两个格局相似,土炕和一张长桌子。
不过右侧的炕大一些,张兴旺带他们过来时也说了,她们四个女生睡在右边房间,另外三个睡左边。
赵胜男对怎么睡不在意,还让她们先挑。
方宛睡在了东侧,宋满冬则是挑了西侧,姚娉婷偏东,赵胜男便把自己的东西放在空下的位置上了。
她一屁股坐在床上,叹起气来,“没电也没自来水,他们生活多不方便啊。”
姚娉婷也附和她,“我以为怀安县跟咱们那里差不多,情况会略微差一点儿,但没想到这儿用的还是煤油灯。”
宋满冬把褥子拍打平整,提醒她们,“先收拾东西吧,晚点儿大队长还要过来安排咱们明天的活,我们还得趁早商量一下怎么分配做饭和打扫房子。”
“差点儿忘了!”赵胜男跳起来,火急火燎的拆自己的行李。
现在可没时间感慨,从下火车就有这种感觉了,总感觉事情在后面追着她。
她把自己的那块铺好,又看了眼宋满冬,正准备问,外面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我去看看。”赵胜男料想应该是她哥到了。
门外确实是陈敬之,看见赵胜男风风火火跑出来,眉头一皱,“这么急躁干什么?”
“哥你不知道,我们好多事儿呢。”赵胜男说着探头看向他身侧,“满冬的行李呢?哥,你不会没拿吧!我看她就带了一条床单,一个被罩。”
“拿了,车子太显眼了,不好开进来。”陈敬之示意她回去叫宋满冬,“我停在河边了,让她去核对一下东西对不对,对的话,我们给她搬过来。”
“直接搬过来不行么?”赵胜男疑惑了一下,还是听他的叫了宋满冬。
她俩一并出来,陈敬之没看宋满冬,而是问赵胜男,“你不是很多事儿?”
赵胜男张了张嘴,“我……”
“你先去忙吧。”陈敬之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我带她去核对一下就行,你跟着也帮不上什么忙。”
“行吧。”赵胜男挠挠头,这话也没错。
而且让宋满冬跟别人去拿东西她不放心,跟陈敬之她那是放一百个心。
绝对是公事公办,说不定还……
赵胜男不放心,“哥,你一定要帮满冬把东西送回来啊!”
她怕陈敬之突然把人给丢路上了。
陈敬之点着头,却看向了宋满冬,等赵胜男回屋,才跟宋满冬并肩朝东走,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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