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您是怕腹中孩子如何吗?”赵瑾说着,又补充道,“腹中孩子很健康,至于其他,都已经是定下的,您没必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赵瑾没有将话说得太死,但话里的意思其实很明白,就连皇后这个当母亲的,也担心自己没办法如众人所愿一般生下一个皇子。
她身为国母,担负的实在太多,她四十有几,已经是个非常危险的年纪了,虽然当年太后娘娘也是差不多这个年纪生下的赵瑾,但那时候对太后而言已经是二胎,像皇后这样四十多生头胎的,实在是少,不说外面,就是这皇宫里面,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皇宫里面多少肮脏的事赵瑾也算是明白,她在这里面生活了许多年,也多得便宜大哥给力,让她的母后成为了太后,某种程度上讲,太后已经是人生赢家了,赵瑾这个公主才不用接触太多尔虞我诈。
只是不接触不代表赵瑾不懂。
“瑾儿说的话,太医们也说过,只是皇嫂年纪已经大了,难免会多想些,你的好意皇嫂心领。”
赵瑾忍不住沉默,她大可开口说,生男生女说到底并非由女人决定,只是她很快也意识到,这个她自认为是正确的内容,真的会有人在乎吗?
皇帝尚且需要生出健康的皇子以给朝臣交代,真的有人在乎男女背后的生理知识吗?
没有的,他们只需要结果。
皇后深知这一点,正因为知道,这一份焦虑才会成为折磨她的凶器。
“皇嫂要明白,凡事只有保重身体才能希望,不妨想想,您从前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孩子,不要给自己和孩子太大压力。”赵瑾知道自己这话注定是白讲,因为她毕竟没有处于皇后的境况。
感同身受说到底是个谎言,赵瑾能理解能体谅,却永远没办法真正感同身受。
皇后:“瑾儿特意过来陪本宫说话,本宫实在欣慰,你如今也该多保重身体。”
赵瑾一顿,还是开口道:“皇嫂,今日是皇兄叫我过来的,您有心事其实很多时候可以同他说,他是天子,也是您的丈夫。”
要猜测心思毕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赵瑾觉得便宜大哥和嫂子起码不应该如此。
赵瑾在坤宁宫呆了没多久,便又在宫人护送中出了去,没有去永寿宫看一眼的意思。
她毕竟不是什么冤种,如今太后的精力虽然都放在皇后这里,但不代表她不关心赵瑾腹中的外孙,赵瑾没有想要在这时候同太后吵架的意思,但她的忍耐,不至于能到眼睁睁看着她这一世的母亲将她的孩子当成捍卫权势的傀儡的地步。
赵瑾不出意外在皇宫外面看见了公主府的马车,还没走近,便看到唐韫修从上面下来,含笑看着赵瑾。
唐韫修这几日是闲着的,他身上那个工部侍郎的头衔还是被摘下来了,皇帝安排了自己的人上去,这会儿有异议的声音少了许多,晋王造反后,朝中好些官职空了出来,都需要有人去填补,皇帝当然是知道帝王权术的,他借这一次造反,给朝中换了一批新鲜的血液。
即便有人看得明明白白,却也无话可说。
就连近乎灭门的高家,如今仅剩的那对兄妹,高祺越升了官,往御林军那边的官职升迁上去了,至于高珍珍,皇帝下旨命其与宋韫泽和离,随后封郡主。
宋韫泽……他确实被晋王洗了脑,或者是谁给他许诺了什么,他是被忽悠去当那个县令,并且对私铸铜钱一事知情的,换而言之,他是站在晋王那边的。
按道理说,宋韫泽这一出应当祸及亲人,只是他父亲的爵位承袭的从前唐家,他的妻子被反贼屠杀满门,他的大哥如今还在戍守边疆,二哥尚了嫡长公主并且救驾有功,怎么着也不至于被他一个蠢货连累。
真相查明之后,永平侯曾跪在御书房前求见皇帝一面,他大概已经明白,自己与前两个儿子之间的亲缘实在是淡薄得可怜,何况宋韫泽犯的不是贪污不是渎职的罪,而是造反。
永平侯用自己的爵位换来了儿子的一条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人还在牢里,陛下便下旨和离,之后在狱中还不知要受什么苦。
至于唐韫修,如今每日还是要上朝,只是不同的是,因为手握兵权,他的身份诡异地从文官那边偏向了武官。
事实上,皇帝没有给他其他官职,但也没任何人提醒驸马这一身紫色官府有何不妥。
“殿下,”唐韫修小心翼翼将人扶上的马车,随后自己也跟了上去,他看着赵瑾的腹部,叹了一口气,“殿下,下次若是要入宫,还是找我陪同吧。”
赵瑾语气冷静:“无事,今日皇兄心情不太好,多亏你之前立下的功,不然高低得挨他一顿骂。”
唐韫修:“……”
安华公主是被皇帝叫人送回去公主府了,只不过消息一传出,贤妃也跟着急了,她迫不及待想去求情,只是人还没到,皇帝降她位份的圣旨便到了。
贤妃成了贤嫔。
身为为皇帝诞下过孩子的妃子,贤妃这么多年来虽然不至于在宫中呼风唤雨的程度,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位份不升反降。
从妃到嫔,原因是教女无方。
她原本还有心思去找皇帝喊冤,结果在得知女儿做的好事之后,第一件要做是事便是请旨出宫。
皇帝还在盛怒,贤嫔自然没有直接找他,反而是曲线救国找的太后,有太后开口,皇帝自然是同意的。
于是在安华公主被禁足府上的第二日,她的生母出宫直接来了她的府邸,驸马带着孩子出来相迎,贤嫔甚至没有心思多看两个外孙一眼,而是直奔安华公主居所。
此时安华公主正在闹绝食,皇帝亲口下令禁足,没有人敢将她放出去,眼看救不出情郎,皇帝还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安华公主正在发脾气,对任何人都没有好脸色,这会儿看见她的母妃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一般。
“母妃……”
只是刚张口,曾经的贤妃,如今的贤嫔便一个巴掌重重落了下来,安华的脸都被扇一边去了。
“母妃?”她愣了一下,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你还知道喊本宫母妃,你看看自己做的那些丢人现眼的事,竟然还敢直接威胁你的父王,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妃吗?”贤嫔有多恨铁不成钢只有她自己明白,皇帝降位份这一举动无疑在警告她,不将安华肚子里的孽种处理干净,她与她背后的母族都完了。
安华公主自然没想到,她绝食盼来的母妃不是安慰她的,而是要灌她堕胎药。
堂堂公主,竟然沦落到被生母灌堕胎药的下场,何其讽刺!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京城缴税大户
“母妃, 儿臣是您的女儿,您这么能这样对我?”安华公主眼中透着难以置信。
贤嫔只觉得一巴掌还不够让自己的女儿清醒过来,“你平日里如何胡作非为本宫不管, 你父王也睁只眼闭只眼, 你有野心,本宫只当你想好好培养峥儿,谁知你竟然胆大包天伙同外人夺你父王的权?”
“你如今的一切是仰仗谁得来的,还需要本宫提醒你吗?没有你父王,你这个公主什么也不是!”
不得不说, 在野心方面贤嫔并不比她女儿小, 只是她更清醒些, 或者说, 安华某种程度上, 即便她犯错, 也依旧是皇女。
养面首, 这样的事,是活在深宫的妃嫔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贤嫔怨女儿一手好牌打得如此破烂, 陛下那头要夺外孙的抚养权,届时孩子养在谁膝下, 与谁是一条心便难说了。
“来人, 给本宫灌药。”贤嫔站了起来,冷眼看着被下人按住的女儿, 头一次觉得荒凉。
当年东宫太子继承大统,她身边不是没有貌美且心思活络的婢子,想着一飞冲天从此成为人上人的, 多的是, 她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兴许要这样对待那些贱婢, 只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如今遭受她如此对待的,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笑。
但安华肚子里面的孽障必须除掉。
就算皇后有孕,陛下也不过是多了一个孩子而已,安华只要好好表现,她的地位不会受到威胁。
但一个为逆贼生下孩子的公主,皇帝怎么容忍她?
贤嫔没想到自己生下来的公主竟然是一个如此耽于情爱的蠢货。
“母妃,我不喝,我求求您,救救儿臣吧!”
安华挣扎得实在厉害,她又是金枝玉叶,贤嫔带来的嬷嬷甚至不太敢下狠手。
“都愣着做什么?”贤嫔开口,“就这点力气吗?这个孽种不除掉,你们的脑袋都给本宫小心点!”
饶是安华公主嚷得再大声,叫声再惨烈也依旧没能唤醒她母妃的怜悯之情,外面驸马带着儿女远离了公主的院子。
安华公主衣物凌乱,长发也同样披散,死死咬紧牙关,可娇生惯养的公主怎么比得上做惯了粗活的嬷嬷们,苦涩的药液在撬开牙缝的那一瞬间被无情灌下去,再激烈挣扎也无济于事。
苦涩药液入口之后不久是剧烈的疼痛,公主撕心裂肺的哭喊与贤嫔的冷淡形成鲜明对比。
贤嫔看着痛苦的女儿,终究还是低下身子来搂住她,低声对女儿道:“沁儿,不要怪母妃狠心,你是公主,你父王是天子,你既然舍不下手中的荣华富贵,便不要去挑战你父王,这个孩子真的不能留,要怪只能怪他的生父,母妃所做皆是为了你我母女二人……”
安华的哭声与哀鸣混杂在一起,药效起了,贤嫔抹了抹脸上的泪,冷静对身旁人道:“将公主扶回房中,好生照料。”
后宫妃嫔出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贤嫔此番出宫是带着任务来的,安华的驸马虽然也是显赫家族出来的公子,但性子上温吞,皇权之下,公主与驸马。便是另外一层君与臣的关系,贤嫔安抚了驸马几句,但终究也没有说太多。
安华公主怀孕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这流产自然也悄无声息。
赵瑾作为其中的知情人,在听闻贤妃被降位份时还算有些惊讶,但知道她出宫后,有些事便也能猜到了。
便宜大哥虽然孩子不多,但宁缺毋滥,一个不和自己同一条心的孩子,说到底犹如鸡肋。
到了这个月份,赵瑾的肚子时常让她睡不好,唐韫修应该是最能感受到的,赵瑾夜里辗转反侧时,唐韫修也跟着醒过来陪她说话。
赵瑾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于是这日下朝归家时看到床上多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像枕头,又不太像,横亘在他与赵瑾之间。
“殿下,这是何物。”
赵瑾说:“就当是孕妇枕吧。”
驸马看着公主拿着一个册子在清点什么,她问:“之前送礼到府上的人家,哪家夫人如今是怀有身孕的,给她们送一个过去,过些日子去问问使用感受。”
唐韫修看她这模样,似乎能猜到什么,委婉提醒了一句:“殿下,我们如今不差钱。”
没有哪位公主皇子是差钱的,何况赵瑾这里不仅有自己的俸禄,还有驸马成亲前的“嫁妆”,不说其他,公主府的财产足够他们这辈子坐吃山空。
唐韫修是知道赵瑾需要打理自己的产业的,他没见过别的公主靠什么维持府中收入,但是赵瑾维持收入的产业有好些,起码唐韫修不认为他们家需要女主人怀孕七月还做生意的程度。
赵瑾也听见了,抽空回头看了眼唐韫修:“?”
唐韫修叹了一口气,他走近一看,发现赵瑾手上拿着几张图纸,上面画的正是如今躺在他们床榻上的东西。
“此物能让殿下睡好些吗?”唐韫修问。
赵瑾抬了一下下巴:“你去试试,看看喜不喜欢?”
唐韫修:“?”
可想而知,驸马原本是不喜欢这样一个横亘在自己与赵瑾之间的枕头,但当晚沐浴后躺下,尝试性抱了一下,然后……很奇妙的感觉,说不出来,就是还挺喜欢抱的。
恰巧赵瑾进来,看见这一幕,年轻的驸马似乎觉得自己的举止不太稳重,于是欲盖弥彰地坐起。
赵瑾笑了一声,“你干什么?”
唐韫修给坐下来的赵瑾揉了腰,随后从身后环住她,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肚子上,脸贴着她的脖颈,呼吸湿润呼出。
“殿下辛苦了。”
赵瑾有点痒,动了一下,只是她这一动,肚子上也有了些动静。
唐韫修轻笑:“踢我了。”
肚子里的孩子正活跃着,而这对年轻的父母也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接受了自己即将拥有一个孩子的现实。
“殿下歇息吗?”唐韫修问。
赵瑾摇头:“还有些事。”
于是唐韫修就看见他的夫人起身,说:“我去书房一趟,你先睡。”
唐韫修:“?”
公主府上有两个书房,一个是公主的,另一个是驸马的。
平日里算是井水不犯河水,赵瑾对唐韫修做的事情并不好奇,相同的,驸马也从来不干涉公主的事。
赵瑾对这个驸马很满意,他不仅年轻貌美,还很听话,唐韫修也对这个嫡长公主很满意,她不仅生在了他的心尖上,还十分豁达,越是漫不经心时的模样越是勾人上瘾,最重要的是,她不像其他公主一样养面首。
但如今不同,唐韫修不明白,赵瑾是如何做到忙成这样的。
“殿下,我能在旁边看吗?”唐韫修问。
赵瑾挑眉:“好奇?”
唐韫修点头,表示很难不好奇。
于是赵瑾说:“行,你随我来吧。”
然后,原本平日里本应该跟在赵瑾身边的紫韵再一次失去了自己的活,她眼睁睁看着驸马亦步亦趋跟在殿下身后,进了书房,无情合上了门。
唐韫修第一次踏足赵瑾的私人领域。
怀孕七月有余的嫡长公主,做到自己的桌前,翻起了案前的信封,看了半晌,随后抬笔写下回复。
在这么一瞬间,唐韫修有种赵瑾在批阅奏折的错觉,而他则是陪侍在旁的妃嫔。
这样的错觉实在是太过于大逆不道,唐韫修仅仅片刻之后便将这念头抛之脑后。
这一刻,唐韫修还不知道,跟前这个女子手上究竟握着怎样的一个商业帝国。
赵瑾向来不是一个安于本分的人,她虽然不是什么太聪明的人,但知道自己总要有些傍身的东西,依靠皇权之下的嫡长公主这一身份,不够的。
唐韫修就坐在一旁,看着他本就锦衣玉食的妻子在一封一封回信,赵瑾自己也许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气场有多凌厉。
唐韫修看得目不转睛,等赵瑾再抬头时,猝不及防便对上了他的目光,有一说一,唐韫修在她这里算是长了一张不安于室的脸,这么盯着她,赵瑾还有些不太习惯。
“驸马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回去先休息,或者去书架拿本解闷的书看。”
驸马本人手撑着脸颊,眸中不见半分倦色,书房的烛火下,衬托得他那张脸与身姿格外动人,他笑了声:“光是看着殿下,便足够有趣,不知为何,殿下俯首案前时的模样,格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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