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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中透着几分多年来的不忿，晋王眼中闪过痛恨：“父王那时明明宠信我远甚于你，他怎么会将皇位传于你！”
“老七，这么多年了，你觉得朕座下的龙椅是你的？”皇帝反问。
“不然呢？当时父王数次当众训斥于你，朝中甚至有不少废除你这个太子的言论，父王他凭什么将皇位传于你？一个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废人！”
皇帝并没有被这句话激怒：“凭朕当时是东宫，父王若是真属意你这个七皇子，他为何不留下传位圣旨？何况，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有本事坐稳朕的这个位置？”
虚长十岁，并不全然是没用的。
皇帝说：“你连自己身边是人是鬼尚且辨别不出，还想着坐朕的皇帝，这江山倘若交到你的手上，你能坐几日？”
“这就不是皇兄该关心的事了，你只需要写下退位诏书，我还可以顾念着往日情分留你全尸。”
皇帝在这时候站了起来，他看着晋王以及他身边的儿子们，“朕只问你一句，你知道你今日造反，若是失败了会是什么后果吗？”
“还是说你总觉得自己万无一失了，不可能失败？”皇帝的声音威严起来，“那朕告诉你，赵承，你今日失败，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你身边的儿子们，你的部下，以及他们的家眷，全部难逃一死，你府上的女眷会沦落成官妓，你原本娇生惯养的女儿，养尊处优的妻妾，都将成为最低贱的女人，这些你想过吗？”
晋王却是一笑：“不愧是当了二十余年皇帝的人，你倒是说得好听，如今你我谁强谁弱一目了然，你怎么还能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来？”
“再说，就算今日失败，那也是他们的命。”
皇帝听到这里已经了然，他不再说什么，而晋王早已经迫不及待，他说：“既然你不愿意写退位诏书，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来人，将赵臻拿下！”
这句话说出，晋王带来的军队就要将皇帝团团围住，然而就在这时候，金銮殿外呼啸声响起，倏地一声利箭穿过空气，站在殿外的人抬头一看，那箭将一面黑色的旗帜插在了金銮殿上方，而黑色旗帜迎面铺展开来，上面赫然是一个血色的“唐”字。
这一面旗帜，任何人都不会觉得陌生。
唐家曾经凭借着这样一面旗帜成为周围各国心中的阴影，如今旗帜的主人成为唐韫锦。
只是，唐韫锦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旗帜出现，即说明唐家军来临。
众人瞳孔一缩，战马嘶鸣声同时响彻，皇宫内陡然闯入了军队，所到之处，反叛军无力抗衡。
直到近了，他们被唐家军围在中间，人群中缓缓走出一道高挑的身影，穿着黑衣，手上持一把长弓，方才的军旗就是他射出来的。
晋王愣了一下，但显然相对比反叛军来说，唐家军的战斗力不是同一层次的，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在沙场上磨炼出来的兵，真正触碰到战场无情冷血的人，又岂是反叛军可以比拟的？
晋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兵在唐家军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他愣了一下，随即人群中走出来的那位将领往前，就这样大步跨入金銮殿，无视晋王等人的存在一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没有任何意外地看着这一幕，缓缓道：“驸马救驾有功，请起吧。”
晋王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大势已去，甚至皇帝此番，根本不像是对造反一事全然不知的模样，回想之前朝堂上对方数次训斥，晋王终于反应过来：“赵臻，你早知道今日？你故意——”
只是这话没能说出便被皇帝打断：“所以朕说你坐不稳朕的这把龙椅，蠢货一个！”
晋王闻言，下意识冲上前来，只是还没动几步，便被唐韫修一剑拦在原地：“晋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皇帝冷眼看着这一幕：“老七，看看你身边的儿子，他们当中有谁是有魄力坐稳皇位的模样吗？”
那几位晋王府的公子们，在意识到他们大势已去时，想到即将迎来的命运时，皆是脸色苍白。
“朕给过你机会，”皇帝冷声道，“朕留你活到现在也不是因为心慈，你当初心心念念父王的死是不是有蹊跷，或者朕这个位置是否来路不正，朕现在告诉你，你活到现在，还是多亏了父王。”
皇帝随手将什么东西扔了下去。
晋王捡起打开，发现是先帝留下的圣旨，里面的内容，正是先帝对嫡子的束缚以及对其他皇子的保护：非造反不得手足相残。
这道旨意从前并不在皇帝手中。
先帝在位时虽然手足相残得厉害，但公主与皇权之间没有直接关系，这道圣旨原本是在皇帝的某位姑姑手上。
还是晋王这一出，皇帝才将圣旨借来一用。
“你既然说朕的皇位应该是你的，那这道先帝圣旨又是从何而来？”皇帝反问。
晋王看着手中的圣旨，满眼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你骗我！”
“朕骗你做什么？”皇帝冷嗤一声，“来人，将反贼赵承及其部下一同拿下。”
皇帝的城府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君王也从来不容忍眼前有不臣之心的人存在，他明知道晋王有反的心思，不断给他暗示，直到今日。
权势争端，皇权更替，横尸遍野。
皇宫之内，宫墙之外，尽是伏尸。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除掉一个眼中钉，皇帝连自己都算计在内，这一出宫变，只要稍有差池，皇帝自己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
赵瑾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就像是过眼云烟一般，她抓不住手里的任何一丝实物。
她看到前世在手术台前的画面，又看到自己离世之后的葬礼，她那时候已经算是举目无亲，父母皆有自己的家庭，她不过是曾经一段失败婚姻里面的产物，养她的人已经去世，为数不多的朋友联络也并不密切，到头来葬礼上只有同事还算诚心吊唁。
只是画面很快发生转换，她甚至还来不及惊慌，便被迫接受了这样一个结果，二十余年的回忆并不作假，很多画面都真实得让人心底发凉，最为直接的，是应声断裂的喉咙以及喷涌而出的鲜血，血腥味似乎还时时刻刻萦绕在鼻翼之间。
赵瑾是在作呕的生理反应下醒过来的，反应之激烈，直接将身旁守着的人都吓了一跳。
她不断干呕着，眼泪也在这时候涌出来，身边有人坐下，伸手揽着她轻拍着，前面似乎还站着另外一个人，见状开口喊道：“来人！”
只是画面很快发生转换，她甚至还来不及惊慌，便被迫接受了这样一个结果，二十余年的回忆并不作假，很多画面都真实得让人心底发凉，最为直接的，是应声断裂的喉咙以及喷涌而出的鲜血，血腥味似乎还时时刻刻萦绕在鼻翼之间。
赵瑾是在作呕的生理反应下醒过来的，反应之激烈，直接将身旁守着的人都吓了一跳。
她不断干呕着，眼泪也在这时候涌出来，身边有人坐下，伸手揽着她轻拍着，前面似乎还站着另外一个人，见状开口喊道：“来人，快传御医！”
赵瑾在干呕过后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缓过来，她抬眸，先是对上了皇帝的目光，原本就通红的眼眶瞬间更红，她下意识开口：“哥，我杀人了。”
“哥”这个称呼，自从赵瑾这位公主进入到了应该要“知礼”的年纪后便没有再喊过，皇帝倏地一顿，他张口想说句什么，只是话到嘴边，便成了：“杀人罢了，身为皇室女子，连这点魄力都没有，如何担得起嫡长公主的身份？”
赵瑾还没开口，搂着她的人便道：“陛下，殿下身体不适，怀有身孕且惊吓过度，有什么话，还是等殿下身体恢复之后再说吧。”
皇帝：“……”
他还没来得及训斥唐韫修这番以下犯上，御医来了，把脉之后的结果还是同昏迷时差不多。
“公主受惊吓过度，胎儿隐有不稳，需静养为主。”徐太医如是说。
皇帝闭嘴了。
只是当下，除了晋王造反以外，更为轰动的事，当属是皇后有孕这一件事。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噩梦惊醒
皇后已经不年轻了, 她嫁给皇帝近三十年，从还是东宫太子妃时到后来母仪天下，至今她已经四十有余, 现在怀孕, 与当初皇后怀上先帝遗腹子时的年纪差不多。
叛乱后，华烁公主首先被接回宫中由御医诊断养胎，皇后也在回到坤宁宫之后身体各种不适，召来御医一看，是喜脉。
众所周知, 不仅仅是皇后以及后宫的嫔妃们, 就连朝中大臣都早已经放弃了后宫还能有皇子出生的希望, 结果晋王叛乱之后, 皇后竟然查出有孕, 一时间朝中大臣们直呼老祖宗保佑。
赵瑾听闻消息时正是醒来后不久, 她依旧惊魂未定, 就算心理素质再好，被这个朝代耳濡目染再久, 她也意识到自己与这个时代的割裂，她杀了人, 这一事实不假, 那两个反叛军几乎都是一击毙命，赵瑾太理解人体的弱点。
正是因为如此, 每每想起鲜血喷涌出来，沾染到她的双手以及衣裙时的模样，赵瑾都忍不住背后发凉。
就在皇帝还想再说句什么时, 殿外忽然李公公跑了进来。
皇帝不耐烦：“慌慌张张的算是什么样子？”
李公公垂头, 语气里是遏制不住的喜意：“奴才恭喜陛下, 方才坤宁宫来人通报，道是皇后娘娘有喜了，已有两月！”
有喜？
这话说出来时，皇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有喜？皇后怎么了？”
李公公：“……”
赵瑾小声提醒了一句：“皇兄，李公公的意思是，皇嫂有孕了。”
赵瑾这句话之后，皇帝还没太有反应的模样，然后，在赵瑾还想再说句什么的时候，皇帝突然一言不发抬脚就出去了。
皇后有孕这件事不仅在震惊了整个后宫，甚至还包括朝野，对比之下，就连晋王造反这件事都被冲淡了些。
但这并不代表事情不用解决，晋王逼宫失败，整个晋王府以及其部下锒铛下狱，牵扯的人何止数百，就连晋王府上更出生不久的世孙都难逃一死，各种鬼哭狼嚎一下子充斥整个府邸。
府上的女人根本不知道男人们这段日子究竟都在做什么，更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就成了反贼家眷，她们的父兄或者夫君即将上断头台。
赵瑾在皇宫里住了几日便回了公主府，期间也多亏了皇后有孕的大喜，整个皇宫的关注度都在坤宁宫，包括太后。
太后在宫变当夜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几乎是卧病在床的程度，只是在坤宁宫喜讯传来之后，太后这病也神奇般好了起来，多年来未有突破的婆媳关系也诡异在这时候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赵瑾没掺和到这里面的贺喜当中，她还在休养，在回府之后，唐韫修便去杜府接孩子去了。
那日晋王发动宫变实在突然，赵瑾完全没有准备，不仅仅是她，还有唐韫修自己都没有准备。
晋王造反的兵来路不明，至今还没审出个所以然来。
唐韫修身上带着虎符，那是唐韫锦上次离京前留下来的，在没有大战前，唐家军在城外也有驻扎点，除了唐韫锦带去边疆的军队以外，还有相当一部分留在京城外面驻扎的军营里训练。
世子给弟弟留了块可以号召剩余唐家军的虎符，为的就是防止如今的状况，显然京城的局势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唐世子上一次回京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唐煜小朋友那日恰好在杜府留宿，半夜晋王军队围府时，杜府虽然也不能幸免，但杜少保此人的这么多年也算是桃园满天下，那日围府之人恰好是他的学生之一，相对比狠戾的手段，也许会更倾向于让他的老师归顺晋王，结果自然是被臭骂一顿。
同样是招安，杜少保的结局与高御史截然不同，高府兄妹回去后迎接的不过是一个残破不堪的府邸。
赵瑾看着公主府的模样，也说不出什么来，那夜反叛军来围剿，她虽然逃了，但公主府免不了被翻了个底朝天，死了几个护卫。
就算是无关紧要的人，赵瑾也很难说出与自己无关的话来，她不是什么圣母，但公主府的护卫总归还是因她而死。
人死不能复生。
赵瑾能做的只有善待其家眷。
这一夜之间的所见所闻终究还是在赵瑾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好几次在深夜噩梦惊醒的时候能看见唐韫修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她。
“殿下不要想太多了，”唐韫修搂着她轻声劝慰道，“有我在，不用怕。”
赵瑾此时怀孕已经七个月，每晚本来就睡不好，加上杀人的噩梦一直如影随形，她很快就患上了失眠的症状。
她睡不着，唐韫修却是要上朝的，自从那日领军入宫救驾之后，唐韫修的身份便逐渐微妙起来了，明面上他是工部侍郎和驸马爷，但谁都知道，他这个驸马手上是握着兵权的。
有些文官大概是看不惯，于是便想着在皇帝跟前旁敲侧击，因为唐韫修救驾有功这一事实，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选择在这种时候正面抨击这个驸马爷。
他们既然委婉起来，皇帝也就跟着装聋作哑起来。
不过是双方的内耗罢了。
——
皇后怀孕的消息传出之后，皇帝的心思很多时候倒也不在政事上了，已经当了几个孩子外公的天子仿佛回到了第一次为人父的时候，每日再忙都会到皇后宫中坐一坐，这种偏宠，即便是其他嫔妃有意见也无可奈何。
谁让陛下念旧情，放着满后宫的年轻妃子不宠幸，非要钟情于一个已经徐娘半老的女人，还真让皇后怀上孩子了。
皇后怀孕后，最高兴的还得当属是其娘家，丞相趁机向皇帝请求入宫看望女儿。
皇帝看着丞相递上来的奏折，想起早在几年前，丞相也提过差不多的请求，只不过那时候请求的是让其夫人入宫探望皇后，皇帝驳回了，皇后毕竟先是皇后，而后才是他们的女儿。
“丞相与皇后也有好些年不见了，”皇帝语气平淡，随后顿了一下，“只是皇后如今怀有身孕，月份还小，丞相身为男子，想来不如丞相夫人入宫来得方便，丞相觉得呢？”
丞相闻言，神色未变，往前一步垂头道：“臣谢主隆恩。”
于是约莫半个月后，丞相夫人入宫来，在除宫廷宴席之外终于得以与女儿再见。
只是此番再见，母女之间的私密话说得并非很愉快。
“女儿绝不同意，”坤宁宫内，寂静的殿中，皇后突然拍桌站起，“请母亲回去转告父亲，我与瑾儿乃姑嫂，她这些年来待我这个嫂子如何，我心知肚明，何况这次晋王叛乱，还算是她冒险救女儿一命，我怎会害她？”
丞相夫人同样是几十年大宅生涯里走出来的胜者，她面对贵为皇后的女儿时依旧沉静，她说：“皇后在后宫生活了这么久，难道还会这么天真相信人心吗？”
“华烁公主在陛下面前的地位如何，皇后应该是知道的，如今驸马手握兵权，再不济唐世子手上也握着千万精锐唐家军，若公主诞下麟儿，她想要那个位置呢，皇后有想过自己的处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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