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就发生在赵瑾五六岁时,当时皇帝愁得夜夜难寐,朝廷上下都在为此秃头,当年甚至还查了几个私吞赈灾款的贪官,这件事赵瑾到现在都还有印象。
赵瑾听了刘尚书的话后,沉默片刻后问:“既然年年决堤,这么多年来,就没人想出长远之法吗?”
“殿下有所不知,这武江水势急,不管每年修成如何,来年水一涨,必定决堤。”
赵瑾明白了,是培养的人才不行。
人人皆知文武两条路,也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真正文武两头抓的人少之又少,而文工两手抓也是同样的道理。
“往年是如何做的?”赵瑾问。
“回殿下,往年是陛下提前派人在武江决堤口处修复,用以抵挡。”
“今年为何不像往年一样呢?”
这下子是户部尚书站出来了,“启禀殿下,因为国库空虚,可支出钱财不多。”
赵瑾:“……”
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
前不久户部找皇帝提赋税一事还历历在目,就算是想从商贾身上要钱,也得花些时间,如今钱不够,倒还能理解。
太傅道:“国库就算不足,但总不至于连这笔钱都出不了吧,龚尚书?”
太傅显然是替赵瑾解围。
“太傅,国库支出非儿戏,总得有所盈余才是。”龚尚书不缓不急道。
太傅:“你——”
眼看着下面就要吵起来,赵瑾开口了:“行了,无非是国库没钱,这点小事还用得着吵?”
小事?
龚尚书成功被一句话激怒,他瞪着赵瑾,语气里多了些阴阳怪气:“殿下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修坝的钱哪里是赚就能赚回来的?”
赵瑾没想到自己当个监国公主还得愁钱,但事实上她这辈子财运不错,有点生意头脑,赚了不少。
“这钱本宫出了。”她说。
这句话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朝堂上已经有人在心里嗤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赵瑾下一句——
“五十万两银子够不够?”
作者有话说:
第122章 监国重担
龚尚书原本还想说句什么, 结果赵瑾直接一句“五十万两银子”将他给砸糊涂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五十万两银子,如果说是灾后重建, 那是远远不够的, 几年前江南水患再加上后面的瘟疫,一朝公主差点折在那里,朝廷后面往南方拨了数百万的银两。
只是如今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五十万两银子绰绰有余,就看这钱怎么花了。
正所谓拿人手短, 龚尚书这会儿哑火了。
“殿下, 做事不能只凭意气, 用钱的地方多了去, 难不成殿下能全都自己掏腰包不成?”太傅上前阻拦, 他盯着赵瑾看的眼神大有在看什么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一般。
就知道挥霍钱财。
赵瑾:“……”
说句不太好听的, 她赚的钱估计这辈子也花不完, 再说句嚣张的,她穷得就剩钱了。
赵瑾干咳一声, 避开太傅的目光,她开口道:“此事稍后再议, 下朝后刘尚书与龚尚书再随本宫来商讨此事。”
“还有什么事吗?”赵瑾问。
“臣有奏。”一声略显突兀的女声响起, 周玥站了出来。
身为女侯爷,周玥在朝中的人脉一般, 但这并不妨碍她说的话有一定分量,谁都知道陛下宠信这个外甥女。
但在赵瑾监国那一刻起,才有人惊觉, 陛下这一步棋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在他决定让周玥继承其父爵位时, 是否想到了今日嫡长公主监国的局面?
“准奏。”
周玥拱手作揖:“启禀殿下,京中最近有一种西域奇香售卖,名唤临仙,闻了可入幻境,身心舒畅,如临仙境,但若是断了,如万蚁噬心,神志溃散,此物若大肆蔓延,恐有损我武朝之人心智,恳请殿下彻查。”
赵瑾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朝廷中众人,将他们的反应一一收于眼底。
“嘉成侯,不过是京城里面多了个售卖的商品,何至于这样大费周章,拿到朝堂上来禀报?”说这话的人是御史大夫。
高御史一家几乎被灭门之后,皇帝又提拔了新的御史大夫。
这个姓商。
“商大人,见过那些对香上瘾的人是何种模样吗?”周玥问。
“下官何须看见,横竖不过是件小事,嘉成侯是否有些小题大做?”
赵瑾还没做任何反应,下面又走出了另外一个人,“启禀殿下,大理寺近日正在查的一桩杀人案,也与‘临仙’有关。”
走出来的人正是大理寺少卿崔绍允。
就在他走出来那一刻,大理寺卿也黑脸了。
“哦?”赵瑾挑眉,问,“说说。”
“启禀殿下,近日京城发生一桩纵火案件,纵火者同样死于火海,连同其妻儿一起,据当时在场的人描述,此人从火海冲出手舞足蹈,似乎丝毫感受不到痛觉。”
“据查证,此人家境一般,家中无奴仆,却也是‘临仙’的吸食者。”
“崔绍允,”赵瑾直呼其名,“你想说什么?”
“臣以为,‘临仙’该查。”
赵瑾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缓缓打量着在场的官员,轻轻问了一句:“诸位,有人用过这所谓的极品香吗?”
鸦雀无声。
“没有?”赵瑾又问了一遍。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有人问。
赵瑾将手搭在椅子旁边的扶手上,随后撑了一下脑袋,微微眯着眸子:“本宫就是好奇,若那香真像嘉成侯说的那般,那般让人欲罢不能,倘若我朝哪个大官用了,上瘾了,别人以此物来诱之,那些机密,会不会轻而易举就被别人弄到手?”
她问得轻巧,就像是没有经过大脑一样。
只是这话落在旁人耳中,是各不相同的意思。
下面心虚的、不屑的、好奇的或者是思虑的神色皆是落入她眼中。
朝堂,说到底也是一场另类的人情世故,各方势力要权衡好,才不至于出乱子。
关于她这个本就不懂政事的公主,能怎么指点这江山,自然是看心情。
赵瑾笑了一声:“既然是嘉成侯提出来的,那就和大理寺一起查吧。”
说完这番话后,下面周玥与崔绍允一起道:“臣遵命。”
接下来再奏的事情,便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赵瑾只需要看着他们说,最后挑着太傅那边的意思下个决定。
毕竟是圣旨将赵瑾架到这个位置上的,那些臣子该忍还是忍了,赵瑾又不是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性子,她不负责驯服这些不听话的臣子,毕竟往后他们要以谁马首是瞻,其实都与赵瑾没什么关系。
这段时间,但凡换个王爷摄政,如今的朝堂都不会像现在这般不温不火,势力与势力之间早就开始明争暗斗了。
但这时候坐在上面的赵瑾不同,她是嫡长公主,如今陛下有意让她成为日后小皇子的倚仗,那公主的心以后偏向哪里很重要。
好不容易早朝结束,赵瑾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不得不面对着堆成小山的奏折。
全国各地上报到朝廷的奏折并不算少,加上皇帝养病,堆积了好几天,之前的太傅丞相等人帮忙处理,但如今赵瑾既然当了这个角色,那么这些事情就该她来定夺。
赵瑾并没有用皇帝的御书房,而是在御书房旁边给她独立整理个书房,那张桌子上已经堆了不少奏折,而赵瑾身后跟着的有太傅、丞相以及方才说要商讨武江事宜的工部尚书和户部尚书。
说实话,工部与户部的关系向来一般,户部将钱抓得比什么都紧,而工部要用钱的时候得一催再催。
这会儿好不容易这钱赵瑾说她来出,两个老狐狸恨不得抓着赵瑾这个初出茅庐的公主薅个干净。
“殿下说的五十万两修缮武江一事可是认真的?”刘尚书先行发问。
赵瑾慢悠悠道:“怎么,本宫看起来像是爱开玩笑的?”
一个公主随随便便就能拿出这么一大笔巨款,让人很难不好奇公主府的底蕴。
她到底是拥有多少,才会愿意拿出这些?
“只是本宫有个要求,”赵瑾缓缓看向那边的工部尚书与户部尚书,“这次派去武江的人,本宫指派两个人。”
“殿下,您这是?”刘尚书蹙眉,语气里略有迟疑。
“刘尚书不必担心,本宫只是恰好认识两个人,以前也治过水,让他们跟着去锻炼一下而已,具体怎么治理武江,自然还是工部说了算。”
赵瑾将话说出来,刘尚书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般。
“殿下,那这钱什么时候……”龚尚书开口了。
户部对钱的敏锐度可不是开玩笑的,赵瑾既然夸下了这海口,那这钱肯定得从她兜里出。
赵瑾笑了声:“龚尚书不用担心,本宫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
事实上,赵瑾和六部的人丝毫没有交集,她从前的圈子里,若不是因为被按在上书房十来年,她也不会有和太傅他们的交情,当然,赵瑾这个在众多端庄贵女里面略显跳脱以及叛逆的性子,注定让不少人对她保持观望的态度。
“钱的事会有人同户部对接的。”赵瑾道。
于是接下来就没工部和户部什么事了,赵瑾看着太傅和丞相,又看看堆积的奏折,干咳一声:“太傅,丞相,这么些奏折,本宫不会批,还得麻烦二位了。”
按道理说,为人臣子,为君分忧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赵瑾这么个显而易见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一下子便又将太傅的血压飙升到最高。
他从前也有教育皇子的雄心壮志,可惜所有的自信在赵瑾这个公主出现之后就遭到了职业生涯最大的滑坡,想着如今皇子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按道理来说,辅佐皇子才是重中之重,偏生陛下来了这么一出。
他将自己的妹妹扶上了这个位置。
公主当政,不说亲王,其他公主也会有意见,虽然辈分上,赵瑾的辈分不低,是太后的亲生女儿,但皇帝膝下其实还有两位公主。
安华公主和安悦公主,这两位公主的年纪都在赵瑾之上。
不管安华公主之前和皇帝闹过什么矛盾,但作为帝女,赵瑾坐得的位置,其他公主自然也应该能坐才是。
为何偏偏是赵瑾?
太傅语重心长:“殿下,陛下将如此大任托付于公主,你自当勤勉,莫要辜负他的期望才是。”
赵瑾满脸无辜:“太傅这说的是什么话?本宫就是不懂,所以需要两位大人指点啊。”
“但您也看到了,这些奏折已经堆积成山,本宫今日就算不眠不休也断然不可能将奏折批完,所以,只能劳烦二位大人了。”
赵瑾这样大言不惭地将想偷懒,太傅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原本想开口训斥的,但话到喉咙又想起,跟前的人已经不再是他的学生。
就在这时候,丞相开口了:“太傅,殿下所言极是,殿下身为公主,从前并无接触过朝政一事,如今不懂也实属正常,你我身为臣子,辛苦些便是,何苦为难殿下呢?”
太傅:“……”
赵瑾看太傅的表情,觉得他大概是想当场和丞相吵一架。
“行了,”赵瑾同样将心比心,“太傅,本宫明白您一片苦心,只是本宫实在不是治国理政的料,您有这心思来辅佐本宫,倒不如去关心皇兄的身体何时安康。”
转移矛盾。
赵瑾开口,那两个剑拔弩张的人倒是将目光看向她了,只是丞相这时候又提出了他的想法:“殿下此番若不想处理政事,不如将小皇子接来,臣与太傅可在旁教导,殿下也可放心,不是吗?”
“丞相,”太傅闻言后蹙眉,语气凌厉,“陛下尚且未让皇子接触朝堂,你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既然让公主暂代朝政,那公主的意思便是陛下的意思,只要公主同意便是。”
丞相看起来丝毫不心虚。
赵瑾还记得他向皇帝求见外孙时的模样,那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时也不见皇帝心软,如今倒是想借她这个公主来见上小皇子。
只是可惜,赵瑾再想卸下这个担子也明白自己什么是能做的什么不能,皇子体弱,朝臣皆知,但除了为皇子治疗的御医、帝后以及他们身边亲近的人和赵瑾本人以外,应当没有其他人知道皇子患有心疾且短寿。
这个皇位有没有命活着坐上去还是个未知数。
赵瑾毕竟是站在便宜大哥那一边的。
“丞相,皇子一事,本宫不便插手,”赵瑾倒也没多说,“皇子年幼,皇兄既然没安排,便是有他自己的考量,丞相是觉得自己比本宫的皇兄更有想法吗?”
“臣不敢。”丞相低下了头。
赵瑾:“你最好不敢。”
话说到这里,奏折还是得有人来批。本来像这种事,赵瑾自然是更愿意由太傅来安排,但丞相的身份不一般,于是思虑之下,她决定端水,两个人一起来,看谁打得过谁。
她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两位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要在这加班,赵瑾心里过意不去,于是想要提出多喊几个人来。
“……”
“殿下,政事不是儿戏,还请殿下仔细翻阅已经批好的奏折,如若有疑问,可问臣等。”
太傅不仅接下批奏折的事,甚至也不愿意放着赵瑾舒舒服服地躺着。
赵瑾:“……”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赵瑾倒没有想不开,摸鱼这种事她其实很擅长。
奏折随手翻两下,又合上去,余光瞥见太傅好几次深呼吸,眼神里尽是“孺子不可教也”,她生怕将人气出个好歹来。
——
另一头,养心殿内,殿内檀香的味道萦绕着,一身黄衣的皇帝躺在床上,面色红润,双目紧闭,乍一看气色不错的模样。
李公公低着头进来了:“陛下,奴才已经将释空大师送出宫去了。”
皇帝轻声嗯了一下,抬手道:“下去吧。”
李公公点头称是,随后便又出去了。
片刻,殿内又进来一人,正是谢统领。
“属下见过陛下。”
皇帝睁开双眸,“说说,华烁公主今日都做了什么?”
“公主殿下今日在朝堂上说要拿出五十万两银子去修缮武江堤坝。”
皇帝一顿,随后又闭上眼睛,笑了声:“是她这丫头能干出来的事,还有呢?”
“殿下命嘉成侯与大理寺去查京城最近的西域奇香一事,估计很快就可以查到迦和寺头上。”谢统领垂着脑袋,没有抬头看皇帝的脸色。
皇帝在听了这句话之后,沉默了半晌,随后才缓缓道:“就让他们查吧。”
“陛下,那公主那边……”
“朕说过了,瑾儿聪慧,她绝对能担起监国重担。”皇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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