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从今以后,清音会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他再也不用为清音担惊受怕。
宋清音别开脸,任凭之后他再说什么都不愿回应。
王逸看着她倔强的侧脸默了许久,忽地掏出一颗丸药来,淡声问她可知晓这是何物。
待瞧清了那丸药的模样,宋清音一颗心顿时不停往下坠。
宋清音曾为不少花楼女子医治过,那些女子中有好几个曾哭着说她们是被卖到那种肮脏之地的,起初抵死不愿,妈妈便喂药给她们吃,只需一颗入口,即便先前再怎么视贞洁如命,都会变成主动缠上去与男人交欢的荡.妇。
王逸见她终于肯理会自己,心中又是凄然又是扭曲的欢喜,淡笑着点头:“如你所想,这的确是媚药。”
他看着宋清音骤然变得雪白的脸庞,眸中掠过一丝心疼,却仍是掐住她下颌,逼着她吞了进去,哽咽道:“我无法眼睁睁看你嫁给旁人,亦知你如今极厌恶我,绝不肯乖乖留在此处与我恩爱一世,只能用些手段,先入你身,再入你心。”
“这药的药效持续三日,发作时只有行房事才能解。三日过后,我会让你歇息一日,再喂一颗。你何时肯安生留下来,这药便何时停。”
“你疯了?”宋清音寒声道,“你想用这种肮脏手段逼迫我做你的外室?”
王逸被“外室”二字刺得嘴唇发白:“我也曾想过明媒正娶,百般求你接受正妻之位,是你不肯。你放心,即便养你在外头,我府中也不会有别的女人,且会锦衣玉食地养着你。除却放你离开,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他在床沿坐下来,眼见药效已开始发作,便去帮宋清音解开手腕上缚着的软纱。
软纱坠地的下一瞬,纤掌扫风而来,王逸没躲,生生挨了这一巴掌,左颊立时落了个红印。
他掩下心中痛楚,转而去解宋清音脚踝上的束缚,便又在下一瞬挨了她一脚。
王逸心中疼痛难忍,制住宋清音挣扎的动作,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哀求:“清音,我真的喜欢你,别这样对我……”
好渴,好热,浑身像是要烧起来了。
宋清音美目迷蒙,拼命遏制着缠绕上去的冲动,看着窗外的沉沉夜色,一颗心坠往难以见底的深渊。
这里不知是哪处深山,镇国公府不知何时才能寻到她。
快则三日五日,慢则数月数年,若倒霉些,或许一世都寻不到。
总之今晚定然无人能来救她了。
镇国公府极重礼法和家门名声,即便届时寻到了她,她失踪多时又丢了清白,她如何还能活得了?
这世道,从来最爱啖女子的血肉。
她心中恨极,拼尽全力推开王逸,迅速拔下头上的珠钗,对着意乱情迷的男人狠狠扎了下去。
但她如何能杀得了王逸?
王逸的眼神从震惊渐渐变成哀痛,将珠钗从胸膛拔出,苦笑道:“莫怕,我不怪你。”
接着他又笑出来,不顾胸前的伤伸手去褪她衣裙,喃喃道:“傻清音,你也不想想,若真杀了我,你还能活得了么?”
药效一点点加剧,宋清音浑身瘫软无力,热意燥渴掌控整个躯体,没有半点反抗的力气,看着面前这个偏执到疯魔的男人,泪水一颗颗滚落。
王逸犹在心疼地吻着她的眼泪:“别哭,清音,别哭。”
宋清音闭上眼。
外头是一座又一座的山,无人能在今晚寻到此处,无人能来救她。
宋清音正满心绝望,门外忽然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夹杂着痛呼和一声厉喝:“什么人!”
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慢悠悠响起:“玄阴门,沈矜。”
王逸听到这个名字,脸色一沉,立时从宋清音颈边出来,幽幽道:“这么多年了,他竟还喜欢你。”
见宋清音目露疑惑,王逸爱怜地朝她笑了笑:“沈矜少时,曾在我和孙家公子面前亲口说他心悦于清音。”
沈矜……喜欢她?
宋清音愣怔间,外头的人已打了进来。
她费力地抬眼看过去,见为首者眉目如画、面容绝美,胜过女子,身姿却矫健挺拔,此刻身着一袭窄袖绯衣持刀而来,墨发高束,宽肩窄腰,英气逼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眉心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刀疤。
沈矜没看宋清音一眼,径直朝王逸砍了过来。王逸虽是将门之后,但到底是富养出来的公子,怎能敌得过沈矜这种自幼习武,从一场场比拼中厮杀出来的江湖宗主,不过几个回合便被沈矜用刀抵住了脖颈。
王逸冷笑道:“你有种便杀了我,一个江湖莽夫,竟敢杀害朝廷命官,到时候你整个玄阴门都保不住。”
“哦。”沈矜朝他笑了笑,忽而扬刀砍了下去,半分犹豫都无。
宋清音大急:“沈公子!你——”
“无妨。”沈矜仍是那漫不经心的腔调,“不会有人知晓是我动的手。”
他站直身子,褪下那件玄色披风,头也不回地往后一丢,正盖在宋清音身上,这才转身走近,笑着说了声“得罪”,便将宋清音扛了起来走出门去,吩咐外头那些玄衣男子:“都处理了罢。”
宋清音被沈矜带着下山,身上燥热难当,无数次想伸手探向他的衣襟,都生生抑制住了。
最后她实在熬不住了,忍着羞耻哭道:“沈矜,你愿意娶我么?”
沈矜闻言险些把宋清音丢下山:“……不愿意!”
“可你不是说喜欢我么?宋清音砸下两颗泪来。
“谁造的谣!”沈矜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她一眼,“宋姑娘,我受人之托好心救你一命,你可别污我清名!”
受人之托?
宋清音哽咽道:“是谁托你来救我的?”
沈矜默了许久,直到宋清音以为等不到回答了,才低声开口:“有个男人在临死之前求我,若我真能回来,就顺便也救你一命。”
宋清音脑子愈发混沌,听不大懂,只不停呜咽着难受。
沈矜一叹:“再忍忍,我会给你找个男人当解药。”
待到了山底下,他将宋清音抱上马,策马扬鞭往城中而去。
直至深夜,马儿才停下。宋清音艰难地睁眼看去,见上首那块描金紫檀木门匾上写着“孟国公府”四字,惊得立时清醒了两分:“你要带我去找谁?”
“孟怀辞。”沈矜迅速答了句,单手将宋清音拎下马,扛着她翻墙而入。
宋清音颤声恳求:“能不能换一个?”
沈矜脸色复杂:“不太能。”
宋清音哭到打嗝,她不想与长得那般像宁云简的人做那种事。
沈矜捂住宋清音的嘴,扛着她快步绕来绕去,最后摸进孟怀辞屋中,直接将她丢在床上。
宋清音看着自己里衣上的泥点,颤声开口:“孟次辅最是爱洁,我弄脏了他的床榻……”
“他不会嫌弃你。”沈矜立时出言打断,“我保证。”
宋清音一哽:“还是换一个吧。孟次辅不近女色,如何会愿意帮我?”
沈矜闭着眼将自己的披风收回来,尔后扯起锦被往她身上一盖,这才重新睁眼,叹声道:“傻姑娘。”
他蹲下来:“你猜猜,孟怀辞这么些年每日雷打不动只穿玉袍,是因为什么?”
宋清音呆呆看着他,心中隐隐浮起一个荒谬至极的猜测。
“不出一刻你的解药就会回府,我先走了。”沈矜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翻坐上窗台,在离开前最后回眸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多谢你为她医治。”
她?她是谁?
宋清音嘴唇发干,神志亦越发不清楚,已无瑕去想他话里的意思。
沈矜在黑暗中静站了会儿,忽而迈步走向东侧,摸到一扇窗户后面,用目光描摹那正在窗前坐着的娇影。
屋内传来婢子的声音:“小姐,夜深了,先歇息罢。”
窗前的娇影摇了摇头:“哥哥还没回来,我想等他。”
婢女轻叹:“也不知次辅大人带着府兵出去做什么了,从昨日下午到现在都没回来过一趟。”
片刻后,屋中又进来了另一个婢女:“小姐,次辅大人回府了。”
“喔。”娇影应了声,“那我也睡罢,明日起来再去问问他到底如何了。”
沈矜看着那娇影起身伸了个懒腰,却不慎磕着了脑袋,当即脸色一变,下意识上前一步。
屋中人捂着脑袋痛呼一声。
沈矜看得唇瓣紧抿,抬眸凝望她许久,直到娇影离开窗边,再也瞧不见了,方喃喃道:“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笨。”
*
鹤时院。
孟怀辞疲倦地走进正屋。
宋清音昨日下午失踪,今日深夜还未归。他带着人找了一日有余,却毫无收获,想着带人回来用些吃食,歇一两个时辰便再出去找。
他迈着步子往里走去,却在行至次间与内室交界的珠帘处时蓦地停下,脸色随之一沉,声音也冷了下来:“什么人?出来!”
他一向不喜下人在屋中伺候,但方才内室却清晰传来一声女子的嘤咛。
见无人回应,孟怀辞脸色愈发沉冷,大步走了进去,环视一圈,尔后走向床榻,猛地掀开帐子,锐利目光向下一扫。
下一瞬,他浑身骤然僵住。
锦褥之上,他找得快发疯的那个如神女般圣洁的女子只着兜衣,大片雪肤曝露在空气中,莹白匀称的双腿交叠着,弯成柔美的弧度,手中正攥着刚褪下的里衣。
看见他来,神女将里衣放下,睁着一双迷离美目倾身而上,玉臂环住他的脖颈,哭颤着哀求:“我好热……救……救救我……求你……”
第43章 初次
孟府与宋府都是昔日太子的羽翼, 两家关系也算密切。从四岁到十六岁,孟怀辞都在镇国公府的书塾中念书,后来步入官场, 亦常常去宋府与镇国公商谈国事。
他与宋清音, 已认识了很多年。
但每回见面,都只是隔着屏风或珠帘,听她疏离有礼地唤自己一声。
起初客客气气唤他孟公子, 后来恭恭敬敬唤他孟大人。
有时连这句称呼都听不到, 只能隔着二三十丈的距离,远远看她对自己袅袅福身一礼。
他与宋清音, 从没像今天这般紧紧相贴过。
孟怀辞坐在床沿, 近乎卑劣地任由宋清音缠上来。
方才府中两个大夫都被他命人深夜叫醒,悄悄带来鹤时院为宋清音看诊。两名府医把过脉后均叹声直言宋清音中了媚药牵情丸, 只有与男子行房事方可解,否则怕是熬不过去。
虽大夫这么说, 他仍是命其写方熬药, 亲自灌给宋清音服下, 盼她喝了之后能好受些, 却半点效果都无。
是以半盏茶前,府医与下人已通通被他挥退。整个内室只余他与神志不清的宋清音两人。
宋清音夹着哭腔的声声求怜不停传到他耳中。
他垂眸,见宋清音紧紧搂住他的腰, 下颌抵在他胸膛之上,正昂起小脸望着他, 那双被泪水洇湿的清澈双目中尽是哀求。
孟怀辞闭了闭眼,将宋清音轻轻扯开, 让她躺下去,拥着她轻声道:“恐你会后悔, 先试试这个办法能不能行。”
宋清音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美目,纤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腕。
孟怀辞感受着怀中之人的战栗,低头亲了亲她的鬓发,声音喑哑又克制:“可有好受些?”
宋清音呆呆看着孟怀辞,有那么一瞬间,忽觉他与宁云简也不是很像。
有好受些,却远远不够。
身上好似有一道越来越深的丘壑,渴望着什么物事来填补。
她难受得哭了出来:“不够……不够……想要……”
孟怀辞指尖动作一顿,低眸看着她:“想要什么?”
他声音哑得厉害:“你想要谁?”
凶猛的药力令宋清音神志恍惚。她听罢喃喃道:“谁都可以。”
两行清泪自宋清音眼角滑落:“除了陛下和孟次辅,谁都可以,谁都一样。”
她口中每一个字都化作利刃捅入孟怀辞胸膛。他疼得缓了半晌才有力气再度开口,涩然问她:“为何孟怀辞也不可以?”
宋清音歪着头想了想:“因为太像了。”
一样风姿如玉,一样挺拔修仪,也一样爱穿玉袍。
孟怀辞闭目静了很久,艰难开口:“可当初,因为我穿玉袍时与他相似所以总来偷瞧我的,不也是你吗?”
这么些年将自己当成陛下的是她,陛下定亲后,连带着与他也不肯再有半分牵扯的,也是她。
宋清音一怔:“你知道?”
孟怀辞垂眸未答,苦涩与酸楚盈满整颗心。
等他说话的间隙,宋清音体内药力再次上涌,烧灼得她浑身燥热发软。
她拼尽最后一丝清明攥住孟怀辞的衣袍恳求:“次辅大人可愿将我送至礼部尚书府,祁公子先前曾来我宋府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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