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你有习惯性的驼背,练舞可以矫正你的姿势。」伍之翔说话的同时,边调整她的站姿,「挺胸,站直。」
「挺胸,站直……」
南蓉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下意识地看向落地镜中的自己,发现自己果然站姿不端正,下一秒,他突然以手掌抵在她的背脊,另一手则调整她肩膀的角度,那掌心传来的温度惊得她涨红了脸,她立刻挺身站好!
「记住,要有优雅的站姿,跳起舞来才会优美。」伍之翔在此之前不知调整过多少个初学者的站姿,却没有一个人像南蓉这般带给他奇异的感受,她好似幼雏认定了鸟妈妈一般的巴望着他,眼神里盈满了信赖……他急忙回避她的视线,强迫自己专心在课堂上。
在调整站姿及几个循环暖身运动之后,伍之翔示范了一组Tango的基本舞步,并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慢动作解析,并让南蓉试着走步,没想到几个基本动作她一学就会,让伍之翔忍不住加快了节奏。
一开始她还手忙脚乱地跟不上他的节奏,可很快的,她的身躯彷佛手机内建APP软体般的自己动了起来,并跟上了他的舞步。伍之翔惊讶之余,不动声色地加上了几个动作,发现她也都跟上了,而且每个舞步都正确无误,让他忍不住想测试她,遂故意做了几个点、踏、勾、扭转的进阶动作,发现她虽然慌乱却也能学得八分样,使他不禁对她另眼相看。
南蓉沉浸在跳舞的愉悦里,忽地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她急忙停下脚步问:「我……是哪边跳错了吗?」
「你没跳错,舞步都对了……」正因如此,伍之翔不由得问道:「我看你不像是初学者,以前有跳过Tango?」
「没有,我是第一次接触国标舞。」南蓉听出他话里带着赞许的意味,忍不住得意起来,「连我都觉得很神奇,就好像那些舞步自动在我的脑海里播放……莫非我是练舞奇才?呵呵!」
伍之翔头一次碰上学习能力这么好的初学者,顿时被她单纯且快乐的笑容迷惑了片刻。
第四章 双人共舞
「你相信吗?一个初学者、第一次跳Tango的人,竟然用不到两堂课的时间就把初阶舞步全都学会了,我还没遇过这样的学生,奇葩,她简直就是奇葩!搞不好再过不久她就连进阶舞步都驾轻就熟,要开始学双人舞步了……她会不会根本是在骗我?是不是她以前学过Tango,却故意不跟我说?」伍之翔一口气说完,末了还反过来询问雷丰达,只听电话那头传来笑声,引起他的不悦,「你笑屁啊!」
「你没发觉自己最近聊南瓜的频率居高不下吗?哈哈,你老实说,实际接触过她这个人之后,是不是也觉得她很好相处、无法再讨厌她,甚至……有一点喜欢她?」
「我干么要喜欢那颗南—— 」差点跟着雷丰达喊南蓉的绰号,伍之翔硬生生地将后面的瓜字吞回肚里,冲着手机大喊道:「我再说最后一次,我只想从她那儿问出梁恩厚的下落而已!」
然而一个月过去,伍之翔仍旧不见梁恩厚的踪影,同时察觉不仅是他着急,南蓉也跟着心急,瞧她不像是在演戏,他这才相信她之前所说的,她是真的不知道她父亲的下落。
而在授课的过程中,他也慢慢了解了南蓉的成长背景,原来她的父母竟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当年梁恩厚入赘南家,屈辱感使他无法真心爱南蔷,转而将所有欲望发泄在外面的女人身上。
梁恩厚惯性婚外情,南蔷管不了,也懒得管,宁可多花时间在祖业上,只要丈夫不跟外头的女人生下野种,偷吃记得把嘴擦干净,那么她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与他生活下去。对南蔷来说,她与梁恩厚的婚姻不过是各取所需,他的家族急需用钱还清庞大债务;她的祖父评估梁氏企业有发展空间,干脆趁机并购并要求梁恩厚入赘南家,以弥补她非男儿身的缺憾。
于是,南蓉就在父母无爱的情况下诞生了。
梁恩厚跟外面的莺莺燕燕过得精彩,很少回家过夜,自然也没给女儿多少亲情温暖。而南蔷自认已尽了传宗接代的责任,将女儿交由褓姆照顾,她只负责从旁教导女儿关于集团组织和管理之道,将女儿培育为集团继承人。
南蓉从小体弱,无法像其他小朋友一般正常上学、交友,父母也极少陪伴在她身边,成长的过程十分孤单。虽然南蓉周围有不少服侍的人、家教老师、专属的医疗团队,甚至有周淑子全心全意的照顾……看在伍之翔的眼中,他们对她还是有主仆高低之分,而且是不允许踰矩的,例如主仆绝不在同一餐桌上用餐、不得直呼南蓉的名字、不能随便和南蓉并肩行走等等。
不知这是否为她母亲定出的规矩?又或者有钱人家里都是这样摆谱的?
知道南蓉的成长背景后,伍之翔发现自己无法不去注意她,每每在课堂的休息时间看见她独自坐在那儿,一边擦汗一边吃保健药品,那孤独的模样总令他感到莫名的心疼。
同时他也发现不管自己对她多冷淡,南蓉总是笑容满面的迎向他,眼里盈满了热情……伍之翔快步走出南家大门,逼自己记住她是梁恩厚的女儿,别再同情她,也别再被她的笑容所迷惑!
「老师慢走,我们下堂课见,掰掰!」
南蓉一如既往的站在门口向伍之翔道别,并笑着挥舞两手,显示她很期待下一次的见面。为什么?难道她不明白自己只是为了就近查探梁恩厚的行踪吗?为什么总是对他笑得如此毫无防备……
太多厘不清的情绪爬上心头,伍之翔心烦的冲着她低吼道:「刚跳完舞,出了一身汗很容易着凉,快点进去!」
南蓉霎时愣住,只见伍之翔迅速上了自己的车并急速开走,她这才回过神,忍不住心想: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吗?
她又细细地回想了刚才的情景,确定他的确是在关心她,忍不住乐得呵呵笑!
南蓉忍不住伸手抚上心脏,感受心脏正健康的跳动着,再次感谢捐赠心脏给她的善心人士,因为对方的善举,让她能够有机会认识伍之翔,虽然她仅有一堂课的时间可以与他相处,可整个世界彷佛因此静止,让她得以好好的看着他,随着他翩翩起舞,感受心脏因他而轻盈地跳动起来。
可她也察觉伍之翔总是戴着米奇、米妮手链,见他时不时地轻抚手链,好似林孝华从未离开过……她有点心疼他,同时羡慕林孝华能拥有他的爱……
而舞蹈课持续进行的同时,崔家睿十分紧张伍之翔的真正目的,不只一次的要求南蓉取消舞蹈课,可她非但不听劝,还说伍之翔是个很会教舞的好老师,拒绝停课、拒绝更换老师,过去温顺的她,如今只要扯上伍之翔的事就不容他人插手,逼得他只能直接找上伍之翔,要求对方即刻停止南蓉的舞蹈课程。
「上不上舞蹈课该由南蓉自己决定。」伍之翔一句话轻描淡写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你这种人不配见南蓉。」崔家睿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这种人?我是哪一种人?」
「没凭没据就随便诬赖我们梁董为凶手的无聊人!」
「无聊人?呵……」伍之翔忍不住冷笑,「真是可笑,既然梁恩厚是清白的,为什么迟迟不出面澄清?在他愿意现身之前,我还是会继续替南蓉上舞蹈课、保持联络,直到梁恩厚有消息为止。」
「你!」崔家睿气得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见对方满不在乎的斜眼睨着自己,更是忍不住撂下狠话道:「伍之翔,我会一直盯着你,如果你敢对我的未婚妻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绝不放过你!」说完,他一把推开伍之翔,气呼呼的走了。
伍之翔整了整衣服,不屑地撇了撇嘴,对于崔家睿这个人他本就没什么好感,如今对方有恃无恐地跑来自己的地方撒野,更是令他对此人的观感从没好感直接攀升到厌恶的程度了。只是……
「未婚妻……是指南蓉吗?」莫名地,他因为这则讯息而隐隐不悦。
这几天伍之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崔家睿口中的未婚妻一事,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件事……他不相信他们真的是未婚夫妻,又不好直接问南蓉此事,好不容易挨到了舞蹈课的这一天,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性的询问南家帮佣,不料周淑子突然出现——
「没错,睿少爷确实是我们小姐的未婚夫,这是夫人生前就替他们两人定下的婚约,所以小姐和睿少爷结婚成家是迟早的事儿,不容外人介入破坏!」
周淑子如同鬼魅一般的瞪着伍之翔,他不由得心头一惊,对于她说得好像他会破坏那两人的婚约一事,只觉得好笑。
但是……在明知无法从南蓉这儿打听到梁恩厚的下落后,他又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情来替南蓉上舞蹈课的呢?
他还没来得及厘清这个问题,就听闻南蓉让工作耽搁了上课时间,意味着他们共处的时光将被压缩,霎时一股失落感油然而生……这又代表了什么?
无论是什么都别再多想!
伍之翔不断地告诫自己见南蓉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见到梁恩厚,即便此刻见不到他人,总有一天他也得会回来这个家,其余的通通都不重要!
可等到南蓉一脸灿笑的现身,询问他今晚会教她什么舞步的时候,那一双盈满仰慕及热情的乌溜大眼差点令他招架不住,害他只能随口回应几句,同时不动声色地走到音响旁边播放Tango的音乐。
他逼自己别再多想,抓紧所剩不多的时间开始上课,不料才刚做完暖身运动,南蓉便难受地蜷缩起身子蹲在地上,他急忙冲上前查看她的状况,发现她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还好吗?你等等,我立刻叫周管家过来!」
「别叫周管家……」南蓉拉住伍之翔,一边努力地调整呼吸,一边对他解释道:「我、我只是有一点点喘……坐着休息一下就好了……」今天实在太忙了,忙到她似乎忘了吃药。
她不愿惊扰到其他人,遂拉着伍之翔的衣袖不肯松手,发现他面露忧虑,她接着安抚道:「我真的没事……老师不好意思……请再给我五分钟休息一下,我马上就能上课……」
连说句话都喘成这样,五分钟怎么够?伍之翔眉头紧皱,「你不舒服就不用勉强。」
「不是勉强……是我喜欢……」南蓉坦率地说:「我真的、真的很喜欢老师教的Tango……不想取消上课这么享受的时间……」
这话令伍之翔感到一阵悸动,但他选择忽略内心那细微的变化,皱眉直言道:「你确定你要继续上课?其实这堂课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没关系……就算只能跳一分钟,我也还是想上课……」
伍之翔见她十分坚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由着她。
南蓉其实清楚自己目前的状况不适合再有大动作,可她就是不想他离开,即便只能再多相处一分钟也好……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东西,这才发觉自己还拉着他的衣袖,霎时羞红了脸的慌忙松手。
伍之翔察觉了她的小心思,却也没戳破,只顺势坐在她的旁边。
南蓉没想到他会坐在自己的身旁,一颗心不自觉地怦怦狂跳……天啊,希望他不会听见她的心跳声!
伍之翔面色不改,实际上却因她的呼吸及身上的香味而乱了套,光是她一个轻抚胸口的动作都让他莫名地烦躁起来,索性戴上耳机听自己手机里的音乐。
南蓉好奇他的手机里都下载了哪些乐曲,忍不住拉了拉他,待他摘下一边耳机,她才问道:「老师,你在听什么音乐,我可以听吗?」
她眨巴着一双水汪大眼,教伍之翔看得愣神,完全无法狠心拒绝,遂将一边的耳机塞入她的耳朵里。
啊,是钢琴演奏版的华尔滋……南蓉仔细聆听乐曲,感受那和Tango强烈的节奏完全不同的柔和曲调,此时此刻,她觉得心里甜滋滋的,身体的不适彷佛也因为钢琴曲而舒缓了。
见她闭眼沉浸在音乐的世界,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应该是身体上的不适舒缓些了吧?伍之翔这才松了口气的露出微笑,跟着她一起闭上眼,管他梁恩厚还是崔家睿的烦心事他都不愿再多想了,只与她一同度过这宁静的时刻。
虽然南蓉上一堂课几乎没学到什么舞步就结束了,但她学舞的速度很快,又是个勤奋的学生,是以必须两堂课才能完成的教学,她一堂课就学得差不多了,令伍之翔开始考虑是否下周就开始教她跳双人舞?
这么想的同时,他的视线不由得追随着她,瞧她边听音乐边数着节拍跳舞,那自得其乐的陶醉模样让他不自觉地也跟着开心起来,但随即想着等她学会Tango,可能就会跟崔家睿那家伙一起跳舞……光是想到他们耳鬓厮磨、肉体贴紧的跳舞模样,伍之翔不由得火大起来,内心暗自下了决定,倏地挺身贴近她。
南蓉因他突然的贴舞而吓到,不解向来站在一旁指导跳舞的他,怎么会突然当起她的舞伴?瞧他神色自若地握着她的手、搂着她的腰,两人自然地跟着音乐节奏而舞动,她既惊又喜的发现自己正悠然地踏着舞步,他前进、她后退,她跟着他侧滑、旋转……他每一步都如影随形地紧贴着她,感受到他吐出的气息,教她紧张得低下了头,不小心踩错了一个舞步。
怀中人无措的样子逗得伍之翔笑出声来,「别紧张,身体挺直,继续跳你的舞步。」
南蓉紧张得要命,只能拼命跟上他的舞步,可是她从来没被男人紧搂过,实在害羞,不免有些绑手绑脚的。
「嘿,你绷太紧了,放轻松。」
「好,放轻松……」她乖顺地重复道。
「你有放松吗?」
「有啊,我、我有放松……」
「是喔,我怎么觉得你全身紧绷着,彷佛下一秒紧拉的弦就要绷断了。」伍之翔打趣的说笑道。
顾及她的体力负荷问题,伍之翔舞过一节便放她休息,同时正式告知她说:「你单人舞已经学得不错,所以我想从今天开始教你双人舞的部分。」
「从今、今天开始吗?」南蓉惊讶地抽了口气,再次确认道:「是跟老师一起、一起跳双人舞吗?」
「当然是跟我一起跳。」伍之翔趁机询问道:「难道你要找你的未婚夫做舞伴?」
「未婚夫?」
「崔家睿啊,我听周管家说你们早有婚约……」
「那婚约是我母亲定下的,非出自我个人意愿!」南蓉急忙打断他的话,「我一直把睿哥哥视为家人,从没想过要跟他结婚,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你有喜欢的人?是谁?」他忍不住追问道。
「就是老师啊,我喜欢你!」南蓉被自己脱口而出的告白吓到,想收回也来不及了,只能傻呆呆的愣在那儿。
伍之翔没料到她如此直白,心情却因为她的告白而莫名愉悦。
南蓉满脸通红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将头低到不能再低的看着地板,内心千回百转,心想,既然已经开了口,干脆鼓起勇气一次把话说清楚吧!
打定主意,她这才缓缓地开口道:「在我还没有做心脏移植手术前,身体的状况实在很糟,每一天,我都想着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会不会睡着了就醒不过来?我真的很害怕,明明有很多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可我没有半点体力去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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