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已经为涂萝开了一次,如今便紧闭关口,通天柱遥遥在望,却如何也触碰不到。
龙钺心中翻涌着浓烈的情绪,这种愤怒让他的法力增强,连带着被祁渡压制的那一份,加倍反噬。
他已然冲破不帝山天顶的禁制,直入云霄。
“那是……龙?”
天宫守卫们听到异动,倾巢而出,却看到眼前罕见的景象,诧异不已!
“龙族早在数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中陨落,已经销声匿迹数万年,怎会突然现世?”
“天界一直在寻找上古神兽的后裔,这条龙看样子早已修炼大成,为何天界从未得到过半点消息!”
“……等等!”
“这龙来势汹汹,恐怕非我族类!”
他们挡在龙钺面前,□□争鸣,不让他再上前半步。
龙钺眼眸猩红,吼道:“尔等蝼蚁,竟也敢挡我!”
他咆哮之际,吐纳龙火,让将士寸步难行。
龙火乃是上古神族之火,七宙之中,龙神女的龙火永不熄灭,在神魔之间燃出一道沟壑,这才让持续了数万年的神魔大战落下帷幕。
如今,龙火又重现——
龙钺不知自己为何而来,只知自己势不可挡。
就在此时,天门大开,一道金光闪过,敖枞出现在众人眼中。
“天帝!”
臣服,跪拜。
龙钺丝毫没有惧意,迎面看着那被称为天帝的男人,冷声道:“我见过你。”
敖枞微微挑眉,“哦?你见过孤。”
“在我很小的时候——”
龙钺上前一步,将他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你来过不帝山,是么?”
“你记错了。”
敖枞手一侧,天谴剑已在手中。
他步步紧逼,直至龙钺面前,“再往前便是九重天,龙钺,孤为天帝,命你止步于此,否则——”
剑光凌冽,龙钺眼前划过一道白光。
他与敖枞对峙着,良久,吐出一句话,“……我到底是谁?”
……
云鼎山。
门中萧索,却张灯结彩。
祁渡回来那日,不少弟子都淌下热泪,以为他是回来重振仙门的。
外界处处在传他疯了的消息,可门中弟子都从小受他教导福泽长大,对他始终怀着一份对尊长的敬畏,因此,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不会轻易离开。
再加上门中还有几位长老,不至于一哄而散。
月弦凝作为二师姐,在林尘镜退出之后,自然担起重担。
可她也没想到,祁渡竟然要再次与涂萝成婚。
剑尊还是那个剑尊。
回来之后,便一剑斩杀了试图篡位的秦天老祖。
他剑锋越发凌厉,一袭白袍,瞬间被染红。
若不是器峰长老极力阻拦,当日,祁渡怕是会直接斩杀另外几位有异议的长老。
苏枫刃早就是半隐退状态,如今祁怀岭闭门不见,他只能勉强出面,主持大局,弟子们以为祁渡回来了,然而他看得出来,祁渡的魂,早就不在此处——
已经随着那灰飞烟灭的涂萝,一道走了。
除去筹备婚事之外,他一概不管。
若不是因着苏枫刃是铸造灵器的能人巧匠,祁渡也不会理会他。
他在铸造聚魂鼎。
古籍中有记载,聚魂鼎能聚集死去之人的灵魂。
如同祁月当初寄宿在灵灯之中一般,有的灵器,是可以滋养魂灵的。
只是涂萝的情况不同,她葬身魔窟、以身殉道,不曾留下一魂半灵。
即便能造出聚魂鼎,也不知去何处找回她的魂魄。
祁渡便试图从她留下来的遗物中找寻她的气息。
将她的贴身衣物放入鼎中,他偶尔能看到涂萝的影子出现在他的身边,大多都是曾经发生过的画面,却能让他半天不能回神。
他像个溺水之人,饮鸩止渴,急迫地抓住每一个能够见到她的机会,哪怕只是影子。
除去大婚之事的具体事宜之外,祁渡对其他事情不管不问。
他不分昼夜地将自己关在离火屋中,用那聚魂鼎,得以窥见曾经的回忆,以及片刻与涂萝相聚的时光。
他就指着这么一点虚妄活着。
……
九重天。
霜华殿,涂萝正倚树练剑,突然脸色一变,停了下来。
长剑没入砖地,勉强让她稳住身形,“怎么回事……”
她晃了晃脑袋,体内似乎产生了一阵晃动。
仿佛有什么人在召唤她。
她这几天都能感觉到这种不对劲。
倒是对她没有多大的影响,但总能感知到,有什么东西在对她的灵魂进行招引。
虽说不能对她的魂魄造成伤害,但成天这么打扰她,她也是有点烦的。
又一次波动来袭——
涂萝咬着牙,有些烦躁地将长剑拔出、又扔了出去。
“发生何事了,这般恼火?”
一道金色身影款款现身,敖枞眼带笑意,出现在她面前,手中还放着一块玉石,“孤大老远听闻你在练剑,便想着前段时间得了个宝物,正好可赠予你,不知能不能消消你的火。”
涂萝立刻收好长剑,对他随意地行了个礼,“天帝。”
“你我之间,无须多礼。”
敖枞眸色温柔地看着她,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想将她扶起来。
手才触碰上去,他微微变了脸色。
涂萝见他握着自己的手不放了,心中莫名,想要抽回来,却被敖枞用力握紧,随即长指搭在她的腕骨上,似在检查什么。
良久,她听到敖枞压抑深沉的声音道:“定龙,似乎有人在对你进行招魂,你可知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入魔 ◇
◎我唯独……不能护住我心爱的人。◎
……招魂?
涂萝晃了晃脑袋, “什么意思?”
她并未听说过此种功法。
见她迷茫,敖枞耐心解释道:“人有三魂七魄、神妖亦然,招魂的术法是对亡者而言,需以灵器作引, 能使将死之人的灵魂聚集其中, 若是修炼得当, 倒是能够达到起死回生之效。”
涂萝明白了。
她想到祁月被封印的那盏灵灯, 想来那种术法也是招魂?
敖枞问她,“你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若是被招魂者并非魂飞魄散, 那么生者便会感到灵魂被牵引, 有离体之感。
涂萝摇了摇头。
她的确是有不太舒服的感觉, 只不过影响不大。
闻言,敖枞蹙起眉头, 神情有些严肃地对她道:“即是有不适, 还是要上心,把手给我。”
涂萝犹豫了片刻, 见他神情坦荡, 便将手伸了出去, 将手背对着他。
倒是一副很避嫌的姿态。
敖枞眼中闪过一抹暗流, 没多说什么。
片刻后, 他松了口气, “好在没有对你的神体造成多大的影响……你可知是谁在对你做这些事情?”
涂萝抿了一下嘴角, “只要没有太大的影响, 那便没什么, 不用去管。”
敖枞看出她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 点了点头, 收回手, “孤原本也只是想来看看你适不适应这里的生活,若是让你不自在了,告知孤即可。”
飞升之后,涂萝便住在霜华殿,离敖枞住的地方很近。
一开始她只觉得这是巧合,可是同其他的神仙们交谈过后,她便发现,敖枞对她似乎格外关照。
譬如现在,她一个刚飞升的小神,哪里值得天帝这般事无巨细的关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涂萝对他提起了一些警惕性,“没有什么不自在的……九重天应当事务繁忙,小神就不多占用天帝心神了。”
敖枞看向她,“怎么,是谁跟你说什么了?”
“不是。”
涂萝摇摇头:“只是觉得小神虽然飞升,对九重天的一切都不了解,天帝安排小神住在霜华殿,已是对待新神极大的恩典,小神不愿再让天帝烦心。”
一番话,不断地自称小神。
神情坦然,但想划清界限的意思已然跃于言表。
敖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收紧,最后又收回,“尤汐可有来找过你?”
涂萝如实回答,“有。”
她很好奇尤汐的身份,先前问过她,她却说她是自小被敖枞捡回来的,不知道自己是谁,自有记忆伊始,她就已经在这九重天了。
这九重天上有不少神仙。
神仙住的宫殿,自然也是马虎不得。
涂萝刚飞升就被安排在霜华殿,而大多数神仙住的地方都离正天宫很远,她却能遥望含沛,这让她心中也有些打量,总觉得敖枞对她格外用心。
敖枞喜静,他平日里就在含沛宫,不愿意被人打扰,唯有尤汐仙子常伴在他身边。
尤汐没有自己的宫殿,直接住在敖枞的含沛宫内,给她分出一处院落来。
这些都是尤汐先前告诉她的。
涂萝也曾好奇问过她,“你与天帝住在一处,那你是不是天帝的妃子啊?”
尤汐听她这么问,先是有些愕然,随即脸上飘着淡淡的红晕,摇头道:“不是的……我与天帝,不是你想的那般。”
“那是哪般呢?”
涂萝发誓,她真的只是好奇,随口一问。
只是见着尤汐这般羞怯忸怩的模样,心里便有了数。
她在凡间历的毕竟是情劫,对这些小女儿家的心态,已然很熟悉。
尤汐果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打岔过去。
涂萝便没再追问。
她的确感到好奇,但也只是好奇而已,再没有别的情绪。
敖枞说,飞升便会不受七情六欲的困扰。
她当时还很是觉得不错,现在想来,那些因为孤独便要放弃成神者,似乎也有那么点道理。
提起尤汐,敖枞似乎有所变化。
他看着涂萝,沉默良久,问她,“你与尤汐,相处得如何?”
涂萝顿了一下,答道:“自然是很好。”
敖枞这话问得让她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回答。
“她自小长在这九重天,孤从未亏待于她。”
敖枞突然语重心长道:“众仙家都知道,孤待她,如同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涂萝:“……”
亲生女儿可还行?
她看得出来,尤汐对这个天帝,是有男女之间的好感的。
不过这也不关她什么事,她只要做个九重天上的闲散神仙,就可以了。
……
婚期似乎越来越近了。
云鼎山恢复了平静,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众人眼中疯癫到几近走火入魔的祁渡,最终也回到了云鼎山。
他回来之后,便担起了剑尊的责任,一如既往。
只是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离火屋、亦或是枕星院,极少在其他地方出现。
但他至少看上去像个正常人了,弟子们仍抱着希望,认为总有一天他会清醒过来。
林尘镜也回到了云鼎山。
祁渡虽然依旧是万人敬仰的剑尊,但他的心思已然不在修道上,整日都在研习灵器复生。
各大门派的长老不好插手云鼎山的事情,只有月弦凝一个人一直在坚持教导那些弟子,让那些无家可归的人继续留在云鼎山修炼。
对于有的人来说,他们还可以回到自己的故乡;
但对于有的人来说,云鼎山就是他们的家,有不少人都是曾经失去过家园、一身孑然地拜入云鼎山修道,云鼎山就是他们的家。
深渊魔龙肆虐之时,给这片大地带来了太多流离失所的可怜人。
云鼎山作为名门正派的修道圣地,对他们敞开了大门,如今月弦凝也向他们保证,这扇大门他们永远不会对他们关闭。
于是林尘镜放下了曾经的芥蒂,回到这里。
如若不是那日亲眼目睹涂萝以身殉道,他或许不会选择回来。
那件事对他的冲击太大,他一方面痛心涂萝的离去,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自省,他对她的喜欢是否太过浅薄?
以至于他心中时常留有那么一道影子,让他无法忘怀。
但他即便回来,也不再是作为祁渡的亲传弟子。
所有人都将他当成大师兄看待,但又都心知肚明,有什么东西跟以前不一样了。
云鼎山好像回到了涂萝从未出现的时候:
祁怀岭闭门修炼,很少出现,而祁渡处理门中大小事物,操持门派,斩妖除魔。
月弦凝和林尘镜作为祁渡座下最出色的两位弟子,辅佐其位,同时勤加修炼。
那一场浩劫之后,是长久的安稳。
倘若不是婚期将近,云鼎山全峰都挂上红绸,他们会以为日子就这么平静下去。
至于祁渡偶尔表现出来的那些不正常,他们也都下意识地忽略。
逝者已矣,留下来的人再怎么悲痛,也会有忘却的那一天。
可他们也没想到,终究是只等来了云鼎山十里红妆的这一日——
祁渡终日带在身边的聚魂鼎,头一次出现在世人眼中。
苏枫刃将其铸造出来之后,便被祁渡用灵力封住,源源不断地灌输涂萝的气息。
他想像当初复活祁月那般,复活涂萝。
只是这一次更执着,也更疯狂。
漱流阁。
衣架上挂着两套喜服,鲜红如洗。
祁渡手中带着聚魂鼎,缓缓走到那两套喜服前,眸中深暗。
他沉缓道:“时间不够,但好歹在婚期前赶制了出来,应当是符合你的身量的。”
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他的语气却格外缱绻眷恋,“若是不小心吃胖了,怕是又得改制尺寸,说不定要耽误婚期。”
祁渡走到其中一身面前,长指触碰上去,声音沙哑得厉害,“我还从未穿过一次喜服……”
说着,他垂下头,自嘲地笑了一声。
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良久,吉时到。
主峰大殿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屏住呼吸,面面相觑。
月弦凝面色严肃,手中缓缓握紧了本命剑,“师兄,剑尊他今日究竟想做什么……”
林尘镜站在她身侧,望向来来往往的宾客,只摇摇头,一时没有言语。
祁渡还未出现。
事实上,所有人都在等,他会以何种姿态现身。
当他一袭红袍出现在大殿门口时,无人敢置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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