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人踏着祥云而来。
来人正是帝君。
众人纷纷抱拳行礼:“帝君。”
帝君看着周围满地狼藉,看向温如蕴,问道:“陌玉,你怎会跑到鬼界和孟婆打起来?”
温如蕴拱手回道:“禀帝君,厉鬼陆钰前阵自锁灵山逃出,来到我领地。后趁我不在,他,他。”
温如蕴眼眶通红,闭上眼,极力压制自己快要喷涌而出的愤怒,“他屠了我城中百姓整整有万余人。”
原本城中一片安宁,百姓们正做着各自事情,垂髫嬉戏玩闹,姑娘们聊着闺中密语,老人晒着正午阳光,享受生活。
不料灾难突降,原本桃源般的地方顷刻成了人间炼狱,满地皆是残肢血肉,哀嚎声,哭喊声不断,温如蕴回来时就看见陆钰。
这个罪魁祸首站在街道正中,口中啃食着一小孩手臂,满目狰狞。
看见温如蕴后,他嘴角笑得诡异,冲他招手道:“你好呀,陌玉神君。”
这一挑衅,温如蕴怒火中烧,再看看城中惨状,不禁悲从中来,势必要解决掉这个恶鬼。
“我一路追赶,要将他缉拿。后来陆钰被我重伤,逃窜至此,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司遥身上沾满了我城中百姓的因果鬼气,加之我怒火当头,难免失了判断力,一时、一时……”
因果鬼气,便是城中万余百姓枉死的怨气凝聚而成。一旦染上,很难洗脱。
帝君闻言,看向司遥,半晌,他摇了摇头,“所以你就把司遥认成了陆钰。”
第2章
说罢,帝君拂手,一道温和的法力打在司遥身上,不消片刻,她身上那股恶臭的鬼气消失得一干二净。
司遥跟着拱手道谢:“多谢帝君。”
心中想着:没料到这冤家竟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温如蕴自知理亏,不敢看向司遥方向,只垂着眼不语。
若是来个不知情的,乍一看,还以为他才是无辜的那一方。司遥不由得心底来气,白眼一翻,小声道:“好大一片绿茶。”
帝君眉眼一挑,装作没听到,朝温如蕴道:“既然知晓自己认错了人,不如道个歉?”
温如蕴闻言,果断抬手朝向司遥,“抱歉,是我的错。”
见对方果断认错,司遥也不多说什么,淡淡道:“哦。”
看见地上的碎片,她又道:“道歉就免了,这汤得给我赔。”
温如蕴:“好,我赔。”
司遥:“你要报仇,需得等上片刻,将这些汤补齐了才能走。”
“陆钰已经被我重伤,跳轮回井够他喝上一壶,去了人间短时间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帝君点点头,刚要说此事揭过,这时范七突然插话道:“禀帝君,孟婆大人方才失手将判官笔给打进轮回井了,没了判官笔,这可如何是好?”
闻言帝君转头看向司遥。
司遥突然想起是有这回事,有些心虚,眼神飘忽道:“这……不是在气头上嘛,谁让温如蕴一上来就下死手,说来说去他也有责任吧……”
温如蕴猛地转头看向她。
司遥眼神示意他:难道不是吗?
“既然如此。”帝君道,“在鬼界斗殴,扰乱秩序,该罚。判官笔也得找,那就罚你二人保留记忆投胎历劫,什么时候找到判官笔了什么时候回来。”
“至于撰写记事簿,先暂用普通灵笔代替判官笔。”
他招来范七,“范七,传我命令,罚孟婆司遥与陌玉神君入轮回井投胎历劫,至于孟婆一职,将前任孟婆找回来暂代。”
“遵命,帝君。”范七道。
帝君满意地点点头,是该找机会磨合磨合这二人的性子了。
一听要投胎历劫,司遥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欲要辩驳:“帝君,历劫又要耽搁不知多少年,我还要熬汤送亡魂……”
帝君忽的叹口气,“这汤你不也熬了五百多年,可有熬出个什么来?”
司遥沉默,虽然想反驳,可一时又无言反驳。
帝君:“司遥,你该休息了。趁此机会好好看看人界吧,人界这些年,变化很大。”
司遥哑着嗓音道:“是。”
帝君又看向温如蕴,拍拍他肩道:“陆钰那头你放心,我会派人去捉拿,等你回来亲自交由你处理,定不会叫那些百姓白白丧命。”
温如蕴松了口气,“多谢帝君。”
二人点头。
处理好后续事情,帝君走了。
温如蕴冲司遥道:“走吧,熬汤。汤熬了去历劫。”
司遥看着他,忽然冷笑出声,“不用你熬了。”
搞得温如蕴一头雾水,“不是你说要赔吗?”
司遥目光冷冷,“赔个屁,走吧,去历劫了。”就因为他,害得自己要少熬几十年的汤,一直找不到判官笔,就一直回不来。
一想到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而起,司遥心中止不住的冷笑。
温如蕴快要被司遥这番话弄懵了,看见司遥已经往前走去,只好跟着她,手伸出,想要拉住她长长的袖子,犹豫半晌,还是垂下了手。
轮回井旁。
范七在旁看着僵持的两人,苦心劝道:“大人,陌玉神君,时候不早了,您俩看着……要不就商量商量,跳了吧?”
“行啊,你让他把手松开。”司遥没好气到。
司遥一只脚已经进了轮回井,而温如蕴紧紧握住司遥双手,不让她跳,司遥和他说话,他也只是抿唇不语,一副别扭的样子。
司遥冲范七道:“你看,他自己不愿松开的,我想跳也跳不成。”
温如蕴道:“明明是我先来到井口的,是你把我打出去了。”
司遥:“成王败寇懂不懂!被我打败了就要乖乖认输,弟、弟!”最后二字自牙齿咬出,分外醒耳。
温如蕴一听最后两字,像是被戳到了痛脚,“明明是你偷袭!”
“偷袭也是一种取胜方法,你师傅没教过你吗?”
范七看着两人拌嘴,脑瓜子嗡嗡,二人为了谁先投胎争个你死我活。
温如蕴在上天庭本就比司遥小上许多,不止一次被司遥嘲笑,“弟弟”“小屁孩”一类字眼从司遥嘴里说出已经见怪不怪。
温如蕴常常对此感到心梗,痛恨自己不能早生个八百年,压她一头。
如今要投胎到凡界,秉着不能再比她小的理念,温如蕴势必要先跳轮回井,上天庭且不谈,至少在凡界要比她大才行。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时,司遥余光瞥过一旁矮凳上幸存下来的碗,突然发现里面还有些剩余的孟婆汤。
坏心思如雨后竹笋般,在心底疯长着,不消片刻竹笋就长成了参天绿竹,司遥突然一个巧劲把手抽出。
温如蕴还以为她要趁自己不备先跳轮回井,全身戒备,不虞对方竟突然一把抱住自己腰身,耳畔双颊顿时落起了红云。
“你!你!你!”
在温如蕴看不见的地方,司遥手指一勾,那碗就到了手上。
她抬头朝温如蕴灿烂一笑,宛若三月春日里的骄阳,直照入人心底。
趁温如蕴愣神的功夫,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一拳打上他的肚子,温如蕴一个不防捂住肚子痛嘶一声,趁这个机会司遥抓住他双颊将碗里的汤给他灌了进去。
温如蕴很快反应过来抬手抵挡,司遥已经往收手后退。
他使劲擦着嘴,汤灌了大半进去。温如蕴脸色如墨,“你欺人太甚!”
范七脸色大惊道:“大人!这可是孟婆汤啊!帝君特意交代了您二位要保留记忆历劫啊!”
“神君没了记忆,还怎么找判官笔?!”
司遥撇嘴道:“我自己找呗,帝君也说了,这是历劫,历劫就要有历劫的样子,带着记忆怎么算历劫?”
温如蕴道:“你、你,满口胡言!欺人太甚!”
说罢,竟气得拔剑要朝她袭来。
司遥见不对赶紧朝轮回井里跳去,还不忘道:“范七!投胎可不允许带着法器哦,记得收了陌玉神君的剑!小、屁、孩!我在凡间等你。”不忘贱兮兮朝他挑衅一笑。
人跑了,温如蕴气得手抖,脸上一片冷色,他看了一眼范七,将剑收鞘,扔给了他,接着在身上点了几道,一撩袍子也跟着跳了下去。
见送走了两位祖宗,范七终于大松了口气,心道:好了好了,总算过了,要命!
上巳节晚,将军府。
外头灯火一片,人群熙熙攘攘。
将军府内也热闹至极,里里外外的下人都忙得热火朝天,只为迎接将军府即将出世的孩子。
将军夫人白天动了胎气,肚子疼了几个时辰,到了晚上,终于开始生了。
司无恙站在院子外面,急得直跺脚,好几次想推门而入,都被外面的婆子拉住,“将军您再忍忍!夫人很快就生了啊!”
听着里面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司无恙一刻也忍不了,他道:“你叫我怎么忍!人都疼的叫唤了!”
亏得屋内柳凝听见他的动静,忍痛之余大喊:“司无恙,今天你要是敢进来咱们就和离!”
“好好,我不进来,我不进来!”司无恙焦急地站在原地。
片刻,屋内传来孩童的啼哭,接生婆抱着小姐出来贺喜,“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喜得小姐!”
司无恙看了一眼女儿,道:“好,好,女儿好。”说罢,小心接过女儿跑进了屋。
“阿凝,快看,这是我们的女儿。”司无恙傻笑着将襁褓放在柳凝枕边,看着她的眼里却里满是心疼。
柳凝轻轻地抚了抚襁褓里女儿的脸,“给她取个名字吧。”
司无恙覆上柳凝的手,眼中净是柔和,“我早就想好了。常司尚之,快乐逍遥。就为这孩子取名司遥吧,小司遥。”
就在同一天,丞相家夫人因受到爆竹惊吓,早产。
翌日一早,丞相府上得了个小公子,名唤温如蕴。
丞相与将军关系虽在朝堂看似一般,私下却不错,只因两家夫人经常往来。
小时候的日子浑浑噩噩,直到第五年,司遥的记忆才完全复苏,她看着自己的短手短脚,愁得很,这还怎么欺负温如蕴啊。
听说温如蕴因出生时不足月,导致他的身体极为虚弱,这五年里大病不断,几乎全靠汤药吊着,总的算来司遥也就见过他三面,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一两年前的事儿了。
后来的日子里司遥就再也没见过他,温如蕴病得频繁,一直被养在自家院子里,出不了门,也吹不得风。
得知他身体不好,现在几乎三步一喘,五步一咳。
为此,司遥内心大喊一声:痛快!
只是人可别死了才好。
天气已入冬,丞相夫人送来请帖,邀请司遥母女二人前去府上赏梅,柳凝欣然答应。
她将小司遥包成一个小团子,扎上精致的双丫髻,抱着女儿就去了隔壁丞相府。
两位精致的夫人坐在梅林中的亭子里,吃着热酒,聊那东家长,西家短,小司遥被柳凝抱在怀里。
秦弦月看着小司遥,神色喜爱,道:“小遥儿生得越来越精致了,长大后将军府上门槛肯定得被前来求亲的媒人给踏破。”
柳凝掩唇轻笑,“你净会打趣,小蕴儿不也一样生得好嘛,长大后指不定招许多姑娘的喜欢。”
话语一转,她道:“说起蕴儿,弦月,小蕴儿身体可有好点?我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他了。”
听到柳凝问起儿子的身体,秦弦月黯了神色道:“这两年蕴儿身体愈发差,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不久前才痊愈,现在正在屋子里休息呢。”
柳凝听后也为温如蕴感到可惜,“倒是苦了这孩子,才这么小就要遭这些罪。”
她摸摸怀中女儿的头,突然道:“哎,要不这样,我们带着阿遥去看看他,两个孩子年龄相仿,定会聊得来。蕴儿整日闷在屋子里,又没有玩伴,日子一久就算没病都会憋出病来。”
“你这提议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秦弦月道。
司遥还在柳凝怀里津津有味地听着八卦,猝不及防被亲娘揉了揉头,一听要去看温如蕴这个病秧子,她双手赞成。
几人便动身前往温如蕴的院子。
还未踏及院门,一股浓浓的草药味便传来,熏得司遥直皱眉。
伺候的丫鬟婆子守在门口,见人来了,忙俯身行礼。
秦弦月手一抬,丫鬟婆子直起身,低着脑袋,将房门打开。
待她们进了门,才重新将门掩上。
“蕴儿,快来瞧瞧是谁来看你了。”
屋内被炭火烤得很热,司遥才进来就已经感到有些闷了,可这个温度对于体弱的温如蕴来说刚刚好。
案首上方,矮凳上坐着一个小男孩,睫毛浓密,眉眼精致无比,简直就是缩小版的温如蕴本人。
此时他正在握笔练字,听到门口动静抬起头来看向这。远远望去,案上摆满了宣纸,仔细一看,这屋内竟还摆放了不少书,司遥有些惊讶。
按理说温如蕴此时就是一个普通的五岁小孩,寻常人家的小孩这个年纪还躺在母亲怀里要糖吃,温如蕴却已经开始读书写字,不愧是年满十八就飞升的上天庭紫微星,天赋异禀。
转念一想,一个人整日只能呆在屋子里,除了读书写字打发时间,貌似也没有什么可做的。嗯,可怜。
温如蕴见到来人放下笔,起身走了过来,“阿娘。”
秦弦月一把将他抱起,“蕴儿,这是你柳姨,还有你阿遥姐姐。”
温如蕴窝在秦弦月怀里,乖乖地向柳凝问好:“阿蕴见过柳姨。”说罢,看向柳凝怀里的司遥,“阿遥姐姐好。”
这副模样的温如蕴懂事极了,也可爱极了,但是……这是温如蕴??
司遥头一次见到这么小的温如蕴,一时感到有些新奇。
柳凝道:“阿遥,这是你阿蕴弟弟,还记得吗?”
司遥回过神来,点点头,敷衍道:“阿娘,记得。”何止记得,简直是令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记得就好,来,阿遥陪弟弟在屋里玩一会儿好不好,阿娘和你秦姨去外面坐。”柳凝将司遥放下,问她。
司遥乖乖点头,看着一脸稚气的温如蕴,内心蠢蠢欲动。
第3章
秦弦月也放下温如蕴,让他在屋子里和司遥玩,两人去了院中亭内温酒畅聊。
屋子里只剩下温如蕴和司遥二人,门口守着下人。
温如蕴乖乖地坐回了案上,继续练字,精致的小人面无表情写着字,似乎完全忽视了司遥。
这让司遥又想起两人刚见面时,这人一副欠揍的神情,心底顿时来了气。
她趴到案桌上,压住了纸张一部分角,温如蕴写字的手抖了抖,纸上一片墨晕了开来,字写毁了,可是他一动不动,话也不说一句。
2/92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