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遥道:“可能同令公子堂兄有关。”
听她提起大侄子,周母脸上笑容挂不住了:“这,淮儿才下葬没多久,与他有何关系……”没想到,自家儿子连这事儿都说了出去。
养了多年的孩子突然遇难,周母心中总就如同扎了根刺,每每提起这孩子,那刺就会往里扎几分,心愈发的疼。
如今一听有人说脖子疼这事儿可能和那孩子有关,周母心中下意识不太想去相信,毕竟哪儿有人死后会害自己亲人。
这时司遥又道:“恕我问一句,夫人家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情况,令公子下葬又是什么时候。”
周母道:“淮儿下葬是七日前,这脖子疼的症状是六日前……”说到这里,周母语气已经顿住。
这说明,淮儿下葬第二天家里人便出现了这种症状,怎么就会那么巧呢……
茶被下人端了进来,周书琰也跟着进来坐下。
司遥没动茶,倒是温如蕴有些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后淡淡道:“怨气缠颈,还只缠着血亲,恐怕,令侄遗体是出了什么事。”
周书琰停下了手里喝茶的动作。
周母大惊:“此话怎讲!”
“这就要问问那赶尸人了,他对令侄的遗体做了什么,导致他满身怨气,死也不能安息,这才通过怨气想告诉你们些什么。”
“比如,他脖子不舒服,奈何几位迟迟不能领悟令侄想表达的意思。”
“这……”周母陷入沉思。
温如蕴与司遥同时看向突然出现在周母背后的的魂魄,男子二十多岁的样貌,身着锦缎青衫,只是满面愁容,眉眼始终耷拉着,还时不时揉揉脖子,肚子,随后叹口苦气。
想必这位就是让周家上下脖子疼了好几天的罪魁祸首,周应淮。
在人间滞留多日,迟迟不去投胎。
只有因外物导致心怀怨气,不得疏解之魂才会被允许逗留在人间,看来这位周公子应当是遗体受到了什么意外,导致他心怀怨气,不肯转世。
可肉眼看表面,周身体完好,似乎并没有什么外伤,司遥对着周应淮亡魂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有什么要说的,或许我能帮你转达。”
周母还以为她在和自己说话,愣了一瞬:“姑娘在说什么?”
司遥指尖一点,周应淮的魂体便逐渐显现出来,只是魂体依旧淡淡,成半透明状。
似乎是料不到司遥会突然出手帮他,周应淮看着凝聚出的实体,又看了看周母,又叹了口气:“唉!”
周书琰已经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堂哥,下意识唤道:“表哥……”看着如此苦脸的堂哥,心中涨鼓鼓的难受。
周母看着眼前的魂魄,不敢置信的揉揉眼,揉着揉着,眼睛就红了。
周母想去捉他的手,却扑了个空,她问道:“怎么回事啊,淮儿你告诉伯母,你哪儿不舒服,别光叹气呀!”话中已经带了些许哭腔。
周应淮又揉了揉肚子:“唉!”一声,看了眼周母,又看看不远处的周书琰,突然身形一没,便消失在原地。
“淮儿,你去哪儿?”周母四处找也没找出人来,无奈她红着眼找上司遥,问道:“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淮儿不说话,他不是想说脖子不舒服吗?怎么又揉肚子?”
周书琰扶着摇摇欲坠的阿娘,心中亦是不好受。
司遥道:“周公子不想见你们,所以才会消失,想知道其原因,恐怕得开馆验尸,看个分明。至于开与不开,夫人自己做决定就好。”
暗示了那么久,还是外人点拨,周夫人才知晓是侄子出了什么事,身为侄子的他,心中怎么能没有怨气,这才没了身形,不愿见她。
想起赶尸人说的话,周母有些犹豫,可转念一想,如今淮儿出现在这里,又哀眉苦脸的,已经算是不得安息了,开不开棺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咬咬牙,道:“开!肯定得开!事不宜迟,两位道长现在就请随我来!”
旋即又道:“不知可需要我准备什么东西,开棺又需注意些什么,可需让什么人回避之类的?”
司遥道:“带几个下人直接挖开就行,死人死了又不会害人,没那么多穷讲究。”
想起赶尸人在侄子下葬天让人买东买西,这个回避那个回避,还又唱又跳,弄得花里胡哨,心中不禁更加怀疑对方是个骗子,可若是骗子,又怎会将自己侄子遗体完好无损地运回来呢?
百思不得其解。
周母未惊动家中其他人,恐扰了家中安宁,只叫了几个家仆拿上工具,带着司遥两位还有儿子就去了埋尸地。
在周府后山腰,途中一片杂草荒凉,渺无人烟,几人沿着小道上去,拨开杂草,视野瞬间开阔。
这里有好几坐大坟,想必此处就是周家的祖坟地。
弯弯绕绕来到了一处较新的坟墓,周母利落的叫人直接开挖,随着周围泥土越挖越多,一副楠木棺材逐渐显现出来,直到整座棺材露了出来,家仆放下铲子,来到周母跟前:“夫人,公子,大公子的棺椁已经挖出来了。”
“直接开棺!”
“是!”
伴随着棺材的开启,林中一片鸟雀被惊起,伴随着乌鸦的叫声,周应淮尸体全貌也展现在众人面前。
几人凑近一看,尸体双手交叠在腹部,到现在竟还未腐烂,肤色发青,保存完好。
并没看出什么问题,周母道:“姑娘,这……”
“我看谁敢掘我孙儿坟墓,让他不得安息!”一道响亮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杂草被人拨开,一位白发老太太杵着拐杖健步如飞地快速走来,身旁还伴着个中年男子,正是周父,周围跟着几个下人。
方才鸟雀惊起飞走,想必就是这一行人途中惊扰的。
周母一见,喊道:“母亲,您怎么来了?”赶忙上前帮忙搀扶,不料周老太太一把挥开她的手。
冷哼道:“有人要掘我孙儿的坟,让我乖孙不得安息,我能不来么!”
说罢,就甩开周父的手,独自往前走,结果看见不仅坟被人掘开了,就连棺材也被人撬开了,老太太看着棺材中的遗体,狠狠敲着拐杖:“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她指着周母,连吸了好几口气:“你,这是你养了好几年的亲侄儿啊,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周母忙解释道:“母亲息怒,两位道长说了,可能是淮儿的遗体出了事儿,这才找上我们,这脖子疼的毛病就是淮儿弄得,开棺只是为了确保淮儿遗体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方才我们还看见淮儿了……”
见周母越说越乱,周老太太道:“什么看见了,你把淮儿叫出来,倒叫老身我瞧瞧!大街上哪儿扯来两个骗子就说是道士,淮儿怎么可能会害自己家人呢!”
司遥见此,干脆招来四已化作白玉剑,道:“究竟是不是,一剑下去就知道了。”
说罢,未等众人反应过来,直接一剑划破了棺中周应淮的肚子。
“住手!”
一直没说话的周父也开口欲阻止:“不可,这是做什么!”
奈何司遥已经一剑破开了尸体。
众人急忙往棺材处围过去,反应最大的是周老太太,口中还不忘道:“哎呦,你这小妮子干嘛啊!”
可当看见棺材里尸体的模样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周老太太反应更大,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第38章
“这!这怎么是这样!”周父亲差点就要跳到棺材里, 被下人们拉住。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望着尸体,只见棺材中的周应淮,被司遥用剑划破的地方, 露出来的并不是众人想象中的血肉, 而是稻草。
周老太太昏倒, 周母急忙道:“来人,叫大夫, 再派些人把府上赶尸人给我绑来!”周母虽然也有些恍然,但内心更多的,是愤怒。
周书琰已经下到棺材旁,不顾下人阻拦, 把棺材中尸体的衣服全部解开。
伴随着衣服一点一点褪去,众人眼中越来越惊讶, 到最后,衣服褪完, 看着眼前的尸体, 周书琰一拳砸向棺材, 爆了句粗口:“去你的!”
只见原本属于他的身体部分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捆稻草,原来的尸体到现在只剩下一个头, 还有四肢,被人用绳子缝到了稻草上,衣服一裹,任谁都看不出这里面的玄机。
如果不是周应淮魂魄弄了脖子疼这事儿来折腾他们, 让周书琰请来了司遥二人, 恐怕众人就要被瞒在鼓里一辈子!
难怪周应淮出现的时候又是叹气,又是揉肚子, 恐怕他揉的不是肚子,而是身体里的一堆稻草。
周母看着死无全尸的周应淮,使劲垂着自己胸口:“我糊涂啊,真是糊涂!早知道,早知道让人把淮儿尸体抬回来,任由他腐烂,也比把尸体交给别人,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好啊!我的淮儿!”
周父扶着摇摇欲坠的周母,阴沉着脸色,对下人道:“来人,多派几个人去,把那骗子给我绑过来,如果他敢跑,就把腿给我打断,拖也要拖过来!”
“是!”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
不知过了多久,周老太太幽幽转醒,在看见尸体全貌时,又差点昏死过去,被人扶住,一把年纪守在孙儿的尸体旁,老泪纵横。
氛围一片凝重,终于,杂草再一次被人拨开,一群下人拖着一个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来到几人跟前,还有一个大夫跟在众人身后。
下人松开他,奈何山羊胡子一见这架势,当即软了腿,瘫在地上。
下人道:“老爷,人已带到,我们赶回去的时候这人正要逃跑!”
可不,把人家孩子尸体弄成那样,赶尸人心里本来就虚,听到一大堆脚步声传来,他打开窗户一看,就见一群人气势汹汹往自己往自己院子处跑来。
他当即便知,自己这是暴露了,也顾不着收拾行囊,揣上银票就要翻窗逃跑,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被一个眼疾手快的下人给擒住,押到了这里来。
也亏得湘西赶尸人有个习俗,在将亡者送回家乡,并且下葬后,这家人须得好酒好菜奉上,让赶尸人住上七日,驱除身上的秽气,方可送人离去,否则人一走,就再难抓到了。
今天刚好是第七天。
周老太太看见罪魁祸首,欲冲上前去和人拼命,被人拦住,周父安抚道:“母亲息怒,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淮儿的身体在哪儿,至于此人……”
他一眼撇过去,神色冰冷,眼中带有杀意:“稍后处置也不晚。”
周老太太指着山羊胡子道:“好,给我问,问不出来就打,打到他说为止!”
说完,又开始喘着粗气,周母连忙将大夫带来替她把脉,周书琰守在周老太太身边忙着给她顺气。
见母亲那头安排妥当,周父走到山羊胡子面前,背着光,投下的影子完全盖住山羊胡子,充满压迫感。
他缓缓道:“赶尸人?大师?哼!”狠狠踹了他一脚。
山羊胡子捂着肚子,疼得满头大汗,哀嚎不止,周父弯腰一把扯过他领子,道:“我问你,我家淮儿尸体被你弄到哪儿去了?”
山羊胡子心虚,口中一直哀嚎,就是不说话。
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说出身体的下落,迎接自己的,恐怕不只是一顿打,连命都可能丢。
见他这样,周父也不和他耗,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四周,最后目光锁定司遥手中的四乙。
他来到司遥跟前,拱手道:“不知能否借姑娘宝剑一用”
司遥心中自然愿意,当即递上四乙,道:“当然可以,随意用。”
周父接过四乙,入手冰凉,触感轻盈。
仔细一观摩,剑身中似乎有明水在流动,四乙乍一看只是一把普通的白玉剑,剑刃看起来也不是很锋利,可入手的触感和直觉告诉他,这把剑并不普通。
又冲司遥行了一礼,带着四乙去往赶尸人身边,这人还在哼哼个不停,一句话也不说,见周父提了把剑来,摩挲着身子往后退,结果身后被一个下人挡住。
周父吩咐道:“给我擒住他,别让他乱动。”
立马走来两个下人一左一右反拧住他胳膊,摁住他。
旋即周父又对赶尸人道:“再问一遍,我淮儿身体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你不说,我就砍下你一只胳膊,到时候,如果还不说,我就砍下你另一只胳膊,接着就是你的脚,再然后,就是你的头。你怎么对我淮儿遗体,我就怎么来对你。”
如今世界,修者当道,其次是普通人,一旦有谁犯法,修仙者犯法自然有修仙者来处置,至于普通人犯法,当然交由官府处决。
周父如果敢这样做,相当于滥用私刑,犯法的,是会被捉起来的,赶尸人下意识觉得周父不敢如此对他,嘴中继续哼哼,就是不说话,也不看周父。
这副样真是惹人恼火,赶尸人忘了,是他先招惹的对方,就算动手,对方也在理,手臂一凉,大把大把鲜血喷涌而出,洒得到处都是。
温如蕴当即揽着司遥后退几步,避开血迹,抬起袖子捂住口鼻,举止间颇有几分嫌弃,司遥下意识看着肩膀上那只手。
当剧痛传来的时候,赶尸人这才慢半拍地看向地上,那里有一节手臂,上面指尖还在下意识往里蜷缩,因离开了身体,很快停下了动作,正是自己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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