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温如蕴呢,本来他早就可以归位,却硬生生被自己拖到现在,是该任由让他自己过完这一生,还是从中干预,直接动手嘎掉他,助他归位。
突然手心被人握住,温如蕴不知何时醒来,开口时嗓音略微沙哑,难掩温和:“阿遥。”
司遥一愣:“醒了。”
温如蕴嗯了一声,旋即不说话。
司遥见他沉默,问他:“怎么了?”
不料温如蕴突然坐起身一把抱住她,接下来一句话,成功让准备推开他的司遥停止挣扎:“我梦见阿爹阿娘了,阿遥,我好难受……”
失去父母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温如蕴从来没有提及过此事,如今突然提起,想必是突然梦见爹娘,心中难受极了,这才忍不住对她倾诉。
这是温如蕴第二次逾矩抱她,第一次还是失去爹娘的时候,那时的温如蕴年龄不大,比司遥高不了多少,怀抱也青涩。
如今他却已经能将她完全抱在怀里。
司遥不知如何安慰,只觉得无论说什么话都显得苍白乏力,只静静拍着他背安抚。
半晌,听温如蕴道:“阿遥,等超度了周公子亡魂,我们回一趟姑苏好不好。”
司遥道:“好。”
嘴上这么答应,心中却道:抱歉了兄弟,等收回判官笔我就要归位了,你还是自个儿去吧,我会在天上庇佑你的。
司遥方才已经决定好了,找回判官笔后独自归位。
虽说两人是冤家,可投胎后的温如蕴没有记忆,放下上天庭的恩怨,从小到大两人相处这么些年,要说没有感情是假的,温如蕴把她当姐姐敬她,自己又何尝没把他当弟弟宠。
一想到自己要杀他时,温如蕴该是何种表情,司遥便不忍想下去,若是找别人帮忙杀他,也不行,说到底还是舍不得。
倒不如让他自己在凡界好好过,她也要去做她的事,抽空还可以帮忙照拂一下他。
雨彻底停了,推开窗户通风,依稀可以嗅到窗外的潮湿味,混着泥土杂草的清香,又到了喝药时辰,司遥去厨房给温如蕴端药了。
温如蕴靠在床头,揉着微微犯疼的脑袋,依稀记得先前做了个很长的梦,可醒来后梦里的东西全忘了,脑海中只模模糊糊闪过一道红衣身影。
记得梦里的内容对自己来说似乎很重要,可怎么也想不起来,脑袋也一抽一抽泛着疼,便又躺下,想看看能不能接着续前面的梦。
未曾想直接梦到了家里出现变故的那一天,梦里火光满天,闪烁着父母的脸,满身鲜血,温如蕴想去抱抱他们,可是怎么也走不到他们跟前。
耳边尽是母亲的哀嚎,父亲的喊冤,还有,满地的血。接着,房梁塌陷,惊醒了深陷噩梦的温如蕴,睁开眼,入眼便是能令自己安心的人。
该回去看看了,阿遥,我又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第43章
翌日, 司遥早早来到了谢怀安的院子,还是今日看清了这府门上挂着的匾额,司遥这才得知此处是公主府。
而那名唤南荣枝的小姑娘就是安平公主, 至于谢怀安, 便是那城中百姓茶余饭后闲谈的的那位琴师“男宠”。
得知这些, 司遥心中只觉荒唐,南荣枝如今还未及笄, 才刚满十二,城外百姓竟然就这样编排二人,当真是无比荒唐。
谢怀安在院中早已等候多时,见司遥从墙上跳下, 放下茶杯,道:“你来了。”
司遥拍拍手上灰尘, “嗯”了一声,朝院中走来。
“准备得如何?”谢怀安问道。
听他这么问, 司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弄好了, 祖宗。”为了弄这些东西, 害得她几乎一晚上没睡, 现在眼皮子尽打架。
听她这样说,心中忽的有些过意不去, 谢怀安朝她拱手,行了一礼:“多谢。”
司遥则是一脸稀奇看着他:“呦,咱们小判竟还会了人间的这些礼数,不得了。”
毕竟在鬼界, 谢怀安可高冷得紧, 连话都懒得和司遥多说几句,如今突然对她这么客气, 当真是新奇。
难得郑重一回,却被司遥这样打趣,谢怀安嘴角一抽,当即收回了手。
“在哪儿弄?这院子会不会小了些?”
司遥摆摆手,看了眼四周:“不用,这么大地儿够了。”
语音刚落,院门被敲响:“怀安哥哥!”
谢怀安走过去开门,南荣枝迫不及待挽上他手:“怀安哥哥!我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呀!仙女姐姐在吗?”
谢怀安点点头:“仙女姐姐在呢,瞧,那儿不是么。”
拐个弯,南荣枝便看见坐在石凳上的司遥,脸上挂有激动,苍白的脸颊也染上了淡淡红晕。
她松开谢怀安的手跑到司遥跟前,这次不再像昨日那样莽,没有直接上手抱住人,反而乖乖道了声:“仙女姐姐!”
这一声仙女姐姐直接叫进了心坎,心一柔,司遥摸摸她脑袋,不自觉软了声音:“不用叫仙女姐姐,我有名字,叫司遥,你唤我司遥姐姐就好。”
南荣枝道:“司遥姐姐!”
“真乖。”
谢怀安走过来:“阿枝,我们要去看杏花了哦。”
南荣枝道:“哇!好啊!可是锦官城里没有杏花唉,难道司遥姐姐要带我们飞过去看嘛?”
谢怀安一脸神秘:“不是,不过司遥姐姐会仙法,你先闭眼。”
“嗯!”南荣枝乖乖用手蒙住眼。
谢怀安与司遥对视一眼,旋即司遥手中掐印,白光一闪,三人便到了另一处地儿,这便是司遥的界。
这里遍地杏树,一望无际,花开满枝,偶尔一两只蝴蝶从跟前飞过,展翅嬉戏,风轻轻一吹,就有许多杏花瓣自枝头落下,如同落雪一般。
谢怀安道:“好了,睁开眼吧。”
南荣枝睁开眼,看向四周,被雪白的杏花吸住了眼球,移不开眼:“好漂亮……怀安哥哥,原来这就是杏树啊,和梨花好像,可是比梨花好看。”
谢怀安蹲下,扶住她的肩:“今天我们就在这里玩,不过阿枝答应哥哥一件事好不好。”
南荣枝:“什么事呀?”
“今天只看杏花,不碰这些杏花树可好?杏花树其实很脆弱,如果你碰了它们,杏花树就会枯死,你肯定舍不得看到它们这样,对吧?”
事实上,这些杏花是司遥花了一晚上时间捏造出来的,全是幻象,看着真实无比,实际用手一碰便知是假的。
因为这些幻象根本没有实体,手只会从幻象上穿过。
司遥听到这番话,心中忍不住嘀咕,这话恐怕只有三岁小孩子才信吧。
却听南荣枝欣然答应:“好!不碰树,只赏景!”
司遥心中顿感诧异,这小公主当真被国主养得这般纯善么,连这种谎话都信得。
南荣枝没想那么多,开心的在杏花林中玩了起来,谢怀安跟在她身后,时不时道:“慢一些。”
司遥站在原地望着她开心的笑颜,是那么的耀眼,南荣枝突然回头:“姐姐,快过来呀!这里好漂亮,还有一条小河!”
“姐姐!好阿姐,快过来!”
脑中突然出蹦出一道声音,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司遥心中对此声音依旧很熟悉,也不会忘,心中顿时一痛,司遥捂住心口,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努力想甩掉这道声音。
南荣枝与谢怀安见状跑到跟前:“司遥姐姐,你怎么了,心口疼吗?”
司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波涛而来的情绪,转而道:“没事,不是有一条河吗,我们去看看,兴许里面还有小鱼。”
这么一打岔,南荣枝被小河吸引了兴趣,拉着司遥就跑过去:“对!有小鱼,我看见了。”
谢怀安却看着司遥背影,神色难掩复杂。
说是玩一天,可实际连半天都没玩够,南荣枝身体实在是虚得紧,不一会儿便花光了所有精力,恹恹的窝在谢怀安怀里,睡着了。
见此,司遥便撤了界,三人又出现在院中,怕南荣枝受凉,谢怀安将她抱回自己屋里安置好。
谢怀安将人放在床上,脱鞋,盖被子,一气呵成,看起来格外熟练,司遥抄着手靠在门口静静看着他。
等谢怀安关上床帐,和司遥一起出了门,司遥这才问道:“答应你的事我也做了,小姑娘想看的杏花也看到了,你什么时候跟我走?”
谢怀安道:“再给我三天,三天后,我自己来找你。”
“行,这几天我住在芙蓉浦周家,最有钱的那个周家,到时候你自己过来,我就懒得跑了。”司遥道。
“嗯。”
回周府时还不到正午,温如蕴退了热,呆呆地坐在院中,手中还拿着司遥那把弓,指节无意在弓身摩挲,不知在想什么。
司遥一进来就看见这副情形。
她轻敲院门,发出声响,拉回了温如蕴的神思。
他唇角含笑,道:“阿遥回来了。”司遥却看出他笑意不达眼底。
心下觉得他应该还想着父母的事,应该带他出去逛逛,分散一下注意力。
便道:“在院子里呆得无聊,我们去城中逛逛可好。”
温如蕴点点头:“好。”
说罢,用白布重新包好弓,背到背上。
见状,司遥道:“反正只是出去玩,不如把弓丢在屋子里。”也比跨在背上来得轻松。
温如蕴却摇摇头:“不用了,背着挺好的,阿遥,我们走吧。”
见他不想,司遥也不再劝:“好,走吧。”
到了正午,日头正挂当空,驱散了寒冷,街上人来人往,马夫走卒不断,到处都是商贩的吆喝声,卖的东西样式也多。
是该吃饭的时候,司遥拉着温如蕴随意到了一家客栈,点了几样店里的招牌菜,坐在靠窗处等饭菜上来。
无聊愣神之际,另一处角落一男一女两个人吸引了司遥注意力。
男子一袭白衣,身披黑色薄斗篷,满头华发,手中一柄拂尘,额间一点朱砂痣,生得金质玉相,仙风道骨,不似凡间人。
身旁那女孩也是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双瞳剪水,眉目如画,一袭浅色的紫衫拢在身上,衬得她身姿单薄,浓密的青丝被一根紫色莲花簪束了一半,其余发丝垂在身后。
好一对神仙妙人。
纵观男子周身围绕有淡淡金气,便是有飞升之兆,想必不久后上天庭即将迎来一位新的神官。
这女子却不一样,周身雪气萦绕,身上似有淡淡清香,被她掩饰得很好,至少在寻常人眼中看来,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奈何司遥不是寻常人,她一眼就看出这姑娘原身乃一朵昙花,还不是一般的昙花,她身上萦绕着仙气福泽,像是被哪位路过的神官点过灵,这才开了灵智,修成人身。
那边的饭菜上桌,男子修为已到一定境界,不用吃凡食,他倒了杯茶,将茶杯握在指尖,偶尔抿两口茶水解渴。
小二只上了一副碗筷,给紫衣女子准备的,她随意夹了几口菜,咬着筷子,看起来有些食欲不振,男子似乎也以为是饭菜不合她胃口,又叫来小二点了几道菜。
却没注意到女子快要哭的表情。
昙花妖只需喝仙露灵水就好,至于凡食,对于她们来说应该不太好吃。
那男子应该没发现这女孩的真身,又拿了双筷子往她碗里不断夹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女孩眼中哀怨快要流出眼底。
司遥心中一乐,看了个热闹,不一会儿,自家点的饭菜也上桌了。
盘子上桌发出不小响动,司遥回过头看向温如蕴,却发现他又在发呆,这模样着实有些不对劲,难不成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司遥伸出手在温如蕴眼前晃了晃::“阿蕴,阿蕴?”
连续叫了两遍,温如蕴这才如梦初醒:“嗯,阿遥?”
“吃饭了。”司遥指着桌上早已上齐的菜道。
“哦,好。”
气氛又陷入沉默,吃饭中途,司遥不忘观察着温如蕴,见他神色如常,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何时,客栈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店里的客人消失了,只剩下角落那白衣男子和紫衣女子,以及司遥二人。
客栈门窗紧闭,可温度却越来越低,甚至到了冻人的地步。
四人很默契的停下了手中动作,缓缓站起来,八目相对,点头以示问好。
四乙似乎察觉到危险,镯身不断抖动,很快便自己化作白玉剑钻到了司遥手中,温如蕴默默取下弓,掀开白布,防备看向四周。
第44章
白衣男子则是取下斗篷, 转身披在紫衣女子身上,系好,旋即道:“岁岁, 跟在我身边, 莫要走丢。”
唤岁岁的女孩乖乖点头, 道了声:“好。”
他手中拂尘也颇有灵性的绕上了女子手腕。
客栈四周门窗紧闭严实,开始有白色雾气自各缝隙处钻进来, 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毒气或祟气,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只是普通的雾。
冰霜开始从四处角落蔓延而上,窗上也结了冰花, 空气越来越冷。
见客栈迟迟没有动静,司遥率先出手一剑劈开了客栈门, 眼前景象却令众人都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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