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拭泪道:“娘娘出宫后,奴婢哭了好几日,娘娘那日被带出宫,怎么逃出柳夫人的控制的?”
皇后道:“本宫身上的毒已经没了,出宫后借口要如厕,柳夫人以为本宫中毒并没有防备,本宫这才逃了出去。”
如棠:开口就是谎。皇后分明是早勾搭了秦常宜,由秦常宜救出去的。
玉壶道:“娘娘聪慧,可是娘娘怎么又成了秦夫人呢?”
皇后轻描淡写道:“本宫逃出去后,遇到了故人,这故人你也认得的,就是秦公子。”
玉壶道:“哪个秦公子?”
木头气质拿捏得很到位。
“本宫十二岁的时候,府上来了一位世兄,你可还记得?”皇后笑意款款,眉目濯濯,“那是父亲的结拜兄弟之子,入府十八岁。”
玉壶双眸微睐:“是了,当年有个世交少爷对主子极好,夫人为难主子,柳如滟欺负主子,都是他打抱不平,难不成这人就是……”
皇后笑道:“这人就是秦常宜。”
三言两语足够如棠勾勒出当年的情形:十八岁血气方刚的少年,爱上了柔弱的少女,两人私定终身。谁料进宫将两人分开,少年本以为此生无缘,没想到少女想法子递信,两人再续前缘。
只不过秦常宜一心对皇后,皇后有几分真心却不得而知。
玉壶疑惑道:“奴婢似乎记得,秦公子当年学问一般。”
怎么就能考上探花?
皇后道:“认真学总能考上的,这也没什么。”
如棠:鬼信你的。
“秦公子考了探花也还罢了,怎么娘娘成了他的夫人?”玉壶问道,“记得上回秦夫人来过,是个穿红着绿的女子。”
皇后淡淡笑道:“本宫逃出去后,没料到遇到秦公子,他还念着旧日情分,本宫也无处可去,便和他成亲做了夫妻。”
玉壶长大嘴:“可是娘娘是皇后……”
“并不是真夫妻。”皇后道,“本宫被柳夫人陷害,本想进宫申冤,可弟弟的命还在柳夫人手里,本宫不得不忍了,听从秦公子的,装成他的夫人以待时机。”
如棠:真能编。
“这么说,秦夫人只是个幌子。”玉壶放心了,“娘娘吓了奴婢一跳。”
皇后道:“为了探听宫中消息,本宫雇了一个烟花女子进宫,就是你说的那个穿红着绿的女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互相试探
玉壶问了许多,皇后都一一对付过去,虽然有漏洞但也算能自圆其说。
轮到皇后发问了,她轻描淡写问道:“烧火丫鬟对你可好?”
问话看起来很轻飘飘,其实重如泰山。
忠心历来是所有主子都看重的,若烧火丫鬟对玉壶太好,皇后未免会心存疑虑,但也不能胡说烧火丫鬟对她不好,毕竟皇后敢入宫,也会搜罗宫中的消息,说假消息只会引起她的怀疑。
这早在如棠的预判中。
玉壶低头道:“烧火丫鬟对奴婢不错,但奴婢一直忘不了主子,她信任香沁更多些。”
不偏不倚的回答。
皇后的耳坠熠熠生辉,如同她犀利眼神:“本宫听说香沁被烧火丫鬟打死了?”
“不……不是。”玉壶四处张望,似乎受惊的兔子,“主子不知,这里头有个天大的阴谋。”
皇后低声道:“外头有姿娘,你只管说。”
玉壶慌乱:“柳夫人大胆包天,第二年不到,便将烧火丫鬟活埋了。如今宫里的并不是烧火丫鬟,而是二姑娘柳如滟。”
皇后显然已知这段,她并不吃惊,而且很满意玉壶的诚实。
“好丫鬟,到底是从小跟本宫的,什么都不瞒本宫。”
“娘娘曾会知道?”玉壶抬头道,“奴婢日夜都在想娘娘,怎会隐瞒娘娘。”
如棠一阵心惊:皇后知道柳如滟。
若刚才玉壶隐瞒,只怕事情就糟糕了。
看来,对付真皇后可不能大意,她可不是柳如滟,她是个极为聪明的人。
“柳如滟没了后,柳夫人频繁进宫,可见没了是假,进宫了是真得。”皇后笑笑道:“得风寒死了,也只能骗骗外头不知道的人。”
玉壶忙道:“娘娘英明,柳夫人将烧火丫鬟诓骗回来,替换了柳如滟,连侯爷也瞒在鼓里。”
皇后盯着玉壶道:“香沁没了,柳如滟身边只剩下你一个知根知底的丫鬟,她对你应该很好吧?”
皇后在继续试探玉壶的忠诚。
“柳如滟贪财又愚蠢,对奴婢很不好。”玉壶落泪道,“若不是奴婢的家人被柳夫人扣了,如今不知下落,奴婢绝不伺候她。”
皇后忙安慰道:“本宫必定为你找出她们。”
玉壶算是过关了,可是她并没有温顺听话,而是遵循如棠说的,也要质问皇后。
这样才符合那个忠心又木头的宫女形象。
再次轮到玉壶问话了。
“这些日子宫中发生了许多事。”玉壶低头道,“章太医说娘娘勾引他……”
“纯粹胡说八道。”皇后文弱的表情带了震惊,“你最了解本宫,本宫怎会勾引太医?”
也是做戏。
玉壶露出松快的语气:“奴婢当然不信,章继林也说自己得了癔症。后来听说他回乡的路上,全家被人打劫死了。”
皇后道:“可怜一家老小,居然全死了。”
“娘娘心善。”玉壶故意生气道,“这种人,娘娘还为他可惜吗?”
章继林的事情算是解释清楚了。
皇后松了一口气,缓缓道:“见本宫落魄,宫里太医侍卫都势利得很,还有个叫邓缪显的,和高贵妃勾结,三番两次讹诈本宫的银子,说本宫若是不给,要让本宫好看。”
皇后主动说起此事。
玉壶睁大眼睛道:“奴婢听烧火丫鬟和柳如滟都说过,但是后来姓邓的落马死了,欠条被柳如滟烧了,此事不了了之。”
皇后明显又轻松了些:“姓邓的也算是罪有应得,不然本宫进宫也要找他算账。”
邓缪显的事情也算是解释清楚了。
主仆两人心情各异,解释着彼此的疑惑。
皇后解释自己的破绽,想让玉壶相信,她还是那个温婉文弱的女子。
玉壶则要千方百计让皇后相信,她还是那个忠心的,愚蠢的木头宫女。
皇后继续道:“王美人是个极好的人,听说本宫的处境主动送银子援手,本宫也答应她为她兄长美言几句,后来她可来过?”
如棠:皇后也知道自己的漏洞,四处填补。
玉壶道:“王美人要过银子,烧火丫鬟退给了她,两人开始关系还好,后来换了柳如滟,两人闹翻了不来往……其中的恩怨,奴婢知道得不多。如今王美人死了,奴婢更不知道了。”
皇后惊讶道:“王美人哥哥还中了榜眼呢,她怎么死了?”
这是刚发生的,皇后并不知内情。
玉壶并不告诉皇后真相,只道:“人的命运哪里说得清楚,听太医说是走路跌了头死的。”
皇后叹息道:“宫里又少了个好姐妹。”
向王美人卖官鬻爵的事情也算有了交待。
皇后又问道:“岐王和本宫情同兄妹,他可曾来探望过?”
如棠:好个情同兄妹。
“主子别提了,柳如滟勾引岐王,太后上门捉过两次奸。”玉壶装出无知的模样,“好在岐王机灵,躲过去了。”
皇后衣裳如袅袅凌波的一叶新荷翠色,珍珠耳环随着她一举一动晃如星辉,只是这光辉背后的残酷与浓黑,让人窒息。
她叹息道:“柳如滟居然勾引岐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岐王和凤仪宫还有来往吗?”
玉壶道:“本来是闹翻了,可是岐王从前和烧火丫鬟合伙做生意,岐王不知道换了人,和柳如滟免不了来往。”
皇后不动声色打听:“你可知做的是什么生意?”
如棠心道:看来皇后在宫里并没有心腹,一切都是通过辗转听得的。
不过她从不信任别人,连玉壶也不信任,相信也不会有什么心腹。
玉壶道:“从前烧火丫鬟打理的,奴婢并不太清楚。听说有田庄和铺子,岐王隔一段时间会主动送银票来分红,若没了银子,岐王也会主动上门要,柳如滟并不用管生意。”
皇后若有所思道:“说起来这烧火丫鬟倒是个人才,面面俱到的都让她理顺了。”
玉壶道:“其实她人也不错,若娘娘见了必定喜欢,可惜被柳夫人活埋了。”
皇后气道:“柳夫人无法无天,居然屡次换皇后,天理何在?”
玉壶显露出蠢笨的后知后觉道:“明儿怎么办?柳如滟要召见主子,若柳如滟见到主子,岂不是要灭口?”
说罢还急得站起身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又稳了
皇后温和的容色在窗棱的阳光下并不真切:“和你同来的宫女叫楠竹?她可信吗?”
玉壶忙道:“楠竹是奴婢的好姐妹,如今被柳如滟多番折磨。”
皇后细细追问:“柳如滟为何要折磨她?”
如棠:我又要当心腹了?
玉壶一五一十道:“楠竹是烧火丫鬟从德妃手里救的,她并不知道皇后换了人,对柳如滟忠心耿耿,可是她说话梗直,得罪了柳如滟。”
这些是如棠再三强调的。
要点出自己是被救的,还要点出忠心。
既然不知皇后换了其他人,那么会对柳如滟忠心,也会对皇后忠心。
皇后嗯了一声道:“她是大宫女?看来柳如滟曾经很信任她?”
玉壶道:“柳如滟并不喜欢她,是柳夫人说凤仪宫大宫女四角不全的,才提了她,也并没有让她管重要的,提了不到一个月便被柳如滟压制得不像话。”
重点突出跟柳如滟的时间短,不知道任何柳如滟的隐秘。
皇后好奇道:“柳如滟为何要压制一个宫女?”
玉壶道:“柳如滟不会下厨,偏生要逞能,其实菜肴都是楠竹做的,楠竹得了皇上的赏赐,她便嫉妒。”
皇后冷笑道:“和宫女嫉妒,真是无知。”
玉壶道:“再加上柳如滟信任茉莉,茉莉和楠竹是死敌,如今楠竹被柳如滟罚刷马桶。”
皇后道:“柳如滟真是蠢透了。”
玉壶忙道:“楠竹不恨皇后,只恨茉莉,今后娘娘只要和颜悦色几句,楠竹就会效忠娘娘。”
如棠:我稳了。
皇后和颜悦色看着玉壶:“本宫想恢复身份,你能帮我吗?”
玉壶再次露出愚笨的表情,老老实实道:“柳如滟在宫内,外头有柳夫人,凭借奴婢和楠竹很难帮主子恢复身份。”
皇后笑道:“旁的你们不用管,明日守好宫门,本宫进去拜会的时候支开旁人即可。”
玉壶忙道:“这个倒是简单。”
皇后非常满意,许诺道:“若是本宫恢复身份,必定重赏你。”
“奴婢的命都是主子的,并不要赏赐。”玉壶借用如棠的话表忠心,“只要主子平安,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皇后露出满意的笑容:“你果然没叫本宫失望。”
玉壶缓缓跪下:“明日奴婢恭迎娘娘。”
“此事无须让楠竹知道,就如同柳如滟替换烧火丫鬟一样。”皇后道,“一切就当是一场风、一场梦,明日便归为原位。”
玉壶道:“奴婢明白,只是娘娘打算怎么处置二姑娘?”
“你呀,从小就是心太软。”皇后道,“一切不必你操心,本宫会解决的。”
玉壶低头道:“是。”
见真相差不多,如棠整理衣裳出前院,姿娘还在守门。
如棠笑道:“我找了半日茅厕,早知道让你带我去。”
“你回来了。”姿娘嗯了一声道,“我去瞧瞧夫人和玉壶可说完了。”
姿娘进院子,将屏风复原,皇后的身影没在屏风后头,如烟雾缭绕:“进来吧。”
如棠进来:“方才奴婢唐突了。”
皇后温和道:“楠竹姑娘客气了。”
玉壶起身笑道:“奴婢们耽搁了时辰,回去晚了恐娘娘责问,明儿再伺候秦夫人。”
皇后又吩咐赏赐两人。
回宫路上,玉壶魂不守舍,恍惚看着腰带上的丝线,一根一根细细撸顺。
如棠递了缠花帕子给她,玉壶突然露出悲伤的神气,两行清泪从她哀伤悲愤的眼眸中直直滴落。
“我无数次想过我们再见面的场景。我希望她对我说实话,哪怕什么都不说也好,可她满嘴谎言,句句试探,一口一个姐妹忠心,玩弄我于股掌之间。”
如棠道:“她本来就是这种人,你无需介怀。”
“一直以为放不下,见到了突然觉得这些年错付了。”玉壶摇头,“以前我当真蠢啊。”
如棠拍了拍她的肩膀:“连老谋深算的柳夫人,都被她瞒得密不透风,你怎能不上当?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玉壶深深吸了一口气:“明日她会进宫,会对柳如滟下手,咱们应该怎么做?”
如棠淡定道:“柳如滟咎由自取,咱们坐山观虎斗。”
能借真皇后的手,收拾柳如滟,如棠乐见其成。
玉壶道:“今后咱们怎么办?难道再次侍奉她,帮她在后宫立足?”
车驾进入了宫廷甬道,细微的声音似乎都被红墙黄瓦放大。
如棠压低声音:“真皇后坐稳凤位后,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真皇后可不是柳如滟那个草包,她坐稳凤位的时间会很快。”
玉壶深以为然:“宫内只有我知道她的隐秘,她必定要灭我的口。”
“等她回宫后,找个机会你带着家人远走高飞吧。”如棠道,“远离京城,再也不要回来。”
玉壶道:“你和我一起走吧。”
如棠笑着摇头:“我还要继续复仇。”
真皇后野心勃勃,她在一日,所有的人都会有性命之忧,哪怕尊贵如元泓和岐王。
玉壶轻声道:“主子,不如咱们告诉柳如滟实情,让她明日灭杀真皇后,咱们再对付柳如滟。”
毕竟,柳如滟好对付多了。
如棠摇摇头:“你瞧瞧章继林被灭门,邓缪显落马,皇后岂能没留后手。”
真皇后心思诡谲,后路颇多,绝不会将注全压在玉壶身上。
玉壶反水的可能性,必定也在她的算计之中。
今日若一个应对不妥当,姿娘便会要了她们的命。
玉壶道:“你说得是。”
“你说皇后是为了重新回宫,可是秦常宜为了什么?”如棠不信,区区什么世交,什么青梅竹马就值得冒满门杀头的大罪。
玉壶蹙眉:“你说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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