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自己这七日算是彻底自由了。
打开岐王留下的画卷，里头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和石头这名字有些违和，怯生生的样子。
如棠想起前些日子的疯婆子，也是没了孩子的，不知他们有没有关联。
这回破案就当是积德。
如棠拜了拜如来佛，求了保佑姻缘又求了保佑母亲如愿，再求了保佑找到这些孩子。
看着供品果子，如棠不由得笑了，世人就供了这点果子点心，一个个求的都是无边的欲望，佛菩萨怎么保佑得过来。
又拿了个果子，如棠出庙。
佛向心内求，自己努力才是最要紧的。
坐在庙里，线索不会凭空落下，只有出去走走看看才能有新的发现。
岐王去找王子序，一时拿卷宗还不能得。
乘着这一日的清闲，如棠换了小丫鬟模样，先去柳府看母亲。
柳府还是那个柳府，但整个的气质不一样了，恬静又温润，杨柳依依，没了从前的金钱俗气，多了几分优雅和淡定，看来女主人的气质会影响府里的底色。
如棠让守门人送了信，素锦并不带人，亲自接了出来，藕合色莲衣很适合她的气质。
如棠笑道：“给侯夫人请安。”
“侯爷上朝去了，我正想着你可好，你就来了。”素锦笑道，“如今你三天两头出宫，也不怕皇后怀疑？”
如棠笑道：“太后让八个宫女出宫拜佛，她自己还在拜佛，怎么怀疑得到我头上？”
素锦携了她进院子，絮絮问了太后为何让她出宫。
听说要破案，素锦道：“你如今成了女探子了。”
如棠笑道：“能出来玩是最要紧的，不然闷在宫里，好好的人都要出毛病。”
素锦道：“你这么说，那些娘娘整日你斗我我斗你的，都是憋闷的惹的祸？”
“可不是。”如棠见柳府井井有条，下人出入有礼，点头笑道：“这府上你弄得不错。”
素锦笑道：“有账房吴先生管着，我并不用操心，银子也足，下人也勤谨，我每日只管诗书歌舞。”
真是如同神仙。
如棠问道：“柳侯爷对你可好？”
“极好。”每次说气柳侯爷，素锦总是带了小女人的模样，“下朝他就陪着我，我们赏月，看花开花落，听风看雪很合拍。”
如棠问道：“柳夫人这些日子如何？”
“她日日躺着养病，并不来招惹我们，我也不扣克她的供应。”素锦道，“从前什么样如今还是什么样，不过她是真不行了。”
如棠道：“柳夫人快死了吗？”
“大夫说时日不多了。”素锦道，“柳夫人前日恳求侯爷，说想见皇后一面，前日侯爷上书皇上，请皇后回府省亲。”
如棠道：“皇上可同意了？”
昨日自己忙着出宫，并没留意此事。
素锦答道：“皇上说这三日皇后需要抄经，等三日后让皇后回府省亲。我刚让小鹊送信给柳夫人，你便来了。”
如棠喝茶笑道：“这么说三日后我得回来看看好戏。”
素锦笑道：“无非是发狠说气话，如今柳夫人怎么奈何得了皇后。”
这可不一定，许多秘密许多话都是弥留之间发生的。
自己和素锦有秘密在柳夫人手中，可别让她临死说出去了。
说起来也极有可能，因为柳夫人想保住儿女的性命，必须拿对等的秘密来换。
正说着，小鹊过来道：“夫人请姨娘过去说话。”
素锦蹙眉道：“她找我做什么？”
小鹊道：“奴婢将皇后三日后回来的消息说了，柳夫人想了想让奴婢请姨娘过去说话。”
如棠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陪你过去瞧瞧。”
有些谜底总会在最后呈现。
两人来到柳夫人的院子，看得出来素锦并没有刻意虐待柳夫人，院子里除了有些萧索，其他与平时无异，也没有病人房子常见的臭味和药味。
小鹊通报道：“夫人，姨娘过来了。”
柳夫人无力的声音传来：“请进来吧。”
如棠陪着素锦进里屋，好些日子不见柳夫人，她瘦得厉害，两个眼睛佝偻了下去，和从前那个眼神睥睨的柳夫人判若两人。
见素锦过来，柳夫人勉强起身，吩咐小鹊：“我有话要说，你们将公子抬过来。”
素锦依照规矩请安：“见过夫人。”
“坐吧。”柳夫人喘气，“横竖我快死了，今后整个府都是你的了。”
素锦道：“我地位低下，没有这个福气。”
柳夫人笑了笑：“不当这侯夫人也好，宫里那人十分狠毒，若要斗她需要费一番功夫。”
素锦道：“我从未想斗过，都是你拉我入局的。”
柳夫人叹息道：“我这一辈子最想改变出身，最恨人说我出身低下，当不得侯夫人，为此我巴望两个儿女出头，想彻底扬眉吐气，如今看来我错了。”
素锦不远不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柳夫人虚弱道：“我这些日子看下来，你算是心善的，并没有苛待我，也没有落井下石。”
第二百零二章 柳夫人的大礼
柳夫人病得很重，说不了几句话就喘气，她如同风中残烛等着最后的一刻。
素锦道：“夫人到底想说什么？”
柳夫人看着如棠道：“你让这丫头下去，我和你单独说话。”
素锦道：“她是我信得过的人，不会传话，夫人有话只管说。”
柳夫人也不再坚持：“我如今相信，你能给如雄一口饭吃，不会让他流落街头。”
素锦道：“我们之间的恩怨，和柳如雄无关。”
柳夫人恳求道：“若是如滟回府，求你也给她一碗饭，这孩子脾气不好也没本事，只要让她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柳夫人这像是托付后事了。
如棠反而不担心了，这说明柳夫人在素锦和皇后之间选择了素锦，素锦安全了。
素锦道：“她是侯爷的女儿，我不会看着她死的。”
柳夫人这才放心：“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你女儿可好？”
素锦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柳夫人轻轻笑了：“你女儿没死是不是，极好，烧火丫鬟很机灵，不愧我当初第一眼就看上她，这么说，皇后的位置看来也不是那么稳。”
素锦起身要走：“若没事，我告辞了。”
柳夫人道：“你等等。”
素锦蹙眉道：“你还有事？”
如棠按了按素锦的手，听她继续说下去。
院子外头柳如雄被带进来了，柳夫人让小鹊带进来，怜惜摸了摸他的头：“娘快不行了，今后你安分过日子。”
柳如雄哭起来：“母亲……”
柳夫人落泪，她擦了擦眼泪慈爱道：“来，我为你上药，今后你要安分老实，书读不读都行，听见了吗？”
柳如雄哭着点头。
坏人也有舔犊情深的时候。
柳夫人拿了药膏出来，瓷瓶子极为眼熟。
如棠大吃一惊，这是上回自己给柳如雄下的药，里头有耗子药，怎么柳夫人用这个？
柳夫人的手微微颤抖：“好孩子忍着些。”
柳如雄不知情，以为母亲快死了，只哭着在软凳上磕头：“母亲你的病好些了吗？”
“母亲好多了，过几日就会全好。”柳夫人轻柔上药，“你今后找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多生几个儿子，好好日子。”
柳如雄哭得更大声。
柳夫人含泪笑道：“回去吧，忍忍就好了。”
药上好了，柳如雄被抬回去。
素锦不忍心道：“我会为公子寻一门亲事的，要高门大户不好找，平民女子还是好找的。”
柳夫人凄楚笑了笑道：“素妹妹，谢谢你。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如雄一份，如杰也有一份。”
素锦不明白问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柳夫人道：“回头你就知道了，请素妹妹不要忘了今日答应我的。”
素锦摸不着头脑，出了柳夫人的院子还奇怪。
如棠道：“柳夫人是个枭雄，可惜了。”
素锦问道：“你们打什么哑谜，我竟然一句没明白。”
“柳夫人主动废了柳如雄的腿，还要废了柳如杰。”如棠想想道，“为了给你投名状。”
素锦更吃惊：“什么投名状？”
“将来你成了柳夫人，生了嫡子后，腿瘸了的柳如雄和柳如杰不会是你儿子的竞争对手。”如棠道，“柳夫人用此换儿子的后半生。”
素锦叹道：“何须如此。”
如棠道：“你心地善良不会往这里想，可是柳夫人却会，而且皇后见柳如雄瘸了，也不会为难他了。”
柳夫人的心机深沉，为儿女算计太过，可偏偏是这种过，让儿女陷入了泥沼。
柳如滟如此。
柳如雄也如此。
如棠喝了两杯茶后，正要告辞，只见柳如杰被人带回来，呼疼不止，他的左手被人打断了。
柳侯爷在他后面回来，脸色阴沉。
素锦接了柳侯爷道：“如杰闯祸了吗？”
“这个逆子，他又偷了钱氏的首饰出去当银子，他偷什么不好，偏生偷的是御赐的。”柳侯爷道，“当铺的都是识货的，当场抓了他，他不承认偷的，还砸了当铺的一对玉屏风，被人打断了手。”
素锦道：“既然这样，赶紧请大夫瞧瞧。”
柳侯爷赔了玉屏风，正气不打一处来：“哪有这脸请大夫，不打断他的右手就是轻的。”
素锦道：“他这么嚷着，府上和侯爷也没面子。”
柳如杰的鬼哭狼嚎全府都能听见：“钱氏不是好东西，她故意将御赐的放外头，她就是看柳如雄腿断了，也不想我好过，故意陷害我的。”
柳侯爷听了啐道：“这都是什么狗屁话，不许找大夫。”
素锦道：“难道真看着他断了手？如今妾身当家，皇后若知道不会饶了妾身。”
柳侯爷余怒未消道：“不许请大夫，将如雄的药给他一份就是。”
小丫鬟去传柳侯爷的话，拿了柳如雄的膏药给了柳如杰。
如棠：柳夫人算计得很准，柳如杰的手废了。
柳侯爷转向如棠：“这丫头眼生，似乎不是府里的？”
如棠行礼道：“奴婢是前头王家的，我们夫人请夫人给个花样子呢。”
柳侯爷笑道：“你可算找对人了。”
素锦特特说了个复杂样子，笑道：“许久不画手生了，你家夫人要的是凤穿牡丹吗？”
如棠笑道：“是。”
柳侯爷脱了外衣道：“你来画牡丹，我来画双凤。”
素锦笑道：“姑娘稍等片刻。”
如棠站在窗前笑道：“难得侯爷出手，奴婢等多久都使得。”
柳侯爷和素锦并肩铺了画卷，两人细细商量在哪里落笔，在哪里画凤凰。
柳侯爷十分细致，对素锦宠溺有加，一点也看不出刚才对儿子的愤怒和不闻不问。
过了片刻，只听柳如杰的骂声振天：“这是什么鬼药，疼死我了，钱氏这是故意的，我的手好疼呀。”
柳侯爷蹙眉道：“不管他。”
素锦道：“可是少爷实在疼，似乎药不对症。”
小鹊进来禀告道：“如雄少爷的腿也发作了，请老爷请大夫过来瞧瞧。”
柳侯爷道：“他们的药是哪里的？”
小鹊道：“是夫人亲手给的，如雄公子一份，如杰公子一份，应当不会有错。”
柳侯爷不耐烦道：“那么请大夫过来吧。”
素锦抱歉对如棠道：“府上有病人，今日不能给你了，过两日得了让人给你送过去。”
稍后府里还有得乱呢，如棠会意告辞。
如棠也有一丝疑惑，为什么柳侯爷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儿子？
真是奇怪。
第二百零三章 我准备入虎穴
逛街真是很舒适的，买些猪头肉，弄一葫芦井水镇过的米酒，再买几根糖葫芦，人生惬意。
唯独有些遗憾的是，有家丰顺包子铺人太多，听说皮薄馅大价格不贵，日日排长队买包子。
如棠懒得排，不满离开。
又不是龙肝凤胆做的，才不排呢。
猪头肉不香吗？
牛尾汤不香吗？
如棠换回楠竹模样，打了四两牛肉，喝了一口葫芦米酒，脸色微熏进入庙里。
岐王和王子序在正殿等她，将她如此模样，王子序瞪大眼睛：“姑娘，怎么会是你？……”
如棠笑道：“凤仪宫楠竹见过王大人。”
岐王好奇道：“你们认识？”
如棠认识王子序不假，可是如棠如今是楠竹，怎么会认识王子序。
王子序道：“上回姑娘来看妹妹，弹琴一曲，在下惊为天人。”
天人打了个饱嗝。
王子序：……
岐王嚷起来：“楠竹你不够朋友，出去吃喝不带我。”
“下回一定带你。”如棠笑道，“坐下边吃肉边喝酒边说话。”
这不还有几两牛肉和一壶酒吗？
王子序看了一眼菩萨，道：“这是庙里，楠竹姑娘是奉太后命令来拜佛的。”
当着菩萨吃酒肉不好吧。
如棠笑道：“菩萨每日看众生受苦，也自在享受供奉，咱们自己挣的自己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岐王忙笑道：“说得好，来，子序兄坐下说话。”
王子序如醍醐灌顶，笑道：“姑娘极为通透，是我拘泥了。”
三人坐下吃肉喝酒。
王子序道：“王爷去刑部要了下官七日，没想到是来姑娘这里伺候。”
能让岐王私自过来，能让状元倾心的，还有那日妹妹牌位前的琴声，岂能是凡人。
王子序看着如棠，楠竹姑娘究竟有什么特殊，能让许多人倾心信任。
如棠笑道：“王爷想必说了事情经过，我要的东西，王大人准备妥当了？”
王子序掏出一本卷宗道：“下官用一日的时间，将关联的案件理顺了。”
如棠喝了一口酒道：“你直接说。”
王子序道：“刑部各衙门报来的卷宗，从去年年末开始，京城便有陆续孩子失踪。”
如棠嗯了声：“有半年多的时间了，共有多少孩子没了？”
王子序道：“不多不少每月两个，几乎都是月初失踪的，根据此线索推论，应当是同一人所为。”
如今是月末了，如棠问道：“本月失踪了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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