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情绪失控之后,两人都是一阵失言。
冷静下来,陆长鹤才反思自己过激的蠢事,可执念上头,他一点也控制不住自己。
是病吗?
还是他真的疯了。
无可救药了。
当时他只想见他,不顾一切地见她。
再质问她为什么。
他只想听到解释,或者道歉也行。
只要哪怕“抱歉”两个字。
他就可以不怨她。
他就可以原谅她。
一道闪光兀然从外照射过来,车轮声渐近,骤雨如幕下,一辆SUV以堵住去路的架势稳稳停在前边。
两道目光接连看过去。
男人弯身打开车门下来,撑起黑伞,微微抬起伞尖,露出面容,看着前边车辆雨刮器一下下刮去朦朦雨水展现出来的车内两人。
陆长鹤好像被刷新认知一般,糊涂又清醒,矛盾着自以为明白一切。
沈离更说不出话,惊叹无以言论。
费东?
天呐,一切都过于戏剧了。
陆长鹤当然认出了那人是谁,顿然双目猩红,怒指着从那辆横亘在前面的SUV上下来的男人,“你要跟他走?”
“……”
事已至此,沈离就不怕他再生气。
目光坚决,眼底凉意渗进他心里。
后来、后来……
他记不得了,好像神经坠入迷茫无底的深渊。
他眼睁睁望着滂沱大雨中,女孩被护在伞下,执伞的男人温柔安抚她上车,眉眼尽是柔情。
想起了很久之前。
他堵在红绿灯口将女孩带走,她嬉笑着哄他不要生气。
而如今。
他成了被落下的那个。
第73章 敬岁月
“喂, 你好?”
费东刚收拾好行头,电梯门直通停车库,接了这通本地的陌生电话。
对面有一阵不讲话。
费东试着喊了几声, 走到车前,打算挂断上车。
糊着通话音传导过来的声音沉沉闷闷:“费东?”
听到熟悉的人名,费东拉上车门把的手滞住,“你是哪位?”
对方简截了当:“你是沈离她朋友?我是她家里人。”
家里人。
值得深思的三个字。
费东没回应,听这个陌生的声音叙说下去:“之前她在饭馆被打的事情, 我们这边在找律师处理, 需要她出面配合了解一些事, 但现在突然联系不上她, 通过律师联系到你, 饭馆监控里,和她在一块儿吃饭的是你吧?”
“是我……我是她朋友,你们这件事很急吗?”费东只觉难以理喻,“我一会儿跟她联系试试,如果不出意外,她现在应该在同学聚会上,我等会儿也赶过去。”
“没事, 她在那的话, 我一会儿去接她。”说话的男人不紧不慢,“现在联系不上, 家里人难免担心,能理解吧?”
“你……是她家里人?”说到这个地步,费东就要确定这个家里人, 到底是哪门子的家,记忆中, 沈离说她没有家,只有……
“陆家?”
“陆砚安。”男人报了个名字,语气镇定,“算是她大哥。”
“哦――这样。”他没听过这个名字,但知道与联想到的陆家的另一个人无关,便疑心打消。
费东不期然而然,挂断后打了几个电话给沈离,果然无人接听。
但他明白那人话里的意思,如果真是陆家待她好些的人,这种联系不上的情况担心也实属正常。
最后把具体位置以短信形式发了过去,甚至配发文字:不用担心,是正规酒楼,不过我也联系不上她,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聚会上。
“应该怪我,没有太多警惕。”讲述完起因经过,造成这种场面,费东还有点懊恼,“他说是你在陆家的大哥,我就告诉他了。”
“然后半路上聚餐的同学给我打电话,说你被他带走了,还说……是女朋友?”他没有疑问的意思,“我感觉不大对就加快过来了,路上碰见那辆车,多看两眼觉得里头人眼熟,没想到真是你们。”
沈离无心在这个话题谈论下去,沉迷看着车窗上雨刮器有规律地摆动,她夜里散光比较严重,街光,红绿灯,各种混在一起的灯光,都模糊散开。
“旧友会那边我会帮你去说清楚。”费东开了导航,打算把她送回家去,对于她跟陆长鹤之间这样说不清的关系,他也没多过问,抽空扫了一眼她入神的模样,“要听歌吗?缓缓心情。”
她轻摇头,眼神仍旧是放空状态,“麻烦你了。”
沈离总是对他将一些有距离感的,比较客气的话,费东也会下意识去拉近距离,“还好,我不觉得麻烦。”
沈离忽觉意识到什么,唤他名字:“费东。”
“嗯。”
“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
“啊……居然要这么郑重说这件事吗?”费东被问的很突然,恰好停在红绿灯口,就慢下心来跟她分析一通,“有点好感吧,其实优秀的女孩子,都不分时段的令人喜欢啊,不过你好像对此没兴趣?”
“或许这么问很冒昧。”沈离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明白点好,“你很期待和我越过朋友这层关系吗?”
“嗯……没有到很期待的地步,我不挑剔关系,只是好感,但你不用为我的好感而感到负担。”费东说的每句话都恰如其分,“我个人也不会为我们的关系所苦恼,朋友亦或者更进一步都无所谓,和你做朋友,做恋人,都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是的,只是好感。
费东看待感情也是置于身外事的态度,他并不执着,没有那么深情到挂着白月光在心里好几年的程度,只当记忆里有这么个人。
因为这个人很优秀,很有魅力,她身上就带着吸引人的特质,所以她可以是白月光,是再见也会产生好感的人。
在他心里,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伴侣的最佳人选,他不挑剔关系。
“其实这么问你,是担心你有那种期待,而我又无法给予回应,换言之以朋友名义吊住你。”思考到感情与关系的主题上来,沈离才发觉了费东的过于关照,因为前提知道他对自己有过感觉,所以担心如今仍在,而她无法给予他所期望的回应,还在以朋友之名模糊着关系相处,“那样不好,对你是不公平的,但你看待感情别样理性,我不曾想到,是我肤浅一些。”
“所以,我们是朋友吧。”
“从前,以后,都是朋友。”
红灯跳转。
费东跟着前车开过路口,因为一会儿的沉默,让沈离这样严肃的气氛有点不大好了。
才开始反思自己的话是不是直白了点,就听他淡声一笑,“我很高兴。”
清清楚楚,明白界限的关系。
让人减轻负担许多啊。
到了小区,费东撑伞把她送到单元楼下才告别。
好在是过了申博最忙碌的阶段,不然心焦力竭下还要遭到这种情绪冲击,沈离觉得自己都要跟那人一样疯了。
她整个人想事情想得恹恹的,打开房门走进去,弓着脊背没什么精气神。
爱和恨。
最复杂的东西。
面对陆长鹤,沈离一直都在用评判一道对错题一样去评判和他的关系与感情,一段糟糕的感情,即使开始得多么美好,令人向往,令人深刻,可结局始终是糟糕的,爱不爱,恨不恨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互不相干,互不影响,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沈离想不通他到底有什么好执着的。
执着到这种地步,这也实在太奇怪了。
又重新洗了个澡清醒了下自己,沈离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登上社交账号回复了一些信息。
刘茵茵也有问她饭馆的事情警方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沈离如实告知,把自己手机坏了的事顺嘴说了一遍。
刘茵茵就奇怪了,发了条语音过来:“坏了?咋坏的?”
沈离连交代带吐槽:那只狸猫,我放沙发上给我屏幕咬碎了。
刘茵茵回了个惊叹的表情包,打字配文:牙口这么好?再说你干嘛把它放进来啊?
说来离奇,沈离想想就窝气。
没放,阳台开门透风,它总会钻进来。
呀吼?这么嚣张,找它主人索赔去!
主人……
这个话题开的好啊。
沈离简直不知道怎么组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指间游走在键盘敲敲打打:嗯……说件离谱的事。
?
它主人就是隔壁住户。
?
隔壁住户是陆长鹤。
?!
What *?!
显然冰冷的文字与符号已经不足以表达刘茵茵的震撼了,马上就播了个视频过来。
开屏一个震惊脸:“我靠,这巧合吗?!”
沈离惊奇她的脑回路,“你觉得可能吗?”
“可为什么啊?”刘茵茵本来躺在床上的 ,激动得又坐起来,“难道他就为了把你追回来这么处心积虑?”
沈离:“……”
“容我分析分析。”刘茵茵扶着下巴,沉思默想,忽一通电,“哎,最近网上不是热传一词儿嘛,叫什么‘浪子回头’?他是不那挂的?”
沈离2g网速,不懂这些奇奇怪怪的词汇深意,但是浪子,她字面意思理解为不大好的那种,比较随便的男生,而陆长鹤,确实蛮符合?
“我可以无所谓和他的曾经,但我绝不会因为他秉性改变而不计前嫌与之重回旧好。”沈离觉得自己并没有大度到被那样伤害后,因为对方所谓的“浪子回头”“真心相付”就可以不顾所有重新跳进这个曾经沉溺的火坑。
刘茵茵又走上了另一条道路的设想:“因为真心不可信吗?”
真心这种东西,沈离不知道怎么评,“他从前也把真心剖给我看,最后只让我知道爱是可以装出来的,我有什么理由给一个混蛋第二次可能伤害我的机会呢?”
“说得对。”刘茵茵觉得十分有理,但她还有一丝猜测,“不过说真心话,你真的……完完全全把他放下了?就像网上说的那样,把他当成一个合格的前任,分了就跟死了一样。”
“……”
放下。
沈离不知道怎么定义这个词,说真的放下,她潜意识里还会记得和他的从前,会因为和他的接触而触动,说放不下,她理性当前,没有半点想和他重新开始的心思。
“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啊。”沈离伸着懒腰靠上椅背,觉得这样说才合理,“放不放下是其次,重要的是人不可以被感性完全主导,受过伤害的人应当有自我保护意识,我也没必要拿自己去堵一个浪子是否真心。”
她话刚说完,门铃响了两声。
紧在一起,很急促似的。
沈离侧头看了眼,时间都不早了,这时候还有谁找她?
“有人按门铃,我去看看,先挂了哈。”打过招呼,沈离挂了跟她的视频,一身睡衣觉得不太合适,顺手拿了件大衣披上。
警惕走到接近门口的位置扬声喊问:“谁啊?”
……
没有回音。
接上的是一阵“叮咚”门铃声。
这就有点奇怪了。
沈离轻手轻脚走过去,扒开猫眼小心翼翼往外边看。
空无一人。
感应灯却是亮着的。
这个小区在安全方面一向有保障,平常进出都要业主人脸识别。
难道是邻居恶搞?
沈离才一转身想就此作罢,铃声又响一阵。
这回她速度很快往猫眼看去。
仍旧不见人影。
也不敢贸然开门,沈离摸索出兜里带出来的手机,打电话给了保安亭讲述原委,报了自己的单元楼楼层门号,要求那边调一下监控看看楼道里的情况。
“好,你稍微等一下,我切个画面。”
沈离电话挂举在耳边,等待那边回应。
“啊……这边给你调了一下,那个楼道――”
“呃?!”
电话里的陈述未听完全,转瞬之间,沈离被一股力道从身后强硬掰过了身子摁上门板,手机也在同时被夺走。
一切的发生让她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直到被桎梏于门上她都恍恍惚惚着,像直视什么可怕而令人恐惧的东西似的看着眼前一身黑衣,不声不响靠近她,低垂脑袋,眼神睥睨着她的男人。
电话没挂,保安还在那边问话:“你好?有听到我讲话吗?楼道里没人啊,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被雨水浸染的发丝滴下的水流淌进他阴测测的眼,男人睨视过她,以为她张口似乎想要喊声呼救的一刻内,摁断通话。
“……”
沈离心脏都仿佛在此刻停跳,扫视周围,终于在一切疑问中找到了答案――阳台门开着。
她见猫咪在两个阳台之间跳过去,因为身姿敏捷,所以看似轻松,实际上,那是具有一定危险性的距离,加之这里在十几楼,稍有不慎就会摔得面目全非。
“你……你跳阳台过来的?”沈离无法想象万一的后果,都忘了自己处于弱势在被压制的形势,“陆长鹤你疯了吧?!”
他简直疯狂得让人后怕。
“我本来就是个病人啊。”陆长鹤音调沙哑得不像话,眼尾遮不住的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哭过,“你有期待我死在见你的路上吗?”
紧抓在她肩头的手也泛着潮湿,渗透她的大衣,沈离稍微挣扎一下都很疼,“你又在胡说什么?你在私闯民宅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那你报警把我抓起来啊。”陆长鹤毫不在意,将手机又递到她手上,随她而去。
她接住之后却没有动作。
这个行径让他很是欣慰,手劲也小了些。
“在车上的时候我跟你说的不够清楚吗?你怎么还能追到这里来?”沈离尝试平息自己去理解一个病人,但看着这个曾经傲娇矜贵的少爷,如今被淋成了落汤鸡的狼狈模样,还是征愣着哑然失声,她好像也失了理智一般,居然试图去叫醒一个精神病,“陆先生白日里风光无限的劲儿呢?为了追个前任低三下四把自己整成这幅样子,命都差点搭上――啊!”
陆长鹤不由分说地压身而下,泄愤似的在她锁骨处咬出一道深陷暧昧的牙印,齿间滞留许久才堪堪分离,看着灯光下明晃晃的痕迹他才满意。
竭力遏制住快要破出胸腔的心跳,他嘶哑开口,“沈离,你可怜可怜我吧。”
不要再推开他了。
他已经难过了六年了。
可怜可怜他吧。
“你脑子是――”气急的脏话到了嘴边,沈离回想到似曾相识的场面,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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