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有些窘,笑笑“嗯”声。
瞧她热情,大姐也不是计前嫌的性子,还为那天的事抱歉:“就是,那天我也不是故意吼你们,多担待啊,大晚上的,实在没控制住。”
“嗯,没事,我理解。”沈离跟着她肩并肩往楼里走,“本来也扰民了嘛。”
这姑娘看着和善,又长得漂亮,还敢于担责,大姐是一点气也没,看着她还怪舒服,“你这小姑娘,看着怪好的嘞。”
两人站着等电梯,开始一话接一话聊天。
大姐先找了话头:“那天怎么跟男朋友吵架啦?”
沈离挠挠后颈,牵起的笑很勉强,“嗯……不是男朋友。”
“就吵分啦?!”大姐思路直接跑偏,开始操心起他们来,“哎哟,什么事儿说开就好的呀,小情侣嘛,矛盾多点是正常的,不要一时激动就断了啊。”
“不、我们本来就不是情侣。”沈离解释得急,刚巧等来电梯,叮的一声把她的话都模糊。
大姐也不注意听,自个儿说的津津乐道:“我看那天那个小伙子长得也是好看的啊,这么俊的男朋友外边可不好找。”
“……”沈离索性就不说话了。
“我年轻时候跟我丈夫也这样,总是时不时地就吵吵架,过过嘴瘾子似的。”进了电梯,讲话的声音在空间里更显明,大姐滔滔不绝越讲越入迷,“但这吵归吵,不拿分手开玩笑啊,劲儿过了就平下心来讲事情,说清楚,一定要及时解决,窝在心里可不好,这心里一旦窝点什么事过不去,下回吵起来还得翻出旧账说个不停,烦都烦死了。”
大姐跟她念叨了一路,临进房门前还热心相劝:“你听姐的,姐是过来人,有事儿一定要说清楚,别憋着,回头给自己憋坏咯。”
沈离没有反驳的余地,任她讲完,挂着礼貌的笑把她目送进门。
一直被大姐的呶呶不休洗脑,她也还处于走神状态,迷糊着走到房门前,输入门锁密码。
因为怕忘记,所以一直都是用的自己生日。
几声滴滴声连上长音。
解锁成功。
沈离没多想拉开房门,光从外边照射进去――
昏暗中,入眼是陌生的室内陈设。
这不是她家。
“?”
沈离一激灵退出来,往房门号上看去,又看了看隔壁的自己家。
“……”
她用自己的生日……
打开了陆长鹤的房门?!
这太荒谬了。
第75章 敬岁月
思绪很重。
意识前所未有的疲惫。
沈离感觉自己置身于迷雾中, 眼前迷迷蒙蒙,所见的一切都虚化。
“在找我吗?”
她听见熟悉的声音在不远。
“蠢兔子。”
眼前迷雾散开,夜市之中, 熙攘人海,灯火阑珊,沈离转头看见模糊人影伫立不远。
她不受所控去一步步靠近,急迫地想看见人影的模样。
甚至可以描摹出他的轮廓,但五官在视线里始终模糊。
直到他在她一步步靠近中越来越清晰, 然而……然而, 她猛然攥拳, 画面骤缩, 全然崩灭。
睁眼, 漆黑一片里,幽幽月光映衬一面冰冷的天花板。
床单被抓皱一团,沈离后劲有余,坐起身子直喘息,翻出床边的手机点开锁屏。
“……”
凌晨四点。
门锁密码的事情想得入迷,果真成梦魇了,把人心纠着, 困苦难言, 梦里都不让人安生。
沈离都开始自我怀疑了,是不是她糊涂了什么, 她跟陆长鹤,越来越说不清的感觉,关系, 过往,如梦中那层迷雾。
一段时间后申请反馈结果出来, 沈离成功入围后就要开始准备复试。
涉及过程复杂,弯弯绕绕才折腾过来,这下终于是到了最后一个流程,一切顺利的话,次年就可以拿到offer了。
至此也进入新一阶段的忙碌。
平安夜那天,邻居大姐送了好些苹果过来,沈离很不好意思,奈何大姐很热情,看她一直都一个人住在这里,好像很孤单似的,所以想时不时来关照一下。
她只好接过来,打算找个日子再回礼过去。
关于饭馆打人的事情,沈离有再被联系过,案子在第二阶段交由了检察院,犯案者最终被判定为精神正常情况下的故意伤害,需承担相应刑事责任,并向案件的所有受害者赔偿。
费东打电话过来问过这件事,沈离把所知的都说了一遍。
他都觉得蛮不可思议的,“看来打官司的律师有点东西,这种情况下还挺难一口定性为精神正常的故意伤人,最后居然相应责任一个也没落下。”
沈离坐靠在椅背上,窗外放进来的阳光刚好照映她上身,像融进了光里,睫毛都在眨动间忽闪,“算是告一段落了,虽然我也没什么参与感……”
都是陆长鹤那边在办啊……
无论怎么样,这点倒是要谢谢他。
费东提醒她几次注意安全,“以后出门吃饭要小心点了,意外无处不在,好歹这次没什么大事。”
想到这件事最终托陆长鹤在忙,得以处理妥善,沈离思绪就有些远飞,看了眼窗外景色,意识放空回了他话:“嗯好。”
费东温言道,“听你之前说申请通过了,现在就是准备复试吧?”
“是。”
“那就要搞定了,差不多就是这些流程,跟导师好好沟通,争取顺利些。”费东一顿跟她又讲了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嗯好,我知道的。”对于这方面,费东还是有一路引导帮扶的,沈离很是感谢,于是转言又说,“有机会再出来吃饭,补偿上一回不太好的收场?”
“可以啊。”头一回是沈离主动,费东有点意外。
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算是走上一个随性的程度了。
天气渐寒,沈离回去看过几次柳雁,回回都带些牛奶水果,常常也能看见芙妮,她平日里无事就会来陪柳雁逗逗乐,后来想给柳雁准备什么礼物送过去,她也提前物色了两件羊绒大衣。
按照柳雁跟芙妮平日里的穿衣风格挑选,送去的时候刚巧芙妮也在,就顺便送了她,两个都喜欢得很,留下来吃了顿中饭。
等沈离坐了一会儿打算走,芙妮也主动要送她,到车后座扒拉一个礼盒下来拿给她,说是条大幅软羊毛铺陈的围巾,见了那么多面,也没送过她礼物,要她一定不能拒绝。
“算是回礼啦。”
芙妮往她怀里一个劲送,看她接下才满意,转身钻进驾驶座。
“像你这样老实良善的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呢,时不时就回来看看。”芙妮边系安全带,边往她这边看,对她如此尽心尽力的行径略为惊叹,“一年不到的关照,小家伙你要记一辈子呀?”
沈离刚坐进副驾,系上安全带冷静接话:“恩情是没有办法等价相还的,柳姨一直都对我很好,我也从心里把她当亲人的。”
“真是个乖孩子。”芙妮见她第一面印象就不错,这女孩看上去就很乖,经历这么多,心境使然也不容易。
忽而话锋一转,欣然提议:“马上元旦了,也是安安生日,我打算去给他物色物色古董物件,他就喜欢那种玩意儿,过两天去拍行的预展看看拍品,你也一起吧?”
沈离对上芙妮视线半晌,对此她只懂皮毛也没法卖弄,鉴赏方面还是没那么专业,干巴巴蹦出句:“可我不是特别懂啊。”
她听这话,嗓音含笑,“没关系,主要带你放松放松。”
沈离呆呆的,应下话来,“……那好,要什么时候去你打我电话,我提前空出时间来。”
芙妮打着方向盘,眼神没侧过去,叹声调侃:“还要提前抽空呢,你们读书人果然忙。”
沈离缓声解释:“在准备明年复试,会忙些。”
芙妮莞尔点头,“行吧行吧。”
拍行预展当日,到场的人不少,个个着装上档,雍容华贵,不乏也有凹造型摆拍的,多数还是在认真观摩展品。
因为古董拍卖并不一定要本人到场,大多提前在拍行的预展了解过拍品,找电话委托到场竞价占多数。
所以芙妮也只是带她来预展看看,物色物色,两人停驻在某件冰裂纹瓷器前,最早产于宋朝的古物件,也是最具特色的瓷器之一,细细打量,近距离观赏物品瑕疵,接连看了很多有些年代的古董。
“说来也巧,他们兄弟俩生日都在一月。”芙妮突然闲聊一句,脑袋瓜一灵,“那也刚好,另外挑件给陆长鹤当生日礼算了。”
“……”听到这个名字,沈离心间就止不住一颤,心绪繁乱。
“喂?发什么愣呀?”芙妮在她出神的眼前抬手晃晃。
“啊……没有。”沈离神游回来,看了看拍品,有所感想,她也是要准备点礼物的,“就是,我预算在五十万左右,这种拍行展品应该是拿不下的,所以嫂嫂你可以帮我找别的渠道淘个古董物件吗?”
“啊?你送安安这么贵重的礼呀?”芙妮猜到她也是想送礼物的,但五十万让她想不到。
或许对于挥金如土,对钱财的概念只是数字的她来说,五十万只是指甲缝里抠出来的那么点。
但那是沈离,她早就没了家族庇佑,她就算有钱,也只是够无忧无虑生活,融入普通人的圈子时,不用操心房贷车贷,以及各种金钱压力,但她的能力绝不允许她视金钱如无物。
五十万,是笔大数目了。
不过沈离想的却是之前陆砚安送她的生日礼也价格不菲,她一向对自己要求不高,各方面节省,对回报他人好意,她是有多少能力就会奉上多少,而且她存款不少,虽然是笔大数目,但也在能力之内。
“高中我还在陆家的时候,他送过生日礼物,也挺贵重的,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回礼。”
“安安有钱,所以送你再贵的东西都是随手一挥,况且送的是心意。”芙妮有意劝她,别说陆砚安,她都不要这还在念书的小姑娘送这个价的礼,“你不用想着散自己的大财回以同等价值的东西,而是另一份心意,在你能力范围之内,没有压力付出的心意。五十万太多了,我帮你找找几万或者十几万的小东西就好。”
“……”沈离还有些犹豫,可能打心底她并没有完全去融入这个亲近的关系,所以会觉得,需要回以同等价值才算可以。
芙妮拍拍她的肩,认真说,“听我的,安安知道你的情况,也不会收这份礼的。”
说到这份上,沈离也只好应下,“嗯……那好吧。”
芙妮弯眼笑笑,引她往里走,细赏一样精致雕琢的墨玉,展品前边还有介绍的字述,“看看这个玉造品,成色不错啊,还是白玉底的墨玉。”
沈离细看几分,“是价值较高的那种吗?我了解不多。”
涉及这点,芙妮会异乎寻常的认真,“对,在强光下呈现的效果会更明显,我去年入了一件当藏品收着,这个也不错,不知道安安喜不喜欢。”
“虽然这样说挺肉麻的,但是我觉得重要的不是送的东西,而是送的人。”沈离一本正经讲道,“你送什么陆大哥都会喜欢的。”
“离离真会说话啊,平时没少跟男朋友甜甜蜜蜜吧?”芙妮表情一下就没绷住,藏不住笑,“哎对了,今年过年把你那小男朋友也带过来吃顿饭呗,我还没见过呢。”
“呃……”沈离想解释事实,但是越解释就会越复杂,直截了当说,“分了。”
芙妮惊大眼睛,欣喜溢于言表,好在是公众场合,即使惊讶也注意压着声,凑近了她,“真分了?!”
芙妮笑得都快把高兴俩字写脸上了,沈离苦笑不得,“你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
“那我们长鹤就有机会了呀,我看他挺喜欢你的。”芙妮是一点事也不藏在心里,有啥话说啥话。
沈离:“……”原来是想着这事。
芙妮急着把她拉到人少的一遍,滔滔汩汩:“这么多年,从我跟他哥哥在一起之后就常常能见着他,但他好像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也没说身边有哪个女人。”
“就、我还奇怪呢,怎么那小子见着你第一面就沦陷了似的,主动起来完全不像他自己,想不知道他那点心思都难。”
看出来了,芙妮是真的很想他们有点关联,就像一个……CP粉头子?
沈离尴尬干咳几声,试图转移话题:“那个……一直都不知道,嫂嫂是做什么的?好像对玉这方面很了解的样子。”
好像一直都很清闲的样子,潇洒肆意地过活,不过转念一想,她不该这么问,芙妮本身就是千金小姐,不缺钱花,也不需要做什么的。
“全职太太?”芙妮把她的想法先说了出来,随后笑笑改口,“哈哈开玩笑,但我可不是知识分子,是正儿八经的手艺人,做玉雕活儿的,不过我本来就有钱,不靠这个吃饭,所以现在只当爱好。”
“噢噢……”
原来如此。
有才有艺还有钱,这样的人也太完美了。
沈离忍不住叹:“那也很厉害啊。”
“等你生日的时候我亲手雕一个送你。”芙妮勾勾嘴角,继而道,“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一有意思的事儿。”
“嗯?”
芙妮讲什么八卦般笑得别有深意,“前两年陆长鹤那小子还找我学过玉雕。”
“?”沈离探究的眼神凝滞。
第76章 敬岁月
“听他哥哥说我会这方面的活, 屁颠屁颠就跑过来了,也不说原因,就是想跟我学。”芙妮看她一眼, 语气平和,“但玉雕很难的,又那么复杂,他倒是起劲,浪费我不少好材料。”
“玉雕……”
这两个字在她心头一震。
不知怎的就联想起在国外时, 柳雁从国内寄送过来的玉兔小件, 那时不大在意的东西, 在对应的情景话题里, 她居然细想起来。
“他、他最后雕出来了吗?”沈离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接话这么问。
谈起那事儿芙妮都想笑, 恨不得再把陆长鹤拉过来嘲一通,他那烂技术复杂一点的根本不行,后来一个劲儿钻研小兔子,反反复复很多次,让芙妮印象深刻,“费了不少劲呢,就雕出来一只玉兔, 那样式, 估摸着只能做吊坠了,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 对玉雕感兴趣,还要自己上手。”
“兔……”沈离只觉如雷轰顶,一股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来。
应该……不会吧?
芙妮乐呵呵掏手机给她翻, “我还拍照保存了呢,别说, 做的有个样子,但还是有点糙,看出来他不是这块料。”
间隔的时间不短了,芙妮又是个爱到处旅游玩乐加自拍狂魔的女人,翻了好些时候才翻到一张旧年的人像照――
照片里的男人一脸傲娇自信,戴着橡胶手套,摊开的掌心里静静躺着一块小兔子玉雕,面对镜头,他还很有成就感地竖了个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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