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头扭过去,下一刻,引发无数遐想的手就捏住她的脸转回来,沈钰安的头发滑进水里,随着水波晃动粘在了雪白的皮肤上。
他并不在意,妖力没有了,他却仍然像是缠人的蛇,兀自呢喃着。
“在想什么?看着我不好吗?”
缠绵的轻吻,沈钰安的宽袖也泡进水里,布料吸饱了水,妙果抢救不及时,心里抽空想他还不如什么也不穿地也泡进来呢。
好像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沈钰安的手往下勾住她的腰,将人捞出来了。
妙果受惊地手脚并用抱住他,这下他是真的湿透了。
“师兄……你……”快给她找个毯子啊!
沈钰安展开袖子把人藏进怀里。
“……不急。”
托了他火灵根的福,怎么折腾妙果都不会受凉。
又是色令智昏的一天过去,妙果试图从师兄怀里爬出来,沈钰安身体力行表示根本不可能。
妹妹和沈先生终于结为夫妻,妙杏悬着的心可算能放下了。
虽说做师兄妹也很好,但在妙杏的观念里,他们成为亲密无间的夫妻自然是最好的。
“妙杏,去做一些你想做的事吧。”红毛狐狸轻轻扫动着尾巴建议。
妙杏于是认真想了想自己还有什么想做的事。
“蔺游公子似乎是希望我能陪陪他,那我就去看看他吧,虽然他这会儿还不认识我。”
蔺游一早来了刑部衙门处理文书,他很认真,没有察觉身边不远不近有个女鬼一直跟着他发呆。
中午匆匆扒了两口饭,范小侯在狱中鬼哭狼嚎,反口不承认之前招供过的私产,他便领了命去继续审问,看着斯斯文文,范小侯的血溅到他身上,他皱着眉头嘀咕:母亲又该念叨了。
洗干净一身的血腥气,下午的蔺游继续开始处理文书。
国公夫人总是催促,所以蔺游没办法像沈钰安一样连夜处理工作,最后收拾了一下书案,他活动一下手脚,大步流星往外走。
浑然不觉自己旁边飘着只女鬼看一天了。
红毛狐狸趴在房顶闭目养神,目送妙杏跟着蔺游飘远。
蔺游坐马车回去的路上,想到母亲近来胃口不好,就吩咐车夫在周记糕点铺子停一下,他预备买些梅子糕。
一推开马车门,正瞧见穿着常服的裴子恒。
他手里提着一包糕点,呆呆地站在路边,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裴师兄!你今日下值好早!”
蔺游与他打招呼,都走到他面前了,裴子恒才结束了神游天外的状态,心不在焉道:“啊,今日没什么事,就早早走了。”
蔺游没有心眼子,感叹道:“原来中书省真的这么清闲,刑部一堆繁杂事务,每日做不完。难怪母亲还说叫我也调职去中书省,生怕我累倒。”
裴子恒抿着唇看他一眼,没跟他继续这个话题,问他怎么还不回去。
蔺游才恍然:“哦,我来为母亲买梅子糕呢。最近总是恍惚,好多事都觉得已经做过了,但其实又没做。”
他吩咐小厮去买糕,自己站着同裴子恒说话:“裴师兄也爱吃这家糕点?手艺是很不错,酸酸甜甜的,听其他妹妹说这是她们贵女中一致好评的小零嘴了。”
裴子恒摇头:“我不嗜甜,这并非……”
话说了一半,他又不说话了,蔺游很奇怪,总觉得他今日怪怪的。
裴子恒就这么僵了一会儿,他问:“京中贵女一致好评……是真的吗?”
“啊,她们说是,那应该是吧,”蔺游不确定道,“女孩子么,就爱些酸甜的。”
裴子恒点点头,与他告辞走了。
小厮拎着热乎乎的糕点回来,“少爷,买好了,咱老夫人爱吃的梅子糕。”
妙杏看看蔺游,又看看渐渐走远的裴子恒,她慢慢朝着裴子恒飘了过去。
她有些在意,妹妹说裴大人的夫人和悦安公主长得很像,那他和悦安公主认识吗?
蔺游转身要上马车,小厮却在地上捡起来一个深蓝色香囊,做工精致,绣着兰花。
“少爷!您的香囊掉了!”他殷切地捡起来拍了拍,双手递给蔺游。
“香囊?”蔺游下意识一摸腰间,“傻小子,我今日穿官服,没佩香囊啊。”
但他还是接过来看了一眼,眼熟,在裴师兄身上见到过,他还挺珍惜这个香囊的样子。
蔺游再抬头一看,茫茫人海,哪里还有他裴师兄的影子?
将糕点塞给小厮,他道:“你们先回去,在母亲那里为我说两句好听的啊!我很快就回了。”
小厮拉不住他,蔺游很快跑没影了。
妙杏跟着裴子恒,一路走到了一处稍显破旧的宅子。
风光霁月的裴子恒,其实是落魄勋贵家里最后的希望,因为傍不上蔺国公和郑英公等家大业大的大勋贵家族,又自持身份高贵不愿与真才实学考功名的官员为伍,所以裴家不尴不尬地被孤立,逐渐没落了。
家中子孙一代不如一代,文不成武不就,说是烂泥扶不上墙也不为过。败家败到最后,只剩下一间祖宅。
到裴子恒这一脉就剩下他一个没长歪的好苗子。他不觉得自己祖上那点传了不晓得多少代的小功劳有多么了不起,踏踏实实读书,参加了科举,与沈钰安同年考中榜眼。
说是腐烂的淤泥中开出一朵纯净的莲花一点也不为过。
妙杏不知道这些,只是看裴子恒家没有像孟府那样多的仆人,心里有点诧异。她还不知道能住大宅子的并不一定都是有钱人,也可能是死撑最后一口气的所谓“体面人”。
就好比,裴子恒的母亲。
“说了不要这个!这菜全部混在一起,都是贱民才这么吃!咱们家可不是小门小户的!你不会做自去酒楼为我买回来就是……”
然后是一阵陶瓷摔碎的声音,汤水饭菜混着碎陶落在地上,裴子恒停住脚步,差一点就要踩上那四处流淌的汤汁了。
他的母亲,穿着京中时兴的贵妇春衫,指甲染着蔻丹,脸上扑了很多粉,遮住她因为焦虑和暴躁而失眠导致的憔悴。
裴子恒的俸禄不算多,除了日常花销就是给母亲买衣服胭脂和首饰。
被骂的是个老仆妇,不会说话,整个裴府如今只有她和她的孙女在做活,主要伺候裴夫人。
裴子恒不爱笑,但他对老仆妇态度很礼貌,递过去一个荷包:“那就请翠丫去一趟聚饕楼买菜回来吧,我这月的俸禄已经发了,不必与人家赊账了。”
老仆妇拿着钱走了,裴夫人坐着,欣赏自己的指甲,并不关心自己的儿子说什么做什么。
裴子恒走过去扶她:“母亲别在这里坐着了,回去等翠丫将饭菜带回来吧。儿子今日给您带了糕点。”
裴夫人不许他碰自己,也不要糕点,指着裴子恒骂了一通,无非是说他多么狼心狗肺,怎么不早早叫她死了,如今这般活着叫人看笑话。
裴子恒垂着眼睫全盘接收,等裴夫人骂够了,自己回房间去了,他才听到很尴尬的一声喊:“裴师兄。”
裴子恒转身,蔺游手里捏着一个香囊,神色慌张得好像他才是那个窘迫的人。
第79章 79.痴兔(十五)
“家中简陋,也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还望见谅。”
淡淡的热气升腾,裴子恒自己去烧了水,才让蔺游不至于一杯热茶也没有。
“不妨事的,我喝口水就走了,母亲还在家中等我。”
说完这话,蔺游都想咬舌头了,他为什么张口闭口与裴师兄提及母亲啊!
还好裴子恒没什么反应,他“嗯”了一声,拿起了蔺游给他送回来的香囊。
“丢哪里了?我竟然不曾察觉,多亏你,蔺游。”
转移话题,这他在行,蔺游道:“点心铺子那里掉的,我见裴师兄之前戴过两回,保存的这么好,一定是很心爱的人送的吧。”
“心爱的人?”裴子恒嘴角勾了一下,实在笑不出来,“应该是我母亲做的,醒来时就放在枕边了。”
“啊……”
裴夫人说起来也是很惨,父亲虽然是个小官,但裴家没落,两家谁也没好过谁,于是就顺着儿女的意思结为亲家。
好景不长,裴子恒的父亲沉迷赌钱,将最后一点家底输个精光,全靠裴夫人的娘家接济,但他管不住自己的手。
越赌越输,越输越赌,他自己喝酒回来路上醉倒了,因为皮相还不错,被染了花柳病的寡妇捡回去风流一夜,回来没多久他便因为染了脏病一命呜呼。
死的很丢人,简直难以启齿。
但最崩溃的是他欠下了许多债务,追债的人砸开了裴府的门,值钱东西全部搬走,两位老人也吓得病倒了。
府中下人跑的跑,散的散,裴夫人亲自照顾公婆,打理丈夫的丧事,夜里就关紧门窗搂着儿子瑟瑟发抖。
因为债没还完,追债的一直想绑了她卖到花楼里去,白天不好上门抢人,就夜里猛砸门窗。
最惊险的一次是他们闯进来,拉扯之间当着裴子恒的面撕开了他母亲的衣襟,裴夫人那种屈辱痛恨的眼神裴子恒一辈子也忘不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直到裴夫人的父亲辞了官,卖掉所有家产,将债给还完了。
他们离京回乡之前,裴夫人带着裴子恒给他们磕头送别,老人家心疼女儿,就对裴子恒说你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孝敬你母亲。
裴子恒记下了。
所以后来无论原本温柔的母亲变得多么暴躁古怪,他都沉默着包容。
裴夫人没日没夜地绣衣裳养活裴子恒读书,直到儿子考上功名,压在心里的苦才促使她趁着儿子不在家时上了吊。
但突然折回来的裴子恒救了她,什么都依着她,好像要给她补回去那些没过上的好日子。只求她别再寻死。
裴夫人好像是因此憎恨上了儿子,变着法子为难裴子恒。
这些事蔺游都有所耳闻,因为京城是个瞒不住事儿的地方,人多,就没有秘密可言。
但他不知道裴夫人性格变得这么……刁钻。
沉默半晌,他不晓得说什么,裴子恒也不欲多提,谈起公事:“昌勇侯在陛下面前改了口风,直说范小侯丢尽了他们家的脸,目无法纪,请陛下依照律法处置。怎么,刑部还留着他一条命么?”
“裴师兄说的哪里话,刑部虽然审问过程有些血腥,但总归是有分寸的。”蔺游放松肩膀,他喝了口茶,语气平静。
“郑英公最近在截胡范家的私盐生意,咱们的法子奏效了。他们内部破裂,此时留着范小侯的命,将人转移到天牢去,卖郑英公一个人情,他自然会更加卖力地为陛下解忧。”
裴子恒的手指敲打着自己的膝盖,眉宇之间也放松了点:“那便好,不枉费咱们等了那么久的时机。”
蔺游很骄傲:“还是沈师兄猜的准,盯住没脑子的,果然比与老狐狸斗智斗勇来的简单。”
“嗯。”裴子恒心里不喜欢沈钰安,却没否认蔺游。
说了这一会儿话,老仆妇端着几份家常小炒上来了,裴子恒道:“若你不嫌弃,留下用了饭再走吧。”
蔺游心里并不介意,他夹了一筷子辣炒笋尖,诡异地咀嚼出几分熟悉。
他总觉得自己是在哪里吃过这样简单淳朴的炒菜的。
那时候对面应该也坐了一位师兄……裴、沈师兄?
裴子恒看蔺游突然就静止不动了,疑惑道:“蔺游?”
谁知蔺游反应很大地吓掉了筷子,一边去摸筷子一边道:“失礼了失礼了……我没事。”
他只是想起来了!所以为什么他突然就又回到了五年前办案啊!他的妙杏姑娘呢?
“什么是逆转阵法?便是将过去的事物再次重现,如果有人和事情与原本的轨迹发生了太大的偏离,记忆就会提前从阵法里挣脱出来。”
妙果坐在桌案边吃面,沈钰安给她湿漉漉的长发绞水。
夜风习习,这是妙果主动“占有“”他一下午才换来的温馨时刻——一起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所以师兄现在只是想起来后面发生的事,但修为却没回来吗?”她喝了一口汤,提问道。
“不错,按照原本的轨迹,我并未多一场婚礼,和一个热情的小师妹。”
用灵力烘干了头发,沈钰安将自己埋在妙果的后背,嗅到她身上的皂荚香和自带的花香。
背上贴上来好大一只师兄,妙果庆幸自己吃完了,不然非得整张脸压进碗里不可。
沈钰安不觉得自己重,他从后面将妙果搂住,手掌轻轻按在妙果的腹部,轻言细语地问:“吃饱了?”
吃饱了,哪里都吃饱了。
再不是纯真少女的妙果将他的手拉下来,郑重道:“师兄,眼下这种情况实在太危险了,咱们还是要破了别人的阵法才是。”
“你说的对。”沈钰安的鼻尖在她耳边蹭了蹭,“不过还有一件事,我比较在意。”
“什么?”妙果动了动脖子躲他,“有些痒,师兄别……哈哈,您在做什么。”
她被沈钰安掉了个方向,被迫双手双脚缠在师兄身上,沈钰安和她额头抵着额头,大手分别握着她的腰身和后颈。
“带你去看看识海,我看看出了什么问题。”
这件事早就该办,突发意外才耽误了许久。
“好吧,怎么去呢?”
说起来很玄妙,妙果闭上双眼,她察觉自己脑袋里多了一团火红色的光团,毛绒绒的过分可爱,她想过去碰一碰,却发现能动的也只是一团浅绿色的光团。
两团光追逐着,在刹那间闯进一片金灿灿的夕阳暮色里。
妙果挂在师兄身上,她从沈钰安背上跳下来,弯腰拂过越来越饱满的麦穗。
“原来是在这里,我的识海真好啊,这么多的粮食,就不会挨饿了。”
沈钰安目光追随着她,慢慢挪近半步,才转移目光打量这片久违的地方。
依然寂寥广阔,生机勃勃,除了他们两个,再找不到第二个影子。
妙果在他打量的时候牵住他的手,拉着他走了两步,站定。
自己又绕着沈钰安走了两圈,抱着手臂观察:“就是这个角度,嗯,这么看真的是师兄啊。”
沈钰安任由她折腾,只是很难忍受她放开自己的手和渐渐拉远的距离,他克制着,笑问:“上次就是在这里见到我的?”
妙果点点头:“是呀,不过您在找猫,不是同我说话。”
找猫做什么?沈钰安从小到大不讨任何动物喜欢,猫咪尤甚,不仅不喜欢他,看见了还要凑上来呲牙哈气。
他与妙果说了,妙果跑过来抱他的胳膊安慰:“没关系,那咱们躲得远一点。”
沈钰安趁机与她十指相扣:“嗯。”
因为在识海查看了,没有任何异常,二人退出去,妙果睁眼,耳边有一声叹息与师兄的话重叠在一起,听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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