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欣甩甩脑袋,她视线徐徐扫过周围,最后落在不远处的何东帆身上。
她微抬手臂从小姐妹手中抽离,缓步走向何东帆。
她看着他,停在他面前,微微仰头,深深地看着他。
她头上歪歪的挽了个髻,插了朵花,此刻要掉不掉,如她现在站不稳的身姿。
她脸颊不知是妆容还是喝酒的缘故,白里透着绯色,眼睛水汪汪的,然后身子缓缓往前倾倒。
何东帆急忙上前半步,接住她。
和那年她主动抱他不同,也和上次她主动扑到他怀里不同。
这次,他是真的,实实在在的抱住她,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身子,手掌贴在她身体上,承受她的重量。
她身子很单薄,很软,还很…香。
小姐妹急忙上前去搀扶。
何东帆咽了口口水,主动松开手,不敢再抱。
可宁欣不愿意,转动手腕轻松挣扎开姐妹的搀扶。她直接圈上何东帆的腰,声音带着哭意:“我只要他…只要他……”
我没听错吧?
何东帆被宁欣的行为和话语搞得全身血液都往脑袋冲,一双手虚在空中,站得像个木头桩子,他是一点占便宜的轻浮念头都不敢有。
杨晓桢看宁欣醉成这样有些崩溃,没想到她平时规矩得像尊佛,喝醉了就占男人便宜。
她急忙去拉她:“欣欣,你喝醉了。”
宁欣额头抵着何东帆脖颈处,摇头:“我只要他。”
说完,她偏了下头,脑袋压在他肩上,圈在他腰上的手有力量的收紧。
这次,何东帆是真的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确实说的是,只!要!他!
这就是喝酒壮胆吗?
这就是酒后吐真言吗?
何东帆心律不齐,喉头干涩,不禁又咽了一口口水。
他虚在空中的手慢慢下落,一只手环着她的腰,一只手圈着她的背,指腹收紧。
她的背是裸露的,皮肤是区别于男人的细腻,细细的背骨因她呼吸有微微的浮动。
何东帆手指一颤,手掌往下,圈在有衣料的部位。
他侧头:“晓桢姐,我带她去客房吧,你先去忙,他们催你好几次了。”
杨晓桢看了眼宁欣,真是没办法跟耍酒疯的人讲道理,再说她现在醉了,拳头怕是也不受控,指不定就挥上来。
她点头:“那你先照顾她,我这边忙完就来。”
得到同意后,何东帆没犹豫,直接把宁欣横抱起来,对酒店服务生道:“走吧。”
客房在酒店的八楼,出了电梯还有一段距离。
走廊狭窄昏暗,一个人都没有。
厚厚的地毯隐去脚步声,何东帆可以看见因自己走路而被踢起来的粉色纱裙。
她靠在他胸口,闭着眼睛,她的手还勾在他脖颈上。
她好像很难受,眼睫润润的,眼皮轻颤。
何东帆没忍住,把她身子抬高,往怀里压紧了些。
真的是好长一段距离,服务员都担心何东帆抱不动,不禁加快脚步。
快到客房时,服务员早早掏出房卡,几步跑过去,‘叮’一声刷开房间门,顺手把房卡插进卡槽,为何东帆把房间门敞开。
何东帆抱着宁欣进去。
这是一件简洁的大床房。
何东帆把宁欣放到床上,同时听见房间门关闭的声音。
他给宁欣脑袋垫了个枕头,想去给她倒点水喝,手才刚抽离就被宁欣一把抓住。
宁欣眼睛半睁着,眼眶水润得模糊,嘤声:“别走。”
何东帆没听过宁欣这样的声音,整颗心都软了、麻了。他立马半蹲在床边:“不走,我不走。”
他这样说,宁欣却依旧抓着他手,没有放。
她拉着他的手,靠近脸颊依着,轻轻闭上眼睛,晶莹的泪花滑出眼眶,语气乞求:“不要走,你不要走。”
何东帆有些不知所措,憋着气用左手指腹给她抹掉眼泪。
眼泪凉凉的,她的脸颊烫烫的。
何东帆脱口而出:“我不走,我永远陪着你。”
宁欣很细弱的‘嗯’了一声,重复:“永远…是永远。”
何东帆以为她不信,脑袋空空地举起左手,振奋的发誓:“我会永远陪着你,我的永远是…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从来都说话算话!”
宁欣握住何东帆的手紧了紧,脸颊又往他手上蹭了蹭,低声:“我们要买房子。”
何东帆不假思索的点头:“买。”
“买我喜欢的。”
“好。”
“装修也是我喜欢的。”
“当然。”
宁欣吸了吸鼻子,眼泪从紧闭的眼眶里渗出,带上更多的哭意:“家具也是我喜欢的。”
“不哭。”何东帆心疼得紧,无措的给她擦眼泪,“都听你的,全部听你的,你别哭,你哭我不知道怎么办。”
“我们,说好的…说好的。”
何东帆点头,哄她:“说好,我记住了,全部记住了。”
“说好一辈子的。”
“好,一辈子,永远!”何东帆承诺。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抓住我?你为什么…”宁欣情绪失控,急促的喘息,哼声哭,“你没抓住我……”
何东帆脑门出了一层细汗,左手立马贴上去包裹住宁欣的手,微微握紧:“抓住了,抓住了,别哭,不要哭。”
宁欣抱着何东帆手腕,手指颤抖,哭噎着:“不怪你…不怪你,是我说那些话伤你心,我明明知道说那些你会伤心,对不起…对不起。”
何东帆不太明白,只能顺着话安抚她:“没有对不起,没有。”
宁欣睁开眼睛,眼神比刚才有神,却盛满悲伤的水泽,抽噎得肩膀都在颤抖:“那些话,不是真心的,对不起。”
何东帆心乱如麻,云里雾里。
哪句话不是真心的啊?
又不买房了吗?
宁欣眼神闪烁:“我没怪过你,爸爸的事没怪过你,从来都没有。”
爸爸的事…
何东帆眼神一怔,背脊倏然僵硬,有种疼痛感。
他伸手拨开宁欣掉落下的发丝,捧着她湿润的脸颊用力,粗重的喘气:“宁欣,你看清我是谁。”
宁欣没回答他,只是哭着诉说:“妈妈死了,是因为…是因为我。如果我能多关心一下她,如果我那天没有睡觉,如果我多和她说说话,如果…如果……”
可是没有如果。
“妈妈、妈妈不会…”宁欣泪如雨下,声音哽咽得抽搐,“妈妈就不会自杀。”
自杀两个字传进何东帆耳朵,他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抱住宁欣,把她抱进怀里。
他感受到她的自责,她的痛苦,那些…似乎也全部传递到他身体里。
他哑着嗓子安抚她:“别想了…别想了,都过去了。”
宁欣摇头,声音闷在何东帆怀里:“妈妈因为我死了,我的学籍、学籍也没了,我什么都没了,呜呜,什么都没了。”
“你现在有我,我会陪着你。”何东帆嗓子暗哑得发颤,“我会一直陪着你。”
“对不起,说那些话伤害你,真的对不起。”宁欣抓住何东帆衣襟,“我害怕,盛昱,我害怕……”
盛昱,这两个字,像尖刃刺进皮肤,直捣心脏。
心跳瞬间骤停,一片血淋淋。
没有疼痛,麻木得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何东帆只是闭上眼睛,胸口一起一伏,异常明显。
宁欣哭噎的嗓子说出的每个字都抽搐,却让何东帆听得非常清楚:“我害怕…怕我离开这个世界后你会自责,会太难过,所以说那些话离开你,我当时…我当时……”
那样的回忆太痛苦了。
何东帆缓缓睁开眼睛,轻轻推开宁欣。
他看着哭成泪人的她,木讷地质问:“你说什么?”
宁欣没回答,只是垂眸,看着自己的左手手腕。
细细的手腕上,绑着粉色的拉花。
何东帆在脑子里混乱地想了一下,他从未看过她左手手腕,那里更多时候都带着一只白色的运动护腕。
这没什么奇怪的。
可是此刻心里的猜想让他害怕。
他要确认。
他抬手,拉开绑着的蝴蝶结,粉色的拉花瞬间掉落在白色的床铺上。
他把她的手翻转,手腕处细细的一条疤痕,肉粉色,微微凸出。
宁欣还在抽泣:“后来、后来我没勇气去找你,我不想在你身边做个永远只能索取的人,你那么好,为我、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变成什么样,才有资格去找你,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了…我、我很累,我很怕……”
何东帆红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手腕,指腹轻轻的摩挲那条凸起的痕迹,像是在检查,那是不是真的。
那是有温度的。
抹不掉的。
确实,是真的。
所以当年,她和盛昱分手,是因为打算离开这个世界。
“盛昱。”宁欣轻轻的泣,声音比刚才小了很多,“如果我找你,把这些解释给你听,你会原谅我对不对?我们、我们会回到以前那样…”
她尝到眼泪的苦涩,一遍一遍的重复:“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她像是要一个答案。
何东帆抬起手臂粗糙地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眶:“对!”
宁欣看着他,用含着泪水,迷茫又想确定的眼神。
何东帆知道,她看的不是他。
他把她左手放开,拨开她脸颊上被泪水打湿的头发,很艰难的点了下头,很坚定的语气:“会的,一定会的。”
宁欣终于止住了眼泪,徐徐闭上眼睛,喃喃:“这样,就太好了。”
她好像哭累了,很快便沉睡,只是时不时不受控地轻轻抽泣一下。
何东帆起身,给宁欣把高跟鞋脱掉,给她拉上薄薄的被子。
他反身滑坐在床边的地毯上。
他双手无力的搭在膝盖上,垂着头,视线定在地毯的螺旋花纹上,有些眼花。
他自己都诧异。
原来,她所说的喜欢的人,是盛昱,不是他。
真相是她爱盛昱,一直一直都是。
她一点也没有喜欢他。
他现在全部知道了。
却没有失落,没有嫉妒,甚至没有难过。
所有的所有,都被锥心的心疼掩盖。
他不敢想,她当时,该多绝望。
她是在一点光亮都没有的深夜,还是在阳光倾洒的午后…
是用水果刀,还是刀片,还是其他什么利器割开那里…
她一定流了很多血…
她一定很痛…很痛……
第47章 欺负
宁欣醒了,第一感觉是头痛。
她揉着发疼的太阳穴缓缓睁开眼睛,结果眼睛比头还疼,她又闭上。
她晕晕乎乎缓了会儿,再次睁开眼睛。
房间很暗,只遮阳窗帘处落进一束光线,能看出,已经是白日。
宁欣脑袋很空,没有任何思绪,她想转身,才发现胸口搭了一只胳膊。
警惕心比所有思绪都先苏醒,她自然反应扣住那只手腕。
玉儿从美梦中痛醒,沙哑的嗓子却很犀利的叫嚷:“啊——杀人啊——”
宁欣头更痛了,立马松手,把人翻了九十度:“玉儿?”
“欣姐,是我!”玉儿还睁不开眼睛,因为喝了很多酒整张脸有些水肿。
宁欣急忙道歉:“对不起啊,我给你揉一下。”
说着,就给玉儿揉手腕。
玉儿倒有些享受的意思,慢慢的,她醒了:“欣姐,你还好吧?昨晚你醉了。”
“还好。”宁欣道谢,“谢谢你照顾我。”
玉儿并不占人功劳:“不是我,是晓桢姐给你卸的妆,换的衣服,她只是叫我来陪你睡觉,怕你半夜出事。”
宁欣下意识看了下自己身上,白色的T恤,是她自己的。
她有些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只是没想到你是一杯倒!”玉儿翻身坐起来,用手顺了顺头发,“好饿啊,是不是该吃饭了?”
宁欣昨晚没怎么吃东西,被玉儿这么一说,肚子配合的咕噜叫:“走吧,我请你吃早饭。”
她在床头柜找到自己的手机,抱歉一笑:“好吧,应该是午饭。”
宁欣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冲澡洗头,她闻见自己身上很香,就是化妆师给做头发时喷的那种呛鼻的香味。
宁欣打整好自己出卫生间,玉儿正躺在床上跟人甜甜蜜蜜的讲电话,看宁欣出来,她快速挂断电话,进去洗漱。
宁欣在外面等着,她没有甜甜蜜蜜打电话的人,就有些百无聊赖了。
她打量这间房。
这间房不大,布置也很简单。
床铺正面挂着一个超薄电视,下面一张矮柜,上面摆着遥控器,纸巾,以及酒店服务表等。
右面是一张沙发和一张茶几。沙发上有包,有换下来的衣服,包括宁欣昨天的伴娘服。
宁欣垂眸,看见茶几旁边有个铁制的镂空垃圾桶,里面有昨天绑在她手上的拉花。
恍惚间,宁欣脑袋里出现一个很模糊的画面。
她的左手平放在床铺上,粉色拉花穿过她手腕,有些不舒服,一双大尺寸的手给她把拉花系上蝴蝶结…
太模糊了,像是做梦。
这时杨晓桢打来电话,说半小时后酒店餐厅用餐。
餐厅里,还有近三桌的客人,都是远道而来参加婚礼或者昨晚喝多了,不方便当天回去的。
吃完饭,新婚夫妻俩一一把客人送走。
宁欣继续着伴娘的职责,跟在杨晓桢身边帮忙递一些小礼品,小特产。
杨晓桢抱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士,与之依依不舍的告别,送她上车。
后面的客人是新郎孟老板的亲戚,杨晓桢稍稍得了空隙。
宁欣抽着这点空隙靠近杨晓桢:“我昨天醉了,应该没破坏你的婚礼吧?”
杨晓桢瞥了一眼宁欣,笑得很有深意:“你真一点也不记得?”
宁欣思索片刻:“你把拉花在我手上系了个蝴蝶结?”
这是她唯一的、一点点的模糊的记忆。
“拜托,是我帮你换衣服的时候给你取下来的好吗?系什么系?”杨晓桢翻了个白眼儿,“你还真是一点也记不得你干的好事!”
“!!!”宁欣,“我真破坏你婚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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