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欣欣把玩着一个粉红色的泡沫球,“没什么了,就随便提了那么一嘴,再说,我又不懂商业上的事儿,他跟我说了等于对牛弹琴。”
郑欣欣说着,又觉得自己用词不当,连忙改了一句:“对公主弹琴。”
苏莞无声失笑摇了摇头,但她的心里却越发感到更加的不踏实。
现在的顾安衍几乎是不管不顾胆大包天,凭着祝董事长对他的信任,在祝董事长的眼皮子底下架空了公司。
祝谨宸查过顾安衍的账户,但没查出纰漏。祝谨宸又安排冯明查了顾安衍负责项目的对外账目。他原本是打算先拿顾安衍对外公开的账本子试水,但没想到这本账居然也没查出什么猫腻。
祝谨宸知道顾安衍应该有两本账,但冯明拿不到,祝谨宸也拿不到。
虽然现在很多公司对外的账面都看上去天衣无缝,但没有任何假/账能够完全做成真账。只要审计的能力足够,且用心去查,就一定能够查到漏洞。
祝谨宸的手底下养了不多不少也有二十几个审计师、会计师,全部都是行业里的尖端人才,几乎说什么样的账目都见识过,他们把账本子轮一遍都没有发现问题,那么大概率就是真的没有问题。
祝谨宸并没查到顾安衍洗/钱的真正海外账户,但苏莞却知道。
那个海外账户是之前苏莞跟在顾安衍身边时无意间发现的,但因为比较复杂,苏莞也不是很确定。但苏莞知道那是不对的,她想要规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所以后来苏莞想利用祝谨宸,因为以祝谨宸的能力,如果他想,他或许可以帮顾安衍走回正路。
之前苏莞给祝谨宸的那份资金流动记录表就是为了试探祝谨宸,那个资金流动记录表的海外账户是之前会计事务所的正常账户,合法。苏莞是想以此试探祝谨宸有没有想要帮助顾安衍的心思,如果有,苏莞再采取下一步行动,但如果没有,那就算了。
因为苏莞也没有能力让祝谨宸一定去帮助顾安衍。
后来顾安衍来找苏莞,就是因为他对苏莞的想法心知肚明,所以才来警告苏莞,让她不要多管闲事。
苏莞心事重重地收拾着装饰材料,连泡沫球挂错了绳子也没看出来。还是一旁的郑欣欣先发现了问题,用力拍了下苏莞的肩膀,“大姐!你一根绳子上挂几个绿色的球啊?”
苏莞这才回神低头去看,原本一根绳子上是要挂七个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但苏莞这根绳子上已经连续挂了五个绿色的泡沫球。
郑欣欣瞧着那一串绿色的泡沫球,“你这颜色,是你把谨宸哥哥绿了,还是谨宸哥哥把你绿了?”
苏莞默了一秒,瞥郑欣欣,“我跟祝总不是那种关系。”
郑欣欣连说了三个“好”字,一脸她都懂的表情,“欲擒故纵是吧?我知道,这样有情调。”
苏莞就不想跟她掰扯了。
郑欣欣继续跟苏莞显摆,“其实你要是想追谨宸哥哥是可以请教我的,毕竟我从小跟谨宸哥哥一起长大,他的性格我超级了解。”
苏莞心想亏着你超级了解还没把祝谨宸追到手,要是不了解,那基本就成陌路了。当然,这话苏莞没敢宣之于口,毕竟郑欣欣那公主脾气,你说她点不好她就直接爆了。
郑欣欣帮苏莞把那一串绿色的泡沫球都从绳子上撸了下来,“你知道吗?谨宸哥哥就是那种什么情绪都不喜欢表露出来的人,所以,我从前喜欢他的时候,就非常热情似火,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主动,谨宸哥哥这辈子也不可能主动。”
苏莞笑了声,“祝总真是亏了,没福气跟你在一起。”
郑欣欣闻言十分受用,“当然,像我这么可爱又漂亮的小公主,谨宸哥哥错过了肯定会偷偷后悔的。”
她说着,又顺手拿了根新绳子继续串泡沫球,“不过,苏莞姐姐你也还可以,虽然跟我没法比,但勉强也可以跟谨宸哥哥在一起。”
苏莞无声叹了口气,“我谢谢你。”
郑欣欣丝毫不察觉别人的语气,天真又诚实地回了句:“不客气。”
苏莞下午从蛋糕店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在楼道里找钥匙准备开门时,介于安全通道与南边楼梯拐角的凹口内隐遁着一具男人的轮廓。
苏莞余光不经意扫过,在包里找钥匙的手顷刻间顿住。她下意识回头,男人高挺宽阔的身型被昏黄的楼道声控灯的光晕笼罩着。
苏莞诧异看着男人,“顾总?”
凉风从楼道的窗户口吹进来,浮动着顾安衍的发梢,他走到苏莞面前,伸手递过来一个U盘。
苏莞一怔,“这个是……”
顾安衍的语气很冷漠,“你不必管这是什么,你只需要帮我保管一段时间即可。”
苏莞敏锐察觉到这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现在顾安衍与简家几乎闹僵,祝董事长也对他颇有意见。自从顾安衍代管祝氏集团之后便开始疯狂扩张,在商场上得罪了不少人,这会儿不乏落井下石。
从前顾安衍主动的局势已经变得相对被动,所以有些东西,放在他的身边便不再安全。
苏莞伸手将U盘接过去。
顾安衍没再说任何话,转身迈步向楼下走去。
苏莞无意识追了一步,“顾总……”
顾安衍顿足,但依旧背对着苏莞,没转身。
苏莞犹豫了一秒,“那天你结婚……我去了黄金楼。”
顾安衍淡漠嗯,“知道。”
苏莞手指抠着手提包链条,“我……”
顾安衍并不避讳她,“没什么大不了的,跟你没关系,忘了吧。”
他话落便继续迈步下楼,窗外的夜色落在他的身上,微凉含霜。他明明应该是霁月光风般的男人,但却如此孤寂悲凉。
苏莞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耳边是顾安衍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她就那么静静地听着那些脚步声,直到再也听不到,她才无声叹了口气,转身重新从包里找出钥匙开门。
苏莞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把U盘藏好,但这么重要的东西锁在柜子里并不保险,苏莞想明天去买一个小型保险箱,但又觉得保险箱太过显眼。别人无心便罢,若有心,傻子也知道先去找保险箱。
苏莞窝在沙发上想了很久,然后她忽然起身将化妆台上的口红拿了出来。她打开口红的盖子,然后将里面的膏体全部扣了出来。U盘的体积不大,套一个塑料薄膜保护着,放进口红里面正好。
做完这一切,苏莞又将口红盖子盖上,然后将装着U盘的口红锁进了抽屉。
口红是女人的必备化妆品,放在哪里都不显眼,也不容易被人疑心。虽然这么做也存在一定的风险,但俗话说,大隐隐于市,越是普普通通的东西,反而越不容易被人发现。
日子又非常平静地过了两天,第三天苏莞从培训班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祝谨宸大包小包的杵在她家门口站着。
苏莞愣了下。
祝谨宸言简意赅,“家里装修,很多东西暂时没地方放,能不能先暂时放在你家,等装修好了我再搬回去。”
苏莞下意识看了眼隔壁,门开着,里面有三个装修工人,正贴墙皮的贴墙皮,打眼儿的打眼儿,铺地板的铺地板。
苏莞又看了眼祝谨宸放在她家门口的几个行李箱,她当然不能说不行,便直接开了门,“进来吧。”
祝谨宸微微弯了下嘴角,拎着行李箱就跟在了苏莞后面,但他进门后没随便去放东西。毕竟是女孩子住的地方,总要守着分寸让苏莞先整理一下。
但其实不用整理,苏莞家的户型是两室一厅,苏莞自己用了一间卧室,那间没用的卧室一直空着,放几个行李箱绰绰有余。
苏莞指了下那间不靠阳台的卧室,“放在那里吧,行李箱里没什么贵重物品吧?”
祝谨宸有意逗她,“如果有,不帮忙保管吗?”
苏莞抿了下唇,“你的东西都很贵,坏了我赔不起。”
祝谨宸闷笑,“我什么时候让你赔过?”
苏莞就不说话了。
这倒是真的,苏莞从前给祝谨宸当助理的时候没少给祝谨宸霍霍东西。最严重的一次是晚上开车,苏莞没看清楚路,直接把祝谨宸的宾利车撞在了马路牙子上,但祝谨宸也没让苏莞赔。
苏莞问祝谨宸,“家里装修有地方吃饭吗?”
祝谨宸就是等这句话,“要是方便的话,我也可以过来蹭饭。”
苏莞没来由笑了声,祝谨宸都开口了,她能因为几顿饭就说不方便?
苏莞又问:“那住的地方……”
祝谨宸这回没开玩笑,只说暂时住在金门。
苏莞闻言点了点头。
她继而拎着菜往厨房里走,祝谨宸瞧见扫了眼,才注意到苏莞买了很多食材,大大小小差不多七八个袋子。
祝谨宸隔着老远扫了眼餐厅的位置,但没看清楚是什么,只隐约看到一个锅。
祝谨宸问苏莞,“晚上吃什么?”
苏莞说火锅。
祝谨宸挑眉,“你一个人吃火锅?”
其实不是。
原本郑欣欣要来苏莞家里吃火锅,但苏莞食材都买好了,林鹤一个电话打过来,又把郑欣欣约走了。
苏莞微微侧身,“要一起吃吗?”
祝谨宸点头,“好啊。”
苏莞便将火锅端出来,加水、加锅底,再插上电,先让它自己在那里煮着。
祝谨宸看到厨房里还有一堆没处理的食材问苏莞,“需要帮忙吗?我给你打下手。”
苏莞半信半疑扫他一眼,“会擀面条吗?”
祝谨宸摇头。
苏莞又问:“会顺菜吗?”
祝谨宸又摇头。
苏莞默了一秒,“那你会做什么?”
祝谨宸一本正经地想了想,“有什么需要买的吗?我可以帮你去超市买。”
苏莞抖落开围裙系到自己身上,“那你还是出去等着吧。”
最后这顿火锅以苏莞一个人忙里忙外告终,当然中间祝谨宸也想过帮忙,但当苏莞让祝谨宸把土豆切成片,祝谨宸却把土豆切得跟积木一样的时候,苏莞就把祝谨宸赶出了厨房。
准备开始涮火锅的时候,苏莞问祝谨宸,“要喝酒吗?”
祝谨宸意外反问:“有酒吗?”
苏莞拿了两瓶韩国清酒,“郑欣欣喜欢喝这个,原本给她买的。”
祝谨宸笑,“没想到我也有沾她光的时候。”
苏莞也笑了下,将其中一瓶清酒递给了祝谨宸。
天气渐渐变凉了些,吃火锅又暖和又舒服。祝谨宸和苏莞两个人围着一张不大的餐桌,桌子上是热气腾腾的小火锅,这种气氛是一种说不出的温馨而又踏实的感觉。
苏莞将一些大的叶子菜用剪刀一剪二,然后再放进锅里,祝谨宸就只管着放肉。肉都是商场里给切好的,直接倒进锅里就行,祝谨宸也就会做这些。
等开锅的时候,两个人就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先是说到了郑欣欣,祝谨宸说林鹤准备过年的时候带郑欣欣回林家见父母,然后林家也会正式向郑家下聘,总的来说,林、郑两家算是门当户对,林鹤与郑欣欣也互相喜欢,不失为一段好姻缘。
话说着,小火锅里面“咕噜咕噜”地冒了泡泡,苏莞将锅盖子掀起来放到一边,又让它开着锅继续煮。等完全煮熟之后,祝谨宸主动用公筷先夹了肉和菜放到了苏莞的碗里。
祝谨宸问苏莞,“你过年有什么打算?”
苏莞夹菜沾调料的手一顿,说没什么打算,就正常过。
苏莞只跟顾安衍一起过过年,但说是过年也不算是,就跟平常任何日子都没有什么区别。她和顾安衍刚从境外回来的时候很难,那个时候苏莞只有十五岁,所有生活的重担都压在顾安衍一个人的身上。后来顾安衍慢慢有了钱,很多钱,不明来路、不明缘由的钱。
大概是在前年,苏莞和顾安衍算是过了一个相对有意义的除夕,因为顾安衍给苏莞买了烟花,两个人还一起吃了水饺,还看了春晚。
只此一次,是苏莞唯一过过的年。
苏莞问祝谨宸,“你呢?”
祝谨宸喝了口酒,很随意的语气,“谁知道,搞不好今年不一定让我进家门。”
苏莞知道祝谨宸说的是什么。
虽然现在顾安衍因为婚礼的事让祝董事长颇为不满,但祝董事长却依然对顾安衍很好。
契机是因为顾安衍带着祝董事长去精/神/病医院看了他的母亲。
到底是曾经亏欠过的女人,祝董事长都这把年纪了,难免触景伤情,心怀愧疚。
当然,这事儿原本跟祝谨宸没什么关系,但祝董事长去看顾母这件事儿让祝母知道了,祝母性子暴躁,在家里一通打砸,把祝董事长气得不轻,还对祝母说了特别伤人心的话,说什么样的母亲教育什么样的儿子,说祝谨宸能为了一个不入流的女人抛家舍业,少不了祝母的“功劳”。
就这样,祝谨宸因为自己母亲的任性妄为而无辜躺枪。
祝谨宸放下酒杯又夹了一片羊肉,“要不今年我们两个一起过,反正你没什么计划,我也不打算回家。”
苏莞闻言抬眸,“你不回家,你母亲怎么办?”
祝谨宸半分轻嗤,“她巴不得我不回去。”
苏莞便没再说话,没约定,但也没拒绝。
之后的几天,祝谨宸便成了苏莞的食客,除了早餐祝谨宸在金门吃之外,午餐和晚餐都会准时去苏莞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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