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久违地连打两个哈欠,小白蛇受惊,蛇尾圈上他的脖子。
怎么忘了他出远门会带上小蛇呢?栾芾僵硬地松开他的手,揉了揉鼻子,默默拉开一米的安全距离。
方肆安抚地轻摸蛇头,瞥了眼旁边立刻安分马上乖巧的女人,在无人注意到的角度里微微勾唇,眼底尽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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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方外遇游士18 ┃我未婚妻
五会城坐落在合汾人迹罕至的山群边沿,主楼飞檐翘角,斗拱高柱,朱色为主,缀以白色繁画。
城外有人把守,往时城门紧闭,今日敞开待客。
黑色雪佛兰一路开到了主城门口。
方肆率先下车,径自打开后备箱,取出一个半米长的旧木匣,沉甸甸的木匣两端系了皮带,他左臂穿过带子将木匣背在身后。
等栾芾下了车,哑叔朝他们二人点头示意后,启动引擎,车头缓缓朝来路使离。
大门口早有人候着迎宾,长衫小童一板一眼地扬声问:“不知是何方贵客到访?”
方肆对旁人素来是能不开口就不开,栾芾很自觉的上前寒暄:“我们从千泽山来。”
“原来是盘云观的道友。”六七岁的小童老气横秋地作揖,走在前方带路,“这边请。”
越过照壁,穿过花草常青的前庭,小童在一扇雕花木门前停下,他敲了敲门,随即推开,躬身离去。
栾芾和方肆对视了一眼,并肩入内。
偌大的堂屋里有一张长桌,桌子两旁各放二十五把木椅,此时几近满座,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屋内众人寻声抬首,见踏步而来的黑衣男子英俊挺拔,他身边的白衣女子靡颜腻理,是一对夺目的璧人。
有人不满,愤然出声。
“同样的请帖,有人昨夜就提前赶到,有人却要我们等了大半日,恨不得被三催四请八抬大轿的迎进来,好大的架子啊。”
栾芾觉得好冤,他们一大清早就出发了,哑叔把车开得飞快,还不是因为路程遥远以至于下午四时才抵达,再说帖子没定具体几点会面,他们就是晚上才到也占理。
她定睛一看,呛声的人坐在桌尾,皮肤黝黑,矮矮胖胖,是老熟人了。
“我就算不来,这位置也轮不到你来坐。”方肆看都没看老周一眼,走向主坐右手边空着的第二张椅,“要不是我在新培镇救过你,你今天没命坐在这里。”
人呐,一旦忘恩负义,就与白眼狼没区别,其他人再看老周时,眼神多少带点嘲弄。
老周一时卡壳,众目睽睽之下只好恼怒地别开头。
栾芾走到他身旁站定,发现主坐是沙鸿宇,右侧第一个位置坐着陆戈,对面第一和第二个位置分别是汤明馥和连温禄。
方肆浑然不在意自己成为焦点,朝她的方位扬起下颌,声音淡淡:“这是我未婚妻。”再居高临下地斜视坐在右侧第三把椅子上的中年男子。
他没头没脑的来这么一句,又这么盯着人,明晃晃的表达一个意思:给我未婚妻让个位。
众人十分诧异,没想到出了名的冷心冷肺的方肆,居然有了未婚妻,还色令智昏带到了此处。
一时之间,焦点转移到她身上,包括陆戈和连温禄那意味不明的目光。
火辣辣的视线让栾芾感到芒刺在背,正要说她可以随便找个空位坐,就见那大叔二话不说起身,没有怨言的挪到别处去了。
这行里有很浓厚的慕强风气,盘云观方家的大名谁都听说过,别看第十代传人方肆几乎不出蒙浬,可他的资料在各大门派是人手一份,他人不在江湖,江湖里却有他的传说。
在场有四十几人,右排第二的位置不约而同的空给他,就足以说明他在行里的地位。
无论在哪里,都是靠实力说话,栾芾又上了一堂课,贴着新出炉的“未婚夫”坐下。
上首的沙鸿宇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感谢各位前辈不远千里应邀而来,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开门见山,一起商议讨伐扶柳的大计。”
经过雀枝山事变,连温禄成为了公认的智囊,他第一个发言:“扶柳百年来了无踪迹,要找她难如登天,她这么看中我先祖的魂魄,不如我们借助魂瓶和魄瓶请君入瓮。”
有人不解,提问道:“她是梅妖,冬季气盛,如鱼得水,怎么不等过了冬避其锋芒再说,偏要在这个时候生事?”
陆戈接话:“我们七月在新培镇拿到连鸿熙魂瓶时,扶柳就有所觉,但直到我们不久前从雀枝山拿走魄瓶她都没有动作,我推测她是出了什么状况不方便来抢夺,与其日后被动的等她上门把我们逐个击破,不如我们主动诱她出山。”
沙鸿宇点头:“正是,夜长梦多,不宜再拖。”
另一人嚷道:“百年前那么多人丧命在她手上,静月观更是无一活口,过了那么久,想必她修为精进,光凭我们几人,要除她谈何容易!”
在座的方士里,有一半参与了雀枝山取魄瓶的行动,当时留宿地选在闲置了百年的静月观,他们初登门时,观里满是肆意生长的杂草,任谁看了都万分唏嘘。
除了静月观满门丧生,五会城当年亦是伏尸百具,就连那么强悍的方家人都被下了短命的禁术,足以可见扶柳的厉害之处。
联想到扶柳本性眦睚必报,众人心下发怵,如若不能成功除掉她,必然重演昔日惨剧,在座各位怕是无一幸免。
汤明馥见众人神色低迷,沉吟半晌,取下充当发簪的点灵笔,沉声说:“我听家中长老提过几句往事,百年前,我太叔公重创扶柳,取走其丹脉制成这根点灵笔,扶柳逃走之际又遭伏击,她这百来年应是在隐蔽之地养伤。”
因此扶柳十有八'九修为无增,可能还有内伤在身。
陆戈叹息:“谁也不知道扶柳何时养好伤,她不遗余力保护的魂瓶和魄瓶都落在了我们手上,她不会躲太久的,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掌握主权。”
连温禄趁机鼓舞士气:“我向合汾军营申调了两万精兵,若是会主同意,明日我就发信号让他们过来,预计部分伏击在周围,部分设哨岗,一有风吹草动我们就能及时发现。”
沙鸿宇是五会正会的独苗,名义上是统领正会和旁支的五会会主,但他毕竟年少,像这种大事不敢轻易做主。
他悄悄观察陆戈和方肆的脸色,见他们没有异议,方应允:“那可太好了,等商议好具体部署,劳烦连大哥调遣部下配合计划。”待连温禄点头,再转头面向众人,“言归正传,怎么个请君入瓮法,请前辈们各抒己见,择优纳取。”
室内静了几秒,不一会响起七嘴八舌的讨论声。
如果有人能想出彻底铲除扶柳的办法,百年内肯定会扬名四海,所以个个都卯足了劲出主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整个大堂乱成一锅粥。
至天光入夜,没能定下一个所有人都满意的方案。
晚饭的桌上,大家似有拉帮结派的迹象,四十几人分成了几个小团体。
栾芾全程跟在方肆身边,他也没让她落单,卧室就安排在他隔壁。
接下来连着两日会议从早开到晚,吵得不可开交。
主角团很少发言,连温禄倒是听得很认真,听到精彩处还记笔记。
方肆目空一切的静坐,基本不吭声,只在听到蠢得不可救药的主意时冷笑一声,缠在他腕上的小白蛇也伸头威胁地吐信子,出主意的人话还没说完就畏惧的闭紧嘴巴。
栾芾跟他咬耳朵:“你别吓人家嘛。”都是来拼命的,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大家友好一点啦。
方肆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倒也没再为难旁人,做回越来越不耐烦的背景板。
闹得再凶,几天下来仍然没有定下计划。
期间,陆续有闻风而动的散修奔波而来,有的是死在扶柳手上的方士的后人、有的是静月观女冠的亲属,都是想找扶柳寻仇的人。
主角团自然不嫌人多,来一个迎接一个,来两个安排一双。
第四日早上,趁大家还没吵起来,连温禄抢先开腔。
“昨夜我跟会主和陆真人商量了一下,一致认为你们提过的办法中有些很有用。”他竖起左手食指,“第一,设下诛妖大阵,困住扶柳。”
说到法阵,沙家无出其右,当年有“天下第一阵”的威名。
众人看向沙鸿宇的目光顿时热切了几分,不过数息,热切逐渐冷却。
沙家法阵再厉害,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如何能做出当得起“天下第一阵”的法阵?他幼时父母接连丧命,搞不好传承早就断了。
“我有家里祖传的秘本,上面记载了一个独门伏妖阵,两百年来死在该阵的大妖没有十个也有九个。”沙鸿宇明白光凭自己不能服众,深吸一口气,以豁出去的语气说,“我年纪尚小,修为不高,怕不能发挥法阵精髓,所以我想请陆道友协助,不知陆道友方便与否?”
这是他们几人昨夜就商量好的,陆戈顺势答应:“愿尽绵薄之力。”
不少人嫉妒陆戈能共享沙家独门绝技,不过他声名在外,人品自不用说,修为只在方肆之下,当下无人有异议。
总之有沙家法阵加持,众人心下大定。
连温禄比出第二根手指,接着道:“草木妖修炼之法离不开天地精气,第二步我们可以用毒削弱扶柳的妖力,待她进入法阵,与我们打斗,修为受损到一定程度时,附近植被的精气必定会被她吸食收为己用,若是我事先给植被下毒,她吸走精气越多,中毒越深,不知哪位高人会制勿吻?”
勿吻是一种只针对草木妖的剧毒,对未开智的普通生灵毫无影响,届时把勿吻稀释到水中淋给附近植物,只要扶柳吸走其他生灵精气滋补自身,勿吻就会从精气流到她体内。
只要勿吻稀释得当,饶是扶柳也不能第一时间发现,等察觉之时,勿吻早已循环在她的四肢百骸。
问题是,勿吻是极冷门的毒药,当今会做的人一边手指都数得过来。
换了别处可能束手无策,不过五会人才济济,当下就有精通丹道的年轻方士举手:“我会。”
沙鸿宇十分欣喜:“好!我让人协助你,需要什么材料尽管提!”
连温禄松了一口气,比出三根手指:“第三,我们可以采用军队作战方式,以个人所长分成三队,作战时交替上阵,力求每一分力都打到敌人实处。”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经过投票,大部分人都举手同意了他的方案。
时间紧迫,登记好信息后,五十几人被分成了三个小队。
甲队是主攻队,三十人,方肆修为最高,本该由他带队,可是他嫌麻烦,直接丢给陆戈去管,看甲队的训练方式对他无用,他索性把自己踢出甲队之外,做个不归人管的自由人。
乙队是辅助队,十三人,全是做法阵、法宝、丹药等的人才,负责补给,沙鸿宇身为五会城的主人,由他带队。
丙队是防护队,十四人,负责各种防护,搞搞奇门遁甲,是一个中年大叔带队。
伏妖阵范围广,五会城不是最佳选择,陆戈算了半天,选了附近一处空地作为法阵地点,当即所有人都涌去那边。
栾芾被分到丙队,队长看她入门不久,不会奇门遁甲那等高深的技法,体贴的派给她相对简单的杂活,负责在沙鸿宇画的伏妖阵上放置材料、法宝、符纸什么的;听起来轻松,但是每放置一样物品都要经过缜密的计算,一旦放的位置偏差了一厘米,整个伏妖阵都将失去法力,且附近几个山头都是法阵的范围,常常要跑来跑去。
她是真的想出一份力,纵然辛苦,心里却很踏实,就是几天下来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找她未婚夫说几句体己话。
没见上方肆,倒是在放材料途中跟陆戈和连温禄碰上过面。
偶遇时,陆戈停下来跟她打招呼,感慨道:“没想到方道友带你回了千泽山,是他帮你开的你天眼?”
栾芾在给一棵大树贴上符纸,摇头:“和他有关系,不过不是他帮我开的,他反而想帮我关,所以才带我上千泽山。”
后来和他在一起了,双方都觉得保持现状会更好,关天眼的事没再提过。
陆戈沉吟片刻,遵从内心劝道:“此地凶险,你才修行数月,在扶柳面前不堪一击,不知道方道友怎么会带你来,我认为你该远离这里。”
这话不好听,但听得出来他是一片好心,也听得出来他是把她当朋友了,否则不会跟不相关的人说这种得罪人的话。
“陆戈,谢谢你。”栾芾感动他的好意,却不好多说她不来方肆就一定会死,她来了才可能会有变数这种话,浅浅一笑,“他不想我来的,是我自己硬要跟着,无论最后是生是死,我现在都想陪在他身边。”
言尽于此,陆戈不好再多言。
至于连温禄,他是主动找过来的,跟陆戈一样都想劝她走,只是没有陆戈那么委婉。
他直白地说:“方肆绝非良人,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
彼时,栾芾正在给树木淋勿吻水,闻言,无奈的放下水桶,今天那么多人来劝她分手,是因为明天法阵就生效的缘故吗?
“我知道,他自己都说过他不是良配,这些我都知道,就像你明知汤小姐时日无多,你还是照样钟情于她,不是吗?”
连温禄哑口无言,在新培镇的时候他和明馥仅是互有好感的阶段,雀枝山里几番并肩作战下,倒是暗生情愫。
他没有隐藏过自己对明馥的感情,谁都看得出来。
连温禄哑然半晌,低叹:“伯父伯母的遗愿是希望你余生平安喜乐,我希望你能过那样的生活,你只有离开方肆,离开这里,你才能做到。”
栾芾没想到他这样说,男主这是因为不能履行前婚约,所以心有愧疚,不想她涉险?
她莞尔一笑:“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才希望我按照你们的想法去生活,可是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也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而我想要的活法,是和他在一起,你也有爱人,不会不理解我吧?”
连温禄是想来劝人,不是来做恶人的,听罢,释然一笑:“好吧,我最后再多嘴一句,明天法阵生效后,就照计划合并我先祖的魂魄引来扶柳,在那之前,你要是想通了就去东门找我副官,他会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那,保重。”
不管怎么说,他是一番好意,栾芾心怀感激的目送他离去。
开了天眼后再看他,她发觉他身上的气跟别人不一样,就好像一分为二,两股气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暗暗较劲,非常诡异,怪不得在新培镇的时候,方肆和汤明馥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悄悄观察他。
当晚,栾芾身心疲惫的回到住处,见隔壁没有灯光,思索着久未见的未婚夫到底在忙什么。
刚合上房门,一双铁臂箍紧了她腰肢。
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她肩窝,温热的鼻息打在裸露的颈侧,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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