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中镇压着无数远古的怨魂,而这横跨海城的巨阵的阵眼, 就在这里。”任司抬眸看向自己死去的儿子。
“必须有一个灵魂来承载巨阵的力量,山河可以苏醒过来变得更强大,更好地守护海城,但唯独不能被超度。”
“一旦祭坛之上无人,整个海城就要崩塌。”
任司叹了口气:“庄小姐, 我念你和山河情谊深厚, 才告诉你这些。”
“我信任你, 也希望你不要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一旦被歹人知道,山河和海城都会陷入危险。”
凌衣衣:“好。”
任司:“口说无凭, 庄小姐是否可以在此立誓?”
他的嘴角勾起了阴寒的笑容, 巨蛇终于爬行过凌衣衣身前, 它是壮观而冰寒的巨兽, 俯视过来的黄金兽瞳像一面镜子, 映照出凌衣衣的全部身影。
它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 也要将她的认知蒙蔽。
真假不分,黑白颠倒。
任司就是利用巨蛇在是非明辨上的强大的精神污染一步步加深庄梦蝶和周子书的错误认知, 让两人成为他最忠实的帮手。
任司打得一手好算盘,但他并不知道, 此刻的凌衣衣有两双眼睛,一双是任山河的,一双是她自己的。
一双眼睛被蒙蔽,另一双眼睛看到真相。
在两厢对比之中,凌衣衣终于看清了整个地宫的真实面貌。
她的声调淡淡:“我发誓,我绝不说出这里的秘密。”
《古墓机关考》中的原理一直刻印在凌衣衣脑中,只要让她认知到古墓结构的真正模样,她就能辨明这里正在运作着何种阵法。
巨蛇是古墓空间中的最大权威,翡翠公馆的阵法与古墓中的阵法同源,那么这里的规则的权能就与翡翠公馆中相同,即是明辨的权能。
巨蛇影响着空间中的真假虚实,这处它一直栖居的巢穴,也被它的蛇瞳映照出了一层伪装的皮色,影响着凌衣衣对整个古墓机关的判断,而当那伪装被看破,凌衣衣立刻看到了整个巨阵的阵眼。
就埋在在任山河脚下,整座古墓最中央也最深处的巨大地砖下。
凌衣衣知道任司要做什么了。他将任山河的灵魂与海城无数诡物的灵魂联结,又通过换命阵将任山河的能量与他自己的能量置换。
当任山河被放出,海城的群鬼也会苏醒,而群鬼屠戮众生,获得的灵魂能量将集中到任山河身上,随后置换给任司。
届时,任司便会成为盘踞海城的最强的诡物。
二十年前将还活着的任山河关入翡翠公馆的换命阵的人是任司,现在欺骗庄梦蝶、周子书的人是任司,和巨蛇有着使令关系的也是任司,利用着海城古墓的阵法也是任司……凌衣衣几乎可以断定,在这个副本中,任司就是一切邪恶的起源。
北城考古队所说的古墓中能毁灭整个海城的东西,无疑就是任司正把持着的阵法,不难想到,北城考古队本就和任司有联系,也难怪他能在李威平的势力笼罩中如此自如,他们本就蛇鼠一窝。
如今任司又要杀了李威平,自然是利用完了从北城引来的利刃,要鸟尽弓藏了。
见凌衣衣发了誓,认知也如同往常一般被他的意志覆盖,任司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了,你回去吧,除掉李威平的事还需你尽心出力。”
凌衣衣点头后转身离开,她没有立刻往墓外走,而是拐向更深的甬道。
既然认知了任司布下的阵法,凌衣衣就能扭转他的阵法。在古墓之外的海城中布阵之前,她要立刻调整古墓中数百个机关节点,一遍之后一举反爆。
古墓中结构崎岖,当凌衣衣爬上一处湿冷的后室里,她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直视那只有千万年力量积淀的“蛇神”,对她造成的污染还是太大了。虽然她能巧妙地利用此刻双瞳的存在不被S级诡物修改认知,但它对整个灵魂造成的冲击还是在压溃她的躯体。
中邪的人会变得形状恐怖,精神污染过于强烈,人的身躯与机能也会紊乱崩塌。凌衣衣低下头来喘气,抹掉缓缓从七窍漫出的血色。
一块洁白的手帕递到了凌衣衣面前,她的手中已满是血腥,再抹也抹不掉那些流淌过她的表皮的赤色。
凌衣衣抬眸,看到了目光沉痛的小墨,和站在一旁静默不语的小明。
“怎么一副我要死了的架势。”凌衣衣接过手帕,轻松道,“放心吧,祸害遗千年。”
不用小墨再说,凌衣衣就轻轻咬了一口他的灵魂。
她剧烈的紊乱被压制了下去。
和两人始终保持着距离的小明别过眼睛,不再去看他阻止不了的荒唐。
“还有几百处机关要处理。”凌衣衣站起身来,“左右没事,你们搭把手吧。”
被关在石室里的黑临风等人在石门开闭的声响中抬头,就见逃跑的高敏被押着推了进来,狼狈地坐倒在地上,那押人来的士兵粗声粗气道:“一会儿就一个个审讯你们,给我老实待着!”
石门再度关闭,石室内重新陷入一片漆黑,黑临风咬咬牙,问高敏道:“刚刚出去,你有看到周子书或者庄梦蝶吗?”
还陷在惊恐中的高敏充耳不闻,只顾着自己发抖。
黑临风叹了口气,将装模作样背着的手拿到了身前,认命地转身继续研究石墙上还有什么可推动的地方。
“完了……完了……”目睹过黑临风鼓捣多时无果的钱旺绝望道,“我不想被审讯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在他们眼里会不会就是顽强抵抗,到时候被打死都……”
“行了!”黑临风烦躁道,“总会有办法。”
虽然这么说着,黑临风心中也没什么底,他低下头,皱着眉挠挠自己的后脑勺。
就在众人情绪低落的时候,石壁上突然传来了响动。
黑临风惊喜地抬头,看到凌衣衣后,他露出了十分不值钱的小狗一样的笑容。
谁能想到这样的他在刚进副本时对凌衣衣嫌恶到了极点呢。
“跟我走。”凌衣衣言简意赅地招呼他们。
当天边露出晨曦的光,一行人终于从另一条只有凌衣衣知晓的暗道离开了古墓。看着印染出了些许浅蓝的天空,几位玩家只觉恍如隔世。
“现在你们已被李威平盯上,回报社并不安全。”凌衣衣以庄梦蝶的神态微笑道,“不如去戏园里躲一躲,扮相一戴上,谁也认不得你们。”
无人有异议。
庄周园中早有人等着接应,凌衣衣示意黑临风将那封在墓中牢房里找到的任山河的信给她,阅览过一遍后,凌衣衣验证了心中的猜测,抬头便往庄梦蝶的房间走。
“这是……”庄梦蝶看着凌衣衣递过来的信,手指发抖。
“任山河不需要你们救他。”凌衣衣无情道,“你们被任司骗了。”
“李威平和任司必定有勾结。”
庄梦蝶喃喃道:“怎么可能……我不信……他可是大哥的父亲!”
凌衣衣平淡道:“父母的爱并不都是理所当然。庄小姐,我问你,一年前,是谁邀请你去翡翠公馆的?”
庄梦蝶不知道凌衣衣为什么忽然问她这个问题,她恍惚道:“是大哥送信来,请我去叙旧。”
凌衣衣垂眸:“不可能是任山河。他这么爱你,怎么可能把你拉入翡翠公馆这么危险的地方?”
“庄小姐,能给我看看任山河的邀请信吗?”见庄梦蝶濒临崩溃,凌衣衣放缓了语气。
庄梦蝶沉默地点点头,转身去找。
当那封信被交到凌衣衣手中,她立即使用了关联类道具【信使】。
【你是送信的信使,这封信件的来处和去处,没人比你更清楚。
使用道具,你将知晓收信与送信的时间、地址、人名。】
一阵浅浅的光芒过后,信件的真实收发关系就显示在了。
送信信息:1918年5月4日,海城古墓,任司。
收信信息:1918年5月4日,鱼跃阁,黄乐。
转收:1918年5月4日,庄周园,庄梦蝶。
道具所显示的内容人鬼都能看见,已是诡物的庄梦蝶也也能感受到,这短短几行字上带着神赋力量,是可信的。
她愣怔地看着任司的名字,在还没回神时,凌衣衣又将一本笔记递到她手中。
“任山河的所思,也请看看吧。”
那是凌衣衣在翡翠公馆中找到的任山河的日记。
发抖的手指拂过泛黄的纸张,当看过最后一页,庄梦蝶泣不成声。
她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任山河过得这么辛苦。
她才知道,是因为要阻止她被强娶,任山河才杀自己的哥哥和父亲,也葬送了自己的命。
原来她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岁。
凌衣衣垂眸看着她,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想杀掉李威平吗?”
杀了李威平,会让海城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而海城的混乱,是任山河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为了一方平安,他甚至愿意永世被挂于祭台上。
庄梦蝶垂泪许久,半晌后,她抬起头,红着眼看向凌衣衣,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回答凌衣衣的问题,需要她鼓起莫大的勇气。
第55章 海城古墓16
迎着凌衣衣的注视, 庄梦蝶攥紧了手指,坚定地回答道:“李威平不配统领海城。他用肮脏的手段杀了无数人,和要覆灭海城的恶鬼勾结, 也为北城效力。他是海城的叛徒,不配活着。”
“杀人就要偿命, 乱世多英雄, 不缺他这一个孬种。没了李威平,海城也有其他人能胜任大统帅的位置。”
“我……”庄梦蝶垂下眸子, “我也有私心。他害了大哥,不报仇,我无法安息。”
凌衣衣点点头:“好。”
她赞同一切的恶都要付出代价。
“我会帮你,也请庄小姐配合我。”凌衣衣收回了任山河的信,“周子书现在在哪里?”
海城报社的地下室中, 周子书眉头紧皱, 构思着电报的用语。就在他的思绪高速运转的时候, 一道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是他和庄梦蝶约定好的摩尔斯密码。
打开门后,周子书却愣住了。
门外的不是庄梦蝶,而是那个一直不愿意听他的话的报社新人凌衣衣。
他没有立刻攻击她, 因为刚刚的密码已经证明了凌衣衣是被庄梦蝶所信任的人。
看完了凌衣衣交付的任山河的信与日记, 周子书沉默了下来。
许久之后, 他抬头, 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凌小姐给我看这些, 是想说服我不要解放出大哥的灵魂?”周子书的目光黑沉。
“大哥和蝶蝶都是善良的人。”周子书抬头, 看向挂在墙上的海城地图,“可我和他们不一样。”
“海城不值得。”他笑声森寒, “这漆黑的地方,变成鬼城又如何?”
任山河刚刚当上海城大统帅的时候, 刚刚过了二十岁,他生得英俊,剑星眉目。骑马走过大街时,人人都要为他侧首抬目。
但他从不亲近任何人,翡翠公馆更是从未迎接过外人,仅由任山河与家仆居住。
乱世苍凉,十年来,任山河都为护得一城平安尽心奔波,他生性正义仁慈,得了许多美名,也得了许多骂名。
这样的人,是不为这个污秽的世界所容许的。
海城古墓的发掘一直被任山河反对,他却自己派兵看守着那里,无数人腹诽他欲私吞国宝重器。
北城考古队南下,一夜死于翡翠公馆,流言四起,都说任统帅为吞成果不惜谋害知识分子,进步青年。
而当他失踪于墓中,不再回来,他的名声更是跌到了谷底。
为财而死,谋夺不义,是蠢是毒,本性败露。
伪君子,真小人。
这当中,少不了李威平的煽风点火。
这个从北城归来的军官,受到了海城权贵们的一致追捧,步步晋升,推平一切阻碍,赢得了新任海城大统帅的位置。
流言越来越多,海城报社发出的“揭露过去真相”的通讯越来越多。
任山河过去做的好事,都成了别人做的被任山河冒名顶替的事,任山河的功绩,都是巧合或军师高人指点,任山河从没做过的恶事,也一件件冒了出来。
“幸好这任山河只任了海城大统帅十年!”
“幸好李威平大统帅来了,拯救了被黑暗笼罩十年的海城。”
任山河一生的重量,比不过他人的一言荒唐。
“我也已不是人了。”周子书冷笑,“为什么要让这些比鬼更恶的人过快活日子?待大哥被解救出来,他将是最强的存在,整个海城也会在他的掌控下变得更好。”
“对人心软根本不值得。”
凌衣衣看着他沉郁于黑暗中的背影,平淡道:“你确实更狠心。你带着我们几人行动,无非不是为了让我们看到过去的真相,在此事中缺陷越深,也被李威平忌惮。”
“在墓中你离队,就是要把新人推到李威平面前当靶子,伪造自己失踪的假象,隐于暗中。”
“正巧,对于敌人,我也从不心软。”凌衣衣微笑起来,“我来这里,不是和你商量,而是给你命令。”
“李威平与你和庄梦蝶多次接触,就是想找出被任山河藏起的关于北城间谍的证据。”凌衣衣的目光落到被周子书拿着的任山河的信上,“而藏匿的地点,就记录在那封信里。”
周子书转过头来,面色阴沉:“梦蝶告诉你的?”
凌衣衣不置可否。
小时候,周子书喜欢和任山河一起玩间谍游戏,庄蝶蝶年纪太小,看不懂,只记得他们将很多符号融入了汉字的笔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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