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红霞对苏糖的态度变了,林国栋则在心里欣慰想着,他以为可以不会再听到她说诸如“卫宗被他对象占便宜了,他吃亏了”的话。
林国栋看向林卫宗,小声说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你妈,苏同志的长相?”早点说了,他的耳朵就能早点得到清净、得到解脱。
林卫宗:“你们也没有问我啊。”他们没有问,他怎么说。
林国栋想想也是,谈对象哪有把对象的长相时常挂在嘴边的,既不尊敬人,又会显得轻浮。
林国栋询问林卫宗他今天去江家的经过,随着林卫宗越说越多,林国栋看他的眼神慢慢变了,变成刮目相看,眼里透着奇异。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他儿子在江家还挺受欢迎。
这边,苏糖想把手镯还回去,向红霞不依:“还什么,不能还。手镯是我们林家婆婆传给媳妇的东西,你要是把它还给我,难道是你不想当我儿媳?又或者是说你不喜欢我这个未来婆婆?”
“不是,我没有不喜欢你。”苏糖能感受到向红霞对她脸的喜欢。喜欢她的脸四舍五入等于喜欢她本人。
苏糖没有羞涩,她打蛇上棍,亲昵地抱住向红霞的手臂,撒娇道:“阿姨,你给我的手镯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手镯,我一见它心里便欢喜。你摸摸我的心脏,它是不是跳的很快?”
向红霞笑着说:“你喜欢就好。”
苏糖晃了晃手,手镯随之晃动:“它和我手的尺寸刚刚好哎。”
向红霞接话道:“这说明你合该嫁到我们家来。”她拉起苏糖的手,手镯颜色为银色,表面刻着云纹,苏糖的手腕皮肤如白玉。一白一银,令人见了只觉得美极。
“听卫宗说你在友谊商城工作,每天要招待不少的客人。在那儿工作累不累,想不想换一个轻松点的工作?”
“我是在妇联工作,妇联里的女同志多,大家互帮互助,你要不要来妇联跟我一块工作?招工名额我能拿一个给你。”向红霞发出邀请。
要是能每天在工作的地方看到赏心悦目的苏糖,她工作起来铁定会更加有冲劲。
苏糖脑子滑出来一个念头,向红霞和林卫宗不愧是母子,他们在某些事情上的处事风格很相似,一个个都想要和她一块工作。
苏糖不想换工作,她在友谊商城当售货员,想偷懒就偷懒,想对人甩脸皮子就对人甩脸皮子,待遇和当大爷等同。要是听了向红霞的话,跑到妇联工作,她甭想偷懒了。在妇联一天从头到晚都得为妇女同志们服务,想当大爷?想什么好事,梦里去当。
“阿姨,我是国家的一颗小小螺丝钉,工作不分轻重,我没有太大的本事,只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力所能及的扎根在友谊商城为人民群众服务。看到群众们买到东西的笑容,身体再累我也甘之如饴。”
苏糖不用照镜子,她就能猜到此时此刻她脸上的表情有多光伟正:“阿姨,妇联的招工名额你不用给我。且不说我已经有工作了,就算我没有工作,我也不想不劳而获。”
“你还是把它拿去送给真正需要它的人吧,有时候一份工作就是一家人的救命绳。”
招工名额不是她的,苏糖可以借花献佛,大方地送出去,给别人就给了,她不心疼。反之,名额如果是她的东西,送出去?送什么送,傻子才会送。明码标价把名额卖出去才是她一贯的作风!
向红霞拍了拍苏糖的手背,目光柔和:“好孩子。”她没有看错,苏糖的心和她的脸一样美好。
“糖糖,你和卫宗是怎么认识的。”
“我去国营饭店吃饭,那天人多我没有位置坐,我和他拼桌的时候认识的。那会儿卫宗他很有雷锋精神,乐于助人。后来他来机械厂谈合作,我们又遇见了几次,慢慢熟悉对方。等到他说他想和我共同进步,我就同意和他处对象了。”苏糖红了红脸,表情羞涩。
向红霞瞬间明白,原来她儿子这坨牛粪在见苏糖的第一面,他就想让她这朵鲜花插到他这坨牛粪上。为此,他一个肉联厂的干事,愣是借着跟机械厂谈合作的名义不断和苏糖偶遇。他是肉联厂的人,肉联厂能和机械厂有什么合作?
林卫宗这么做,其用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要是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向红霞怕性子软的苏糖受委屈,主动给她当靠山。
“卫宗他很好,他没有欺负我。阿姨,你不用担心我。”苏糖娇憨说道,一副迷了心眼,死心塌地相信他的模样。
见状,向红霞更不放心了。她怀疑苏糖即便是被林卫宗欺负了,她也不会找她告状,毕竟她是个好孩子。算了,她以后多盯着林卫宗,只要发现林卫宗欺负苏糖,不用苏糖开口,她会主动收拾他。
她们正说着话,林卫宗忽然想起之前苏糖对他提出的,要他在父母面前表演对她严厉的要求。
既然要装严厉,那么他就不能笑,得把脸板起来。
林卫宗板着脸,使唤道:“糖......苏糖同志,我渴了,你去给我倒水。”
苏糖垂眸,模样温顺:“好,我给你倒。”他怎么不知道变通,她让他假装对她严厉,是基于她和向红霞处的不好的前提。现在她和向红霞有说有笑,不需要用这套方案。
她身体前倾从茶几上拿起水壶,微微侧头看向林卫宗。苏糖不方便说话,林国栋和向红霞在,怕说了被他们听见,她抬头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可以不用演戏了。
林卫宗理解错了苏糖摇头所表达的意思,他以为苏糖是嫌弃他做的还不够严厉,于是沉声说道:“还不快点倒水,动作慢吞吞的不像话。”
苏糖闭眼:“......”给她等着!等他们离开到了外面,她要把他的耳朵拧下来!
向红霞皱眉,率先说道:“卫宗,你想喝水自己倒,你又不是没有手,平白无故使唤糖糖,这习惯不好,你得改改。”
林国栋没有急着开口,他当公安当久了,谨慎刻在骨子里,林卫宗对苏糖异样的态度,他敏锐察觉到不对劲。
林国栋回想林卫宗平时对苏糖的那股在意劲,稍微一分析,他就得出林国栋是在演戏,假装在他们面前对苏糖摆出一副严厉姿态的结论。
他不动声色看了看林卫宗,心想:“小子,在你爸面前演戏,班门弄斧了。”
苏糖拿起水壶刚要对准水杯倒水,林卫宗迅速起身从她手里把水壶拿走,嘴上教她:“倒水要这样倒,不能太快不能太慢,你先看看我是怎么做的。”
他说完了,水也倒好了。手指摸了摸杯子,温度低,不烫手。
林卫宗满意的把杯子放在苏糖的手里,身体往后退重新坐到沙发上:“好了,水你倒好了,现在你可以把水递给我了。”
苏糖木着脸把水杯递给他,对林卫宗看过来的求表扬的眼神不忍直视。
傻子都该看出来林卫宗是在演戏,更何况林国栋和向红霞不是傻子,他们是阅人无数、眼明手快的大领导。
几人谁也没有开口,气氛寂静,不禁有些尴尬。
苏糖尴尬地低下头,脚趾差点在地上抠出一套房子。
向红霞干咳了咳:“不早了,该吃晚饭了,我去做饭。”
苏糖主动请缨:“阿姨,我去做饭。你还没有尝过我的厨艺,我给你露两手。”
向红霞:“哦哦,你想做那就做。我和老林没有忌口的,你随意做,我们不挑。”
苏糖往厨房方向走,林卫宗目光紧跟着她。看不见她了,他才收回视线,却又忍不住几次扭头往厨房那边看。
向红霞无语:“这么不放心,你干脆跟过去找她。”
“好!我马上过去!”林卫宗激动地站起来,几乎是在她一说完他就回答了,仿佛他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向红霞:“......”
林卫宗走之前故作严肃说:“我是去检查她做的饭做的好不好吃,要是不好吃我让她重做。”他忙不迭走去厨房,好似多留一会儿就会有谁来要他的命一般。
林国栋和向红霞对视。
林国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看着向红霞,忍着笑意说:“现在你不担心卫宗吃亏了,你瞧,他把苏同志拿捏的多好,说一不二。”
向红霞打了下他的手臂,气道:“你又不是没看出来卫宗是在演。”她纳闷道,“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演的。”
林国栋施施然地说:“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不让你拆散他们。卫宗跟我们说他要带她上门那天,你面上欢迎,心里嘛,不太欢迎。卫宗大概是发现了,所以今天他才来了这么一出。”
林卫宗抢先一步对苏糖不假辞色了,向红霞还能对她摆脸色?她摆不了。
向红霞叫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拆散他们。”冤枉死她了,“我巴不得糖糖是我的女儿。”
没有听到厨房的动静,她心里不踏实,站起来往厨房走,说道:“我去看看里面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让糖糖一个人在厨房我不太放心。”
林国栋:“一个人?不对吧,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卫宗在里面给她当监督呢。”
向红霞哼道:“他在有什么用。”她暂时性忘记林卫宗会做饭的事实。
她来到厨房门口,探头往里看。这一看不得了,向红霞惊在原地,迈不动脚。
林卫宗不是说要来监督苏糖做饭吗,他就是这么监督的?
只见他嘴上不停念叨着肉不能切厚,念着念着,他嫌语言的效果不够震撼,他直接拿起菜刀切肉,边切边说:“肉要稍微斜着切......”菜刀在刀板上啪啪响,肉切的飞快。
苏糖在他旁边有模有样地点头:“哦!我学到了。”抬头看着林卫宗的眼神透着惊艳,好像是在说他好厉害。
林卫宗骄傲挺胸,声音中气十足。
肉和菜切好了,他往锅里倒油:“油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冷,温度要刚刚好......”
苏糖热烈捧场:“哦!我懂了!”
油热好了,林卫宗往锅里倒菜进去炒,跟苏糖说炒菜要用多大的力气,怎么翻炒,翻炒要炒几遍比较好。
苏糖探头往锅里看:“哦哦!我会了!”
一道菜炒好装盘,林卫宗炒下一道菜,他继续在嘴上教她做饭,没有想过让苏糖上手做。
向红霞神情茫然:“......”就林卫宗这幅什么事他都抢着干,不让苏糖碰手的模样,他有什么好演的?向红霞她不明白,她不理解,她大受震撼。
向红霞脑袋有些懵,转身回来坐下,林国栋不明所以。
半晌,她清醒了,真心实意地感叹:“卫宗这辈子就是这样了,一眼望到底。”他被苏糖拿捏的未来。
“他能做到这个份上,也是不容易。”
吃过晚饭,天黑了,林卫宗送苏糖回家。
向红霞挽留:“糖糖,住一晚明天再走,家里有房间。晚上你跟我睡在一块,我们好好说说话。”
林卫宗倏地扭头看她,眼神控诉。这还没有结婚,他妈就开始跟他抢媳妇了?不行,他得快点结婚,结婚了和苏糖住外面。能跟苏糖睡在一张床的人只有他,他妈也不行。
向红霞假装看不懂林卫宗的表情,恋恋不舍地挽留苏糖。
林国栋叮嘱林卫宗晚上骑车骑慢点,小心为上,林卫宗不上心的应了几声。
林国栋放弃跟他说,他直接看向苏糖,说道:“马路边有几个路灯坏了,还没有来得及修,你帮叔看着他一些。他要是车骑得太快摔了,你就让他在后面坐着。他摔就摔了,他皮糙肉厚,摔一下没事,你一个女同志摔了可不行。不治治他,他下次还敢。”
苏糖乖巧道:“恩,我记住了。”
向红霞给苏糖拿了一包卤肉,包的严严实实,外面还用一个厚毛巾包裹着,没有香味飘出来:“真的不留下吗?”她拉着苏糖的手不放。
苏糖说:“不了,家里人还在等我,我就不留了。”
“那你有空了记得过来看我,卫宗和他爸每天上班,我一个人在家没有人陪我聊天。”向红霞叹气。
林卫宗拆她的台:“妈,你每天也要上班。糖糖就算要过来找人,她也是找我。”
没有给向红霞再开口的机会,林卫宗赶紧带着苏糖走了,苏糖扭过头跟他们道别说再见:“阿姨,叔叔,我走了,你们进屋吧。”
林卫宗没有回头,而是侧头看着苏糖,护着她走路,两人很快走进楼梯,身影没入黑暗。
向红霞和林国栋看不见人了,他们才转身回家。
楼梯间没有灯,黑黢黢一片。
在黑暗里,林卫宗拉起苏糖的手:“糖糖,不要怕,这路我从小走到大,我闭着眼睛都能走,你放心跟着我,我不会让你摔的。”
反正周围没人,苏糖蹭过来挨紧他,抓住他的左手:“你走了这么多年,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晚上楼梯间没有灯。”他要是跟她说了,她还能在身上带个手电筒。
苏糖摸他的衣服口袋:“你拿手电筒没?”
“没有。”等她摸了一遍,林卫宗才慢腾腾回答她。
“没有手电筒,你不早点跟我说。”苏糖气的抬高他左手,毫不留情掐了一下他的咯吱窝,这里的肉最软,掐着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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