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干脆地点点头:“不急,两位慢慢看,想好了叫我就是。”
说完,她便转身去了窗户边的位置,继续晒她的太阳。
阳光之下,那对长长的兔耳朵动了动,似乎被太阳晒得发烫,于是不自觉直直立起,阳光甚至透过了兔耳薄薄的皮肤,映出皮肤上细密的红色血管来。
就好像真的有滚烫的血液,正在里面汩汩流动着。
唐国公和雀首同时看着这一幕,略有些愣神。
直到洛芙叶动了动,两个人才马上换了姿势。
唐国公状似无意,闲聊般开口:“刘兄弟啊,这小店位置还挺偏的,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瞒贵人说,我也算是个猎户,经常猎些狐狸獐子之类的动物送去城里,能卖上几个钱,”雀首依旧低眉顺眼,“这不,在路上看见了动物的影子,顺着追过来就看到这店了。”
追着目标到了这里。
“哈哈哈,某亦喜爱独自出行游猎,实在巧合,这次也是游猎乱走,运气之下才找到这小店的,”唐国公不动声色,哈哈一笑随口问道,“不知刘兄弟所追猎物跑到哪里去啦?”
你要跟的人去哪里了?
“许是那小兽的洞穴就在附近,追到店跟前就找不着它的影子了。”雀首似是可惜地感慨道:“那可真是个上好的猎物。”
这里就是他需要探查的地方,他跟着的人非常重要。
“这长安周边,猎物多是些小兽,狐狸、野鸡兔子什么的,不知刘兄弟看清楚那猎物是什么没有,或许某过几天能遇见也说不定。”唐国公眼神含笑,玩笑道。
与现在店里的“兔子”有没有关系?
“跑得太快,实在分不清楚,”雀首懊悔回答,“不过不是狐狸就是兔子,白色的皮毛可是能卖些钱的。”
狐狸……兔子……
唐国公笑意不变,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这季节白皮毛的小兽可都换了毛色,想遇见个白色皮毛的可不容易,刘兄弟确实好运。”
“是极是极。”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雀首小心凑到唐国公跟前,去看他手里拿着的菜单:“不知店家这里都卖些什么,不瞒贵人,我兜里没带几个钱,怕是吃不了什么。”
这里东西有问题,不能吃。
“还叫什么贵人,刘兄弟唤我唐大哥就是!”唐国公伸手拍了拍雀首的肩膀,也换了更平易近人的称呼,又爽快一笑,“我身上带够了钱,这次我请客,千万不要与我客气!”
“店家!”
洛芙叶闻言起身,感觉身上被晒得热乎乎的:“两位想要什么?”
“还请将这牌子上所有菜都上上一份,我与刘兄弟一起吃。”唐国公说道。
“啊……对了,本店买的菜品只能自己吃,并且每种一天内只能点一次。”洛芙叶想起了店铺规定,介绍道。
“这样啊……”唐国公脸上笑意不变,继续点了点头,“那刘兄弟也全部要上一份,我出钱。”
“不行呢。”洛芙叶又摇了摇头,拒绝道:“这钱只得他递给我才算数。”
洛芙叶说得轻巧,唐国公和雀首却同时一凛。
唐国公几乎在瞬间便判定,这次雀首追查的“狐狸兔子”,或许是个邪\\教……毕竟也只有邪\教,才会有这样令人摸不清头脑的诡异规定。
狐狸……又是白狐……
难不成是“狐神教”?
如今与狐狸相关的教派不少,但大多都将狐狸当做次要神,完全以狐狸为尊的,也只有隐秘地生活在拂香的“狐神教”了。
“那刘兄弟可别与我客气,今天这顿我请定了!”唐国公心念急转,脸上却又一次爽朗大笑起来,竟从自己的钱袋里掏出一小块金子来,将它直接塞到雀首手里,“我与刘兄弟一见如故,咱们可要一起吃点好,开心开心才行!”
“那……多谢唐大哥!”雀首老实巴交的脸上露出一个混杂着慌张和不敢置信的喜悦笑容,伸出手颤抖着接过金子,又对洛芙叶客气道:“劳烦店家……各样、各样都上一份。”
他点餐的时候语气有些结结巴巴,将一个天降好运后不知如何是好的普通人演得活灵活现。
“好,两位客人稍等,餐点马上就好。”洛芙叶点头接过金子。
但在洛芙叶转过身准备餐点的瞬间,老实巴交的雀首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下一秒便如同出鞘的利刃,踩着高脚椅弹射出去!
兔耳教徒身后的披帛微微漂浮,显然已经到了真气外放的程度,那就让他来试试她的深浅吧!
雀首的手上反握着一把淬了毒的匕首,这是雀鸣卫独有的特制毒药,只有他们手里才有对应解药。
洛芙叶背对着他们似乎一无所知……哪怕她只是装样子也迟了,雀首确信,这一刀绝对能划伤这个邪\教徒!
只要划伤,他就能洒出药粉让毒药生效!
若是伤错了人,他愿意告罪致歉,甚至心甘情愿遵照律法去牢里蹲几天……
但可能吗?顺着狐神教身上种种蛛丝马迹摸到了一个有着兽耳、真气外放还佯装自己没有武功的女人身上,她可能清清白白吗?
哪怕世间奇诡武功数不胜数,但雀首从未见过不合常理的事物,无数线索的尽头就是答案,可见世间一切,一直在顺应规律运行着。
人的头顶上多了不可能出现的兔耳,那就必定有问题!
可就在下一秒——
雀首无比自信、绝对命中目标的匕首却如同划过影子,就这样挥了个空!
唐国公和雀首的眼瞳同时一缩,几乎在这瞬间,唐国公一个暴起,伸手拉住了雀首的脚踝,将他用力扯了回来!
——本应在命中目标时候顺便借力离开,可现在若不是唐国公这一拉,雀首可是要冲到厨房去了。
……?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洛芙叶下意识回头一看,就见老刘整个人带着高脚椅翻了过去,摔倒在地上。
她一惊,往前迈了几步:“客人你没事吧?”
“没、没事、没事……”老刘被唐叔扶了起来,脸上勉强笑着,表情却显得十分僵硬。
“店家莫怪、莫怪,这凳子不似我们平日里见惯了的,于是刚才就稍微看了看……”唐叔脸上的笑意也有些不对劲。
洛芙叶莫名感觉两人的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但一听唐叔这解释也就了然了。
中年男人都是很要面子的,所以洛芙叶没有多问,只点了点头又转身去炸鸡肉。
现在店里的菜品多了起来,他们可点了“一本”,炸起来也得要些时间。
雀首没有再尝试攻击了。
他放在吧台下的手紧紧捏着匕首,原本稳得要命的手不断轻颤着,额间冒出了冷汗。
唐国公也没有说话,脸色僵硬得像是一块石头。
他们直视前方,就好像两个第一次见到神迹的凡人……
没错,他们正在注视着神迹。
在他们两人的面前,洛芙叶原本正常的身体渐渐变得虚化,不论是衣服的边缘,还是衣服外露出的白皙皮肤,都逐渐变成了微微透明的模样,好像朦朦胧胧的、落在万物身上的月光。
但是紧接着,它们接着又慢慢的、慢慢的变得凝实,如同虚幻的仙女逐渐降临在了人间。
仙女……仙女?
洛芙叶愉快地拼着手速,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迅速地做好了两位客人想要的餐点。
但是这时好像突然变得有些严肃的老唐却说,他和刘兄弟有点事要先走,没办法在店里吃东西了,洛芙叶便给他们把东西打包带走。
望着两个身份完全不同的人的背影,洛芙叶却没觉得他们一起离开有什么不对,只是在心里想着:
这次她在两人那里的隐藏评分是多少呢……不过,她也不能确定这两个人到底是不是新阶段任务的NPC。
当然,哪怕他们与任务无关,洛芙叶也希望这两个人能给她带来更多更多的客人。
洛芙叶看着自己虚幻又凝实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套装效果又激活了。
她早都发现这套装的效果好像是一阵一阵的,什么时候会被激活她也不知道,没有什么条件符合才能激活套装效果的说法,很符合“月影圆缺”的特点,完全随机。
不知道刚刚她炸鸡的时候,套装效果打开了没有?
应该是没有吧……老唐和老刘两个人似乎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们可是对她的兔耳唯二感兴趣的客人呢。
洛芙叶摸了一把自己的兔子耳朵,在心里想着。
.
提前赶回城里上工的李福和张大郎不知道,有人就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去了小店,若不是他们故意将通往小店的道路遮掩阻断,这个人甚至不会因为好奇而骑着马过去探查。
而他们想要保守的秘密,终于被其他人发现了。
李福和张大郎在城里忙碌了一天,他们今天已经吃了很多炸鸡,下午打包的裹酱双拼炸鸡还在竹盒里,所以两人都没有再去仙人的小店,而是直接从城里回到家中。
李福和张大郎道别,进了村之后没有先回自己的家,而是去了村中张二爷家里。
他下午就想着,自己得到了仙人的信任,怎么也得小小庆祝一番,可得去张二爷那里买些他自酿的米酒,配着热好的裹酱炸鸡好好喝上几杯。
心情愉快地到了张二爷家里,给李福开门的婶子却只勉强露出一个笑脸来,听到他的来意,甚至什么都没说,只是拉着脸让开位置。
李福见家里气氛紧张,往日好脾性的婶婶见着外人没个笑脸,张二爷见他来也只是坐在门槛上闷声不吭地抽着旱烟,就知道肯定是他们家里吵了架。
但他一个外人,又是小辈,这会儿说什么都是尴尬,不如装作不知道。
“咦,您家里的鸡看着好了不少?”李福眼睛匆匆略过院子侧面,便实在没忍住,有些惊奇地问。
虽然他来这里买酒,但酿酒只是张二爷的个人爱好,他家主要靠卖鸡卖蛋为生。他们家鸡养得多,甚至和长安城里的食肆签了契约。
只不过禽类实在不好养,少些还没事,数量一多起来,若是有一个病了的,接下来便是成片成片地死。
李福前些天还听说张二爷家里的鸡出了问题,好些生病死了,这个冬天他们家怕是要掏空家底了。
不过现在他一看,那些院子角落里的鸡好像都精神不错的样子?
“啊……喂了些草药,是好些了。”婶子却像是被戳中了什么,身体甚至抖了一下,接着便硬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李福往屋里带,“你要多少酒,我帮你舀……”
提着酒走在路上,李福总觉得张二爷一家表现得十分奇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16章 第十六章
这件事并没有让李福困惑很久。
第二天李福照例去仙女那里买了几样肉食,加上每人必买的蔬菜沙拉,中午时候和张大郎他们一起,配着自己带了的蒸饼美美吃了一顿。
没办法,仙人那人没有主食,自己带着主食不仅能省些钱,还更容易吃饱。
聚到一起的大家大多是干体力活儿的,能多吃肉固然好,但每顿不吃点蒸饼垫垫,总会觉得身上没劲。
他们已经不在原来那个小破院子了,而是换了一个临近繁华大街的小房子。
——在繁华的街巷周围,哪怕邪/教徒找上门来,也不担心他们一个不顺心就杀人。
于是以为这样就能远离邪/教的李福晚上回到家,便看到张大郎和昨日才见过的张二爷、二婶三人坐在堂屋里。
而他们一家人也都坐在堂屋里,众人神色各异,但都十分凝重的样子。
“这、这是怎么了?”李福脚步下意识一顿,疑惑问道。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昨天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的张二爷闷声低下了头,而二婶听他这么一问,眼泪居然“唰”一下掉了下来。
这可把李福吓了一跳,二婶姓李,论血缘甚至能算他的远房长辈。
虽说昨天觉得她家气氛奇怪,但是平日里和蔼温和的长辈到自己家里哭起来,肯定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
“二娘啊,你莫哭了,家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李福的母亲开口道,“现在阿福来了,有什么事说出来,咱们能帮就帮。”
“老姐姐,张老二这次可是犯下了大错!”二婶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说着恨恨看了一眼闷不吭声的张二爷,“他居然鬼迷心窍,和那邪/教搅合到了一起去!”
“这可是要连累一家人蹲大狱的事情啊!”
李福懵了一瞬间,不知怎么瞬间想到前些天才遇上的那些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又能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
在李家人因为震惊短暂说不出话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张二爷抱住了头,他痛苦的声音证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迫不得已。
“家里鸡一群一群地死,眼见着剩下的都活不了了,那可是一家人两年的辛苦!没了这些鸡,我们甚至还要给城里的食铺赔钱!”
张二爷哑声道:“好不容易寻到了愿意收我们孙孙的夫子,到了明年谁知道又有什么变故?”
“我们家哪还有钱?现在别说拜夫子,要是这些鸡死完了,家里几年都缓不过来,只能就那么吊着一口气!”
张二爷话语中的悲苦之意叫现场众人都变得沉默,二婶别过头去,这次什么都没说,只脸颊又一次被泪水浸湿。
这也是农户人家为什么不大规模养殖的原因之一,猪虽是农人平民会吃的肉,但哪怕将猪养在茅厕下边,还是要想方设法给猪找食叫它们长肉。
养鸡虽然没有养猪花费那么大,但一旦大规模养起鸡,就得担心这些鸡的健康。
像是张二爷家里这样的,一只鸡生病时候没发现,最后所有鸡都生了病,等鸡死完了将所有家底赔上去的例子屡见不鲜。
农家哪有什么抗风险能力,万一选错了路,可就不止一家人饿肚子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所以还不如老老实实种地,哪怕种地也是看着老天爷的脸色吃饭,但总归比养殖保险得多。
就李福这样,靠着自己想办法出去行商,最后赚了钱荣归故里的,十里八乡也就他一个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张二爷和二婶会去找了张大郎,求他将他们带来找李福的原因。
李福是他们村里最有见识的人,虽说是小辈,但单论起村里能给他们出主意的人,也就李福一个了。
二婶只算李福的远房亲戚,但张二爷可和张大郎关系近着呢。
李福也跟着沉默一瞬,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示意张二爷继续说。
张二爷语气中也有后悔之意:“那些外乡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我们家的消息,有天我又去城里找食铺东家,想恳请他将契书上的赔偿降一点,他们就在路上将我拦住,说是他们有法子救家里的病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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