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季时屹很快拽住。
一只手攥着她胳膊,一只手已经将骨伞撑在她头顶:“你车在哪儿?”
他掌心热度温软,透过衣物传递过来,撑伞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玉般的质地,与胡桃木伞柄形成强烈色差感,身形高大,仿佛轻易能将她护进怀里,阮栖呼吸一窒,干巴巴的报地址:“不远,停车场。”
“一起去。”季时屹下了一步台阶,跟她站在一起。
“其实你也可以把伞给我,我把车开过来接你。”两个人并肩走了几步后,阮栖忽然反应过来。
她在暗示,这样就不用这么挤着走了。
“那样就不能跟你多待一会儿了。”季时屹视线集中在前方的路,很自然的回道。
阮栖:“......”
她怀疑前男友偷偷报了什么恋爱培训班,否则能张口就说这种羞耻的以前打死都不会开口的情话。
阮栖的车确实是普通的电车品牌,价位中等,但车内处处透着小女生的温馨舒适感。
季时屹坐在副驾,因为个子太高,怎么看空间都不大适合,所以矜贵的少爷脸色不太自然。
阮栖偏想气他,启动手刹时说:“其实你也打破了我原则。”
季时屹眸光落在她侧脸。
“不给男人花钱的原则。”阮栖凝视前方,郑重其事,痛心疾首,“而我,现在确要花钱请你吃火锅。”
季时屹有点懒洋洋的歪在副驾驶,就扯了一下唇角,口吻凉薄:“是吗,那你的原则也挺容易打破的,我记得奢侈品会展上,有人可差点花大价钱买偶像胸口的胸针。”
阮栖:“.......”她被噎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场子,振振有词,“你也说了是偶像,是阳光又帅气的弟弟,既然是我亲弟弟,我花点钱怎么了?”
季时屹舌尖顶了一下侧脸,想起某日酒吧外的巷道口,有人缠着介绍小奶狗的模样,笑得阴森森的,拖长了语调:“喜欢弟弟啊?”
大约是听出他口气的危险,阮栖识趣的没接话。
“弟弟是挺好的,又年轻又会哄人,嘴巴一定很甜......”季少爷吊儿郎当的语调,一字一句,透着某种漫不经心又危险异常的调侃,“跟我分手的时候找出那么多借口,怎么没算上这条?”
阮栖敏感的觉察出那分危险,立刻转移话题:“咦?季时屹,你们公司产品换海报了,那个是不是幕向晚?”
季时屹脸色顿时有几分不自在。
“现在车站牌广告位全换成她了,因为她漂亮吗,你们品牌宣传部眼光还挺好的嘛,她演技也很好的,我喜欢她。”
不,因为季氏总裁某晚上发疯,逼人家一个一线明星当场脱鞋,事后为了弥补,将季氏旗下的某款产品代言合作全部打包给了该明星。
如果品牌宣传部有同事在的话,这会儿一定要委委屈屈辩解一番。
而季时屹清咳了一声,将头偏向窗外,没接话。
第109章
下雨天吃热气腾腾的火锅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阮栖是个小吃货, 又有唐骁跟南初这两个饭搭子,几乎对北城好吃的餐厅如数家珍。
她选的火锅店虽然不是那种看上去就特别高端的,但是环境干净整洁, 装修也很有氛围感,属于那种院子火锅,每一桌有单独隔出来的亭子。
此刻,庭院里氛围灯亮起, 周围冒着腾腾的热气, 灯光亮起的地方,都有一桌团聚的人, 或家人, 或朋友、或同事,带着烟火气的温馨热闹。
阮栖跟季时屹这桌显得有些安静。
菜是阮栖点的, 因为阮栖让他也扫码下单的时候,他说:“你请客, 你点单。我的口味, 你不是很了解?”
阮栖就点了部分例如毛肚、腰花之类的内脏。
因为季时屹向来不吃动物内脏,任何关于内脏类的食物都不行。
果然,菜品端上来时,季时屹皱了一下眉:“你以前好像不吃这些。”
阮栖是真的有些饿,很积极的将菜品拨进滚开的汤锅里:“你都说了是以前。我在博雅上班时,有同事是四川人,每次聚餐她都提议火锅, 跟她吃过几次, 久而久之, 口味自然有变化。”
说着,阮栖熟练的夹了一片毛肚放进红汤里:“知道七上八下吗?毛肚一定不能烫太老, 否则吃起来会很柴,像这样涮几下最好吃。你呢,去国外那么久,口味应该也有改变吧?”
季时屹沉默片刻,热气将对面阮栖小脸渲染在一层淡淡的模糊里,他有些看不真切,但分明又极度渴望,听出她潜台词,他口吻变得冷淡:“没有。”又想很快注意到自己语气不大好,淡淡找补了一句,“太忙,没时间改变。”
阮栖就沉默了一下。
“我还是变了很多的。”她有点小声道,似乎是在刻意提醒他,自顾把烫好的毛肚放进碗里,结果因为吃得太急,烫了一下嘴。
季时屹就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抬手将椰汁插上吸管递给她:“变在哪里?不照样冒冒失失、毛手毛脚、还喜欢倒打一耙。”
阮栖轻易被他撩起火气,重重的吸了一口椰汁:“我那么多缺点,你干嘛还找过来!”
说完,桌面氛围沉寂。
季时屹目光坦荡,嗓音低沉平稳,一瞬不瞬的看她:“因为太想念。”
“咳咳咳......”阮栖咳嗽得更厉害,小脸都咳红了,“你不要去修炼那种张嘴就是甜言蜜语的邪术,跟你整个人都不搭,太羞耻了。”
“这算甜言蜜语?”他不以为然。
“看什么人说,从你嘴巴里说出来就算,你以前可从来不说这些。”
“我以前都说些什么?”他有些慢条斯理的用餐桌上的湿纸巾擦手。
阮栖想了一下:“你说的最多的是‘懂点儿事!’‘别撒娇!撒娇也不管用!’‘随便你!’之类的。”
“是么,你记得这么清楚?”季时屹笑了一下,仿佛找回什么,抬手用漏勺捞出煮熟的东西。
阮栖一下子觉得可能被套路,不想他得意,强调:“因为听到很难受,所以大脑神经记忆很强烈,才记得那么清晰。”
季时屹捞菜的动作就顿时略显僵硬。
隔了会儿,他目光重新投向她:“那好像也不妨碍你一直在撒娇?”
阮栖:“......”
“因为管用对吗,你知道我向来吃你这套。”
阮栖虽然有些不情愿承认,但似乎只能默默垂下小脑袋,专心吃菜。
季时屹帮她捞菜,动作透着惯常的优雅,看她不情不愿的憋屈样儿,薄唇牵了牵。
阮栖边吃菜边想怎么将话题拉回正题。
她觉得她还是在被季时屹牵着鼻子走,但明明这顿火锅,她还是很想跟季时屹说清楚的。
季时屹吃得很少,他胃不好,饮食已经逐渐偏清淡,这样的火锅类,其实已经很少在吃,因此全程做得最多的,是给阮栖将烫好的菜捞好,然后递到她够得着的地方。
阮栖后后知后觉,吃得半饱,才想起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也没怎么吃?是不是觉得不合口味?”
季时屹看她一眼:“确实不太和口味。”
阮栖好不容易挑起这个话题,立刻想说彼此口味不合之类的,刚想接话,结果被季时屹打断:“但不重要,你说的,吃饭是开心的事,所以不在乎合不合口味,在于跟谁一起吃。”
阮栖:“......”前男友一定去偷偷修炼过语言的艺术之类的,他这么能说,她还说什么!
“至于不怎么说话,是觉得现在气氛还不错,毕竟你难得对着我吃饭不倒胃口,我当然要识趣点。”对面,季时屹坦然道。
阮栖:“......”
你行!
她无话可说,又只能默默夹了点菜,埋头苦吃。
隔了会儿,胃里实在有点撑:“我吃不动了。”大概因为对面是他,声音又不自觉习惯性带了点儿撒娇的意味。
“吃好了?”季时屹问。
阮栖点头。
季时屹就特别自然跟她偏头示意:“去结账。”
曾经立志不轻易给男人花钱的阮栖:“......”
她憋了太久,这会儿终于能找补回来,站起来,眉眼弯弯的说:“你现在理直气壮的样子,真的很像吃软饭的小白脸。”
偏季时屹不为所动,用纸巾一点点擦拭手指,镇定又漠然的:“是你喜欢的那类阳光帅气的弟弟类型的小白脸吗?”
阮栖:“......”
雨早就停了。
但铺着碎石的路面依然湿哒哒的。
从火锅的院子走到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
雨后的夜晚沾染着倒春寒的冷意,几乎在踏出院子时,阮栖就忍不住微微瑟缩了一下,环着胳膊。
季时屹的却似乎觉得热,一直将外套挽在手肘上,这会儿看她模样,很自然的将西装往她瘦薄的肩膀上搭。
阮栖有些敏感的躲开了。
任对方的手指僵在半空。
季时屹垂眸看她。
阮栖迎着他目光,也尽量做到如同他那般坦荡:“车停很近,而且,既然是分手,我觉得接受你这样的好意非常不合适。”
他幽蓝瞳孔缩了一下:“是可以跟我平静的吃顿饭,但是不能再进一步的意思吗?”
“嗯。”阮栖很爽快的承认,“你说你花了21天,季时屹,我比你花的时间更久,更多的21天,也更挣扎,我曾经一度以为自己走不出来,丧失喜欢一个人的能力。”她看他的目光明亮,“但是不是这样的,我最近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走出来,开始接受新的人,新的事,有了继续向前的勇气。
最后,她言辞陈恳:“所以,你可不可以稍微的放过我,也许再过段时间,你发现自己也可以往前走呢?”
季时屹喉结滑了滑。
他手指捏紧了那件西服,仿佛竭尽全力的控制自己语调,因此听上去依然是平和冷静的:“我以前,也跟你说过这种残忍的,类似不要回头,向前看的话吗?”
阮栖答不出来,他目光那样克制,却似乎像他晚上站在诊室门口的那样,烫得人心酸。
因为无法回答,她只能垂下脑袋。
庭院围墙有带藤蔓的花枝攀爬出来。
冷风拂过,沾了雨水的粉色花瓣重重落下,有一两片落在她发丝间。
季时屹抬手,终于将那两片花瓣摘掉,握在手心里。
不一会儿,阮栖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这一次,是他先离开。
阮栖却一个人在那里站了很久,站到腿脚微微发麻,努力将鼻尖的那股子湿意憋回去,才吸了吸鼻尖,重新迈步,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车钥匙。
生活依然行云流水般,有条不紊。
阮栖那天中午,忽然被叫去作陪。
到了才知道是姜成带着几个教授级别的医生来慧新开研讨会,似乎是提了几句自己女儿在慧新牙科部的事,慧新的廖院长当即让人将她叫过来了。
席间,领导们推杯举盏,言笑晏晏。
姜成似乎待她真的与以往不同,不仅将她安排在自己身旁,还特意跟廖院长碰杯,话里话外都是谢意,阮栖这孩子羞涩腼腆,多亏廖院长照顾云云。
阮栖在博雅工作两年多,姜成也曾经跟博雅院长吃饭喝茶,但从来没特意将阮栖叫去过。
她当然不稀罕这样的待遇,因为从踏进包厢坐到姜成身边开始,她隐约明白,自己可能又变成那个托关系走后门的阮栖,显得她一切的努力都瞬间变得可笑起来。
根本不知道怎么吃完那顿饭的。
姜成走之前,跟她单独交谈,似乎的确开始关心他:“慧新虽然是私立,但算是综合类私立医院里出类拔萃的,不比博雅差,你们院长跟我还算有点交情,以后有需要的地方,你可以跟我提。”
阮栖却忽然问他:“我进慧新,也有您的帮助吗?”
姜成微微皱眉,不知道她怎么会在乎这个,叹口气:“我不知道你想进慧新,如果你早点跟我说,我会尽量安排你进公立。”
阮栖终于松口气。
姜成看她脸色,反应过来,忍不住摇摇头:“你跟你妈妈确实很像,我不是说不好,但你还是太嫩了点。希望以后你会明白,我跟你几个姑姑算不上亏待过你。”
说完,抬脚走了。
阮栖因为这件事,连续几天都闷闷的,做什么事提不起兴趣。
周末,谭莹他们安排聚餐。
刚好又是吃火锅,换了地方,跟季时屹吃火锅那次对比,要热闹许多。
有时候热闹可以排忧解难,但有时候不行。
阮栖本来以为可以,却在大家都喝到顶峰时忽然偷偷离场,拿了灌啤酒,坐在池塘边看鱼。
谢茂泽出来接电话,看见有两个小孩子挥舞着树枝打闹,他是医者,有这方面的敏感,一边接电话,一边留意俩孩子的动静,不知不觉走到池塘边,正好一个小孩不稳,差点儿被对面的小孩攻击掉进池塘里。
他跟阮栖同时抬手,抓住了要跌进池塘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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