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容的话还没说完,沈若怜不发一言抓着她的胳膊,快速从人群后面绕着离开了万寿楼。
……
金玉满堂。
掌柜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自己比一年前更加崇拜他了。
他笑容谄媚地将一套头面捧到晏温面前,“殿下,这是按照您的要求打造的攒珠累丝金凤头面,您瞧瞧可还满意。”
晏温的面色有些苍白,他掩着唇轻咳了一声,拿过当中一支凤簪瞧了瞧,眼里蕴着笑意,温声道:“有劳了。”
掌柜的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殿下这么说可是折煞我,这套头面还请殿下允准,由小店敬送给殿下,殿下在淮安城的事迹,我们可都听说了咧,您这样一心为民,我们简直感激涕零。”
晏温的眼神有一瞬的怔忡,随即笑道:“好。”
掌柜的看了看他,总觉得这次殿下来,同从前每一次都颇有些不同,似乎……更加平易近人了。
虽说从前殿下也总是笑意温和,但却隐隐透着一股疏离感,唯独这次,他似乎真的像是与他们亲近了。
那掌柜的心下说不出的激动和崇拜,推了推刚倒好的茶,热情道:“殿、殿下您喝茶!这次的茶比去年的还好!”
李福安站在晏温身后,刚想接过那茶,说些敷衍的理由,就见晏温笑着道了声“好”,而后接过茶杯将那茶一饮而尽。
李福安:“……”
掌柜的见太子喝得好,又让小二从后面拿了一大包出来,连头面一起送给他,晏温也笑着接了。
李福安捧着头面和茶叶出去之后,忍不住小声说了句,“殿下要这么多茶叶,去年万寿楼敬您的茶叶奴才还没喝完呢——”
“谁说让你喝了?”
晏温回身瞧了他一眼,轻咳了一声,笑道:“孤尝着这茶确实不错,孤准备带回去自己喝的。”
李福安再一次怔住,过了片刻,他才回过神来,快步追过去,将披风给太子披在肩上。
殿下打从去年染上疫病,整整大半年才死里逃生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这都六月的天了,如今还有些畏寒。
他的视线扫过太子左手手腕内侧,淮安城染上瘟疫的百姓都比太子康复得快,太子因为那日解毒放了许多血,身子太过羸弱,这才缠绵病榻半余载,期间三次险些没挺过去。
李福安一想起这半年殿下所经历之苦,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长叹一声,匆匆将东西放进马车,跟着殿下徒步去往万寿楼的方向。
一路上街边小摊鳞次栉比,多数摊子上都挂着花灯,晏温视线扫过那一排排灯笼的时候,神色有些怔忡。
忽然,他在一盏灯笼前站定,视线锁在那灯笼上许久,情绪复杂地抬手摸了摸。
——那盏灯笼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狐狸,灯光一打惟妙惟肖,和去年丝织节沈若怜绣的香囊里面的图案一模一样。
他记得这只狐狸自己曾经画过一副,后来被白玥薇看见,觉得可爱给要了去,谁料竟在这里看见了。
他笑着摸了摸狐狸的脑袋,转身离开。
刚走到街对面,他忽然听见身后一道清脆软糯的声音,“老板,这狐狸灯笼怎么卖?”
晏温脚步一顿,猛地回头,恰好一辆马车从面前驶过,等那马车离开,方才那摊子上已经没了人,原本挂着狐狸灯笼的位置也空了。
他轻咳一声,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视线在四周匆匆巡视了一圈,却仍然什么也没看到。
他在熙攘的人群中茕茕孑立,半晌,忽然敛眸轻笑了一下,眼底溢出丝丝苦涩。
随着夜色渐深,人群却越来越拥挤,尤其是枕月桥附近,男男女女行人如织,都在三三两两地往桥下的河边去放花灯。
晏温走到桥边,视线望向河岸上的无数花灯,流光溢彩的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河面宛若星河坠落。
桥下有一对男女正手握着手一起放一盏花灯。
他盯着看了几瞬,正打算回头离开,忽然,耳旁响起一道极轻极软的声音:
“皇兄。”
所有的喧嚣在这一刻都静止了。
晏温僵硬着身子,极缓极缓地转过头去。
枕月桥拱起的桥面最高处,一个粉色襦裙的小姑娘,戴着面纱,手中提着一盏狐狸灯笼,正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
灯火璀璨映照在她白皙的面容上,点缀进她眼底,微风拂过发梢,姑娘颔首将鬓发别到耳后。
人群不断从眼前穿梭而过,熠熠灯辉之下,晏温紧盯着桥上的小姑娘,眼眸慢慢泛了红。
人声鼎沸的桥上,沈若怜听见他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的声音,带着紧绷的颤抖,轻声唤她:
“娇娇。”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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