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容的脸很红,东方银玥以为他旧病重犯,连忙俯身去问:“怎么了?”
白容抬头,一瞬对上了她的视线。
那眼神,像是一只野兽盯上了他的猎物。
他嗅着东方银玥身上的香味,感受着她身体传来的温度,寸寸朝她靠近,近到是彼此呼吸都能交缠的距离。
东方银玥顿时察觉不对,她正要退,下一瞬便被人按住脖颈压下,嘴唇传来柔软的触觉。
野兽终于捕捉到了他的猎物,霎时缠了上来。
东方银玥的呼吸像是被掠夺般,周围缠绕着的全是白容寒凉的妖气,他微凉的指腹摩挲着东方银玥的后脖颈,立时酥麻了她半边身体,就连意识也陷入了混沌中。
步摇晃动,打上了她的眉尾,白容一边吻一边喘,咬着她的下唇又不舍得让她受伤,像是一只忍耐到极限寻不到出路无措又急躁的野兽,小心翼翼地对待,却不放她片刻喘息。
他想他或许真的很龌龊,竟在额头的疼痛中生出欲念。
如疯了一般。
街市喧嚣,偶有人声传入马车,忽而一声拔高的“冰糖葫芦——”,破碎了痴狂的旖旎,东方银玥瞬间清醒。
她睁开眼看见白容微微泛着银光的眉毛与睫毛,推了他两下没推开,少年扯过她的衣襟将脸埋在她的肩骨处,似小狗似的去吻,去细细地啃咬。
东方银玥倒吸一口气,拿起雀翎扇便打在了他的头上:“松开!”
白容睁眼,抿了抿嘴,眉毛与睫毛的颜色重归于墨,他道:“我病好了。”
病好了,身体也好了。
他的言下之意显而易见。
东方银玥瞪他:“荒唐!青天白日,你不要脸本宫还要。”
白容眸色一亮:“那我晚上去找殿下。”
东方银玥问:“你蓬莱殿那边安排妥当了?”
白容立时像双打的茄子,垮着肩,妥协道:“那我分两个时辰去找殿下。”
见东方银玥冷冷地盯着他,他再退步:“一个时辰也行,我、我可以快些……”
“不许来找。”东方银玥发言,半是命令。
没人比白容更清楚紫星阁重启的意义,事关紫星阁,东方银玥不容差错,白容也会全心应对在蓬莱殿诸多事宜上。
少年再回到霜打的茄子状,更委屈,更痛苦,只是攥着东方银玥的袖子,没再出声。
第34章 启阁
沈鹮与钱御师那场比试最终还是被好事人群传了出去, 钱御师给自己的契妖使用瘴毒也瞒不住,青云寺找到上官家,没明说软禁,但除却府中下人正常采买, 家主与管事的没一个敢随意走动。
瘴毒之事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那钱御师本就不是隆京人, 也的确是在朝天会前两个月才来了隆京, 拜入上官家名下, 得一席之地, 瘴毒或许是他从外带来的。
但往大了说, 隆京禁瘴毒多年, 当年长公主雷厉风行为瘴毒斩杀十二名官员之事载入天穹国史册,上官家敢顶风作案,不说灭族, 牢狱之灾却是逃不掉的。
便是在这关键时刻, 上官家却有一个人无视守在上官府前后二门的官差, 明目张胆地往外跑,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上官清清。
有人说上官清清疯了, 她每日出门还挺高兴,穿着粉色的裙摆像是一只招摇的桃花精, 打扮得漂亮, 一路从上官府奔向魏家在隆京的魏宅,便是魏千屿冷着脸赶她走, 她也恍若未闻地当个小尾巴跟在他身后。
魏千屿也很无奈,对这死皮赖脸的女人, 他又不能动手去打,可饶是他说了再难听的话,把上官清清的眼泪给说出来了,次日这姑娘还跟个没事人似的往他跟前凑。
这日天还没亮,魏千屿便穿戴好衣裳,带着郎擎从魏宅的侧门往外走。
魏宅侧门通长巷,便是太阳出来了一时半会儿也没光照进来,郎擎无奈魏千屿的举动,正要取出夜明珠为他照路,魏千屿连忙出声阻止道:“别!咱们就悄悄走。”
郎擎抿嘴,实在没忍住问:“主子是在躲上官小姐吗?”
魏千屿如今一听上官二字,背就瞬时僵硬起来了。
他也无奈,他来隆京之前,对上官清清的记忆停留在年幼时,彼时上官清清像个乖巧的小白兔,也是魏千屿的跟屁虫,只是她听话,圆圆的,软软的,颇为可爱。
十年过后,魏千屿对上官清清的印象并不深刻,甚至记不清她容貌上的特点了,反倒是来隆京这两个月,他算是彻底记住了上官清清。
“哪有她这样的姑娘家?我话说得那么狠,她还能笑呵呵地跟上来,你说她没脾气吧,她骂人还挺厉害,你说她有脾气吧,可怎么赶她就是不走!”魏千屿叹了口气:“我算是服了……郎擎,我命堪忧,前途渺茫了。”
郎擎:“……”
魏千屿道:“我爹执意要我与上官清清成亲,要不了多久便到我的生辰,届时我爹一定会与上官家商定成亲的吉日,我若与上官清清成婚,不出三年怕是也要疯了的。”
郎擎安慰道:“不至于此,上官小姐对主子还是好的。”
魏千屿想起这一点,便觉得无语,一肚子牢骚要吐:“她脑子有病,五日前,我在茶楼听书,一个姑娘从我桌前走过,手绢掉了,弯腰捡起来罢了,她却出言讥讽人家做作,狐媚,非把人说哭了走了才甘心,这叫对我好?”
郎擎顿了顿,忽而想起了一些事。
这些天上官清清跟在魏千屿身边,魏千屿为防与她单独接触,总会多带几个御师,相反看上官清清那边,永远都是她独来独往,孤身一人。
她对蓄意接近魏千屿的女子的确言语难听,可对嘲讽魏千屿的旁人骂得更重。
魏千屿入的是明云殿,比试那日因他魏公子的名头早已传出,即便选了个人不多的日子,却还是有不少围观的群众。与魏千屿比试的对手是魏家家主魏嵊安排的,便是明云殿的殿主也知道这一切不过走一个流程,戏演足了,留了魏千屿入明云殿,便算是全了魏家的名声。
可还是有人背后私下议论魏千屿,说他是草包纨绔,闯祸第一,没有脑子,来朝天会纯是给魏家丢人来了。
那话被上官清清听见了。
郎擎还是第一次看见在魏千屿面前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不比那说魏千屿坏话的男人肩膀高,却意外的凶恶,执起板凳便用力朝那男人扔了过去,一句话没说,仗着自己女子的身份、上官家小姐的身份,打了那男人一顿。
此事也传入了魏千屿的耳里,魏千屿却道,那些人说的本就是事实,她又何必将事情闹大,反而更多人来看他的笑话。
上官清清得知魏千屿的想法,当日便带了一盒糕点守在魏宅前,等见到了魏千屿便向他道歉,求他原谅,道:“屿哥哥,我日后不给你惹麻烦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对于她多次出尔反尔,保证后下次不再犯,犯后又求和的行径,魏千屿几乎麻木。
今日四殿殿主主持大会,给众多入紫星阁的御师发放御师袍与紫星阁腰牌,魏千屿必须得去,但他怕天亮了走正门会被上官清清碰到,干脆天没亮就拉着郎擎从侧门离开。
谁知刚出小巷,巷子口便站着一个眼熟的身影,魏千屿还未从巷中出来,只瞥了一眼粉色的裙踞便立刻拽着郎擎转身,如临大敌。
上官清清本盯着日出的方向,目光有些呆滞,在听见动静后立刻回头,瞧见魏千屿的那瞬扬起一抹笑,她眸光灿烂,带着些许羞怯地唤道:“屿哥哥,你今日起得真早。”
魏千屿:“……”
见自己逃不掉,魏千屿只能认命,心中生烦,但又有些震惊上官清清的本事,她如何能每次都在他出门前抓住他,然后跟着他的?
莫非他身边有上官清清的眼线?
此念头一出魏千屿便否认了,他今日可是突然起意拉着郎擎提前出门的,走的还是侧门小巷,郎擎被他拉起来前还在床上睡着,根本没机会给上官清清报信,更何况……跟着魏千屿从蕴水来隆京的御师都是他的人,又怎会被上官清清收买?
出了巷子,魏千屿实在没忍住瞥上官清清一眼,她今日倒是乖巧,默不作声地走在他身侧,半垂着头,一双眼也不知看哪儿。
“你怎么在这?”魏千屿问。
上官清清正盯着魏千屿走路时微微摆动的手出神,她眨了眨眼,心中泛起涟漪,想要去牵魏千屿的手,却因他这些天的抗拒有些退怯了。
乍一听他问话,上官清清顿时回神,带笑着道:“屿哥哥忘啦?这是我们俩以前约定的方式啊。”
魏千屿挑眉,显然不记得了。
上官清清道:“小时候家里管你管得严,齐管家不爱早起,所以你总是天不亮从侧门出来寻我去玩儿,然后让府里人谎称你在学习不让打扰。”
这种谎话偶尔会被发现,然后魏千屿受罚,听话了一段时间后再犯。
上官清清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亮了一瞬,忽而活泼起来,朝魏千屿靠近道:“你还说你喜欢与我一起玩儿,便是再被罚也无碍,每回被罚后见了我还会让我给你吹吹……”
上官清清的话没说完,魏千屿便因她突然地靠近往后退了一步,上官清清的兴致刹那冷了下来,话声也小了:“……吹吹就不疼了。”
小小的魏千屿与小小的上官清清,算是很好的玩伴。他是不成才的纨绔,家中给的压力奇大,在内被师父与父亲督促,在外又被同龄的孩童比较,只有上官清清每次与他碰面时,不会说那些让他反感的话。
上官清清记得,魏千屿说过他喜欢她。
他曾说过:“我最喜欢和清清在一起玩了。”
“他们罚我也不敢真动手,这些伤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已经不痛了。”
“真的不痛了,你若不放心,便替我吹一吹,吹一吹就好了。”
魏千屿对上官清清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甚至十年过去了,他的性子还是没变,为了躲避某个人,便会选择在天不亮时从侧门离开。
只是这次他躲避的不是齐管家,而是他曾说过最喜欢的上官清清。
意识到这一点,上官清清又沉默了起来。
魏千屿觉得她很古怪,她说的那些过往他有些记忆,脑海中却不像上官清清诉说的那么美好。他也的确会为了避开齐管家选择偷偷跑出府,其中有几回是与上官清清一起玩儿的,但儿时的情谊又非男女之情,远不至于如上官清清这般,沉湎于过去无法自拔。
方才还兴致勃勃的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这一瞬又如死灰,她如同提线木偶般跟在魏千屿的身边,成了那条乖巧的尾巴。
罢了,魏千屿心想,只要她不随意作妖,便随她跟着吧。
紫星阁通碑台前,魏千屿到得最早,天亮后,陆陆续续有其他人到场,魏千屿看见了与洛音走在一起的沈鹮。
他顿时扬起一抹笑,打算与沈鹮打招呼,可明云殿与蓬莱殿的弟子间隔了风行殿,眼看殿主将要出面,魏千屿也就没去打扰沈鹮了。
这三日,沈鹮一直在福卫楼里养伤。
上官家的事她听了两耳朵,小厮传得惟妙惟肖,似乎还有门路消息,说上官家的弟子此番在紫星阁的比试统统作废,是第一个被摒除在紫星阁外的氏族。
辰时过半,紫星阁大门打开,四位殿主首次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年龄最大的是青苍殿的殿主陈道之,鹤发鸡皮,又高又瘦,颇有些仙风道骨之味。
再是明云殿与风行殿的殿主,其中一人沈鹮还认得。明云殿主驭妖,是沈鹮当年最感兴趣的一类,她总往明云殿跑,自然也与当时明云殿殿主首徒李璞风有过几面之缘。
至于风行殿的卫矜,许是这人当初在紫星阁并不突出,沈鹮没听过他,也不记得有无见过他。
再就是年龄最小,气质却最冷的白容。
陈道之为年岁最长,此番也由他发言。
如沈鹮听到的那般,上官家的确摊上了事儿,此番朝天会上官家有三十六名御师分别通过了四殿比试,其中包括上官茹,却因瘴毒一事取消了上官家所有入阁机会,那三十六名御师也被紫星阁除名。
上官茹怕是早知此事,并未出现,反倒是上官清清听到这一消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再往后,发放御师袍与紫星阁腰牌。
陈道之道:“授以诸位御师袍,代表诸位要以御师的身份,维系人、妖间的安宁和平,授以诸位紫星阁腰牌,从今往后诸位的一言一行皆代表紫星阁,切记紫星阁的御师守则,要对得住御师身份,不可给紫星阁蒙羞。”
通碑台前,众人念出台上古老符咒以光化作的文字。
“沧海一粟,汇聚成海,众生芸芸,万物须臾,但天下之公为命,不定生死,无高下之分,无尊卑之别,只论善恶,大道之行矣。”
大道之行,在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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