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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京夜献——温三【完结】

时间:2023-12-17 17:16:22  作者:温三【完结】
  况且……
  “你昨日才到柏州吧?对此狐妖一无所知,得到的讯息皆从我这里出来,还尾随我占便宜,这一点你总没办法否认。”沈鹮伸手指着对方的帷帽,摆出一副“你要是敢否认,你就比我还不要脸”的架势。
  果然,对方认下了。
  “是,所以妖丹归你,狐尾归我。”
  他说得也很有道理,沈鹮无法反驳……
  沈鹮干笑了两声,继续跟着对方。
  她其实心里很拿不准,毕竟此人知晓了她的身份,即便他在狐妖面前并未表现得对沈鹮的身份多感兴趣的样子,可保不齐转身他便将自己卖了出去。
  如狐妖所言,天穹国能通缉沈鹮十年,她必很值钱。
  十年便是熟人见面亦是不识,何况沈鹮还戴了面具,不怕被人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正因为这一点她才敢取荐信去隆京,却在最开始漏了馅儿。
  犹豫间,二人已经到了连城外,眼看着天光渐亮,城门将开,入了城便会遇上其他人,那些受孙大人而邀来的御师也多半在连城围着齐府想从齐小姐那里获得些讯息。
  到了城门前,沈鹮伸手拦住了男子的去路:“等等,少侠留步。”
  男子见她胳膊伸过来,竟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她身上有什么毒气虫子,避之不及的样子。
  沈鹮也无所谓,只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少侠替我保守秘密。”
  男子顿了顿,蹙眉:“我与你之间,有何秘密?”
  沈鹮沉着脸道:“在狐妖的小世界中,你分明知晓了我的身份,我是沈清芜的女儿,天穹国的通缉犯……我知少侠对我的身份不甚在意,却怕别有用心之人前来找我的麻烦,还请少侠帮忙隐瞒,在下感激不尽。”
  男子仔细看着沈鹮的眉眼,束紧的帷帽被寒光割开了一道裂缝,从左往右,竟将那片墨色的薄纱割断,半截轻飘飘地落下,露出半张纯白的脸来。
  沈鹮察觉到了杀气,转身去看,便见连城的城门上站了好几个御师,各个手执长剑挺立于晨光下,冷着脸看向他们二人。
  其中一人收了手中的剑,方才那一道剑光便是他使出来的,倒不是想杀人,却是故意恶心人。
  “你们做什么?!”沈鹮背对着玄衣男子,此刻倒不怕他背后偷袭,反倒是城墙上的那些人更加危险。
  早在一个时辰前,齐府突然传来齐小姐暴毙的消息,她甚至都没来得及魅惑男人便死在了家中,下人们发现齐小姐时她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被人挖了心的身躯还未完全腐烂,因被狐妖绘皮不久,屋子里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臭。
  齐小姐第一次进入扶璇的幻境中便已经被扶璇挖了心,她没有回头路,救不活的。
  只要扶璇死了,齐小姐也必死无疑,可要保住齐小姐的命而不杀扶璇,齐小姐也会用这具逐渐貌美的身躯替扶璇寻找适合的男人,以魅惑来寻得那些男人的精气,说到底……如今的齐小姐早是一具行尸走肉,死了也不足为奇,更没什么好可惜的。
  那些守着齐小姐的御师得知齐小姐死亡,自然也猜到了画皮仙遇难,这不,一行人闻着风中的妖气便找来了。
  当看见两个不肯露面的人身上都缠绕着狐妖扶璇的气息,且妖丹就藏在其中一人身上,有人气不过出手教训了一下,也没说真要将他们二人如何。
  可沈鹮质问他们,便似触到了他们的逆鳞。
  被一个女人抢了先机,错失荐信,本就够他们丢人了,这些人中有人为了狐妖在此地蹲守一个月,浪费了大把时间到头来却一场空,心中更是不忿。
  沈鹮嗤笑:“该不会是你们早知道自己能力不足,想在这儿等着我,做好了抢我功劳的打算吧?”
  此话一出,有的人脸青,有的人脸红,亦有的人动了心思,想动手抢一抢妖丹。
  孙大人可没说必须得是何人杀了狐妖,妖丹在谁手上,谁将妖丹交给了孙大人,也一样能收到荐信。
  不知是谁率先出招,沈鹮察觉到身后的人僵了一瞬,她那一刻脑子一空还以为对方是霍引,毕竟往日总站在她身后的只有霍引一个,本能地便拽着对方的手腕往后退了好几步,而他们方才所站的地面多了几道剑痕。
  “好一个厚颜无耻。”沈鹮哼笑,手中握着的手腕被人抽走,她回头去看,却见到一张令人震惊的面容。
  震惊,实为惊艳。
  此人看上去比她还显小两岁,唇红齿白,皮肤如剥了壳的荔枝般通透,太阳尚未升起,他脸廓却白得像是在发光般,高挺的鼻梁,再往上瞧,遮在半边帷帽乌纱下的眉眼若隐若现。丹凤眼眼尾上斜,睫毛浓密得像是一把鸦羽小扇,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沈鹮惊愣的脸,似有不悦,微皱起眉头。
  难怪他要戴帷帽,沈鹮心道,这人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沈鹮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心想她又不是没见过美男子,霍引也很好看啊!那张脸惊为天人,所以她才让霍引也戴帷帽出门的!
  可……沈鹮没忍住再看一眼。
  不得不承认,霍引虽美,此男子却更绝艳。
  更难怪,他在狐妖幻境中不为所动,定是因为那扶璇长得还不如人家,叫人家怎么看得上嘛……
  “你们二人,谁拿了妖丹?”几人从城墙上落下,掸了掸衣袂。
  他们二人离得很近,只能得知妖丹在他们身上,却不知在谁的身上。
  玄衣男子沉默着伸手指了一下沈鹮,意思明显。
  沈鹮:“……”
  心里骂了句狗东西,沈鹮的手已经摸进袖中打算掏符应对了。现下只能硬着头皮先打这群不要脸的御师一顿,然后再早早地赶往州府,将妖丹交给孙大人,换荐信。
  “小子,你还算识趣,既然与你无关我们也不打算为难你,你走吧。”那些人也不想树敌,何况他们也不知玄衣男子的深浅。
  玄衣男子走到一旁准备离开,沈鹮率先动手免得失了先机,她一人与这几个御师对打,谁也没唤出自己的契妖,几道剑光闪过眼前,沈鹮身形灵活地游走其中。
  城墙上还有两个看热闹的,只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沈鹮断了其中两人的剑,再折了另一人的手,如今场上与她对打的就剩下两个,忽而一道惊叫声传来,沈鹮骤然觉得轻松了许多。抬头去看,方才与她对打的两个人其中一人已经倒下,还有不远处的城墙上,亦有一人沉沉地坠落。
  她只将人伤了,却有一人死在了她的面前,那人被一道寒光从口中戳入,冰霜连着血凝结成晶,撑爆了对方的脑袋。
  而城墙上原先站定的两个人,也换了一个。
  露出半张面容的玄衣男子将手里沾血的剑丢了出去,与方才从城墙坠落的男人一起,像是把兵器还给其主人。
  不用猜也知道,人是他杀的。
第7章 杀机
  “杀、杀人了!”有人惊呼,纷纷往后退。
  沈鹮昂首看向城墙上站着的人,她甚至不知对方是如何出手的,悄无声息便杀了两个人,甚至这两个人在死时一个于高高的城墙之上,一个还在城外与她战斗。
  本与那男子一同站在城墙上的御师也不敢逗留,连忙踩着符飞身而下,与剩余四个受伤的御师凑在了一起,警惕地不敢靠近沈鹮,亦不敢靠近连城。
  太阳初升,一缕阳光破开远处的山林,落在城墙之上。
  身形颀长的男子负手而立,露出的下半张脸薄唇平抿,冷淡得仿佛能冰封十里。
  漂亮的脸庞,蛇蝎心肠,说的便是这名男子。
  沈鹮看向两人的死状,大约猜到了他为何要杀死他们。
  这二人一个先前在城墙上挥剑割断了他的帷帽,叫他露出真容来,另一个人口出狂言称他“小子”,大约也令他不喜。于是这两人一个被剑从鼻梁破开,头颅险些被割下一半,直接死去,另一人则被冰符入体,坚硬的冰凌破口而入,戳穿了他的喉咙,现下冰还没融呢。
  “你、你怎么能杀人呢?!我要报官,我、我这就去找孙大人!”有人胆战心惊,想要去找孙大人报官说起连城外的命案。
  那玄衣男子却毫不在乎,风轻云淡地转身从城墙另一侧跳入城内,沈鹮脚步顿了顿,没追上去,但她想这人应当不会出现在孙大人面前,很可能直接离开柏州。
  因一人无礼的举动或一两句叫人不快的话便夺人性命,这人实在不像什么善类,叫沈鹮稀奇的是这样的人在扶璇的小世界里对她竟有几分包容,做了不公平的交易。以他的本事,明明可以既得到狐妖的妖丹,又取得他想要的狐尾,甚至还能要挟沈鹮的性命,为他换取富贵荣华……
  搞不懂。
  沈鹮随手折了一片长草叶,写了两张符分别盖在了那两名死者的脸上,人不是她杀的,此事也与她无关。
  她没去管那几个受了伤的御师,待入了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右腿疼得厉害。
  连续多日的阴雨天本就搓磨着她的腿,在小世界的幻境中又东奔西走了一段时间,再出来步行半夜,又和几人打了一架,精力也被耗到极限了。
  沈鹮现下只想赶紧找个干净的地方休息,又怕怀揣妖丹夜长梦多,被那些御师找上,干脆还是咬咬牙,一鼓作气去往柏州州府府衙。
  念头一出,刚走到客栈前的沈鹮便调转方向,继续沿着主路打算穿过连城。
  还没离开客栈门前,束缚着她发丝的木簪突然坠落,满头青丝垂于腰侧,沈鹮回头见到身后站定的人,脸上扬起一抹轻松的笑道:“正好,接下来的路我不想走了,你背我吧。”
  本就是察觉到了沈鹮的心思,霍引才会现身,即便沈鹮不说,他也会背着她走。
  天方亮,连城街道上的行人没几个,再隔着几条街的齐府方向隐约传来了几声哭嚎。沈鹮趴在霍引的背上打了个哈欠,将脸枕在对方的肩膀上轻声说了句:“困。”
  呼出的气息扑在霍引的脖间,隔着薄薄一层帷帽轻纱也能感觉到她呼吸间的炙热。霍引不太懂亲近的距离,只感觉到脖间传来的温度烫了起来,逐渐麻了半边身子,连呼吸也没忍住停顿了一下。
  沈鹮还没睡着,柔软的手顺着霍引的衣襟往下,轻轻盖在了他左胸膛的位置上。
  迷蒙间,似乎又回到了幻境,沈鹮想起来自己是如何从扶璇的幻境中回归到那方小世界的。
  当时幻境里的大妖一直在她耳边蛊惑,可黑暗中如地灵般的呼吸声夹杂着心跳声突突传入了她的意识海里,她拔出了自己的匕首,戳穿了幻境里大妖的心口。
  东方晨光从二人背后投来,将霍引的影子拉得很长,沈鹮的发丝与他的发于微风中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彼此身上的味道。
  她揉了揉霍引的心口,问:“疼不疼啊?”
  帷帽下的俊朗男人目光微滞,垂眸看了一眼沈鹮的手,她掌心的温度隔着衣裳似乎也能烫上他的皮肤,与脖间那一片似的,总叫他生出一股奇异的躁动。
  无需男人的回复,沈鹮继续揉着他的胸道:“揉一揉就不疼了。”
  幻境里的沈鹮,剖开了还包裹在水光中的霍引的胸膛,她看见霍引的胸膛里有一颗跳动的心脏,那颗心脏就像沈鹮瞧见了沈清芜一般,皆是她求之不得的念想。
  此刻背着她的霍引,胸口是平静的,他没有心,那颗主宰了他性命的心深埋在隆京的某一处,是霍引不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秘密之地。
  “你放心,大妖,我们很快就能回去隆京了。”沈鹮又打了个哈欠,咕哝道:“回去后,我给你找心。”
  说完这话后,沈鹮彻底睡着了,她呼吸平缓,抚摸着霍引胸口的手也软软地挂了下来。
  霍引背着人很稳,一只手便可以托起沈鹮,空着的右手顺着顺她的膝窝小腿一路往下,握住了沈鹮的脚踝,温热的掌心贴着被风雨吹得冰冷的皮肤,缓解了些许疼痛,可以让沈鹮睡得更好一点。
  这一觉睡醒,沈鹮已经到了柏州州府的府衙前了。
  霍引是妖,即便连城那些御师知晓妖丹如今在她的身上,也别想撕裂距离飞到府衙,总会慢她一步。
  府衙前的官差这几天都焦灼不安,就等着哪位御师能给柏州带来好消息。
  其中一人瞧见沈鹮,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情。
  他们都认得沈鹮,因沈鹮是这一批来柏州的御师中唯一一个女人,女子在御师这行中总是不被看好的,饶是如此,这些人还是请沈鹮进了府衙,请孙大人出来。
  旁人要从连城赶来柏州府衙怎么也得一天一夜的时间,霍引背着沈鹮从连城出发时天刚亮,此刻太阳尚未落山,也不过才过去几个时辰。
  孙大人匆匆出现,身后跟着孙长吾,他瞧见沈鹮眸光微亮,脸上忙挤着笑道:“沈御师可是有好消息带来了?”
  “孙大人的荐信准备得如何?”沈鹮反问。
  孙大人闻言,脸上的笑意更甚:“这么说,沈御师的确捉到那只作祟的妖了?”
  沈鹮点了点头,她从袖中掏出一枚妖丹,妖丹与灵宝海珠之类的不同,但凡有点儿眼力见的人都能瞧出来,孙大人自认凡夫俗子,孙长吾却一眼看破,对孙大人点了点头。
  “这、实在惭愧,沈御师从州府离开不过两日,竟就已经捉到了狐妖并将妖丹带来,州地诸事繁忙,本官尚未写好荐信。”孙大人擦了擦额角的汗,似乎真的很是羞愧,他又道:“眼看天色不早,太阳将要落山,沈御师不如在府衙休息一晚,也好给本官些时间写好荐信,准备好沈御师上玉中天的盘缠。”
  沈鹮顿了顿,眉头微皱,有些不高兴,但又想自己许了孙大人三日时间,如今才过两日,再等一日也无不可,便拱手道谢,答应了下来。
  “那妖丹……”孙大人指了指沈鹮手里的妖丹。
  沈鹮笑道:“一手荐信,一手妖丹。”
  “自然,自然!”孙大人很好说话,连忙唤人给沈鹮准备食物与房间,说到两间厢房时,沈鹮开口:“不必麻烦,一间就好。”
  她扯了一下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霍引的袖子道:“我与我相公住在一起。”
  “也好,也好。”孙大人又是一通安排,还让人准备了香汤供沈鹮洗洗身上的风尘。
  不得不说孙大人安排得很算妥帖,沈鹮一路跟着人从堂走入了苑,见到弯弯绕绕的花园长廊,终于到了个颇为特别的厢房前等着,没一会儿便有人抱着崭新的被褥与用具过来,将她屋内一切都安排妥当。
  沈鹮也只是在这里住上一夜,看来孙大人对她还颇为重视。
  她瞥了一眼这厢房顶上四四方方如铜钱方孔似的天井,青苔密布的黑瓦上落下几滴潮湿的水汽,再回头看向屋内已经备好的热气腾腾的香汤,各类花瓣洒在上头漂浮着,飘着幽幽浅香。
  将饭菜端上桌,一行下人走后,沈鹮安静了许久才入了厢房,坐在桌旁瞧着色香味俱全的菜,她提箸的瞬间,霍引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夫人。”霍引会说的话很少,只需这样的提醒也够了。
  沈鹮看着烧鸭与醉鸡,醋鱼与蛋羹,咽下口水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竹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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