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她深深地吐了口气,弯下了脊骨。
她唉声叹气地想,她终于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只是……觉得自己是个坏人。
并不是坏在曾经设薄迈入局。
而是坏在,她明明第一眼就寄予了薄迈特殊的情感,可后来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那样的事。
人如果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能心慈手软,是不是太坏了点。
而如果在这样的前提下,她再跟他在一起,告诉旁人她喜欢他,那未免也,太荒唐了些。
手机忽然响一下。
这个点,实在突兀。
陌笙拿起手机看一眼,发现是关注的公众号的消息,正准备关闭手机,忽然眼睛一瞥,点进薄迈的聊天窗口。
与此同时,系统传达对方拍了拍她。
手机屏幕泛着冷光,如天上孤月,如陌笙眼底的凉意。
她看着薄迈的昵称栏一遍又一遍地亮起“对方正在输入……”,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发,甚至默不作声撤回了那条系统拍一拍。
微信的拍一拍是可以撤回的,撤回以后对方消息栏不会留下任何通知。如果刚刚她不是碰巧点进来,也不看见这条消息。
陌笙看着薄迈的昵称栏,发现再也没有亮起“对方正在输入……”时,就放下了手机。
既然没有通知痕迹。
那就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吧。
很多时候,装一装,就过去了。
……
翌日陌笙起得很早,她从房间出来才发现关倩茹今天没有去上班。
餐桌上放着外卖叫来的早茶。
陌笙坐过去,问:“今天不忙?”
关倩茹说:“陪你,要出去转转吗?”
陌笙说不用。
关倩茹说:“转转呗。”
陌笙又说好。
关倩茹这个年纪,转转无非就是去商场,给陌笙买买包,买买衣服。
巧的是,她们碰上了梁丰沛。
关倩茹觉得天冷了,想给陌笙选一条围巾,梁丰沛则在店里挑选大衣。
关倩茹并不认识梁丰沛,她看见梁丰沛,只是觉得这人个头不高,穿搭比例不错,略带欣赏地扫了一眼,便看向别处。
梁丰沛则是越过关倩茹,看向了后面的陌笙。
她有些意外,然后主动打招呼:“好巧,你家在花城?”
关倩茹闻声看过来,梁丰沛笑道:“这是阿姨吧,好漂亮。”
陌笙点点头,“你来工作?”
梁丰沛说:“对。有点工作要忙,今天闲了就来逛逛。”
陌笙点点头,没继续接话。
没多久,梁丰沛就走了。
陌笙和关倩茹则继续逛,逛到男士区域时,关倩茹盯着一枚胸针说:“这个不错,给延森选一个?”
陌笙正要问忽然给他选礼物做什么,余光忽然瞥见梁丰沛似乎折返了两步,但是很快又从店里退了出去,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关倩茹的话。
想到梁丰沛和薄迈的关系,陌笙垂下眼眸,摁住自己的情绪,不再多想。
“你觉得哪个好看?”关倩茹问。
陌笙说:“干嘛忽然买这个,他又不过生日不干嘛的。”
“下个月有个活动,你跟他一起,到时候我也去,得送个见面礼什么的。”关倩茹说。
陌笙一顿,看了关倩茹一眼。
关倩茹仍在专心挑胸针,似乎很重视这个礼物。
“是缺钱了吗?”陌笙问。
“是啊。”关倩茹一点没遮掩。
“不过你帮不了这个忙,”关倩茹说,“你现在唯一能帮我的,就是把这个礼物选好。”
陌笙有自知之明,能让关倩茹头疼的肯定是几十万小百万的小钱,她“哦”一声说:“你送什么他都喜欢。”
说到这里,她忽然一顿,第一次对关倩茹和李延森的相识感到好奇。
“你和他到底怎么认识的?”
“不都说了,在香港他帮了我一个忙。”
“什么忙?”陌笙难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关倩茹看了陌笙一眼,“怎么忽然好奇这个。”
“问问。”陌笙说。
“就是一个小忙,”关倩茹说,“当时证件丢了,那边人瞧不上大陆人,说话粤语掺英语的,一句也听不懂,正巧他在旁边,就帮我了。”
“只有你自己吗?”陌笙问。
关倩茹一顿。
关倩茹想起来那时她并非是去香港忙工作,更多的是想找薄晴,临时出了事,认识了李延森。
后来薄晴叮嘱她,让她不要跟家里人说,免得家里人担心。
当时陌笙还在大学,告诉她确实只会徒增烦恼,所以关倩茹便什么都没说。
“跟一个朋友。”关倩茹说。
关倩茹那个时候身边有什么朋友,陌笙不知道。
但是能让关倩茹不辞辛苦往香港跑的朋友,大概只有一个。
所以李延森愿意帮忙,也许是认出了薄晴。
那么多年,想必薄晴也没少从李延森那里得知薄迈的消息。
只有她什么都不知道。
重逢得仓促,相遇得狼狈,又分开得莫名其妙。
原来是这种感觉。
好像也不至于特别难过。
“哦。”陌笙反应平平。
关倩茹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陌笙:“选哪个?”
陌笙说:“都行吧,他不挑。”
关倩茹想想也是,便选了个设计特别价格又不低的。
周日,陌笙下午折返杭城,取了快递,回家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八点钟,接到小云的电话,陌笙以为有什么事,详细问了才得知就是闲聊。
“这几天吃的好吗?”陌笙问。
“好呀,”小云说,“你选的外卖都特别好吃,一点也不像外卖。”
陌笙一怔,蓦地从床上坐起来。
“什么外卖?”陌笙神情严肃,“你自己吃的吗?”
“我和哥哥一起吃的啊,”小云说,“就是,嗯,一些汤,还有炒菜,今天中午吃的炸鸡!”
陌笙蓦然愣住,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谁点的。
她心里不敢确定,可她又明知道,只有这一个答案。
“晚上呢?”陌笙声音是自己察觉不到的温柔,“晚上吃了什么?”
“吃的面,”小云说,“是海鲜面,哥哥最近都胖了点呢。”
陌笙露出笑:“那你呢?有长高吗?”
“有一点吧,”小云说,“我也不确定,嘿嘿。”
陌笙垂着眼眸,淡淡“嗯”了一声。
“对啦,姐姐,我今天好像看见你男朋友了。”小云说。
陌笙搓着被子一角,指腹柔软,泛着一点点属于南方的潮湿。
“你看见他的脸了吗?”陌笙问。
“对呀,”小云说,“我还跟他打招呼呢,不过他没理我,哎,可能他也不喜欢我吧。”
陌笙笑了下,“不是跟你说了,他谁都不喜欢。”
“哦,就喜欢你自己呗。”小云说。
陌笙又笑,“这话谁告诉你的?”
“哥哥啊,”小云说,“不过哥哥也不喜欢他,哥哥可讨厌他了。”
“为什么啊?”
“不知道啊,哥哥说他跟屁虫,姐姐,他跟谁啊?你吗?”
陌笙这次直接笑出了声。
直到挂了电话陌笙还在笑,最后笑得脸都有点疼了,陌笙才长长叹了口气。
她仰面看月,一点明亮,隔着遥遥距离,月光照在她眼睛中间。
她看了好久,才淡淡收回目光,敛睫掩去眸中所有月光。
第60章
过去几年里, 薄迈很少出现在杭城,他们这群人,来杭城无非两件事, 吃,或者喝,这两项活动他都不爱参与。
只是今年多了一项拿药, 他才反反复复地来杭城。
上半年如此, 下半年, 亦如此。
大家都那么传。
薄迈从未否认过。
周日晚上, 薄迈从云斌家里出来直接上了高架。
高架落地, 接到李良宵的电话, 约他一起吃个夜宵。
薄迈没有这个心情,便拒绝了。
李良宵不肯,“你干嘛?不是在高架上吗?一会儿下来转个弯就到了啊。”
薄迈:“雨那么大。”
李良宵:“又不让你淋着。”
薄迈还想说什么。
李良宵:“今晚还有梁姐呢,你要真不愿意就多跟人家传达穿搭你的态度和信息。”
薄迈闻声沉默,半晌说:“行。”
下高架的时候,薄迈收到李良宵的定位消息,他扫了眼地址, 方向盘一打,一路顺畅过去。
到了店门口, 泊车员拿着伞主动过来,薄迈把车钥匙交给来人,轻车熟路往李良宵定好的包间走去。
刚到门口, 门没关紧,隐约可以听见有男男女女在说话, 薄迈推门进去,入目第一眼是梁丰沛。
梁丰沛笑着跟他打招呼, “嗨。”
薄迈轻点下巴,坐到李良宵旁边。
今天在座的还有其他人,但说起来都是和李良宵有点关系的人。
薄迈推测应该是李良宵有事要办。
席面至中,李良宵交代了自己今天作东的目的。
“我爸不打算让我玩了,中秋节一过我就得老老实实滚去公司了,家人们,以后多给我点面儿啊。”
梁丰沛闻声笑:“今年怎么回事啊,怎么你们李家的人都开始正儿八经过日子了?”
李良宵:“还有谁?”
梁丰沛:“李延森呗,前几个月不知道得罪谁了,好几个长辈一起摁头让他进公司,这几个月正苦哈哈搬砖呢。”
“我靠,谁那么损?”李良宵惊。
梁丰沛:“那谁知道啊。”
旁边薄迈闻声始终淡淡喝水,好似完全没听说过这件事一样。
“不过也好,”梁丰沛说,“男人嘛,早点立业,就能早点成家,我看延森离下一步也不远了。”
薄迈放下水杯的动作轻轻一顿,杯底落桌,一声轻响。
他抬头看向梁丰沛。
李良宵再惊:“啊?”
梁丰沛继续说:“一个小姑娘,我见过几次,挺好看的,不过家里条件应该一般,昨天在花城碰见她们母女了,在给延森挑选礼物。”
李良宵:“哇哦,花城?谁啊?我认识不?”
梁丰沛:“之前延森刚回国那阵儿见他们俩约会过,好像是叫陌笙?”
李良宵一顿,强撑着没回头看薄迈的表情,只是余光里瞥见薄迈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而后什么都没发生地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所有人陆续离开,薄迈始终站在李良宵身边。
梁丰沛离开前看了薄迈一眼,她似乎犹豫了一下,而后走到薄迈跟前说:“你没喝酒,要不要送我?”
薄迈看她一眼,说:“一会儿得喝点儿,抱歉。”
梁丰沛看了薄迈几秒,笑了,她说:“好。”
然后转身离开。
李良宵在旁边简直想当个空气人。
没一会儿,泊车员把钥匙送到薄迈手里,薄迈把玩了一会儿钥匙,没有要走的意思。
李良宵问:“真喝点儿?”
薄迈停下把玩的动作,扭头问李良宵:“走?”
坦白说,李良宵一直觉得薄迈看不上圈里很多人。
很奇怪,按理说应该大家瞧不上他,可李良宵就是觉得是薄迈瞧不上他们。
都说兄弟之间的感情全凭出事的档口,李良宵觉得薄迈这句话就是把他烙在“薄迈好哥们”的列表里了。
“行。”李良宵十分爽快。
……
平江虽然夜生活惨淡,但李良宵也能找到不错的club。
今晚的薄迈似乎直奔买醉,喝酒没管姿态,杯杯都跟喝水似的。
这种一看就是“借酒消愁”的姿态在club里最吸引人,没一会儿就有好几个男人女人过来搭讪,每一位,都没能得薄迈说一句话。
李良宵自己也没能让薄迈开口。
此刻的薄迈就像一个只进不出的容器牢笼,他沉默着,似乎也在发呆。
直到他拿酒杯的动作开始出现迟缓的停滞,李良宵才问出一句:“你是非她不可吗?”
这话落地,黑暗中,李良宵似乎看见桌面上的酒杯里,似乎滴进了什么东西。
他一怔,而后听见薄迈大着舌头,似乎在笑着说,“是啊,我是非她不可吗?”
之后薄迈再没有开口说过第二句话。
半夜,李良宵驾着薄迈把薄迈送回家,薄迈住二楼,两个大男人上楼时发出一些动静,闹得管家出来查看,看见喝得烂醉的薄迈,惊叹:“怎么回事啊?”
李良宵嬉皮笑脸地一笑,把缘由全拦自己身上。
管家也知道李良宵什么为人,无奈叹气,而后一起把薄迈架回房间里。
原晔中途上楼了一趟,他这个身体状况,能在半夜上楼,是真的对薄迈很上心了。
彼时的薄迈已经半清醒,他坐在床沿边,落地窗的窗帘没拉,今晚有雨无月,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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