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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灵灵跟你说的？我让她不要讲，你上年纪了，血压又高，听不得这么大的事。你今天吃降压药了没？”
王巧妹点店头，扶着柱子歪坐在了法院门口的台阶上，她拉着刘青青的手说：“我也是看小高天天往老家跑，以为他们家出了事，问了好半天，才知道是你家出了事。唉，怪我，都怪我。”
王巧妹要高榆家的地种狝猴桃，这个事情刘青青能理解。她青年守寡，被丈夫家的人赶出村没了土地。这口恶气憋了几十年，老了想弄快地找补一下，也是人之常情。至于果园闹根腐病的事，也实属无心，再说人家当年就拿钱补偿过了，也实在不能说是她害了高杨。
看她自责成这样子，刘青青怕她气出病来，忙安慰她：“这个事，我想了三个月了，谁也不能怪。这就好比说，一块石头在地上，这个人踢了一脚，那个人碰了一下，谁也没想着害人，但石头就是滚下山，砸着了高杨。”
王巧妹还是把存折往她怀里塞，“不管怪谁，钱你拿着。我问过灵灵了，前一阵闹车祸垫进去的钱，下个月保险公司就能赔下来了，到时候你也拿着用。”
刘青青眼睛湿了，“养老钱你收着，灵灵的赔款下来了我真得借。”
“拿着吧，你卖手机，拿了人家两个市的代理，得开多少店？投多少钱？我老了算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你身上担子重。这个钱你拿着，拿钱生钱，以后你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别看我瘦，硬朗着呢，不住医院不办白事，这个钱我一时也用不着。”
刘青青点头，“那我先用用，等我缓过来了还您。咱起来，进去看看庭审怎么样了。”
进了法院，刘青青按照李律师一早发过来的短信找到了地方，她才刚要推门进去，却见一个外国人和一群穿西装的呼啦啦都出来了。紧接着他们出来的，是高杉杉。
“杉杉你回来了？”
高杉杉点了个头，就跑去跟外国人说话了，刘青青从她叽里哇啦的英语里面听出了“等我们的律师”这个信息。
“嫂子，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昨天买的车票，早上刚下火车。”高杉杉跑过来，说：“我哥跟李律师还在找法官沟通，律师说想跟老外那边约个时间坐下来谈谈，我就追出来了。”
“嗯，今天情况怎么样？”
高杉杉说：“我们这边提交了卖种子的黄爱华的信息，但是法官认为证据不充分。嫂子，那个人是九九年跟我哥卖了种子，你说还找得到吗？”
“八年了，他也不是中国国籍，难呐。”
刘青青一边琢磨着怎么找黄爱华，一边踱步。
在法院走廊里胡乱走着，刘青青瞟到，老外的笔记本电脑上是国际象棋，她不懂国际象棋怎么下，但是她看若楠在电脑上玩过。
这老外还真悠闲，坐在法院里居然都能下棋，看来还真是胜券在握呢。
刘青青对他们的对手很好奇，她在旁边冷眼看着，那老外的电脑上，黑棋里头一个最不起眼的棋子走到了白棋的底线，屏幕上突然爆出了烟花团，然后老外点了几下鼠标，那个小棋子就变了。
这是什么变化？刘青青用蹩脚的英语，指着那个棋子问老外：“this，change，why?（这个，变化，为什么？）”
老外听懂了，几里哇啦给她解释，但是刘青青英语水平有限，听不懂了。
“杉杉，你过来，帮嫂子翻译下。”
高杉杉跟那个人聊了好半天，从一脸疑惑到豁然开朗，刘青青就知道她听明白了。
“杉杉，跟我说说这咋回事？”
“嫂子，老外说，这个是国际象棋的一个规则，叫做兵的升变。就是说，如果小兵走到了对方的底线，就可以变成除了王之外的其他任何角色，比如说王后，或者是军，或者是相。他说，在国际象棋里，王是个象征角色，不出去打仗的，所以王后才是最强的角色。小兵如果能走到底线，一般都选择变成王后。”
“有意思，有意思，小兵走到底线，居然能变成王后！”刘青青不禁感叹，老外的思路和中国人是不一样，中国象棋就没有这样规则。
“嫂子，你才有意思呢，这么大的事，我都愁得坐不住了，你还有心思研究国际象棋？”
刘青青知道高杉杉是说她心大稳得住，不是说她不为高杨着急，“杉杉，你知道我当年在中关村的事迹对吧。其实那个事能办成，也不是误打误撞，是我留心收集信息，又把信息整合，最后才能说服外商。所以你想啊，信息，信息最重要，打破信息壁垒有时候就是破局的关键啊。这个国际象棋，这个兵的升变，我还不知道有没有用处，但是这个信息有意思，我就想搞明白，说不定哪天就用得上呢。”
“嫂子，我都读博士了，但是我老觉得你比我聪明。”
“我这都是小聪明，读博士要静心啊，杉杉，你赶紧回北京去，这个事我和你哥扛得住。”
说完这话，高杨就和李律师出来了。刘青青连忙跑过去ᴊsɢ，对高杨说：“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臭流氓吗？就刘卓群，九八年在湖北见过的，他三叔公是新西兰商人，我想去找他问问。”
高杨皱起了眉头：“那个臭流氓嘴太臭，你找他又要听他流氓话了。”
“大事当前，管不了这么多了。”
高杨叹气，“唉，怪我，还要你去找他帮忙。但是我相信你，你觉得找他会有用，那一定有用，那就找他试试吧。”
第48章 48 .离婚是最优解
虽然说了要找刘卓群，但眼下，刘青青还是想听听李律师对官司的看法。
李律师深入浅出地分析了一遍眼下的局面，刘青青听明白了，如果找不到卖种子的黄爱华，那么高杨还是侵犯专利权的“罪魁祸首”，官司就必输无疑，只是赔多赔少的问题了。
李律师说：“我的想法是，拖，拖到老外心烦了，就谈和解，尽量把赔偿压一压。拖久了，也给你们多点时间挣钱筹钱，赔偿的时候也不至于太艰难。”
这话有道理，但还是让人犯愁，刘青青问：“我不懂法，我想问下，法律层面是没有不知者不罪这一说吗？”
李律师沉思了一下，说：“你这个问题，答案比较复杂。我举个例子，比如说，如果一个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假币，而且使用的数额不大，一般是不予起诉的。我想，这个算是不知者不罪的一种情况。但是专利法，主要看的是对专利权人的损害，高杨在不知违法的情况下扩散了种子，法官裁决的时候会考量，但是改变不了这个事的性质。”
“好吧。”法律还真是复杂呢，刘青青有些失落。
谈好接下来的事情后，李律师就急匆匆奔赴咸阳机场了。
虽然早就知道官司不容乐观，但真到了这一步，在场众人还是难掩愁云。刘青青赶走了忧心忡忡的高杉杉，这才和高杨进了车里，她想当着高杨的面联系刘卓群。虽然明知高杨不会误会她和刘卓群有什么，但是紧要关头，还是不要促生没必要的负面情绪了。
刘青青在手机里找到了好多年没播过的号码，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了过去，没想到才响了一声那边就接起来了。
刘青青摁了免提，说：“我是刘青青，大富翁还记得我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贱兮兮的声音：“刘青青！你知道我这些年换了多少个手机吗？你知道你这个电话号码我转存了多少次吗？”
虽然有求于人，但是刘青青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流氓的声音她一听就火大，“我哪知道你换了多少个手机，但是我知道，你这些年换了两个老婆了，小情人也没断过。”
刘青青加了好些个金山老友的QQ，刘卓群是金山的甲方，他的动态常常被金山的员工转发。
“换了那么多小情人，念念不忘的还是你啊。”
久违的骚话又来了，刘青青看高杨一副“对不起因为我让你受委屈了”的脸，急忙说：“别发癫了，我都三十六了，老了，找你有正事。”
“三十六了呀。”老流氓的声音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刘青青急忙说正事：“刘大老板，恭喜您成为亿万富翁接班人。我真有事求您啊，我在老家种狝猴桃，让新西兰人给告了。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我……”
“这事是有点大，但是不是你的事吧，肯定是你老公的事。”
刘青青怕他嫉恨高杨不肯帮忙，特意说成是她自己的事，还是被这人听出来了，这人虽然讨人嫌，但是在商界混久了，脑子倒是一等一的了。
“是他的事，但也是我的事，我求你帮帮我。你三叔公是新西兰人，又在商界纵横这么多年，我想求你帮忙，能不能动用下你三叔公的关系，问下有没有可能少赔点钱就和解。”
“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这个忙我当然要帮。但是我不打保票哦，这事蛮大。”
刘卓群的声音居然难得的严肃了起来，这反而让刘青青更紧张了，流氓都严肃起来了，这事不好办啊。
“谢谢，真心感谢，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当牛做马？不应该是以身相许吗？为什么不是以身相许啊？”电话那头又激动了起来。
刘青青被他说得憋了一肚子火，可是有求于他，又只能自嘲：“不要搞笑啊，我都快能给你小情人当妈了。”
“行了行了，你老了，以身相许我也不要了。我现在就在国内出差，我到你们西安跑一趟，你选个地方接驾。”
“您的大驾我肯定得接待啊，但是说好了啊，我带上高杨。”
“行行行，带就带吧，你们夫妻情比金坚，我也是佩服。”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不耐烦。
和他见面就没有愉快过，但是能见到他就有可能接上他三叔公那条线，事情也许就有转机，刘青青还是满怀着希望去了西安定了酒楼。
两人在包厢里等着刘卓群大驾光临，高杨不断叹气自责，“真不想让你见他，但偏偏这个臭流氓成了救命稻草。”
“怎么，你怕我被他抢走？”刘青青想用玩笑话去打破低气压。
“不是。就是这人满嘴骚话，听着太气人了，以前还能怼他，现在有求于人，又只能忍着。我经常觉得我配不上你，但是这个老流氓也不行，他这人就跟金庸写的那个，天龙八部里头那个姓段的一样，哪个女人他都爱，一辈子没正经。”
“哈哈哈，段正淳，还真是呢，这个刘卓群，但凡是看的过眼的女的，他都爱。可是命运最奇妙，段正淳是王爷，刘卓群是富豪家太子爷，偏偏就这种流氓命好。”
几通电话后，刘卓群哼着小曲儿进来了，身边还跟着个媚眼如丝的小美人。刘青青松了一口气，有娇滴滴的美人在，她这个半老徐娘肯定入不了流氓的眼。
谁知道刘卓群才刚入坐，就对着刘青青发骚：“你怎么回事？三十六了，怎么就像二十年的干红一样，越来越有味道了。”
刘卓群不光说骚话，还拿他那个流氓眼看她，他眼睛里好像有胶水一样，黏糊糊脏兮兮的。
这么看来，他旁边那小美人肯定是养在外头的，不是正经老婆。
刘青青没接他的话，只是招呼服务员上菜。
刘卓群喝了两口茶，说：“我来的路上就找人问了，你这个事情，我可能帮不到很多。你要是觉得划不来，现在就可以走了。”
刘青青笑说：“哪能呢，咱们也是闯过洪水的生死之交，你不帮我我也要请你这顿饭。”
刘卓群搂着那个美女喝了两杯酒，说：“韦德农业集团，根基深厚，我三叔公跟他们没什么业务上的往来。”
刘青青有点失望，原以为还能牵上线呢。
刘卓群又说：“你不要着急失望嘛，其实我三叔公也不是惹不起他们，只是为了你，没必要嘛。”
“理解，犯不着为了我惹人家大集团，我没那么大面子。对了，那个卖种子的黄爱华，可以帮我们找找吗？”刘青青来西安之前就把黄爱华的信息短信发给了他，他三叔公是正经生意人，但是刘卓群混社会出身，也许有办法找人。
刘卓群掏出手机，播了个电话，说：“找人的事情，你跟她说说。”
刘青青接过电话，听见那头说：“嫂子，我们已经派出人去找了，您放心，新西兰绿豆大点地方，而且那边的华人都沾亲带故，只要那人还活着，我们早晚能找到。大哥忙，他把您电话给我了，我找到了人就跟嫂子您说。”
嫂子？谁是你嫂子？可能刘卓群这人风流，他小弟自然以为他要帮的女人是嫂子。刘青青假笑着说：“那辛苦你了，有消息和我联系哦。”
通完电话，刘卓群露出得意的笑，仿佛在邀功。
刘青青也配合他，挤出笑脸，不带一丝感情说：“哇，你这人脉好强啊，我好佩服啊。”
挨了夸奖的刘卓群笑了，他凑过来，“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赔款，韦德集团那么大的规模，缺你那几个钱了？三千万能吓死你，但是人家也不缺这三千万。他就是故意要高价，目的就是把你老公这种小农民吓退，让他们从狝猴桃市场上退出去。狝猴桃是高价值水果，新西兰人占了全球百分之八九十的份额，人家怎么肯让给咱中国人？”
“所以，这其实不是简简单单打专利权官司，是打经济战？”刘青青觉得憋着火找这个臭流氓也没白找，人家毕竟是跨国公司继承人，站得高看得远，能提供有价值的思路。
“对喽，就是经济战。不要以为和平年代就没有西方列强了，这些年中国发展快，列强虎视眈眈，中国威胁论都喊出来了，那些人都憋着坏，见不得咱们这发展起来。狝猴桃经济，就是这里面一个芝麻大的例证。”
刘青青按照这个思维想了想，“那要ᴊsɢ这么说，我们家这官司，其实也事关重大了。”
“开窍了，我就说嘛，你老公配不上你。”
“说狝猴桃，别扯别的。”刘青青忙问：“你说，老外跟我们家索赔三千万，但是跟别的果农只要一块钱，这葫芦里卖的杀鸡儆猴的药吧。一块钱，就是流浪汉都赔得起，那些果农肯定认赔了。但是这一拳把我们家打死，其他果农后怕了，有可能就不想种狝猴桃了吧。”
“对喽，农民毕竟不懂法，只看事情结果，就很容易被吓倒。我问了商界老油条，他说人家韦德集团就是想藉机把中国赶出狝猴桃市场，毕竟狝猴桃是咱这土生土长的，他们也怕被反超。不过呢，那个卖种子的，到底是故意钓鱼来的，还是就为了换两个钱，这就不好判断了。”
这话点醒了刘青青，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有道理，我们这边农科大的教授已经研究出好品种了，老外自己的品种有专利保护，但是我们还是有可能靠着本土的科技力量把狝猴桃发展起来。所以他们打这个官司，主要目的是杀鸡儆猴，吓退果农。”
刘卓群举杯称赞，“聪明，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这里面还有一层，不知道你能不能想到？”
刘青青回头看高杨，他埋头握拳，用喝茶掩饰着心情，显然是被气的够呛，但是他肯定也知道这场会面对官司的好处，所以只是忍气吞声坐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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