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水》作者:南山
豆瓣VIP2023.08.02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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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语:《一碗水》是一部生机勃勃的女性小说。作品以主角刘三美开创菌子生意的奋斗之路为主线,描绘了一幅动人的云南小城百景图。字里行间体现出作者对现实生活的细致观察,诙谐轻快的文风加上充满特色的风土人情,令内容极具生命力与感染力,也让以三美为代表的群像人物深入人心。作品荣获观察团选择一票,连载期间表现优秀,故编辑部授予其本届拉力赛女性组潜力作品奖。
[简介]
苦大仇深× 嬉笑怒骂✓
开金手指× 自己争取✓
我是刘三美,云南深山女娃,我的故事里有见手青、羊奶菌、青头菌、小人人……
还有牛汤锅、凉米线、撕豆腐、茅屎花粑粑……
有一拳干翻街溜子不费劲的妹妹刘凤丽,
有五彩寸头豆豆鞋精神小伙李芳波,
也有全镇最会做生意的奸商日娃……
一点精彩,一点荒诞,一点搞笑,一点中二和热血。
青菜心白菜心老表好良心,青菜苔白菜苔三美好人才。
各位阿老表,来找三美玩喂~
標籤:女性小说 成长逆袭 治愈 励志 喜剧 种田 她的重启
第1章 第一章 见手青(上)
这是凤丽17岁的人生中最绚烂的一天。
空中落着金色的水滴,她面前是一片闪耀着七彩炫光的森林,每棵树都不尽相同,每个树冠上皆挂着一张脸,有的胖,有的瘦,有的在欢笑,有的在做鬼脸。一脚踩出去,一只巨大的鲜红色蜗牛托住了她的脚,低头一看,红色蜗牛下是漂浮的云朵,一条彩虹般的河从云朵中流过。凤丽心里暖洋洋的,她笑了,嘴巴咧到了耳根,于是踏着一只只的蜗牛,往森林里跑去。长着蛇尾的羊,黑色的狗,独角兽一样的猪......动物们从她身边不断跑过,共赴一场一场雨季盛会。
跑着跑着,树上的笑脸瞬时间变得焦急起来,它们张大嘴巴不断地冲着凤丽喊。
“凤丽!凤丽!还认得我是哪个不?”
三美边喊边摇了几下,凤丽都没什么回应,真是要急死人了。看着躺在床上傻笑的妹妹,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这时候也不知道该喊谁,干脆一把揪起妹妹的胳膊,往自己身上扛。去城里工地做活才两个月,凤丽壮实了不少,今年三美是真的背不动了,没走出门呢,两姐妹一跤就摔在了供桌前。
这一跤摔得很结实,被凤丽牢牢压在背上,三美的膝盖痛得钻心。奶奶在屋里听到动静,呜呜了两声,却也没说出话来,咳得厉害。一时不知道先顾妹妹还是先顾奶奶,三美想先把凤丽掀开,谁知刚一动弹,一行血水就从耳后流了下来。
“三美,这是怎么了?”
村完小的老师刘德成刚从学校回来,正准备找三美说事儿,结果在院子外就见到这动静,赶紧急匆匆从摩托车上下来,摩托没停好,光当一下倒在地上,他顾不上摩托,直冲屋里,看到三美右脸一片血渍,一把就把凤丽掀开了,举着三美的头一阵乱摸,“哪儿破了?三美,你磕到哪儿了?”
三美招架不住这阵毫无章法的检查:“哎呀,不是我,是凤丽。”
刘德成愣了一下,这才把三美的头放开,转头一看——凤丽被他掀翻在地,脑门上一道口子,正噗噗冒血呢!
不过她似乎不觉得痛,否则脸上的傻笑早该消散了。
俩人连拖带扶,把凤丽弄上摩托车。凤丽坐中间,三美在后面牢牢箍住她,刘德成被挤得都快骑在油箱上了。一阵吃力的轰鸣声后,摩托车驶入将黑未黑的田间土路,土路颠簸,三人的剪影就像皮影戏似的,一上一下,起起伏伏,在这颠簸起伏间,凤丽只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哇地一声,呕吐物直冲前路,一下子又被风吹向后头......
“哟,凤丽又中毒啦?”
野生菌中毒不是开玩笑,大家食用野生菌如果自己做的没把握,请到正规商家消费呀~
到了卫生院,医生看着神色恍惚的凤丽,又看看沾满呕吐物的另外俩人,“不用说,看起来已经吐过一轮了。今年又是为什么呀?”
三美不好意思地擦着刘德成身上的秽物,边答医生的话:“见手青
见手青处理不当易中毒,请勿自行尝试。
。”
“又是见手青”,医生无奈地摇摇头,捏住凤丽的肩膀,“凤丽,凤丽,晓得你在哪儿不?”
“朱医生。”凤丽嘻嘻傻笑着认出医生来。
医生托着她的脑袋观察了一会儿,从桌上拿了一卷纸,扯了几圈塞在她手里,“头上问题不大,缝两针就行了。你自个儿先擦擦嘴巴,等着挂水吧。”话音刚落,又有人被扶进来了,嘴里叫着“观音娘娘,观音娘娘”。
每到雨季,少水镇卫生院里就没有清闲的时候,天才刚黑呢,中毒的就躺了一小片。有的是吃菌子中毒
本身有毒性的野生菌处理不当容易中毒,想吃请到云南来下馆子,千万不要自己在家里挑战呀!
,有的是吃了草乌
草乌有毒,珍爱生命,请勿尝试。
,有的是四季豆,还有的是生拌牛肉……在这个小小的镇上,人们朴素且勇猛地追求着自己对于珍馐的渴望。就是苦了医生,可以这么说,出了这片土地,没人能比他们更懂治疗雨季食物中毒。
凤丽缝了针,挂上水,老实多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没力气了还是睡着了,三美抱着手,盯着墙上张贴的野生菌防中毒宣传画,上面描绘了十几种有毒的野生菌品类,三美只认得其中一半,便凑近了一点,仔细观察另外几个陌生的品种。
刘德成交完费用返回屋里,看到三美贴在墙上看宣传画,那样子就像一只伸着脖子够梅子吃的羊崽,带笑走向她:“凤丽好点了吧?”
三美忙把脖子收回来,拽住衣角害羞地回答:“好点了,睡着了。”又看看刘德成手里的衬衣,“真不好意思,等会儿你把衣服放我门口,明儿洗干净给你拿过去。”
刘德成摇摇头,压低声音温和地问,“这次是没弄熟?”
“非说头茬的菌
朋友们,头茬菌是最香,但也最毒
最香哩,管不住她的嘴!”
三美的目光转移到刘德成的手臂上,一块鞋底那么大的青红色,她轻轻“呀”了一声,手不自觉地抚上去,“这又是怎么了?还是那个学生家打的?”
刘德成点点头。
三美叹了一口气,“十来岁的,怎么就那么着急嫁人呢,至少要把学上完啊……不是说义务教育阶段早就不允许辍学了吗?”
“规定是规定,一纸规定可管不住大活人呀”,刘德成把身子偏了一下,“孩子自己似乎也不是很想嫁,架不住家长的面子。”
“什么面子!还不是为了几文钱!”
三美声音大了点,刘德成看了看四周,“上次去做工作,男方答应了只要女孩家里退彩礼他们就退婚,今天我去女孩家看看情况,谁知家长又变卦了,她叔叔是个不讲理的,上来就动手……”
三美的眉头越听越紧,他急忙换了口气,轻松地说道:“没事儿,一点都不疼,这事儿且有得闹呢,急也没用。不说这个了,凤丽呢,她想通了嘎
吗
?”
三美垂下眼眸,没有做声,德成心里明白了几分,这凤丽想来是真的不想上大学了。话题聊到了死处,两个人都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德成本来找三美有事儿的,现在也不大好说了。两个人偶尔对视一下,又红着脸转开。只听周围的呻吟声、呼噜声、闲话声此起彼伏,再看外面,天已经完完全全黑透了。
晚上十点多,凤丽可算清醒了,她睁开眼睛,额头一阵阵地胀疼,想伸手摸一摸,发现手背上插了输液针,不知道突然想起什么,急急忙忙地摸自己的衣兜,摸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松了口气,轻轻地喊:“姐,姐。”
三美靠在床尾睡着了,没有回应,倒是另一只手扶住了她想挣扎起来的身子,“莫乱动。”
“德成哥,你咋个来了?”
“今天我要是不来,你就享年17了!”
凤丽憨憨地摸摸头,“那可不行,我和我爹处不来,下去了也要和他干架,我可不干。”
德成笑了,把三美吵醒了。她一看针水快挂完了,瞪了凤丽一眼,起身去叫医生。结果医生没看到,倒是看到一颗五彩寸头单手插兜朝着自己颠过来,来人正是凤丽的男朋友——波哥。
叫是叫波哥,可这哥也是他自己封的。只见波哥上身着紧身长袖黑衬衫,腰部绣着一只不知道是凤凰还是孔雀的大鸟,几根彩色的线头从鸟尾巴那儿呲出来,显得大鸟有些许潦草;下身着白色紧身裤,裤脚长了一截,层叠在脚踝处,像一块千层饼;脚踩黑色镶钻豆豆鞋,应该是哥上哪儿踏青去了,鞋头沾了一点红色的泥巴。
三美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拦住了波哥的去路:“你干嘛去?”
“三美姐,凤丽咋样了?好点儿了吗?”
“不是跟你说了吗,凤丽不想和你好了,你别来找她了!”
话音刚落,凤丽就在病房里叫开了,“谁说我不想和你好啦!波哥!快进来,这是德成哥!”
波哥看到床边人高马大的刘德成,有点儿心虚,插在兜里的手也拿了出来。刘德成早就听三美说过这个波ᴊsɢ哥,不务正业,给镇上几个老板跑跑腿,老大年纪了成天带着一帮十几岁的初中生弄些擦法边的事儿做,是个随时都能进去的主儿。
见刘德成没搭理自己而是直接朝三美走去,波哥也不给他什么面子了,直接捧着凤丽的头:“宝贝儿,哎哟喂我的小公主,这么大条口子,痛了吧?都是哥哥没保护好你,哥哥今天太忙了,手上事儿多,没去接我的宝贝儿......”
看凤丽一脸傻笑地对着那颗五彩寸头,三美一跺脚,叫着刘德成回家了。
三美一路上都在想凤丽和波哥的事儿,觉得心里憋得难受。
她想不明白,凤丽成绩这么好,要是上了大学,肯定比自己有出息。爸妈死了以后,她自己不读了,一门心思就是为了把妹妹供出来,让她去大城市,远远地离开这个穷得长霉的山卡卡。凤丽倒是好,考完会考就自己跑去县里打工了,现在又和这么个不三不四的人搅和在一起。
后头要是经不住波哥的哄骗生个小孩出来......她知道身边的农村女人都在过什么日子,想到这里,三美心里一颤,不敢再往下想,下意识地把手从摩托车架子上转移到了刘德成的腰上紧紧抓住。
三美想抓紧的是摇摆的未来,可这一抓,刘德成的心里也跟着颤了一下,把他给美的呀!黑暗中仿佛有个钩子勾住了他的嘴角慢慢吊起来,露出两排大白牙,风吹着他的大嘴巴,吹得嘴唇噗噗的,可他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受。今晚虽然遭点儿罪,可这会儿被三美牢牢抱着,比什么都值了。
第2章 第一章 见手青(下)
第二天早上,凤丽才慢悠悠地回家,她看到三美正在给奶奶擦脸,蹦蹦跳跳地进屋:“奶奶!我回来啦!”
奶奶摸索着拉住凤丽的手,“回来了,回来了,回来就好了。壮了。”
凤丽笑嘻嘻地从兜里拿出来一叠钱,“奶奶,这是我挣的”,边说边把钱塞在奶奶手里,昂起头得意地看着三美:“奶奶,我现在挣得可比三美多多了,再过一阵子,我和波哥再攒一攒,把您接到县城去,享福。”
没等奶奶回话呢,三美瞅准位置,一把揪着凤丽的马尾辫儿就往外走,揪得她嗷嗷直叫,“你干嘛呀,放开我,脑袋,脑袋疼着呢。”
三美才不管她叫唤,一直把她拖到院门口,还没有松开的意思,“刘三美!放开我,你干嘛呀!”凤丽一边叫唤一边挥舞双手想挣脱,谁知这三美就跟吃了神药似的力大无比,她没辙了,要真是比强,她心里清楚,自己未必强得过姐姐,干脆顺从地弯着腰歪着头,任由三美揪着她噌噌往外走。
过了村里的大坝坝
一块平坦的空地
、李子园,又过了一排烤烟房,一直走到梨树坡,三美才把凤丽放开。俩人站在坡上,三美指着坡下面的小院儿,一个半大的小孩正跑来跑去,还有两个穿着开裆裤的,在地上趴着抓东西吃,也不知道抓的是土还是鸡粪。
“你自己看吧。”
凤丽不情愿地抚了抚头发,撇着嘴往下看,孩子们旁边是一个猪圈,一个瘦瘦的女人正在铲猪粪,女人个子也不高,拿着大铲子很是费劲。因为还在哺乳期,也没有穿胸罩,隔着薄薄的衣服能看出来一对胸好像耷拉到肚皮似的,随着铲粪的动作晃来晃去。
她的头发毛躁,皮肤也不大有光泽了,整个人就像被吸了精气,眼神看起来傻愣愣的。
凤丽不明白三美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向她。
“你认识她吗?”
“这不是.....那谁家的老婆嘛。”
出去上了几年学,她一时想不起来那男的叫啥了,只记得还是个远房亲戚了,好像辈分是合叫舅舅的。
“黄雷舅舅的老婆。”
“哦。”
“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又不是亲舅舅,”凤丽突然激动起来了,“再说咱那亲舅舅咱都得绕着走呢,那黑心肝没屁眼儿的狗男人,妈死了他不帮忙就算了还惦记着咱家那点儿地,他再敢来家里偷东西我打断他的狗爪子......”
“你别给我扯这没用的,我再问你,你知道她几岁吗?”
“三......三十多?”
三美坐下来,手里拿根小棍儿在地上来回来回地划,语气突然变得有点低沉,“她才二十一二岁呢。”
“什么?”凤丽大喊一声。
三美急得把她揪着坐下来,“你小点儿声!”
“不是,姐,她,她才二十?可她那娃娃都....”
“大的那个都七岁了。”
“歪日
云南话,脏话,大家不要学。
!那男的都快四十了!意思说她才十四岁就......”
凤丽说着说着就愣住了,本能地感到一阵不适,紧皱着眉头看着猪圈里的女孩机械且麻木地重复着手上的活计。
看着凤丽脸上的表情,三美松了口气,还算这趟没白来。她扔了棍子,拍拍手,捏着凤丽的脸转朝自己这一边儿:“所以,你,必须复读,考大学,走出这座山。早嫁人的女人后头都是苦日子,知道不?”
凤丽扭过头去,嘟哝道:“我和她又不一样。”
凤丽嘴上倔着,心里其实已经在发凉了,面前的女孩儿头发凌乱,衣服上沾满孩子们弄的污渍,猪粪粘在她洁白的小腿上,就像刚出水的藕节挂着黑泥。看着看着,她仿佛看见自己和波哥结婚以后立刻生了三个小孩,背着娃儿在猪圈里铲粪的样子,又想到要给小孩喂奶,她就回想起来有一次看到村里有个婶子,喂奶的时候,乳头都被刚冒牙的小崽子咬破了,只觉得胸口一下子疼得慌,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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