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娘脸色一变,厉声道:“太太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冤枉妾身不成!”
大太太眉眼一挑,喝了口茶看着她道:“我可什么也没说,秦姨娘何必往自己身上揽呢?”
正说着,外头婆子匆匆来报:“不好了太太,有人来府上闹事呢!”
大太太敛了眉,不悦问道:“怎么回事?”
汇报的婆子眼中泛着焦急,急急说道:“门口来了个男人,将门房的阿丁抓住了,还打了一拳!说什么‘利用了我’‘生活被弄得一团糟’之类的话。管事的见不对劲,叫人将两人都捆了起来,现在让他们在偏院待着呢。”
吞了下口水,婆子又说道:“老爷听到风声,已经往偏院去了。”
听到这儿,大太太这才一惊,呵斥道:“那怎么现在才来回禀?”
秦姨娘见大太太动怒,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大太太一门心思放在齐正身上,听得他已经去了偏院,也赶紧起身往外走去。
几个姨娘互相看了一眼,秦姨娘便开口说道:“既是府中之事,我们也不妨去看看。”
能多跟齐正碰面,她可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一行人匆匆赶到偏院时,齐正已经到了。令诸位姨娘没有想到的是,齐梓珊也在这儿。
齐梓珊满面怒容,眼中似有哀伤之色,她上前一步指着被捆绑住的男子,泣声说道:
“你这个歹毒的男人,也不知怎么入了府,害我姨娘被爹爹误会!姨娘不堪受辱,差点就一头撞死!如今好不容易留下一条性命,却是疾病缠身,连床也起不了……你为何要如此陷害我姨娘?”
最后一句,更是厉声喊叫。
人们从来没有见过齐梓珊这个样子,看着她为了母亲清白痛苦的样子,一干下人都露出了不忍神色。
齐正也有些动容。
他这个女儿一向内敛温婉,何时这样大叫大喊过?可见的确是悲愤难鸣。
秦姨娘轻蔑地看了齐梓珊一眼,在她看来,齐梓珊这样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白莲已经不能翻身了。
男人愣怔了一下,随即也是怒容满面。若说之前狗子的话他是半信半疑,现在听到齐梓珊的话他就全信了。
白莲竟真的去寻死!
是自己害了她……
下一刻,男子暴跳而起,一脚踹到了身边阿丁的胸口,怒吼道:
“都是你!是你利用了我!你骗我!”
随即又看向齐正,对他说道:“齐大老爷,我跟白姨娘之间清清白白,是这个小人诱我入府,想要害白姨娘!如今不仅是害了她,也害了我!”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在场的人都傻了眼。随后齐正反应过来,皱着眉对他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男子瞪了阿丁一眼,然后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不单单将阿丁故意接近自己,请自己进府修补围墙说了,还指出是他故意让自己在园中等待,所以他才会遇见白莲。
而白莲会倒在他身上,完全只是个意外。
如今,他因为得罪了齐府,他原本所待的工匠所也待不下去,被老板辞退了。
一大家子都等着他每月领工钱养活,现在这份工没了,他的收益也没了。
齐正听了之后,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看着阿丁说道:“他说的可是事实?”
大太太走到齐正身边,没有吭声。
阿丁吓得脸色苍白,连连磕头说道:“老爷太太,冤枉啊!奴才冤枉啊!奴才只是见他手艺不错,这才请他来府上的!”
“你放屁!”男子暴怒,“工匠所比我手艺好的大有人在,他们可是在前店,你为何没选中他们?”
男子说得不错,前店一般都是手艺好的人在那儿充门面,手艺稍次的就会往里,越往后的手艺越平凡。男子虽然也有一门好手艺,却也还不够在前店的资格。
如此一来,阿丁的确就很可疑了。
秦姨娘听着听着,脸色变了一些。这时候已经忍不住开了口:“那日可是我跟老爷亲眼看到你跟白姨娘拉拉扯扯,如今却推到别人身上,这是想替白姨娘遮掩过去么!”
这话一出,齐正的目光中又多了怀疑之色。
“天地良心,我所言没有一句是假话!”男子表情很是坦荡,就算叫他立刻发毒誓,也是敢的。
一直没有吭声的大太太瞥了秦姨娘一眼,接着开口道:
“秦姨娘慎言,此事既然有其他可能,又怎能一口咬定是白姨娘的错?莫非,秦姨娘是怕白姨娘洗清了罪名不成?”
秦姨娘涨红了脸,刚要反驳,齐老太太身边的水杉便扶着齐老太太过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
见齐老太太来了,秦姨娘硬生生将自己想说的话憋了回去。她可不想在齐老太太面前落下不好,说她不敬主母。
齐正和大太太连忙迎了过去,道:“母亲。”
齐老太太今日看上去格外的凛冽,眼神很是犀利,冷冷地瞥了秦姨娘一眼,秦姨娘冷不丁心中发麻,往后退了两步。
齐老太太看了齐正一眼,又深深看了齐梓珊一眼。齐梓珊心中一凛,但却没有退缩。
这时齐老太太对身后跟着的小厮说道:“把你知道地说出来。”
小厮听了以后走上前来,一五一十地将他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这位小厮就是与阿丁交好的人,名唤顺生。他告诉众人,阿丁是收了人大笔银子,才会去出府找来这个男人,而且也是听了人的指使,才会将男人带去园中等候,就是为了害白莲被齐正误会。
顺生说完,皆是哗然。
齐梓珊掩下嘴角的一抹冷笑,只抬起手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哭着说道:
“谁这么狠毒,要置姨娘于死地!明明知道,名节于女子是多么重要,姨娘必定会无脸面活在世上!”
她这么一说,便让人再次联想到这些日子关于白莲的言论。而且也使得这幕后之人的居心更为恶毒起来。
秦姨娘脸色一白,朝阿丁狠狠瞪了一眼。
阿丁立即哭天抢地起来:“冤枉啊!顺生,我平日里对你照顾有加,你为何要如此污蔑我?难道就是因为上次我不肯给你从府外带大烟进来么!”
顺生脸色一变,气急败坏道:“你胡说!我没有说谎!”
大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齐府之人是绝对不能碰的。
这一下,更是纠缠不清起来。
齐老太太看了眼水杉,水杉会意,走上前来看着阿丁说道:
“你不用狡辩了,你与顺生交谈的这些话,我全都听见了。”
水杉话音落下,在场的人更加惊讶。有了水杉的证词,阿丁想再狡辩也没有人信他。
“你若肯说实话,老太太和老爷或许会留你一条性命,若不肯……”话不用说全,阿丁一听就明白了。
他连连磕头,说道:“我都招,我都招!”
接着抬起头看向秦姨娘,指着她说道:“是秦姨娘派了院中的丫鬟来找我,给了我大笔银子我才肯这么做的!”
阿丁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惊愕地看向秦姨娘。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秦姨娘也露出了惊慌的神色,连忙对齐正说道:
“他撒谎!老爷,妾身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啊!老爷明鉴,要为妾身做主啊!”
接着秦姨娘又跑到阿丁面前,啪啪给了他两巴掌,冲他吼道:
“你为什么要污蔑我!说,谁让你污蔑我的!”
秦姨娘心中焦急万分,背对着众人冲阿丁露出凶狠的眼神。似乎是在警告他,让他小心说话。
阿丁吓得浑身都哆嗦,最后一咬牙,朝着秦姨娘磕起头来:“对不起秦姨娘,虽然奴才收了你的银子,但是银子再多没有命享也是无用的啊!奴才只求老太太能留我一条性命,只好将真相说出来了!”
说完对着齐老太太又磕了几个响头,道:“老太太和老爷若不是信,大可去比才的房间搜。那银子我锁在柜子里一个子都没有动过。那装银子的荷包,奴才也没有扔掉,都在那儿!”
秦姨娘见阿丁无意改口,便改变了策略,走到齐正面前跪下,抓住他的衣边哭着喊:
“老爷,这刁奴故意陷害妾身,你要为妾身做主啊!我与白姨娘无冤无仇,为何要这般做?”
“老爷该做主的人,是我。”一道虚弱却不失气势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众人纷纷将头看向偏院门口,只见白莲在侍婢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齐正见她面色苍白,眼中似有水波流动,心中一酸,不自觉上前扶住了她。
“你怎么来了?”齐正轻言细语问道。
白莲依偎在他怀里,看着地上跪着的秦姨娘,说道:“妾听闻有人来府上闹事,此事似乎还与我有关,便过来瞧个究竟。”
齐梓珊也没有料到白莲会来,她事先有跟白莲暗示过,可明明嘱咐过让她好生休息了,这种事交给她便行。
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齐梓珊心里头一掂量,立即哭着跑过去,对着白莲说道:“姨娘,你身子不好,怎么不多休息会?如今已经证实你是清白的,爹一定会还一个公道给你。”
这么一说,齐梓珊倒是将这件事定下了棺盖。
白莲抬头看了眼齐正,温柔说道:“嗯,妾也相信,老爷会还妾身一个公道。”
第37章 定局
这时大太太也连忙站出来说道:“既然此事另有隐情,那咱们可就得彻查才是。可不能随意冤枉了人啊,老爷,你说是不是?”
齐正神色严肃,道:“的确如此。”
齐梓珊走到齐老太太身边,伸出手扶住她,道:“外头风大,不如挪去偏院的正间审问罢。”
齐老太太看了眼虚弱的白莲,说道:“走吧。”
于是乎,一行人从院子里挪到了正间。
齐正和齐老太太在主位上坐下,大太太则坐在齐老太太下首,其他人依次在两旁坐下。
阿丁和男子则在中央跪着,等待着发落。
大太太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婆子,道:“带人去搜这个奴才的房间,看有没有他说的那些银子。”
秦姨娘坐在椅子上,强装镇定。她心里笃定,光靠一些银子,是没法赖在她身上的。
可是没想到,下一刻大太太又说道:“去把秦姨娘院子里的丫鬟都叫过来。”
秦姨娘脸色一变,尖声问道:“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太太轻咳一声,身后的丫鬟便扬声说道:“秦姨娘,这是你该同太太说的话吗?身为姨娘,哪能质疑主母的命令。”
倒是堵得秦姨娘开不得口。
齐老太太这时发了话:“就按大太太说的做。”
秦姨娘身子有些发软,她一只手紧紧握住扶把,不让人看出来。
没多久,搜阿丁房子的婆子捧着一袋银子回来,而去叫秦姨娘院中丫鬟的桃花,也拎着一干丫鬟到了。
婆子捧着银子来到大太太面前,道:“太太你看。”
大太太拿过荷包,仔细在手中观察了一会儿,又打开来看了眼里面银子的数量,随即露出了一抹笑意。
抬起眼,大太太看着屋子中间站着的丫鬟们,问道:“你们有谁认识这荷包么?”
问完话,大太太将荷包递到婆子手中,示意她拿过去给她们传阅。
丫鬟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一个一个拿了看一眼。没多久就荷包递到了一个身着粉色长裙的丫鬟手中,大太太看着她变了眼色。
接着,她身旁的一个丫鬟低呼到:“呀,这不是你上个月绣的荷包么?怎么装了这么多银子?”
丫鬟赶紧说道:“奴婢也不知道,是……是六月姐让我拿去给他的,还让奴婢嘱咐他说一定要将人找到,把事情办妥了。奴婢记得……要找的人好像叫虎子。”
虎子正是男人的名字!
男人叫唤起来:“就是我的名字!”
秦姨娘脸部扭曲了,她没想到自己院子里的丫鬟这么快就出卖了自己。当初秦姨娘为了不让人发现,特意选了个不在她跟前伺候的。但是她忘了,一个在院子里干着粗活的丫鬟,能跟她有多少情分?平日受的委屈多了,自然是保住自己要紧。
“看来,的确是你所为了。”大太太看向秦姨娘,眼中带着一丝让人看不明白的情绪,“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秦姨娘冷哼一声,不肯认罪:“不过是一个粗实丫鬟说的话,有几分可信?为了她自己,张嘴诬陷也不是不可能。”
齐梓珊正准备起身到齐正和齐老太太面前跪下替白莲说上几句,顺便再将秦姨娘往火坑推两把。没想到白莲倒是先她一步,起身行礼道:
“当日秦姨娘不过是看见我不小心崴脚而被人扶了一把,就能张嘴说我跟他人有染。如今人证物证皆在,却还要再三狡辩,妾身何其无辜,平白受了这些天的流言蜚语和老爷的冷落……”
说完还楚楚可怜的抬眼看向齐正。她本就生得美,尤其是一双眼睛格外动人,现在含着泪水,看上去更是令人心软。
齐正看着秦姨娘便徒增了不少怒火,猛地一拍桌子,道:“你这毒妇,竟用这般下三烂的手段!莲儿她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如此待她!”
秦姨娘慌张跪下,死活不肯承认。
这时大太太看了那粉色裙裳的丫鬟一眼,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污蔑秦姨娘的话,你日后也不用出现了。”
这是打算要她的命了!
丫鬟差点没晕死过去,她浑身颤抖的匍匐在地上,说道:“奴婢有证据!那日为了犒劳我,秦姨娘亲自赏了我一个手镯,是从她手上褪下来的!”
大太太问清后,便叫人去丫鬟的房间里,果真找到了那个手镯。
秦姨娘不肯承认,非说是丫鬟自己偷的,一时间场面又有些控制不住。
这时齐老太太出了声:“六月,你来说。”
屋子里瞬间又安静下来。
六月颤着步子走出来,在秦姨娘狼一般的目光下,她的嘴唇哆嗦得更加厉害。
齐老太太也没有说什么,只这般平静地看着她,可却好像可以看到她的心底里。
不过几刹,六月终是抵不住压力跪了下来,承认了一切。
秦姨娘颓败地瘫软在地上,面如死灰。
白莲这时委屈地哭出声,对秦姨娘说道:“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哭得梨花带雨,让旁人看着都揪心。
齐正连忙走到白莲身边,将她揽入自己怀中,对秦姨娘怒目相视,斥责道:
“枉我平日里对你多加宠爱,你竟然还有这般歹毒的心思!莲儿与世无争,从来对你多加忍让,你却如此容不下她!我看,这个家你也是不想待了!”
秦姨娘被齐正这么一吼,浑身发抖,脸色也泛白。她爬到齐正脚边,哭着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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