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年垂眸看了眼,眉心微动,有点疼,他咬牙忍着,望向宋明宣的眼神越发狠厉。
“傅大人何必呢?”宋明宣讥笑。
傅安年抿直唇,下颌紧绷,处在发怒的边缘,他紧了紧手中的剑,正想抬手,便听不远处传来响动,似乎有人过来了。
是敌是友?一时分不清。
五个黑衣人死了两个,剩下的三人立马走到宋明宣身边,小声道:“主子,好像不是咱们的人。”
不是自己人,那就是来救公主的。
宋明宣又听了会,步伐陌生,确实不是自己人,而且听脚步声,来人不是三五个,是很多。但玉熙就在眼前,今日不杀了她,为母后报仇,实在不甘心。
宋明宣恨得咬牙,又重现拉开了弓箭,被身边的人阻止,“主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日要是被抓,大仇如何报?”
他细细一想,的确,要是被抓,只有死路一条,可若放过她…
宋明宣权衡利弊,最终忍痛离开,“咱们走。”
此仇来日报。
玉熙和傅安年对视眼,没明白他们怎么忽然走了,当来寻找他们的侍卫冲过来后,两人霎时懂了。
这是瞧着情况不妙,赶紧跑了。
松口气的同时,玉熙意识到另一件事,现在要是放了他,日后就是心腹大患,得尽早解决。
“见过长公主,傅大人,属下来迟,请赎罪。”来人是禁军统领。
玉熙扭头看他,厉声道:“抓住他们,重重有赏。”
禁军统领头一瞥,“去追。”
傅安年没说话,眸色暗沉的看她,刚才恍惚一瞬,他好像看见了从前的玉熙,狠决果断。男人垂眸,捂住伤口处,依旧沉默。
玉熙笑意浅淡,问统领:“知道刚才跑的是谁吗?”
统领睨眼傅安年,眼神复杂,摇头道:“是刺客,公主请放心,属下一定捉拿归案。”
他再看眼玉熙,试探说:“若贼人顽强抵抗,属下只好…杀。”
“此人三番四次行刺本宫,不可饶恕,你做的对。”
说完,玉熙笑意僵了僵,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般心狠的时候,方才说完,她恍惚了一瞬,不相信自己能说出这番话,又觉得,本该如此。
宋明宣既然“死了”,那就不该出现在众人面前,若朝臣知道…
对,不能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她捏着衣袖,眼睫轻颤,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
愣了半晌,傅安年嘶了一声,笑道:“公主殿下,您瞧我伤成这样,是不是该送我几瓶好药?”
玉熙回神,笑容如往常般,没心没肺,可傅安年却看出,不一样了。
“那是自然,傅大人英勇,旁人比不上,回去我好好赏赐你。”
能给什么赏赐?傅安年不缺金银珠宝,那缺什么?
她得好好想想。
不过在此之前,她要回去找宋明胤问清楚宋明宣的事。
“公主殿下,站那干嘛?不舍得回去吗?”
脱离危险的傅安年有心思开玩笑,哎,跟她的心情天壤之别。
“当然回去,脏死了。”
傅安年轻笑,在她身上过了遍,“确实脏。”
“你也好不到哪去。”
第28章 028
景华宫。
宫女太监进进出出, 稍显忙碌,他们脚步刻意放轻,不敢打扰里边的人休息。
德顺在门口看着, 板着一张脸,面色极其严肃, 瞧见个走路不稳当的, 就开口训几句:“哎哟, 当心点,砸了东西事小,等会把公主吵醒怎么办?你们有几条命?小心伺候。”
“德公公,奴婢们知道了。”
瞧着小宫女乖顺,德顺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放她们走。他还立在门口,双手交叠在身前, 一脸严肃的神情, 情绪没放松。
过了须臾,他叹口气, 似乎有烦心事, 德顺透过帘子的缝隙往里看, 宫女在旁边站着,里面的人没醒。
此时, 冬玲从厨房过来, 提着食盒正要进去, 德顺一把拉住她,脸上换了副嘴脸, 笑了,“冬玲, 公主还没醒?这都睡了一天一夜了,会不会有事?”
昨日公主平安归来,众人总算松了口气,还好没受伤,就是手臂和掌心有些擦伤,不算大事。公主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随后吃了点东西,舒舒服服躺软榻上睡觉,一睡就睡到现在,整整一天一夜。
而傅安年则是回府修养,御医也已过府就诊,没伤到骨头,开了几贴药就走了。至于宋明宣等人何时抓到,就看派出去的人了。
玉熙睡了一天一夜,底下的人不敢大声喧哗,走路都轻手轻脚,就怕扰到她。
冬玲倒不担忧,方才她查看过了,公主就是太累,所以睡得久了点。
“没事,公主太累,需要好好休息。”
此话不假,玉熙养尊处优惯了,这次遇险,可谓是受了大罪,好在有傅安年护着,少了许多苦,不过也是惊心动魄了。
冬玲朝里看了眼,又道:“估摸着快醒了,醒来定要用膳,你去后厨瞧着,别出差错。”
德顺点点脑袋,想起件事来,“陛下来了两趟了,瞅着找公主有要事相商,等公主醒了要说吗?”
昨天回来后,宋明胤来了一趟,可惜不巧,过来时玉熙睡着了,今早又来了一趟,她没醒,只好先回去。
两人不知陛下到底有何事,但瞧陛下的神情,该是重要的事。
冬玲垂着眉眼思虑片刻,道:“嗯,等公主醒了再说。”
德顺也是这般想的,和冬玲商量后,他便去了后厨,盯着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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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床榻又宽又软,睡在上头就像躺在棉花上一样,特别舒适。玉熙翻个身,发出舒坦的支吾声,而后继续睡。
兴许是睡得久了,又没吃东西,这会肚子咕咕叫,她被饿醒了。玉熙睁开眼,伸个懒腰,眼前朦胧的没看清,冬玲和春花听见声音就过来了。
“公主,您醒了,可要用膳?”
两人站在床前,关切的询问,这一刻,玉熙倍感亲切和激动,看见她们真是太好了,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玉熙压下心头的异样,紧着嗓子说:“要,我饿了。”
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眼下的玉熙精神十足,面色也好看了许多。她穿鞋下床,由春花帮她整理衣裳。穿好后,便喝口茶,安静的坐在桌边,看着德顺吩咐人,把膳食一一端上来。
锦衣玉食,伺候她的人满屋子,和前几日的逃亡简直是天壤之别,仿佛那是一场梦。可掌心的擦伤告诉她,不是,是真实发生过的。
看见的宋明宣也是活生生的人。
玉熙低头喝汤,心事满满,她一边喝汤一边问:“陛下来过吗?”
德顺回她:“来过两次,公主您睡着了,便先走了。”
她嗯了声,随即心事重重道:“等会去找他。”
她的嗓音轻,表面看着平静如常,但德顺和冬玲却看出了不一样,仿佛,稳重点了。
两人对视眼没说话,很快移开视线,弯腰给她夹菜。
玉熙脱离险境,宫内外都知道,眼下她醒了,后宫的妃子就结伴来看她。不巧,她正要去找宋明胤,敷衍几句就打发走了。
她去的也不巧,宋明胤不在殿内,问了才知道,是出宫去了。
“陛下去哪了?”她问。
门口侍卫拱手回话,“去了傅府。”
去找傅安年了。
玉熙嗯了声,接着大摇大摆走进去,在里边等他。傅安年受伤没上朝,宋明胤应该是去看望他的,玉熙想起那日傅安年的话,思绪飘荡,随即对德顺道:“你去太医院拿两瓶白玉膏来。”
“是,奴才这就去。”
她掌心的擦伤用的就是白玉膏,宫廷秘药,对伤口愈合与疤痕特别管用。傅安年好歹是为她受的伤,理应关怀一下。
玉熙在乾清宫坐着,宫女端了热茶来,随后退下。她端起抿了口,想着何时去看望傅安年和林学安?
还是过两日再去,等把事情理清楚。
林学安近日也没上朝,在家养伤,伤的左肩,不知如今怎样了?
玉熙想的头疼,脑子嗡嗡的响,她往桌边靠,一手拖着侧脸,闭上眼睛,稍微缓缓。
冬玲转头看了眼,手一挥,其他人都退下,让她清净清净。
等了好一会,宋明胤从宫外回来,他穿的常服,外袍上有些许寒意,带进了冷风,玉熙一哆嗦,睁眼了。
宋明胤抬手,殿内只剩他们两人,“皇姐何时来的?”说着给自个倒了杯热茶,暖暖身子。
玉熙双眼迷茫,闻言神志清醒些,她揉揉眼,坐正身子,“来了一会,你去傅府了?找傅大人有什么事?”她多问了几句。
宋明胤喝茶的动作一顿,察觉她和往日不同,“皇姐此次遇刺,能平安归来属实幸运,我去找傅大人,关心一下,皇姐可觉得哪里不妥。”
她摇头笑,对亲弟弟很是信任,“没有,应该的。”
玉熙收敛笑意,把茶杯放在唇边,红唇微启,欲言又止,她悄悄打量宋明胤,心情复杂。
傅安年曾说,要想知道宋明宣的事,来问宋明胤,他最清楚,此刻皇弟在她跟前,她却开不了口。
气氛微妙,噤若寒蝉,姐弟两头一次相对无语。
旺盛的炭火啪啦响,稍稍缓了下安静的氛围。
宋明胤无声叹气,把茶杯放下,调整了坐姿,而后神色严肃的盯着她,“皇姐可是有话要说?”
玉熙抬眼,澄澈的眸子闪了闪,却又坚定的与他对视,“不如皇弟先说。”
明明在笑,可宋明胤忽然觉得,她的笑里有了些别的东西,是成熟了。
宋明胤之前觉得她失忆了好,能过得自在些,现在看来,好坏参半。若是把宋明宣的事早些说,兴许就没这些糟心的事。
想到这,宋明胤清清嗓子,道:“宋明宣的事,皇姐想知道吗?”
玉熙眼一眨,是回了两个字,“你说。”
简洁明了,意思是想知道。
既然想知道,宋明宣便如实相告,“父皇病重后,自知时日无多,便召集大臣立了太子,自然,太子是我,可是皇姐也知道,母妃是贵妃,上边有皇后,皇后膝下有皇子,他是嫡出又是长子,理应由他继承大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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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胤记得,那年自己十三岁,皇姐十五,少不更事。自从父皇立太子后,姐弟两仿佛跟做梦似的,一夜之间懂事许多。
虽说是件喜事,可随之而来的麻烦却不断,先皇后联合老臣上奏,要遵照老祖宗规矩,立嫡长子为太子,此事朝野纷争许久,一直没个结论。
最后先帝大发脾气,此事才稍稍平静些,只是过了没多久,又有人提议去母留子,以免容贵妃祸乱朝纲。
先帝自是不同意,为此病情又重了些,宋明胤记得这次之后,父皇病情越发重了,甚至起不来榻,只能整日躺着。
先皇后见先帝如此坚定,便也没再提及此事,可是后宫的歹毒心思,岂是旁人能猜测的。先皇后买通宫女,给容贵妃下毒,母妃被毒死,而那名宫女也无故消失。
先帝心里有数,只幽禁了先皇后,留了她一命。
直到三年后,宋明胤登基为帝。
宋明胤为帝后,玉熙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坤宁宫,找先皇后。
那时的玉熙很是沉稳冷静,看人时眼眸平静的瘆人,宋明胤有时也害怕。
知晓玉熙的意图,宋明胤曾劝过她,“皇姐,何必脏了自己的手,我自有办法了结她。”
玉熙看着他笑,告诉他,“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自是亲手解决才够痛快。”
她的话烙在他心底,至今不敢忘,“你长大了,该懂得斩草要除根,不然,他日东山再起,死的就是我们。”
宋明胤看着她,略显犹豫,“皇兄他…”
“你不忍心?”玉熙笑意淡淡,也知晓他的想法,于是说:“他若安分守己,便留他一命,要有异心,立马处置了,免得日后成了祸患。”
宋明胤看着那把刀刺进先皇后胸膛,猩红的血流了一地,血腥味刺鼻,那一瞬间他明白了许多。他的皇姐再也不是那个娇滴滴的小公主了,她成熟稳重,狠心也果断。
纵然脸颊带血,也能平静的擦拭。
也如皇姐说的那般,宋明宣果真成了祸患,他逃了,三番四次行刺玉熙。
一日不抓住他,就一日睡不安稳。
宋明胤后悔了,后悔当初心软,留了他一命。
言罢,殿内安静的只剩呼吸声,玉熙震惊的僵在那里,瞪大了眼看他,脸上的表情百转千回,最后浮现一丝狠意。
宋明胤喝口茶润喉,接着道:“我能顺利坐上帝位,铲除异己,傅家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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