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重新倒了一杯递过来:“闻着是茶,但其实是酒。说是用普洱、酒曲和糯米一起酿造而成的,度数不高,喝起来有普洱的香味,也有米酒的清甜,尝尝?”
陆与书晚上有时候也会有喝酒的习惯,不过她一般都是喝点儿红酒,这种茶酒她还真是第一次喝,所以很感兴趣地端起来抿了一口。
确实跟云城描述的那样,满口茶香,又微微带着甜,而咽下去之后,回味则带着一点点微苦。
反正滋味绵长。
最关键的是,这会儿月上中天,整个院子里清风明月,花香徐徐。再配上这茶香酒香 ,让人不自觉地就想沉溺其中。
以至于陆与书向来挺拔的坐姿,都有微微塌陷的趋势。
云城以前并不觉得上班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没上过班的人,其实很难想象到上班族的辛苦。不过云城这段时间自己也上班,接触的人多了,对于上班的感触显然也就变深了。
他现在渐渐知道,其实有时候上班的辛苦并不只是身体上的疲累,有时候更多的辛苦,反而是精神上的疲累。
因为上班就意味着为了利益跟不同的人打交道,那种人情往来,那种勾心斗角,其实比身体上的疲累更能消耗人的精神。而职位越高,这样的辛苦只会越多。
就比如陆与书,她一个人管理着那么大的公司,手下有那么那么多的人靠她吃饭,她承担着多少压力,恐怕外人根本都想象不到。
云城想着这些,顺手就从身后的躺椅上抽了个抱枕塞到陆与书身后,然后示意她:“靠着坐吧,会稍微舒服一点。”
陆与书觉得今天的云城好像特别温柔体贴,所以她一点也不想抵抗,就这么配合着,顺势端着手里的普洱酒往后靠了靠。软软的抱枕很好地接收住了她浑身的重量,也让她舒服得有点想叹气。
两个人舒舒服服地听了一会儿歌,喝了一会儿普洱酒,然后云城主动说道:“时间不早了,咱上去睡吧?”
陆与书一开始听这话,倒也没多想,毕竟两个人的房间本来就在同一层。不过等云城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来到她的房间门口,而且她的房间门口还放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云城是什么意思。
陆与书觉得有点好笑。
说起来她跟云城结婚以来,云城好像一直都在自荐枕席。之前让她回门的时候是这样,上次去她公司给她送烤羊腿的时候也是这样,如今从清乐古镇回来,又是这样。
不过前两天好歹还有点缘故,毕竟是有求于她。那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呢?
总不会是因为升职加薪吧?
如果真是因为这个,那陆与书也不得不佩服云城了。明明两个人是合法夫妻,云城这么一弄,倒显得两个人的关系挺不正经似的。
不过人都搬着行李主动送上门来了,陆与书倒是也没矫情的拒绝。毕竟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就算称不上感情甚笃的夫妻,好歹也还算是比较合拍的床伴,而且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睡一张床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么想着,她大大方方地推开房门,还朝云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云城:“……”倒是也不用这么客气,弄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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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说过,云舟舟和陆恕的房间格局构造差不多,那云城和陆与书的房间,格局构造也类似。唯一的区别是,陆与书的房间多了一整面墙的书架,而且里面很多的书,看上去都像是经常被人翻阅的样子。
云城打小就不怎么热爱学校,一看到书,第一反应就是:“这么多书,一看就催眠。”
陆与书哑然失笑。
她把衣帽间拉开,示意云城自己进去放衣服。而且为了不让云城不自在,她还自觉地拿了睡衣进浴室去洗澡,把空间单独留出来给云城。
结果等她洗完澡出来,就发现云城居然还呆呆地维持着她进去的姿势坐在那儿,连行李箱都没打开。
陆与书擦着头发,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云城抬头看着陆与书。刚洗完澡换上了浅色家居服的陆与书,褪去了几分凌厉和冷艳,多了几分温婉和柔和,竟然跟云城年轻时候最喜欢的那种温柔解语花有几分类似。
云城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想要同居的是他,但事到临头打退堂鼓的,竟然也是他。
他承认他现在慌得很,这种慌,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突然对开启一段亲密关系产生来恐惧。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认真地开启一段亲密关系。
因为过去的他,从来也没有完整的拥有过一段亲密关系。
人的一生中,会有很多段亲密关系。最初的亲密关系,源自于原生家庭。云城的原生家庭不用说,稀烂。所以这一块的教育,从头到尾他都是缺失的。
后来跟云舟舟的亲生母亲,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恋爱、结婚、生子,而是年少气盛、酒后乱性,然后莫名其妙地就当了爹。
就连跟云舟舟,他也没有建立起过正常的父女依恋关系。云舟舟最需要他,最依赖他的前三年,他一直是躲出去了的。
所以如今突然想到要跟陆与书认认真真的当夫妻,要同吃同睡,同床共枕,云城内心深处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很慌。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陆与书形容自己的心情,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矫情得很。好在陆与书竟然也没追问,她只当云城是懒得收拾行李,所以随口道:“要是不想收拾,就先去洗澡睡觉吧,我困得很,先睡了。”
说完她也不管云城,自己掀开被子上了床,竟然还真就准备睡过去了。
云城虽然对建立一段长期而稳定的亲密关系心里没底,但对于陆与书发起的同床邀约,他倒是并不抗拒。因为也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了。
所以他很快也去洗了澡,然后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
陆与书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她心里知道是云城,所以倒也不害怕,而是轻轻贴了过去。
她在被窝里捂脸很久,浑身都带着暖融融的热气,云城却刚刚洗完澡,身上带着刚擦干的水汽的清凉,两个人都觉得对方的体温非常舒服,所以两个人谁也没动。
最后不知道是谁先睡着的,反正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48章 048
云城这天早上起床的时候, 太阳已经晒得老高了。
床的另外一边,早就已经没有了陆与书的身影,他甚至连陆与书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离开房间的都不知道。
他这段时间属于休假期, 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可以休息,所以醒来之后他也没有急着起床, 而是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一会。
可能是睡了一觉的缘故, 昨天的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好像彻底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睡饱了之后的慵懒舒适,而且整个房间里,尤其是被子上,满满的都是陆与书的气息。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样的味道,但反正就闻着让人挺安心的。
就跟陆与书这个人给云城的感觉一样。强大、踏实,安心。
云城洗漱完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就看到云舟舟在院子里画画。而陆恕, 则在旁边的树荫下练拳法。
云城之前暑假的时候, 就已经知道云舟舟在学画画的事情了。不过亲眼看到云舟舟作画,好像还是第一回 。
所以他还挺好奇, 一手端着粥一手拿着三明治就踱步过去了。
云舟舟画画的时候一脸的严肃专注, 小脸绷着, 像在做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她面前的茶几上,摆着陆恕外公送她的那方小舟形状的砚台, 而她手上, 则拿着一支毛笔。虽然学画也才半年, 但她运笔的手势看上去已经非常熟练了,看起来像是一名老画手。
云城也没出声打扰她, 就隔着两三步的距离,边吃东西边安安静静的看她作画。
云舟舟画的是兰花。
这种花, 一年四季其实都会开。再加上宁伯特意在家里弄了一个专门用来养殖兰花的玻璃花房,所以这花在宁伯的精心养殖之下,更是亭亭玉立,郁郁葱葱的。
不过云城也就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就忍不住开口指导:“ ……一开始画画,墨要稍微蘸得淡一点,不要一上来就浓墨重彩的,而且画兰的诀窍在于画叶,叶美则形神兼具。”
云舟舟好脾气地回头看着爸爸:“我不会,你教我呀!”
云城几口把剩下的粥喝完,然后接过云舟舟手里的毛笔开始教云舟舟作画。云城从小就开始学画,一开始是他妈妈逼着他去的。那时候云妈妈可能已经意识到云城不是个学校的料子,再加上经商这条道路又被云爹和云锦两个把持着,于是云妈妈就给云城另辟蹊径的找了条美术生的路子。
不过小时候云城学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是上了高中以后,文化课的成绩差得连大学也考不上了。那时候云爹和云锦的意思是实在考不上大学,就随便找个国外的学校去待几年,镀镀金,但问题是云城当时外语也差,出国也是个问题,于是最后云城痛定思痛,狠狠集训了一段时间,最后勉勉强强地考上了锦大的艺术设计。
他自己觉得自己画画也不算很好,但到底是有点底子在,而且面对的对象还是一个刚满7周岁,才学画画半年的小屁孩,所以完全可以秒杀。
反正云城几笔画完之后,立刻得到了云舟舟的彩虹屁:“哇,爸爸好棒,画得好好。”
云城瞬间满脸嘚瑟:“这算什么,这都不及我当年功力的十分之一。你是没见过我高三时候画的画,那才叫漂亮呢,我人生当中的艺术巅峰,就是我高三集训那一年。”
云舟舟:“高三是什么?”
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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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舟舟这天要去找老师学画画。云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主动表示要送她去。
考虑到云舟舟学画至少要两个小时起步,而且画室也不随便让家长进,怕一个人在外面等着太无聊,云城直接把已经放寒假,跟他一样无所事事的陆恕也一起带上了。
陆恕有点担心:“学个画这么多人陪着去,会不会有点不太合适?”
云舟舟:“怎么不合适。别的小朋友学画画,也都是一家人一起陪着去的呀!你要实在觉得不合适,就假装你是我妈妈好啦!”
陆恕:“……”那倒是也不必如此。我就当你哥挺好的。当妈就算了。
云舟舟学画的这个老教师住在学校的教职工楼里,楼下别的没有,倒是有好多的流浪猫,于是把云舟舟送上去学画之后,陆恕就蹲在楼下看猫。
他一直就喜欢猫。小的时候就喜欢。不过自从他小时候喂养的那只流浪猫不知去向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养过任何的宠物,连买了火腿肠来喂猫这种事情他都不会再做了。
不过云城倒是没有这样的顾忌,很快就从车上拿下来一把未拆封的火腿肠,然后拆开来一根一根地喂小区里的这些流浪猫,很快,云城身边就围满了大大小小的流浪猫咪,而蹲在猫群中间的云城,看上去就像这些猫的主人似的。
陆恕看着云城这副随心所欲的样子,莫名地有点羡慕。其实他一直觉得云城身上有一种特别流浪汉的气质,之前陆恕不知道这种气质该怎么形容,现在看着蹲在阳光下喂猫的云城,陆恕突然就找到了一个合适又贴切的词语——自由。
云城看上去,很自由。
这在很多成年人身上,都是不太能看到的特质。别说是成年人了,即便是陆恕这样已经升入了毕业班的学生,其实很多人身上就已经看不到云城身上这种自由的气息。
陆恕也说不上来这种自由的气息是好还是不好,但反正他自己还挺羡慕的。
云城喂了一会儿猫之后,突然指着一只小奶猫问陆恕:“要不我们把这只小奶猫抓回去养吧?”
陆恕:“……这不太好吧?”
云城:“这不都是流浪猫吗?反正也没人要。那些太大了,养不熟。这一只我看着就挺好。”
云城指的那只小猫,是一只看上去只有几个月大小的狸花猫。可能是流浪猫的缘故,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而且还稍微有点脏。不过眼睛特别圆,而且还长了一张厌世脸,看上去始终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一般人估计都不喜欢这样长得并不算讨喜的猫,但云城倒是很喜欢。
不过喜欢归喜欢,他也知道养猫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首先得家里人都同意吧?有一个不愿意的,或者是猫毛过敏什么的,这猫就养不起来。所以他先询问陆恕的意见。
陆恕想了想,到底还是拒绝了:“你先别急着养猫,先把云舟舟养好吧!我觉得云舟舟之前活得跟一只流浪猫也没啥区别。”
陆恕说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云城的脸色。他自己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过于直接了,几乎算是在当面控诉云城。虽说陆恕目前还没有从心底接受云城这个继父,但云城到底是长辈,陆恕从小到大的教养其实不是太允许他这么当面谴责长辈。他其实也是仗着云城脾气好,不太会生气,所以有点放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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