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松弛感。
松弛下来,才有归宿。
项目告一段落,回家的时间比预想的要早,到家后顺便帮林耀签收了个快递。
电话打给林耀,她还在等学生。
“是什么?”她问。
“不知道,一个纸盒,看寄件方像是书店。你买的书吗?”
林耀恍然大悟:“是太太的本到了!你拆开帮我看一眼!可能是去年我订的人外同人本。”
沈衔川单手拆了盒子,取出两本小册子,念:“宛君?副标题是美人虞。”
林耀扔了电话边蹦边叫。
“啊!这本怎么突然到了!是舱久太太的骨科同人!我今年三月才订的,好快!不吭不响就发货了!”
沈衔川翻开看了眼,是本漫画,内容猝不及防,他眉毛飞了下,礼貌地压了下来。
“哦,骨科就是……”林耀解释中。
等她解释完,沈衔川说:“你忘记了,我们第一次去玩那个剧本,你们就帮我科普过,我知道骨科是什么……”
“等我今晚回家!我要大看特看!”
挂了电话,冷静了一番,林耀又发来消息。
——我想起家里还有一些很经典的本子没拿过来,我上完课想回去一趟,顺便问一下,你老师喜欢字画吗?我可以挑个字画送他们。
沈衔川回:“他对字画没研究,但师娘多少是知道点的,家里也有文房四宝,师娘好像还收了几幅黄庭坚的真迹。”
“这样啊,是这种爱好者……那我送方砚台好了。”
“不必太贵重,也不用割爱。”沈衔川嘱咐。
“这你放心,我准备了很多很不错的砚台专门送人用,不会割爱,但也不会失礼。”林耀早就有经验了。
“需要我一起吗?”
“你好黏人啊……我回家顺路的事,跟你一起的话花费时间更多。”林耀说,“这样吧,我回去会给你带好吃的,你乖乖在家等着,可以吗?”
晚上八点,送走最后一个学生,收拾好工作室,林耀驱车回了趟老房子。
路上给宁瑜打电话,无人接听。今天周四,疯狂工作日,她大概是还没下班。
林耀停好车,在小区内的便利店买了点零食捎给宁瑜,刷卡进单元门,开门。
家里电视机开着,屋里弥漫着不大妙的味道,像衣物闷在桑拿房烟熏了几日,又浸泡在过期的臭酒中发酵的味道。
刺鼻又闷臭的烟味辣着眼睛。
林耀眯起眼,试探着叫了一声:“宁瑜?”
门庭的换鞋柜遮挡了一部分视线,林耀停下换鞋的动作,看到了穿衣镜映出的沙发一角。
有个陌生的男人手里夹着烟,慢慢向她靠近。
林耀退到门外,这穿着oversize潮服的男人也完全进入她的视线。
潮男一张脸挤着,又突然惊喜道:“是闪闪吗?你回来了?”
宁瑜的手机仍然打不通。
林耀怒火闷在胸口,问他:“宁瑜呢?”
潮男说:“她跟正帅在一块呢。”
宁瑜的男朋友,名叫正帅。
林耀看他指了下房间,房间门关着。
林耀又打了遍电话,这次是关机。
她看了眼紧闭着的房间门,问道:“她在吗?”
那男人说:“就跟正帅一起呢。”
“她在这里是吧?”林耀又确认了一遍。
在家,但是联系不上,能关机但不出来见她。
“宁瑜?宁瑜!”林耀朝那个方向喊了几声。
房间里有动静,但仍然没有回应。
林耀沉着脸问:“她清醒吗?”
屋里的烟味跟酒味,让她担忧。
陌生的潮男嘴角一歪,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答话时,又似乎翻了个白眼,语气有一种做作的暧昧。
“你懂的,不方便。”潮男说。
“今天回来住啊?”他试探着问,与此同时,把视线放在了她的胸口。
林耀转身出楼,打电话报了警。
她坐在物业等警察的时候,沈衔川打来电话。
“到哪里了呢?”沈衔川习惯性的,开口就是撒娇,“饭都做好了,有点想你了,能不能在它们都还有温度的时候到家呢?”
林耀沉默。
她犹豫着,要不要让沈衔川来。
只是短暂的沉默,沈衔川就收敛了刚刚的柔软,关切道:“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我没见到宁瑜,我家里有陌生人,我不认识……”
“你现在在哪?先离开,到人多的地方等我一下,我这就过去……要不要让警察来?”
“我已经报警了,我在物业这里。那个人说宁瑜在家,但我没听到她声音,也没见到她人,手机还被人关机了,我怕她……我怕她有事。”
“我知道,我马上到。”
警察到后,敲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间门。
潮男又恼又笑,跟警察解释着,说是男女朋友在睡觉,他是里面这俩人的好朋友,在这里借住。
门开后,警察揪出来了只顾得上穿大裤衩的男人,而女警员叫不醒床上的宁瑜。
“我是她男朋友!”穿大裤衩的男人不太清醒的嚷嚷着。
警员问林耀:“认识他吗?”
林耀点了点头,“是我室友的男朋友。”
“好好的睡个觉还能报警……”大裤衩男人气恼道,“这都什么事啊!你谁啊你!你他妈管得着吗?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坏人好事啊?”
大裤衩男人冲着林耀撒火。
女警员说:“叫不醒。”
出警的同伴严肃道:“穿好衣服!叫什么?身份证有吗?拿出来,你俩跟我们去一趟局里。”
“凭什么啊?我们男女朋友啊!”
“喝的什么?喝了多少?除了酒还喝别的东西了吗?”
林耀帮着女警员给宁瑜穿好衣服。
“要去医院看一下。”女警员说,“后面怎么说得先让你室友清醒了。凭经验说,应该是醉了,但醉酒严重的也会出问题,最好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好,我知道。”
“到医院检查完,你看还有别的朋友照顾她吗?你得跟他们一起回去,我们得了解情况。”
“好,我知道。”林耀白着脸点头,给鸦大神打了电话。
“现在吗?”鸦大神有点懵。
“是,主要医院检查我怕小A不大方便,你如果有空闲的话……”
“说什么呢,我现在去。宁瑜怎么样了?”
“还没什么反应。”
“他奶奶的,谈的这是什么垃圾恋爱。”鸦大神破口大骂,“真是狗畜生。”
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林耀回头,看见了沈衔川。那一刻,她心踏踏实实归了位,只是鼻梁有点酸胀,想哭,也不知道为什么。
沈衔川轻轻拍抚后,指着另一个虚掩着门的房间问她:“你房间是这个吗?”
林耀猛地一下弹起来,冲进她的房间。
因为信任宁瑜,她搬走也没锁房间的门。里面还放着一些旧时的字帖书籍,贵重的东西并不少。
林耀进门后,耳朵嗡的一声,眼前雾蒙蒙的,被气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他们进我房间了,他们进我房间了。”她重复着这句话,嘴唇苍白。
她的床被人躺了,被子枕头乱糟糟的就不提了,她的唱片机防尘罩被打开了,上面放着她收藏的限量透明胶,而唱臂歪了,没办法落到唱片上。
她写了字的宣纸背面,被人随手涂写了几个狗爬字,书桌上还倒着三个啤酒瓶,洒出来的啤酒洇透了她书桌上的贴。
她放在这里的毛笔更是狼狈,用过后分了叉,还有一支笔杆白玉头的,掉在地上摔断了。
“我的毛笔!”林耀落泪了。
就算这几根毛笔不是她最爱的那一档,但也是有感情的,毛笔是需要精心养的,现在看到横七倒八的瘫在一群烂字里,她的心情就像自己的小孩被人剪了一头乱发,扔到街上流浪。
“是有财物遗失损失吗?”警察问。
林耀抹着泪点头。
林耀在警局待了一个通宵。
警方给林耀的男友和朋友做了毒检,那个潮男有吸毒史,林耀的男友暂时正常。
酒醒前,他在留察室破口大骂,和之前的斯文模样大相径庭。
凌晨四点,跟鸦大神一起跑医院的警员姐姐回执,说宁瑜醒了,暂时脱离危险。
“确实危险,急性酒精中毒,送医院时瞳孔都大了……”
林耀听警员姐姐这么说,一下子哭出了声。
警员姐姐抱了抱她说道:“那个小妹妹也是,听医生说患者没意识,急哭了都,还好送医院了,你报警很及时。”
宁瑜的男朋友酒醒后,人也蔫巴老实了,像突然从恶犬脱了皮变成了人,一个劲的道歉,说要和解,会给林耀好好道歉的。
他老老实实把事情都交待了,他朋友喊他来玩,他因为前不久的事业单位考试起晚了又忘带了准考证没考上,所以很苦闷,朋友一叫就来了,然后叫着女朋友一起喝酒。
酒是前天晚上就喝的,女朋友喝醉后,他就把人送回了家,然后就留下来照顾她。中午朋友来,带了酒,就又喝了点,晚饭叫外卖时,朋友又买了点酒,就又喝了。
“她白天还没事的,就中间起来说不太舒服,应该是感冒了……”宁瑜的男友交待着,“然后就又睡了。”
“没灌她酒吗?”警员问,“白天就清醒了,怎么晚上又酒精中毒了?人都送医院了!到底有没有再灌酒。”
“……就,那谁说她装,我也想看她到底喝醉什么样子。”宁瑜男友说,“就又劝了点……警察叔叔,我私了,我十一月还得考公务员,这个记档案里吗?”
林耀给鸦大神转了点钱,倚在沈衔川的臂膀上小睡了会儿,不久,鸦大神打来电话:“医院这边说,她起码要住院三五天的……闪闪,要跟她家里人说吗?”
“……应该说的,但……看宁瑜吧,她醒了吗?”
“三四点的时候醒了,看着也没太清醒,又睡了。”
“我不知道她家人的联系方式,等她醒了吧。”
鸦大神愤愤道:“什么破人吧!分手吧分手吧!真是混蛋……”
“等她好了,这次应该就分了。”林耀有气无力道。
“你去上班吧。”林耀推开沈衔川。
“我负责的项目刚完成,恰巧可以放个小假。”
“真的假的?”
“真的。”沈衔川说,“林耀,我不会骗你的,一次都不会。”
林耀盯着他的眼睛看,眼眸泪痣,温柔又真诚的神色,养眼平怒。
林耀叹了口气,由衷道:“谢谢,气稍微顺了点。”
第35章
警方在那俩男人的手机里发现的视频证据, 证明这两个男人在醉酒后擅自进入林耀的房间,毁坏她的东西,翻她的衣柜, 还全程拍了下来。
拍下来是为了乐子,因为视频里还录下了两个男人对林耀身材的点评, 荤笑取笑夹在一起, 极其猥琐极度恶劣。
被他们弄坏的东西经过定损后, 数额达到了一个两人想不到的程度。
因林耀的拒不和解,单一个损害财物罪,两个男人就面临三年刑期的可能。
一周后,宁瑜出院,山风攒了个局,意为给她去晦气,迎接新生活。
宁瑜精神状态不太好, 桌上没有酒, 但她像醉酒,哭得很狼狈。住院期间, 朋友们来劝她分手, 她总觉得应该分, 可就是分不掉。
还是警察姐姐找她确定证据时,她才从警方口中得知, 男友的那个狐朋狗友手机里, 还拍了一些有关她的乱七八糟的视频, 且是她男友授意的。
她那个看起来还一脸学生气,平时温温柔柔讲话从不大声的男友, 在视频里可怕又陌生,声音都兴奋的变了形, 还笑着让他朋友找好拍摄的角度。
宁瑜吃不下饭。
她有时会认为自己是分裂的。
她刚交往,就清楚的知道,自己交往的这个男友不大行。
应该分手的,及时止损。
但身体里好像又有一个其他的灵魂,害怕着分手。也许等等就好,也许自己多心了,也许自己要求太高了……然后按部就班,维持着现状,消耗着自己,越来越糟糕,却越来越依赖这种烂摊子似的体验。
跟男友分手这件事,她一直在想,朋友们也暗示过很多次,每一次她都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如果男友是不错的人,他的朋友和亲戚为何会如此奇葩如此讨厌?何况……她心里那个明亮的眼睛,看到的她的男友,也根本不是她极力美化过的,他没有那么好,他并不是她臆想中的温柔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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