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越过高大的男子, 看了一眼身后伫立着的明朝军队驻扎地。
他不说话,但怒意却分毫不掩饰的展露了出来, 努尔哈赤微微一笑, 说道:“堂兄此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寻我?”
“我有什么事情, 你当真不明白?”
威准开口质问道。
“竟是你,努尔哈赤, 你竟有如此的心机,当初衮代和我尚未解除婚约时,竟然瞧不出来你对她有这样的心思?”
“还是说你本就不喜欢衮代,而是因为明朝那个李成梁利用军功诱惑与你,你也为了自己的面子就牵扯进来?”
威准似乎是被自己说服了一般,他缓了缓,继续说道:“努尔哈赤,我知你本事,在家中时,你们家里的那一点儿事情并非使你限制在了吃饱饭上,你的目标远大,你的本事也配得上你的目标,可为什么非要参与到这件事情来呢?”
“你到时候得罪了富察家族,又没能娶到衮代,对于你日后在女真族这边的声誉,还是有些影响的。”
“现如今,你缺的是钱财和势力,富察家族因你救命之恩定然是不会亏待与你的,就是我威准也定是你有需求,我便会协助与你。”
“是什么让你非要来抢衮代呢?”
努尔哈赤默不作声的听着他说完,又在最后有这么一问。
都在问他,为什么要来抢婚事。
此刻,日光正是一天之中最为明亮之时,斑驳的光影交错的落在地面上,也落在两人的身上。
少时,额娘过早地去世了,父亲忙于外务,致使他对于“家”这个词并非有写实的感受。
他们三兄弟那里有什么温暖的家?
只要是在一起活着,就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后来,他渐渐的懂得了许多的东西,见到了许多的人,看到了更为广阔的天地。
也第一次看见了他喜欢的人。
威准、甚至是富察·阿古巴颜都在提醒着他目前的困顿和家世的平凡。
可他却知道,他不止于此。
他的兄弟日后会有“家”的,他爱的人日后也会有她自由自在的生活。
斑驳的光影缓缓的落在了他的面容上,使得努尔哈赤的神情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错觉。
看着自己的堂弟不说话,威准有几分不耐烦的说道:“我和衮代自幼的婚事,我不敢说比所有人都了解她,但知道除了她的兄长和阿玛以外,就我和她关系最为紧密,努尔哈赤,你也知晓我额娘不喜欢衮代,可难道你的额娘就喜欢衮代了吗?她甚至不喜欢你!”
“你真的要去参与争夺,你真的赢了的话,你有什么钱财能给她优渥的环境?你有有什么时间能陪伴在她身边?”
威准上下的扫视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这般的心思,可曾问过衮代的感受是什么?你觉得她会因为你倾其所有娶到她而感到开心吗?”
“衮代心思纯善,她确实会因为你救了她的哥哥而对你另眼相待,甚至终其一生都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可这并非是你能娶她的理由。”
“我今日前来,就是想告诉你,你不必将心思放在这里,不如和以往一般去努力强大,放过你自己,也放过衮代。”
努尔哈赤平静的听完自己堂兄说的这一番看似恳切的言语,直到日光缓缓从高处往西边滑,在树下落下大片的阴影时,他这才缓缓的开口:“堂兄每一句话都说的恳切,可如今衮代格格既然已经不是堂兄的未婚妻,那么这一场争夺,除了堂兄你,草原上任何一个男子都有可能赢过你,最后娶得衮代格格。”
“堂兄是否也曾去挨着挨着劝说过?”
他目光抬起,看着面前眼底带着怒火和憔悴的男人,声音不冷不热的问道:“而堂兄口中句句是为了衮代格格好,可当真是是为了她好么?”
“这场抢亲的婚事,是你犯错在先让富察家族受辱取消了婚约,再者是富察家族为了保全自己的实力来用招亲一事获得家族平稳渡过的时机。”
“而我不过是顺应了时机罢了。”
“至于日后衮代格格的生活如何,那都是后话,堂兄且看着便是!”
他缓缓的行了个礼,话说完就准备走了。
威准张了张嘴,竟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他紧紧的蹙起眉头,死死的看着男子离开的背影,最后犹如泄气一般徒劳的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
……………
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在来年的春末之时,草原上迎来了最为浩大的一次比赛。
较之赛马节更为热闹非凡。
几乎是到了万人空巷的地步。
富察家族设招亲大会,将在草原上举办。
考题有四道。
第一道乃“才”。
“才”乃蒙、汉、满语分别做政事讲解。
第二道乃“德”
“德”乃看其家世亲属关系。
第三道乃“干”
“干”乃身后钱财和其未来规划。
第四道乃“勇”
“勇”乃女真族最看重的马背上的武艺。
几乎几万人围着的一处宽阔的空地上,在北方的空地上架了一处台子,台子上有四处座位,其中最中间的是草原上当代最为令人敬重的萨满,其余左右则是权势最大的几位酋长。
接着下面则先摆了报名参加者数目的几个垫子。
上面有狼毫还有珍贵的宣纸。
今日天气正好,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莽色督珠乎迈步上前,坐在了萨满的左手边。
而杨吉砮则坐在了萨满的右手边。
萨满身后的徒弟拿出一张羊皮的卷轴,说道:“这是萨满亲自出题,封面上印有萨满的印章!”
说着走到空地上,对着周围围成了一个圈儿的牧民们展示那封着的印章。
众人皆是点头,看着那印章便都相信了此次招亲都未作假。
“现在,请各位参与的勇士入座!”
一瞬间的安静之后便是热闹的讨论声。
这么多参与者之中,唯有三人是众人最为关注的。
其一便是威准,衮代的前任未婚夫婿。
姿容俊美,性情更是和煦,家中资产那是有目共睹的,唯一的不足便是那骇巴安的存在。
但在这草原之上,一个男人有许多的福晋,更何况一个骇巴安哪里是能和衮代相比较的?
其次便是纳林布禄,出身较之威准更是好可不少,家世强大,长得也是极具男人的魅力,只是姿态狂妄,神色间都是自得和轻慢。
若是嫁给了他,也不知这草原女神会不会受到委屈呢。
毕竟现如今的富察家族可不敢轻易和那拉氏较劲呢。
最后便是努尔哈赤了。
他当初年少时曾在各部落采集山货,以物易物,草原上许多的人都认识他,也知道他家世贫穷,后来又听说为了救阿古巴颜被明军俘虏,在明军之中倒是屡次三番立战功,却不见升官儿呢。
到如今再见众人才发现当初便高大威勇的男子竟是长得这般的俊美了。
他今日穿了一身草绿色的女真衣袍,宽大有力的背脊和那精瘦的腰肢展露无遗。
男人们艳羡的看着他那挺拔宽整的背脊和高大的个子。
女人们则毫不掩饰视线的频繁落在他俊美的面容上和那腰背间。
只是这一次的比赛,他注定是要输的,谁不知努尔哈赤家中困境?
别说是汉文,就是满文他恐怕也写不完整。
“…………”
就连莽色督珠乎的视线都不由得落在了努尔哈赤的身上。
这个少年,令他有种错愕之后,便缓缓被不安的感觉所包裹。
他们自从在莽思寨一见之后便也再也不曾见过面。
到如今再见面,才察觉他竟然长得这样的高大,神情之间的淡然和稳重令他心中不由得警戒了起来。
远处,一处能俯瞰整个场面的山坡之上,衮代骑着马将目光落在了男子的背影上。
………
笔试开始。
在提笔之时,男人似乎是若所觉一般,他的神色敏锐的一顿,缓缓的侧了侧脸,最终也没有往身后瞧一眼,而是熟练的拿起了狼毫,开始书写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交卷。
萨满将合格的卷子拿起,放于左手,不合格的卷子则放于右手。
接着让徒弟左手处卷子的姓名用纸张遮挡住,再让莽色督珠乎和杨吉砮看其内容。
其中一份试卷,字迹清晰,力道强劲,言辞干练,甚至内容也是由浅入深,句句明了。
即便是挡住了名字,杨吉砮如何不认得自己儿子的足迹?
可做不得假,众目睽睽之下,这卷子终究会在整个女真族内传阅展示的。
他这样的人物,输了也得输得起,而非人人有目共睹的作假。
于是,令人意料之外,却又很奇特的在情理之中的努尔哈赤第一个赢了。
在“德”之中,他如何能有异常?
倒是威准被骇巴安和其母亲一事被扣了一些分数。
第三关,三人倒也是通过。
直到“勇”。
在远处的山坡之上,一个少女骑着马儿立在空地之上,她的身侧有一个小几,几上放着一个镂空的金球。
谁人先夺得那金球便是胜利者。
努尔哈赤本就是前三关的最高分,于是他最先出发,剩下的先是纳林布禄,最后才是威准。
女真族的博弈,大型赛事上都是有伤亡的。
何况是现如今整个草原都在关注着的比赛?
于是三人不分你我的纵马前往。
当努尔哈赤刚跑到五百余米的时候,周围忽然冲出一队身穿骑射装的队伍,对着他便毫不犹豫的拉弯了弓射箭。
三面都是队伍,朝着三人分别飞射。
于是,出现了一场令整个草原日后都津津乐道的犹如传奇一般的场面。
不同于其余两人的警惕,努尔哈赤微微俯身骑着马加速前进,他的视线紧紧的盯着对面的几十只箭端。
转眼间他和前方队伍的距离只有百余米的时候,弓箭拉到了极致。
“砰!”
整齐的破风声呼啸而来。
男人就这么迎着风在箭笼罩而来的时候,猛的起身,犹如骤然飞起的雄鹰一般,他竟是就这么穿过了如同网罩一般的飞箭,顷刻间到了队伍的面前,在几十个人马拔刀之时,用力一绞,竟是令所有人的弯刀,瞬间收鞘。
然后他的马到了面前,他掠过人群,瞬间纵马而上了山坡。
“…………”
这一场笔试,到了如今,胜负已分。
纳林布禄和威准并非不厉害,可当两人用弯刀将飞箭砍落时,又要面对队伍手持弯刀的追剿。
努尔哈赤此刻已经快了他们千余米。
看台上,莽色督珠乎还算是镇定,草原上众人都知努尔哈赤当时救了阿古巴颜,即便是传闻几千人面前骤然取了王台首级,可不一定做了真。
但莽色督珠乎清楚,那是真的,甚至当时情况更紧急。
这是一场富察家族心知肚明谁会赢的比赛。
但旁人不知,甚至在努尔哈赤飞身离马之时,杨吉砮因为此都猛的拍案而起,震惊的看着少年犹如猛虎一般的扑向了几十人的队伍,令其弯刀都未曾完全出鞘。
“好!”
整个草原为之沸腾,赞叹声穿过了云霄,萦绕在整个草原上空。
衮代在终点等着自己的未来夫婿,直到高大英俊的男人骑着骏马,伴随着无数万人喝彩和赞叹声朝着她迎面奔来。
这个画面,即便是衮代,也很难不怔愣。
如此的画面。
男人穿着一身草绿的衣衫,在纵马飞驰之中,浑身的肌肉线条和高大的背影被山谷的风勾勒的如此清晰。
那张俊美的面容带着笃定和沉稳的自信毫不犹豫的对着你奔来。
忽然,就在这万千的赞叹声之中,背后两人几乎是同时拉弯了弓箭,一箭飞驰,随后毫不犹豫的持刀飞驰而来。
努尔哈赤躲过了飞箭,但迎面而上的便是两柄弯刀。
他抽出弯刀,转身一挑,借助威准的弯刀转而抵住了纳林布禄的弯刀。
三人骤然分开,两人齐力攻向了努尔哈赤。
但努尔哈赤更快,他将弯刀反手,用力的砍在了威准的腰侧,令他身子不稳,转而滚落下马。
在纳林布禄的弯刀就要落在他的脖颈处时,他伸手借力打力,一掌徒手拍住了纳林布禄的手腕,令他手中弯刀竟就这么脱手飞了出去。
然后在他惊愕之际,弯刀抵着他的喉咙,咫尺之间。
“承让。”
“………………”
万万人皆看见其场面,沸腾惊愕之声更是要掀翻了整个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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