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今日白天便去杀了尼堪外兰的, 但她发现其实杀了一个尼堪外兰, 或许一会出现下一个内应呢?
反倒是敌人在暗,她在明。
可努尔哈赤又是如何猜测的?
此刻舒尔哈齐在一旁骄傲的将事情讲了一遍。
他也是在路上听大哥细细的告诉他的。
衮代点了点头, 起身,竟是亲手给努尔哈赤奉上了一碗奶茶。
努尔哈赤连忙起身,神色带着些尴尬,说道:“格格何至于此?”
衮代倒也没和他僵持,就这么将奶茶碗递给了他,然后言笑晏晏的模样瞧着他。
“我早就知道,你的本事。”
“…………”
男人就这么站着将奶茶喝了,然后神色肃穆的说道:“格格,我是这么想的,现如今其实最好是不要打草惊蛇,但李成梁大将军肯定已经察觉了我和弟弟逃离的事情,也会知道我知道了具体的情况。”
“古勒城如今城内怕是有无数的间谍和叛徒,绝非尼堪外兰一人。”
男人并未坐下,而是立在窗口。
此刻窗外月牙被浓雾遮挡住,整个草原目之所及都是森冷恐怖。
衮代起身,走到他身边,随着他的目光瞧去。
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男人转过身,将窗户关上,转过身瞧着如一朵傲然而立的雪莲花一般的女子。
他的鼻息间都是女子冷清的幽香,但她的眼眸却是带着温和的温度。
“格格,你可信我?”
衮代轻轻的笑了,那张明艳的几乎是惊心动魄的面容犹如骤然绽开的花儿一般。
“信。”
她的声音清脆恳切的说道。
“我对你的信任如绵延不断的草原,如那永不干涸的水流。”
男人垂落在身侧的手指轻轻的动了动,却依旧只是这么放在身侧。
“好。”
他这么说着。
……………
两炷香后,一条悄无声息的,连绵不断的人群牵着马匹从西南一处角门离开静谧的古勒城。
阿台缓缓的吐了口气,他的目光落在了走在人群之中的福晋和孩子们。
阿海立在他身边,说道:“走吧,等会儿天快亮了。”
“嗯。”
两道漆黑的剪影慢慢的消失在视线内。
当晓霜天如约来临的时候,衮代带着几万城民沿着草深的草原朝着莽思寨走去。
这么远的距离,身后没有丝毫追逐的身影。
众人都知道她们安稳了,可越是如此,每个人的心中越是紧张和惶恐。
衮代走在最前面,尾巴上是三哥,阿督齐。
两个富察家的人就像是守护神一般的保护着大多数都是孩子和妇人的队伍。
期间,骇巴安抱着自己怀里的孩子跟随着大部队走着。
“婶母。”
怀里的孩子显然有些不舒服,想要到身后对着他安抚温柔笑着的婶母身边去。
“消停些!”骇巴安狠狠的瞪他一眼,伸出手来狠狠的掐住了他的后腰肉上,怀里的孩子明显被吓到了,疼的身子颤了颤,竟就这么当真的安静了下来。
骇巴安很满意,方才掐住他的手转而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脊,说道:“等会儿,休息的时候就让你去婶母的身边去。”
她的眼眸时不时的带着窥探的神色悄然的看着带头的女子。
当众人走到一处山坳避风的地方时,阿督齐安排着众人轮番的休息,其余人则在周围放风。
此刻,天边的旭日缓缓升起,衮代骑着马立在一处高处,目光瞧着远处犹如一个黑点儿的古勒城。
“格格可是在怕?”
身后响起了妇人的声音。
“滚开!”
佐佐瞪着骇巴安,声音极为不善的说道。
衮代收回了神情,她调转马头,转而看向穿着一身棉布衣褥的女子。
“骇巴安,你的儿子呢?”
骇巴安看着如今越发明艳动人,仍旧高高在上的女子。
眼中闪烁着浓重的不甘心和嫉妒。
而她,本就因为生下了那个和自己丝毫不亲的孩子伤了身子,后来在莽色督珠乎葬礼上回去之后,过的日子更是深不如死。
威准那个怂货,日日用那该死的五石散,浑浑噩噩,犹如乞丐。
那妇人不忍责怪儿子,就将怒火全都撒在她的身上。
她被打的犹如畜生一般,没了尊严。
容貌,自然也如那当初青春时期的春风一般,消散不见。
儿子啊,被威准那生不出儿子的弟媳妇天天牵着,越来越不亲他了。
只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妇人要给他吃的,要给他擦伤口。
方才一休息,就像是鬼撵一般的跑到那女人怀里,呜呜咽咽的哭着,就像是她多苛待他似的。
真不值钱呐,那么点儿东西就将用命诞育他的亲额娘抛弃了。
此刻,她也终将走到了人生的终点。
常年的病痛和生活的折磨早就耗尽了她的健康。
回顾她这一生,都活在了眼前女子的阴影之下。
若是没有她,她也不会去妄想过她本就不该得到的东西,她也不应该瞧见的世界。
都怪她。
她都要死了,那她就让她生不如死吧!
都说衮代乃神女,若是这个女子犹如饥,渴的骚,货一般去苛求男人的蹂、躏和粗暴的对待时,她醒来的时候定会生不死吧?
而且还是因为她最引以为傲的医术都瞧不出来的方式。
这一点儿东西她本来是想勾,引努尔哈赤的,她衮代看上的男人,可不都得解开她骇巴安衣服纽扣?
可当她那日在古勒城瞧见衮代的一瞬间,她便决定了,不如让她犹如一个畜生一般在万人瞩目之中发情。
一想到这里,她几乎是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想要笑出声。
坚持一下,她马上就成功了。
这药分药和引。
昨晚她放到了那粥里的便是药,她趴在厨房的篓子里半夜,就是确认了那碗粥她喝了。
毕竟除了她,那院子的贱婢们哪一个敢喝?
其实她以为自己应当是不会成功的,毕竟那药虽闻不出来,可衮代她伺候了那般久,怎会不知她喝一口应该就会察觉异常的呢?
她都想好了,若是被发现了,就拼命将引子上到她身上。
但上天竟然在她最后的关头竟是这般的怜悯她。
努尔哈赤来了,或许是出了什么大事情,可关她什么事情呢?
反倒是因为此,衮代自诩清高的女子竟是也因此而没发现那粥被人做了手脚!
如今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只需要用上引。
她真的很想要看衮代迷魂药清醒之后的样子。
那该有多癫狂?
这药可不便宜,花费了她所有的积蓄。
而那引更是个麻烦事儿,但一切都值得。
此刻,她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忽然跪在了地上。
她的手心缓缓的爬出了一条小拇指细长的棕褐色的蛇,朝着衮代缓缓爬去。
她轻轻的松了口气,神色却不见往日的哀切和哭泣,她几乎是用很平静的声音说道:“格格,我当初随您四处给人看病的时候,曾在一处荒漠边缘听您劝说一个男子去看看他将死的福晋说的话。”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佐佐冷笑一声,讥讽的说道:“怎么,你难不成也要死了?”
“对啊。”
骇巴安声音几乎是天真的说道。
“我作孽不少,在酋长离世后便被搓磨至今,到如今已然是到了人生的尽头了。”
“你……”
佐佐被衮代的打断,她蹙起秀眉,看着骇巴安的模样。
“你该早些去看大夫的,血亏之症。”
“呵,格格你或许是不知我过的什么日子吧?”
“我的儿子还小,我最是舍不得他了。”
骇巴安跪着往前爬,就这么仰着头看着马背上的女子,说道:“格格,您看看我的病,您帮帮我,我还能不能坚持到莽思寨,把我儿子安顿好我即便是死了,也是甘愿的。”
她神情带着几分麻木,和苛求。
衮代微微动了动脚,很是不想搭理她,说道:“骇巴安,血亏之症,我会让佐佐给你方子的。”
话说完,她不欲和她多说,准备转过身在看一眼远处。
也就在这一瞬间,那原本跪在地上的女子眼底忽然浮现出癫狂的狂热。
“?”
衮代当即驾马就要绕开她离开,谁知那骇巴安就像是要疯了一样,不顾自己死活,一把拉住了衮代的腿,手中藏着的涂了引的刀,一把划开了她的腿。
身边侍女发出尖叫。
“啊!!!”
身边的侍卫飞身将她挥开。
骇巴安犹如破布一般飞滚下去。
“啊!!”
佐佐震惊的看着衮代马匹旁边被砍成了两节的蛇。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都瞧见了那颜色诡秘的蛇。
骇巴安此刻蜷缩在一起,不是捂着那被侍卫击中的腰腹,而是挥砍至衮代腿侧的右手手腕上。
骇巴安竟是救了她?
第46章
人当真是很难形容的。
即便是衮代, 甚至是骇巴安的家人都未曾想到这个早已被家人放弃的女儿在最后的关头竟是救了衮代。
衮代翻身下马,甚至来不及瞧自己的腿伤,翻身下马朝着骇巴安走去, 令佐佐将自己的药箱提过来。
“手可有麻痹疼痛的感觉?”
她轻声的问道。
躺在地上的女子, 目光垂落, 一直盯着她那脚踝处的伤口逐渐将衣服打湿。
“我知我罪孽深重,是不值得您救我的。”
骇巴安的嗓音沙哑犹如破鼓。
“你救了我。”
衮代伸手给她把脉,眼前的女子真的如她自己所言, 活不长了。
幸得这蛇看似诡异艳丽,实则并无剧毒,和一般毒蛇凝血的功能相反, 只是稍微的有些活血的功能罢了。
衮代给她的被蛇咬的伤口抹上了药,又说道:“人命既然有天定, 但灵魂永存。”
“你现在情绪不要激动,须得好好静养。”
骇巴安笑了笑, 并未说话。
众人本就不能休息太久,此刻看着骇巴安没事儿, 将她安顿到一个板车上, 衮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 众人继续朝着莽思寨出发。
原本阿海想要将她的孩子也带过来的, 但那孩子紧紧的抱着他的婶母, 双眼包泪,硬是不去。
于是那垫了些褥子的班车上, 只有骇巴安一个人。
但她似乎也不介意似的, 只是目光时不时的落在远处那俏丽的背影身上。
她就是为了活着看那富察衮代生不死的场面, 所以故意的将那蛇放出来,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她要帮助衮代杀蛇, 不小心割破了她的腿。
实际上,那刀上早就抹好了引子,只需要稍微的划开一点儿肌肤,将药引抹在了血肉之中,便能瞬间被吸入其中。
甚至那蛇血也如衮代所言,有活血的功能,还能加速药和引混合。
依着计划,两个小时内,她必然发病。
届时,这个队伍里最忠心的侍卫们到时候倒是享受到了她骇巴安冒着生命危险才弄来的好处。
那些平日里最是道貌岸然,表面上最是仰慕敬畏她的男子们,到时候看到了自己女神犹如妖蛇一般的在向他们求欢时,那定然是世间最爽的场面。
日后,即便是她死了,衮代也犹如□□一般的活着。
思及此,她的心越发的激动,甚至控制不住的高兴。
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
“来,快些让我看看。”
“让我看看这世间自诩最高洁的女子变成不值钱万人骑的□□模样来。”
………
时间一点儿一点儿的划过,直到两个时时辰后,衮代依旧没有任何的问题,只是那裹着的伤口似乎是依旧有些流血。
骇巴安原本激动高兴的心在这慢慢的消失,甚至她开始变的有些怀疑。
“不会的,不会的,定然是我估算错了时间。”
骇巴安忽然觉着有些冷,她缓缓地用被褥裹紧了自己的身子。
忽然,她听到了大地在震动,整齐的大批的军队才能发出这样的响声。
接着裹挟着尘土和铁血味的铁骑犹如神降一般的追上了部队。
整个部队都停了下来,众人们都警惕而沉默的转过身,直到忽然有一个人惊呼道:“是他们,是阿台城主!!”
这一战,以努尔哈赤临时取代古勒城主阿台接管这不足五万人的病残部队,竟是在一夜之间逆袭,击败了明军十万人的围剿,带着几乎不足两千人的损失,冲出围剿,来和衮代的部队汇合。
这一战,令努尔哈赤名扬天下。
骇巴安艰难的爬起来,朝着人群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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