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像是一阵风一般的朝着大萨满的地方奔去。
直到到了门口的时候,舒尔哈齐才顿住了脚步,他舒了口气,等着呼吸慢了下来,这才往前走了两步,但在要进门的时候,他忽然又有些纠结。
这若是被别人知道了……
他知道,很多人都在说哥哥高攀了格格。
若是被人知道大哥伤了根儿,这……
不行,不行…
舒尔哈齐转过身就要离开,可他又想到了方才瞧见的伤。
真很严重,都肿了。
可他怎么说呢…
在转角处,两个人没注意到他,一边走嘴里还在说些什么。
“我听别人说啊……”
舒尔哈齐:“!!!”
他立马明白了,当即毫不犹豫的转过身,进了门。
此刻,屋子里的大萨满坐在屋子里的榻子上,手中转动着串珠,瞧见了他,神色里带着几分和煦。
舒尔哈齐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说道:“舒尔哈齐给大萨满行礼。”
大萨满微微颔首,等他起身时指了一个凳子让他坐着。
“你来,可是找我有事情吗?”
“嗯!”
“大萨满,小儿确实有一个事情想要帮我的一个朋友问一问您。”
“哦?”
“是这样的,其实我应该是去衮代格格的,不该贸然来打搅你,但是确实比较尴尬,可能问衮代格格不太方便。”
大萨满当即眼里染上了几分笑意,就连大萨满身后的弟子也是露出了几分笑意来。
“?”
舒尔哈齐看着几人眼神变化,当即露出几分惊慌的模样来。
不……不会吧,大萨满就这么猜出来了?
都说大萨满通诡秘天神之事,这么猜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心中惊疑不定,心中当即有了几分退缩之意。
“那……那个…我,还是让我那朋友自己来问好了。”
那几个弟子神色里的笑意越发的明显了。
于是,他就连坐也不想坐,就要起身告退。
谁知那大萨满对着身后的几个弟子挥了挥手,弟子们当即行礼退了出去。
“别忙,也别尴尬,这件事情没什么好紧张的,你且说说,你怎么了?”
“哦哦…”
舒尔哈齐又坐回了凳子上,开口喃喃的带着几分担忧的说道:“回大萨满,就是,小儿想要帮我的朋友问一下,如果是不慎用针戳穿了那…那个□□的中间…会不会影响那个……后代子嗣啊?”
老者神色一顿,倒是认真问道:“伤了多久了?”
舒尔哈齐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说道:“这……伤了多久有很大的影响么?”
“………”
大萨满瞧着眼前小子神色紧张的模样,心中缓缓的叹了口气。
自从衮代从他这里出师之后,慢慢的便很少有人找来他看病了,第一首先是衮代医术早就超过了他,第二便是他行踪不定,很少有人能找到他。
但即便是如此,也有人费尽心力来寻他,大多都是因为□□之事。
有关男子尊严,一般都不会说自己,都说自己的亲戚朋友。
更何况这般小的年纪,大萨满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惜,解释道:“若是新伤,伤了根儿还可能有救治的机会,若是…”
说着他顿了顿,目光轻轻的掠过少年闭拢的双腿。
舒尔哈齐:“?”
“若是伤了很久了,都不能有男子气概,那多半就没法救了。”
舒尔哈齐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正想着如何问点儿治疗的药时,又听到大萨满问道:“你最近能支棱,是多久的事情?”
舒尔哈齐下意识的回答道:“今天早上。”
“嗯,那就没事儿了。”
舒尔哈齐:“!!!!!!”
“不是,大萨满不是我…真的是我一个朋友啊……”
“好好,我知道,你别担心。”
舒尔哈齐看他一脸慈和笑意的模样便知道他误会了,可又不能说自己的大哥,正焦急的时候,门外被赶走的弟子敲了敲门,说道:“大萨满,莽思寨酋长来了。”
舒尔哈齐:“………”
第49章
如今的莽思寨酋长乃阿海。
等着他迈步进门的时候, 先是朝着大萨满行礼,这才坐了。
舒尔哈齐实在是觉得有些尴尬,于是起身行了个礼, 就转身走了。
阿海:“?”
倒是大萨满看着小伙子那矫健的身姿, 赞叹一般的说道:“爱新觉罗家的小子, 身体当真是非常人所及的。”
话音刚落,跑到了门口的小伙子忽然一个不慎,被门槛绊了一跤。
阿海:“…………”
“酋长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大萨满问道。
阿海转过身, 叹了口气,将他们几人在古勒城的战况说了,又说了尼堪外兰并未被杀死, 而是乘机逃跑的事情。
“如此,倒是难办了。”
舒尔哈齐倒是不清楚两人说了什么事情, 他跑到了半路的时候听到了身后一个男子在唤他。
舒尔哈齐转过身,一眼便看到了是大萨满的弟子。
“舒尔哈齐, 这是大萨满吩咐我送给你的,若是受伤的地方有问题, 就吃上一段时间。”
说着, 他往前递了一包药。
舒尔哈齐:“………”
他顿了顿, 接过了药, 问道:“无论是最近受的伤, 还是受了很久的伤都可以用吗?”
那大弟子露出了整齐白亮的牙齿:“对。”
说着,伸手安慰一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舒尔哈齐一脸焦急的离开, 然后在午后, 一脸失落迷茫的回来。
此刻, 依靠在床榻上翻着书看着的努尔哈赤转过头略带着几分疑惑的看着弟弟。
“怎么了?”
舒尔哈齐瘪了瘪嘴,将怀里的腰包递给了自家大哥, 然后将事情讲了。
“………”
努尔哈赤第一次表情出现了茫然的模样来。
“大哥…”
舒尔哈齐略带着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大哥。
“你说,他们不会给别人说我受了伤,不行吧。”
努尔哈赤将手心的书递给弟弟,说:“没事儿,不会的,去将书放在书架上去。”
“嗯嗯。”
舒尔哈齐自幼是被哥哥带大的,自然对于这些知识也是带着尊敬的,于是他自然而然的起身,去放书了。
努尔哈赤小心翼翼的将背后的枕头放下去,然后转过了身,深深的吸了口气,身子小幅度的颤抖了起来。
舒尔哈齐:“……………”
“大哥!”
“哈哈哈哈哈……”
…………
不同于莽思寨颇有些万物复苏的状态,对面的李成梁神色难看,负手立在舆图前,目光落在莽思寨的点上,一动不动。
自从古勒城战败之后,他的心就有些不平稳。
倒不说古勒城有多重要,而是连夜和舒尔哈齐奔走的努尔哈赤。
“大将军,努尔哈赤这个叛徒,您待他这般好,他竟是在这个关键时候背叛了您!”
“这军队之中的情形他都是了解的,若是日后帮着富察家族,恐怕对我们明朝很是不利啊!”
副将走在案边,神色紧张的说道。
李成梁深深的叹了口气,他说道:“努尔哈赤他这是发现了我的计谋啊。”
“只可惜我时不察,竟是令他察觉到了我的心思,这才连夜奔走。”
那副将不屑的说道:“那又如何?您本来就可以当初在战场之上处决了他,他若死了,那他的那个弟弟和父亲又哪里能在明朝军队里享受到这样子的生活不成?”
“即便是您要牺牲他父亲,君要臣死,大将军您的布局是为了朝廷,是为了边疆的安稳,死了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男子汉大丈夫,不过是马革裹尸罢了!”
李成梁抬了抬手,阻止了副将怒气冲冲的话,转过身坐到了椅子上。
“努尔哈赤是个重情义的人,他不会如此的,两军交战,他定然是会堂堂正正的交手。”
“可是,大将军,打仗最是无情,若是到时候努尔哈赤……”
李成梁略略的思索了一阵,说道:“依着我的了解,努尔哈赤并不是很中意哪个富察家的小女儿,届时,他定是要独立的组建自己的军队,不会为富察家族效力的。”
副将一愣,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那倒是还好了,他虽有武力,但却无人脉和钱财呐。”
李成梁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他回去也好,届时我对他了解,反倒是变成了我在女真族内的第三只手也说不一定。”
半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莽思寨内渐渐的恢复了正常,而努尔哈赤的病也好了许多。
莽思寨内书籍倒是意外的很多,特别是衮代,甚至拥有一间小书房。
里面几个架子的书。
努尔哈赤简直爱不释手,有时候有不认识的字,他记性好,见到了衮代他便用木棍写下来,等着衮代告诉这个字如何念,又是什么意思。
衮代最近因为那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对他很是耐心,有时候甚至会扩展开来,告诉他类似字的含义。
两人之间关系越来越和睦,甚至有时候还会说笑几句。
这一日天气正蓝,努尔哈赤骑着马和同样骑着马的衮代朝着无边无际的草原奔去。
等着走到落日的时候,两人才停了下来。
“衮代,你可曾去过中原?”
他那张坚毅的面容在满天霞光之中显得那样的俊美。
话说完,自己便意识到了什么,摇摇头笑了一声,说道:“你瞧我糊涂了,你一直在草原上待着的。”
衮代侧眸瞧了他一眼,心里明了,草原上纵然千好万好,却不及中原的富庶和安稳。
冬日里草原上的牛马冻死无数,就是人也是病重之后尚无生存的余地。
结冰的湖水,和绵延千里的雪山,都能夺去无数的生命。
衮代勒住了马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绵延不绝的边塞。
“我从书中读过,有位诗人杜牧写的《过华清宫绝句三首.其一》里有两句。”
女子的声音如清脆的林中翠鸟,却又如那绵延的雪山清冷。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
男人闻言微微敛眸,遥遥远望着那边塞的另一处地方。
“是啊,就是明朝廷的边疆都比我们草原上任何一个集市繁华。”
他转过头对着衮代说道。
衮代一愣,知道他的言下之意。
若是她不曾知晓努尔哈赤的雄心壮志,只会当做一个男子对于繁华的向往和艳羡。
可她此刻清晰的察觉到了男人的野心。
她顿了顿,却不曾看向男子,反而是调转了马头,又看向了这边辽阔无际的草原。
“可咱们也有《敕勒歌》。”
衮代看了一眼身后慢慢跟上来的侍从和舒尔哈齐。
此刻,正是初夏之时,满山的绿草深深,远处牛羊犹如黑白子散落。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女子声音如天空里飞翔过的黄莺,却有如那草地里潺潺流过的溪水,更如那自山巅落下抚过草尖儿的沙沙微风。
努尔哈赤一愣,随后醇厚而又辽阔的嗓音响起。
“天苍苍,野茫茫。”
远处众人纵马而来,合唱声冲破云霄,带着辽阔无边的肆意和洒脱。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努尔哈赤知道衮代是在告诉他草原也有草原的好。
众人欢呼歌唱,骑着马朝着原路跑回家。
一路上众人踏着最后的日光,慢慢的迎着黑暗回到了莽思寨。
直到两人下了马,佐佐几人牵着马走了进去,努尔哈赤在这个时候转过身,微微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子低声说道:“衮代,不光是草原的美好你可以瞧见,自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曾发誓,以后定是要带你去看见这个世间所有的美好。”
“一个穷小子,他的确是没见过很美好的东西,出生混沌,见识浅薄,空有蛮力和对未来不切实际的期许。”
“可自他在十几岁的那一年便见到了世间最明亮的圆月,从此人生漫漫长路,从未有过漆黑和迷途。”
此刻,黑暗早已笼罩着两人,唯有一把火光,还有头顶漫天的繁星。
男人在昏暗却又辉煌的火光下,那本就俊美的眉宇犹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女子骤然抬头,却闯入了男人眼里的认真和明显的喜欢。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男人轻轻的勾起嘴角,然后,眼前的男人骤然绽开了疏朗的笑意,那双黑眸执念瞬间犹如布满礼物繁星,盛满了世间所有的光亮。
她一愣,心中骤然满是诧异,但却在一瞬间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鬼使神差一般的,她竟是嘴角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她只是在男人那双期许的眼眸之下不自在的转过了头,又掩饰一般的抬头看了一眼繁星,说道:“夜深了,你也去休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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