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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耶！”幼年期的楚玉满脸兴奋地追问：“那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方面呀。”
实际上，入门检查仅仅只能查一个大概。
可为了不辜负小女孩亮晶晶的眼神，医修冥思苦想，终于想出来了一条勉强能称之为特别的地方。
“好像真的有诶。”
她笑眯眯道：“你的心脏比常人向右偏了两寸三分，不过并不影响身体机能，可以放心修炼喔。”
……
师尊本来就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加上又不会真的死掉，她便更加有了底气。
“不就是把刀子往这个位置扎嘛。”
楚玉摸摸自己的胸口，一脸无所畏惧。
【嘁，嘴上说说谁都会。】
水妖努力将反派事业进行到底：【除非你现在捅自己一刀，我就信你说的话。】
“你当我傻呀。”
少女理直气壮：“说了会就是会，不信的话，我还可以用道心起誓。”
她的神态实在太硬气，连阴郁的水妖也在这副浩然正气下败下阵来。
【那你发誓啊。】
水妖被捆成了粽子，嘴上依旧不服：【不会是不敢发吧？】
“没想到吧，我还真敢。”
剑修少女竖起三根指头：“我楚玉以道心起誓——”
“……不必。”
殷晚辞忍不住打断一人一妖的争持。
虽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但身旁人所说的话，一字一句，他都听在耳里。
一丝淡淡的薄红爬上殷晚辞因失血过多而发白的脸。
他望着张牙舞爪和水妖对峙的小徒弟，只觉得心底的某个角落软成一滩水。
仙君好看的眼眸在睫毛下轻轻颤动。
“我相信她。”
他如是说。
第58章 恣意生长的花
水妖陷入迷茫。
从发现莲田村有修仙者来的第一时间, 它便期待着能将他们除去，好让自己的力量更上一层楼。
怎料不仅没讨到一点好，自己的反而被人类捉了去。
水妖咬着嘴唇, 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
莲田村的循环被打破，今日不再是万里无云的晴天。
天边亮起鱼肚白，屋外飘洒着濛濛细雨。
窗前的轻纱随风摆动，几点雨丝落在房内的红色地毯上。
屋内的气氛温馨而又惬意。
人类少女正认真地将捣碎了的灵药抹在仙君胸前的伤口处, 后者衣衫半解，眉目低垂, 神情温柔而缱绻。
“会不会很疼？”
楚玉关切地问道。
拿剑的手明显不擅长包扎，水妖眼睁睁看着她涂了厚厚一层药，又将纱布从前胸一路缠到后背再绕至腰间，几乎要将伤员裹成一只里三层外三层的粽子。
人类都是这样治伤的吗？
水妖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肚子上被捅了一刀好像也不算什么。
青年脖子以下都被白色的纱布严严实实地裹着，还云淡风轻地对她莞尔。
“无妨。”
“太好啦！”
少女高兴地抬起小脸：“师尊, 我觉得我很有当医修的潜质。”
“等到回门派以后，我也想考一个医修资格证, 体验一下救死扶伤的感觉。”
“嗯。”
殷晚辞含笑的赞许道：“昭昭天资聪颖, 做什么都很棒。”
水妖：……
你们人类都这么虚伪吗。
怎么会这样呢？
水妖开始怀疑妖生。
在它原本的计划里：当轮回结束后，这些修仙者要么一起死，要么生离死别, 要么双双沦为自己的傀儡。
水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岁月静好的场景——窗外和风细雨，人类们围坐在一起，一边上药一边畅享未来。
……就显得它这个大妖, 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好在它并没有被孤立太久。
因为还有两位一样格格不入的人类, 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察觉到气候的变幻，宋承瑾和白苑苑自然明白循环已然解除。
沿路走来, 他们看到了许多仍旧浑浑噩噩的村民。
虽恢复自由，但村民们被控制的时间较长，又是普通的凡人，怕是要三五天才能彻底缓解。
“阿姐，等等我阿姐！”
宋承瑾三步并两步追上白苑苑：“怎么走这么快？”
“你应是期待见到那位姑娘才是。”
闹也闹过了，小白花再次恢复善解人意的模样：“既然想见，那就要快一点呀。”
“也没有……”
宋承瑾结结巴巴地掩饰道：“对了，也不知另一张山水图在何处。”
尽管知道对方在岔开话题，白苑苑却没有说破。
是啊，离怨之水会在哪里呢？
连她也很好奇——虽然好奇得很有限。
“如果找不到，不如就算了吧。”
小白花叹了口气：“先是渝城，再是莲田村，阿瑾，你没有发现这是一条很艰难、并且还不知通向何方的路么？”
“那又如何？”
宋承瑾隐隐面露痛楚：“姐姐这么说，是不是因为觉得我很没用？”
“你怎么会这么想？”
小白花停下脚步，讶异道：“在我心里，阿瑾是很重要的人。”
“……不用安慰我了。”
宋承瑾说：“我知道，我现在还太弱小了。”
这种对她毫不设防、轻易将软弱宣之于口的举动，在两人之间，已经很久都没有过。
让小白花有一瞬间，仿佛以为回到了曾经互相慰藉、彼此依靠的日子里。
他们见过对方的脆弱和伤口，还有一段同生共死的患难时光。
纵使自己表现得毫无力量，宋承瑾也依旧没有放弃保护她。
这个发现让白苑苑原本戾气横生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
何必再针锋相对呢。
只要调出品质更佳的失忆散，他们一定能够回到从前。
“在江陵时，我总以为自己的实力已然出类拔萃。”
宋承瑾自嘲道：“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修为很重要吗？”
白苑苑说：“阿瑾，我觉得你有些太勉强自己了。”
“果然，连你也这么觉得。”
宋承瑾苦笑：“你觉得我在做自己难以做到的事情，若是我再强些，也不至于一直以来都只能想办法依靠他人。”
等等，为何会这么说？
脱口而出的话，听起来却毫无违和感。
宋承瑾恍惚地揉了揉太阳穴：“连刚刚认识的剑修姑娘都比我厉害，唉……”
他惨然一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就算是这样无能的我，也还是想要为宋家两百二十八口人报仇。”
白苑苑怔然。
“……非报不可吗。”
过了良久，她才细声说。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如果宋家人泉下有知，看到他们宠爱的少爷穷其一生都在飞蛾扑火，他们真的会开心么？”
“不如这样吧。”小白花建议道：“从莲田村离开后，我们……就选一处有山有水的住宅。”
“阿姐？”
宋承瑾眼神闪动：“你的意思是，从此放下吗？”
“嗯。你觉得江陵怎么样？”
白苑苑的眼睫沾了些雨水，湿漉漉地望着他。
“这里是你的故乡，山好水也好，每年夏天，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去山庄避暑，去画舫上看烟火与盛开的荷花。”
“中洲好像也不错，虽没有江陵安逸，但胜在繁华。我们可以开一间小铺子，阿瑾画符，我来做丹药。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们就暂时打烊，去逛那些纷华靡丽的长街，还有金碧辉煌的城池。”
“……”
“或许你会喜欢南疆？”小白花的眼里难得有了几分属于她自己的神采：“阿瑾应当是知道的，那里是我的故乡。”
“其实南疆也没那么乱……唔，可能在起初时，当地的修士会排斥外来修仙者吧。不过没关系，南疆语很容易发音，你从小学东西就快，一定能融入这里。”
“若是我们在南疆定居，我可以带你去长满了奇珍异宝的山林。而且风俗十分特别，妖魔涧的妖并不会作乱这件事，阿瑾听说过吗？它就在南疆的西方，靠近此处时，还会遇到一些外界根本没有的友善妖物。”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
白苑苑的外袍被雨淋湿，这让她看起来比往日还有脆弱，像一枝在风雨中飘摇的野花。
“让我想想，好像还有北境。”
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人们都说是极寒蛮荒之地，但若是阿瑾想去，我——”
我也是可以和你一起的。
白苑苑很少说这么多的话。
和宋承瑾相处至今，她深谙“伸手去要，不如引他主动来给。”
许是江陵的风吹得太熟悉，让她不由地顾念起往日的旧情。
……
对了，好像那个拿剑的傻女人就是这样。
小白花想。
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看上去没有丝毫顾虑。
就连和那人针锋相对的自己，她也会大大方方抛出心中的疑虑。
白苑苑觉得有几分可笑。
在她看来：所谓的善良真诚、热情直白，都能用一个字概括。
——傻。
怎么到头来，她也被这种恐怖的心态传染了呢？
见过恣意生长的花，好像就、不那么甘心做压抑缠绕的藤了。
“苑苑……”
将小白花的话翻来覆去咀嚼，宋承瑾喉头微滚，半晌才幽幽开口。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
“对。”
白苑苑干脆道：“我一点都不想再看到你苦苦追寻山水图的下落，也不愿看你选择对抗如此强大的对手。”
她顿了顿，低声说：“……表姨和表姨夫的在天之灵，或许也和我一样。”
“谢谢你。”
宋承瑾不甘道：“可若是让我放弃血海深仇，我……”
“你已经很努力了，不是吗？”
白苑苑擦掉脸上的水，柔声道：“宋家人不会怪你的。”
这番话情真意切，又是从最亲密的小表姐口中说出。
宋承瑾不可能听不进去。
“让我考虑一下吧。”
他别开脸，再次道了一声谢。
“从莲田村离开后，我会给你答复的，姐……苑苑。”
第59章 我才不想被夸
说话间, 两人踏过潮湿的青石板路，来到李家院门前。
“大家都没事吧？”
宋承瑾推门而入，一眼便望见了被包扎成粽子的仙君。
这么严重？他惊愕道：“姑娘有没有受伤？”
“如果你嘴里的姑娘, 包括这只妖物的话。”
楚玉指向肚子破了一个洞的水妖：“那可能是伤到了吧。”
与人类的鲜血不同，水妖伤口里淌下的是一种粘稠到发绿的黑色液体，散发着肉类腐烂的味道。
它被缚妖索绑着，阴毒的眼神扫过在场的人类们。
【为什么要来管我的闲事。】
水妖恨恨道：【你们根本就与莲田村毫无瓜葛, 不是吗？】
听起来很像是犯人对警官的质问。
楚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掏出玉简开始研究《制作妖物标本的一百种方法》。
【难道是因为我杀了人？】
水滢凄然一笑, 嘴里喃喃道：【……原来如此。】
“按照江陵的律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宋承瑾蹙眉：“哪怕你是妖也一样。”
【嗯。】
卷曲的头发像海藻一样垂在身上，水妖恹恹地说：【那就杀了我吧。】
见识过对方疯起来的样子，楚玉点点头：“好啊。”
“慢着。”
宋承瑾说：“不知为何，我总隐隐觉得从前有人给我上过一课，让我凡事不要只看表面。”
他的脑子里断断续续闪过一幕幕陌生的画面。
火光冲天的古城, 和在烈焰中超脱的灵魂。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宋承瑾问水妖：“我们四个人都在场，不要想耍什么花招。”
【我被捆成这样, 还受了伤, 连自由行动都做不到，何来耍花招呢。】
水妖无奈地叹息：【只是，真的要听吗？】
“但说无妨。”
【听说修道之人, 都是一群光风霁月的人类。】
水妖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难道是真的，即使我是邪物，你们也会听我说话？】
【如果你们知道了我的过去, 会觉得我可怜吗？】
【会对我有哪怕一秒钟的心疼吗？】
水妖的声音低沉婉转, 像是在唱一首抒情的歌，将众人带进烟雨朦胧的南方小镇。
……
【我第一次遇见李郎, 是在五年前的盛夏。】
据水妖所说，作为在莲花池中长大的妖物，它并未害过任何人。
刚开灵智的那几年，一直安静地潜在池底的淤泥中，假装自己是一只人形莲藕。
五年前的一场洪水，将它和池里的鱼一同冲上岸，遇见了还未加冠的李玚。
初见时，李玚不知水妖是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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