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然,他们两家相争,让林家这个渔翁得利了。
王家又像是条怎么打都还会折返回来咬你一口的疯狗。着实让接手的司马祝心烦。弄不死,他们又会卷土重来。要弄死,王家曾经大晋第一世家的名号也不只是个虚衔空头。实力兵力皆在那里摆着。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给灭掉。
而司马家在瀛洲的兵马,被长兄带走了大半。再过几月就是大暑。在这一日,司马一族有固定的四年一次的比试。不论是内部的夺位,还是外部的纳贤。通过大暑这日的比试,都会有新一轮的权力排布。
司马一族以强为尊。即便是家主之子,之孙,要想要站稳脚跟,正式登位司马家家主的位置。也要通过此比试。夺得头筹,得到所有司马氏族人的承认。才算正式继承司马族的王。
简言而之,即便是长孙司马燕,如果在比试中,不敌其他族人。家主再如何器重,也不可能被其他族人尊敬为王。血脉和能力,是称王中,缺一不可的两样。
而若有不是司马家的人拔得比试头筹,则会被留有重用。
司马家的人,年满十五皆可参赛。
传闻司马燕十四时,破天荒违令参加一次,得次位。紧次于他的父亲。而十八时,则战胜了他的生父,斩杀了庶兄长,夺得了头筹。只不过老家主当时身体强健,还不打算退位。但十分满意此孙儿。甚至扬言了在下一次的大暑比试上,便会让位于贤。
今年便是第四年。若司马燕得胜,便会彻底继位掌握司马氏一族。
而这么一个重要关头的空档,司马氏长子自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和王家打仗之中。于是便将烂事留给了司马祝。
司马祝无奈,也只能接下。对于在大暑比试中获胜夺位,他已经没有这个念头。毕竟家主心意不在他,他不敌长兄也是事实。只不过司马祝内心暗自希冀长兄赢过侄子登位。
毕竟自己这个侄子,凶狠残忍。不会顾及任何血脉亲情。虽然头筹赛上,规矩是生死不论。但能亲手斩下血亲头脑的,只有司马燕一人。
司马祝能想象,若是让侄子称王了,他们的日子定不会好过。
故瀛洲兵马不足,司马祝上请司马家主调兵。司马家主不知从哪里,要到了一支杂兵。
对于自己那个嫁给晋皇帝后,还招蜂引蝶,惹事生非的妹妹。司马祝恨多过于怜,只因为她勾引了自己的嫡子……
但妹妹私生子的兵马,却是雪中送炭。这个助力,来得及时,也不能不好好把握。
*
卫曜的兵马被安置在瀛洲东北角。
这里有天然的马场和训练地。
随处可见来来回回走动的着半肩袖衣兽皮下裳的司马氏兵将。混在其中。和卫曜的兵将说笑,闲聊。似是热切和睦。
司马照谷将两人带进。
不一会儿,大小副将便被寻唤了过来。
“将军!”
章岳格外激动,特别是目光看到了后头的“师爷”,恍若吃了颗定心丸一样。
大副将靠谱了些。及时回禀了近些日兵马的情况。
几人正说着。
忽听一声喊斥声。“让开!都快让开!”
一匹烈马上狂奔而来。烈马上,是一道倩丽朱红的身影。
是一个女娘。着半肩袖衣兽皮,朱红下裳。几人回眸,惊楞之际,皆迅速飞扑到旁躲避开。
沈灵姝也被卫曜摁着脑袋在怀,侧身避开了飞驰而过的烈马。
烈马蹄子驰骋而过,扬起了场地上的阵阵沙土。
众人皆被风沙呛迷了眼。一阵阵咳嗽。
便听着风中传来一阵铃铛似的欢笑声。
原是那烈马上的女娘,又折返了回来。
女娘眉眼瑞丽英气,一头飘扬的乌发,额戴着白色珠佩抹额,耳坠着牛角环扣,脖子上也盘挂着染得五颜六色的兽骨做成的项链。
笑容明媚且张扬,“哈哈哈……一群怯懦的家伙。”
原来并不是女娘控制不住烈马,而是故意操控来吓唬他们。
司马照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面带着无奈从旁出来。“下官见过三姑娘。”
司马凤眉眼一抬,轻蔑地从司马照谷脸上掠过。目光落在面前几个男子身上,一一审视一般扫过。
“这便是祖父招来的中原帮手,没一个中用能打的。”
又问,“哪个是裴曜?”
“三姑娘。不得如此无礼。”司马照谷不满地出声,“你该称呼为‘表哥’。”
“闭嘴。”司马凤拧眉,“你一个娘包子的东西,手无缚鸡之力,也敢与我顶嘴?”
司马凤从怀中掏出了一条金质手柄的马鞭。在空气中挥打出一道烈烈刺耳,让人身心发麻的声响。
“祖父和二叔喜欢你这张臭嘴,我可不耐听你的废话。下家犬就是下家犬,少在我面前摇头摆尾。我的鞭子,可不会长眼!”
司马照谷面上一赫然。忍下了羞辱,却没有再应声。
司马凤的马鞭在空中挥舞,忽盯睛,朝着沈灵姝的门面鞭笞了过去。
马鞭在半空中被人截住。
卫曜冷冷抬眸。
司马凤不悦,“哪来的下人,你敢拦我的鞭子!”
鞭子被卫曜握在掌心,很快从掌心中沁出了血水来。
卫曜似不知疼痛,反手缠绕了一圈,手骨一用力,马鞭便从司马凤手中掉落。
卫曜将马鞭掷在了地。
“我便是裴曜。”
司马凤被夺了马鞭,耷拉下了嘴角,轻“啧”了声。“你就是那中原草包裴曜,我瞧着中间那人不顺眼,还以为定是他呢。”
莫名被针对上的沈灵姝:“??”
与她何干?
司马凤说着,还望着沈灵姝的方向。
沈灵姝此刻却无暇顾及这个刁蛮的姑娘,只是略略心疼卫曜手掌的鞭伤。
这鞭子若是卫曜没拦住,落在了自己身上,那定得皮开肉绽了……
卫曜掌心的伤口实在狰狞。从虎口到手腕,足足一整条的血痕。
这是要握剑的手,这么个伤口,握剑得有多疼。
平白无故遭这么一个罪责。
沈灵姝朝着司马凤投去怨愤的小眼神。
好巧不巧,正好被司马凤看在眼底。
“你敢瞪我?”司马凤眯起了眼。小姑娘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一双鹰隼一样的眸子,竟是比其他人敏锐上许多。
沈灵姝:“三姑娘冤枉,小的怎么敢。三姑娘连兢兢业业的臣属都不放在眼底。小的薄命一条,三两肉也不足姑娘喂马喂鹰。”
司马凤没听出沈灵姝的阴阳怪气,傲慢抬起了下巴:“你知道就好,我捏死你,就跟踩死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
沈灵姝敷衍地应。悄悄撕下了块袖子的布料,给卫曜手掌心缠上止血。
卫曜扫眸,沈灵姝包扎得有模有样。神情很是认真。
末了悄声道,“疼不疼?忍着些,我们回去再上药。”
卫曜盯着女娘心疼的眼,眸光微动,半会被垂下的眼睫掩盖住。淡“嗯”了声。
司马凤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底。忽一把跃下了马。径直朝着沈灵姝的方向过来,却被大小副将先一步拦住。
司马凤嫌恶。“闪开。”
大小副将巍然不动。
旁的侍从忙过来,为自家主子牵马,捡起马鞭。
司马凤将马鞭子重新握在手,神情倨傲,叉腰令,“裴曜,你出来,我要与你比试一场。”
第五十八章
司马照谷看不下去。“三姑娘, 你该回去了。”
司马凤的马鞭则冲着司马照谷的面门甩去,在与人面门只有寸尺距离时,又戏谑地收了回来。
马鞭子甩过的凌厉之风从面门带过, 在司马照谷右颊上留下一道深浅不一的血痕。不一会, 便沁出了血珠来。
司马凤手腕翻转, 甩动手中的马鞭子。“怎么, 这就吓住了?中原来的草包, 不敢与我一战?”
沈灵姝皱眉出声:“你偷袭在先, 若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司马凤嗤一声, “莫不是怕了我?”
沈灵姝:“怕了你?既然司马家主能把我们将军找过来, 自然是对我们将军的能力寄予厚望。若是你厉害,怎么你们家主不找你来上?”
“你——”司马凤被人话一堵。
沈灵姝立马躲往大小副将组成的坚实人墙后。
司马凤眸子盛恼,气得马鞭子在空中又是一挥。“好,你们将军厉害, 我动不得,还动不了你?你滚出来, 跟我比试!”
“我不会。”沈灵姝理直气壮, “你动我就是欺负弱小。没有气节, 恃强凌弱。”
司马凤:“……”
司马凤震惊了。震惊于此人竟能将弱小无能说得这么坦荡荡。“你……”
竟不会觉得得丢脸吗?
沈灵姝还要说, 却被卫曜抬手, 用完好的左手捂住了嘴。
卫曜:“三姑娘, 义弟顽皮, 失陪。”
卫曜言简意赅, 拉着沈灵姝的手腕, 将人带离。
大小副将依旧忠心耿耿挡着司马凤的去路。
小副将暗暗咂舌师爷的嘴上功夫。将军和人相处这么久, 还能一副巍然不动的心境,着实令人佩服。
司马照谷早在被司马凤的鞭子划伤脸后, 就差遣了下人去禀报司马祝。
直到了司马祝的老仆从过来,司马凤才不情愿地收了刁难的心思。
*
沈灵姝看不下去卫曜已被染红了布料的手掌。硬拉着人找军医。
“只是小伤。”卫曜说。
“小伤?你的手不想要了?”沈灵姝瞪看了人一眼。“不想要拿剑还是不想要吃饭了?”
沈灵姝说着,看向惊疑目光在他们之间打转的军医,“郎中你不必顾虑,什么药用效好,用什么药。”
军医迟疑:“药粉会有些刺激……怕是将军得受点疼。”
卫曜垂眼:“无碍。”
沈灵姝则紧张地舔了舔唇,交代军医:“那,那你轻些放。”
军医张嘴无言:“……”最后化为一句“好。”
药粉倒入了伤口处,迅速和清理血水后绽开的肉块混处一起。似隐隐可见药粉消融,光是眼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
沈灵姝打眼看卫曜,见人眉头微微蹙紧。长睫垂下,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唇瓣启红,一副坚韧的样子。
沈灵姝忍不住出声:“郎中……你轻些放。药,有效就成……”
军医:“……”
军医想说他们将军什么没经历过,还怕这点猛药。
侧耳便听见他们将军用着冷淡的声音,缓缓道出了个“疼”字。
军医:“……”
军医看不下去。匆匆给了药瓶和纱布。嘱咐了按时换药,饮食清淡云云。直接送客。
沈灵姝知道卫曜是因为自己才受了鞭伤。上药换药,全程由自己一手来,很是殷勤。
司马祝派来了下人过来赔礼,送了好些上乘物件。
又带来了个通知。
要卫曜后日出征,给王家一个措手不及。振兴司马家的军威。
气得沈灵姝直接将司马祝的下属关门送走。卫曜才刚到瀛洲,甚至还伤了手,就要让他马上领兵。别说情分,甚至连半点仁义都没有。
小女娘气鼓鼓。
就连司马照谷过来探看,也被连带着一起阴阳了一顿。
司马照谷:“三姑娘性子急,人还小。还望公子多多海涵,包容这个表妹。司马一族永是一家,亲人之间没什么解不开的怨盾。”
沈灵姝:“啧。当时合该得你尝尝你们家三姑娘的鞭子。看她是会给你骨头,还是再给你一鞭子。”
司马照谷面上青红交错。频频多看了卫曜好几眼。
卫曜没有制止的意思。“义弟心直口快,莫放心上。”
司马照谷也只能赔笑。一会儿从随从改口为义弟。裴曜还当真表明要将这人护到底。
司马照谷何其聪颖,听出话弦之意。“是……公子好好休歇,养精蓄神,夺得主子军功为佳。”
司马照谷皮笑肉不笑离开后。
沈灵姝朝人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把门关得响彻。
卫曜:“不是要给我换药吗?不过来?”
沈灵姝坐回了桌案,将司马照谷拿来的礼往旁一推搡。珍珠翡翠,银子宝箱……谁没见过一样。这么点东西,便想要轻易打发?
沈灵姝挑开了卫曜手掌心的纱布,拔开了药瓶子的木塞,缓缓往着掌心倒入……
药粉碰上了伤裂处。
肉眼可见皮肉紧绷,药粉渗透进血肉中,缓缓凝结。
卫曜微微蹙了眉。
沈灵姝放柔了手法。
“疼。”卫曜掀开眼睫,直直盯着沈灵姝的脸。
沈灵姝擦净了手,从袖中掏出了一粒糖块,剥开油纸,“疼的话,吃点甜的。”
沈灵姝将手伸长了过去,蜜糖块便递到了卫曜嘴边。
卫曜沉敛下眼,握住了沈灵姝的手腕,张嘴含住。
沈灵姝:“是不是吃了甜的,就好些了?”
“嗯。”
卫曜若有所思。握着沈灵姝的手腕没有松开。
糖块在口中化开,卫曜盯着女娘笑盈盈抬望的脸,只觉得,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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