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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诗人微笑着回答。
“写了什么诗啊？”
“猜猜看。”
“田园诗？”
“不是。”
“歌颂英雄的诗？”
“也不是。”
“啊！我知道了。爱情诗！老师说过的那种骑士和牧羊女的爱情故事！……老师本人就是个骑士，可是，一路上也没看见您和哪个牧羊女说过多少话呀？……哦……也可以是骑士和贵族小姐的爱情故事。美丽柔弱的少女等待她的骑士来救她……其实，老师，你是否觉得罗琳她，好像看到您的时候特别害羞？”
倒不是顾青八卦之魂燃烧，而是她觉得马修过得太清苦。如果罗琳真的爱上马修，也许一段新的婚姻，可以让老师渐渐摆脱妻儿过世的痛苦。
“小姑娘，不要起哄。我不会再结婚，我也不要孩子，你不要去误导罗琳。”马修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哦。抱歉。不过，老师，您到底写了什么诗啊？”
“嗯，一路上有些感触，我想把男爵夫人还有罗琳小姐的故事，写成诗歌，在都城演唱。”
“啊？”顾青看马修很镇定的样子，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在整个连国王都要迁就祭司的大环境下，马修做的事情，无异于以一人之
力，想要扭转乾坤。
“老师，我怕让祭司们知道了，他们不会放过您。而您最终想要做的事情可能也无法成功。”
马修平静地说，“你的老师那么傻吗？我不会唱给所有人听，我只要唱给一个人听就好了。”
“一个人？谁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顾青猜测，“是霍特伯爵吗？我们救了罗琳，能不能试试，让伯爵支持我们？我可以为他预言，让他信任我们……”
“不，先不要暴露你的能力，一个预言家出现，往往会被大家族争抢。你谁也不要信任，等国王来问你的时候，你再彻底展现你最大的实力。我会在适当的时候，把你推到前面去。……你会怕吗？可能会有危险……不，是肯定会有危险。”马修郑重地问道。
顾青坚定地摇头，“我不怕！这个国家已经太荒唐了！如果，连贵族都保不住自己的女儿了，祭司们想害谁就害谁，这个国家就要完了！”
马修皱着眉头，盯着女学生看了一阵儿，小心地问，“你看到了？看到了什么？快告诉我。”
“我……”顾青对自己说，马修是可以信任的人，和盘托出，告诉他吧，“老师，我的能力还很有限，但是，我确实看到一些东西。”
“是什么？”
“这一路走来，我发现，有人的地方，就有好多老鼠。”
马修点头，“祭司们不许养猫，因为他们说，猫是女巫的宠物。所以老鼠就很泛滥，人们虽然会用捕鼠夹，但是有时候效果不太好……你看到了什么？跟老鼠有关？”
“是，有一次，我盯着老鼠看的时候，看到了瘟疫，生病的老鼠带着鼠疫四处乱跑，人感染了鼠疫。可是祭司们却说是女巫的诅咒，还跟大家索要贡品，很多人因此有病不治，不找医生，不吃药。只是去神庙去求祭司们帮他们祷告。祭司也总是告诉他们，吃药没用，这是女巫的诅咒，医生破解不了……”
“最后呢？”马修心里升起不好的念头。
“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跑了，再没回来……大家都以为这里是诅咒之地。”
“国王呢？”
“好像也死了。”
“亡国了是吗？”马修面无表情地问。
“我也不清楚，就是看到这个国家变成了荒芜之地……都城后来被沙漠覆盖，只露出城墙……”顾青这次终于说了个痛快。
马修长久地沉默，他受到的冲击太大了，因为他知道帕雅的能力，也
知道那些未来，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编不出来的，太真实了，“刚才的那些话不要告诉其他人，不然我都保不住你。等可以说出来的时候，我会提醒你的。”
“嗯。”顾青点头，“老师，我不怕被人盯上。我只怕我说的话，没人信。你能相信我，太好了。我想做点什么，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可是，我该怎么做呢？”把这些事情告诉马修，是顾青想了很长时间的一个决定，她现在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少女，势单力薄。
但是马修不一样，他有威望，有名声，有尊荣，有影响力。所以，顾青想，还是从马修入手，找到更多的助力。
顾青现在是少女的样子，表现出的却是战士一样的勇气，马修被触动了，“我如果，不做点什么，就真的连一个小姑娘都不如了。你给了我勇气，帕雅。谢谢。”
马修开始自白，“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也想尽量帮助别人。但是，说实话，我很惭愧，我一直没有勇气对抗祭司，哪怕明知道那些人是冤枉的。事实上，被祭司们迫害的何止女巫，还有科学家，还有医生。作为一个旁观者，我既清醒，又痛苦。因为我知道自己不光彩，我明知道他们是冤枉的，可我什么都不能说。我觉得自己很渺小，无法跟拥有神权的、连国王也要迁就的祭司们对抗。其实，不光是我，那些学者、诗人们，多数不会相信什么女巫传说，也不会相信被迫害的科学家们是魔鬼。可是，我们无能为力。”
马修的表情很难过，又有点挫败，顾青安慰他，“老师，你已经很好了，而且，你还救了凯文和罗琳，你尽力了。我们会找到更多支持我们的人的。”
“是啊，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一个了不起的学生。只要将来能让真正拥有权力的人，相信你说的话。让你拥有了预言家的地位。我想抗衡祭司，是有希望的。”
师生二人相识一笑，心中都燃起希望。
……
走到半路，没钱的时候，众人还卖了一回艺。马修为了贿赂看守，把自己的钱袋给他了。至于罗琳，早在被抓的时候，钱袋就不知道被谁拿走了。还好顾青身上有马修给的零花钱，凑合了几天。
半道上没钱用了，马修一点不着急，他让车夫在路过一个小城的时候停下，在那里唱起了诗歌。当人们知道这位是来自萨伊城的，大名鼎鼎的骑士诗人马修的时候，整个小城欢腾了。很多人闻讯而来，像过节一样。
一个乐器店的老板还友情提供了鲁特琴和长笛，最后，顾青弹着鲁特琴，凯文吹起了长笛，诗人吟唱着他
的新作《快乐的云雀》，周围的人也欢乐地舞蹈。
唱完几首歌曲后，马修很磊落地承认，路上出了意外，要靠大家帮助，凑一点旅费。热情的人们立刻慷慨解囊。
一直在旁边惭愧帮不上忙的罗琳，也站出来，跟大家说，“马修骑士是因为救我，才这样窘迫。我遇到了坏人，他不光救了我，还要一路送我回家。我很感激他，也很感谢各位的慷慨和仁慈。”
罗琳美丽又大方，她双目含泪的样子，格外动人，而她讲述的经历又戳中善良的人们心中最柔软又浪漫的情结——英雄救美。
这下，人们更愿意资助他们了，尤其是女人，听到骑士解救美人的故事，感动得落泪，很为自己见证了这样一个传奇故事而骄傲。有的女人甚至一激动，要把宝石戒指摘下来帮助他们，被马修阻止了。
最后，马修一再告诉大家，已经凑够了旅费了，不用再给钱了，没有能把手里的钱给出去的人，还十分遗憾，但同时，他们也赞赏马修不贪心的品格。
乐器店的老板，捧着纸和笔，拜托马修留下歌词和曲谱。马修写完后，老板要给钱，被马修拒绝了，他说，“感谢这里善良的人民，这个就算我留给城市的礼物吧。”
周围留恋不去的人群再次爆发出欢呼，普通的民众为了马修的感激之心而激动。但是，有知识的人，就意识到这个举动的长远意义，这首诗歌还有诗人马修的名字，就这样和城市的名字联系起来。后世的人唱起这首歌，都会想到这所城市，都会提起游吟诗人在这里的传奇经历。
一行人离开了，但是他们的传说留下了。拥有骑士头衔的游吟诗人，被救的年轻美貌的姑娘，还有两个擅长乐器的少年少女，一直到很多年后还被人提起。
曾经见证了历史的市民，骄傲地说起，当年诗人的作品是多么令人惊艳，诗人的歌声是多么嘹亮婉转，还有他的两个学生，年少有才，至于美女，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绝世美人……
一路艰险，带着逃命的心情日夜兼程的几个人，在离开小城后，心情好了很多，这里的人民热情真诚，见之难忘。
罗琳问马修，“我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恨透了那些举着火把冤枉我的人群。我心想，他们的心怎么可以这么坏！那群人里没一个好人！……可是，今天，同样是人群，我看到的全是好人！没有一个坏人。我都不敢相信，所有的人，真的是，所有的人，知道我遇到困难，都要给我钱，都想帮我。今天遇到的人心地都那么好。我真的不懂，人心和人心怎么这
么……不一样呢？”
马修微笑着回答，“人心就是这样奇妙的东西，它可以装下最大的恶念，也可以装下最大的善念。不过，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你说呢？帕雅？”
顾青一听，老师点名了，赶紧坐直。她想到了中国古代儒家的“性善论”，就这样回答，“祭司们的说法，人生来都有原罪，所以要去求神洗刷原罪。可是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每个人生下来，都是无辜的婴儿，没有任何错，都是善良的。只是，可能因为生长的环境不一样，所以有的人受了好人的影响，成为好人；有的人接触了坏人，变成坏人。不过，我也觉得，世界还是好人多。如果坏人多的话，秩序混乱，每个人都自私、贪婪、凶恶，最后就会变成互相争夺、残杀，到处都是战争，世界早就毁了，早不存在了。世界还存在，就说明是好人多。”
马修微笑，但不评价，转头又问凯文，“凯文，你呢？你怎么想。”
凯文其实刚才听到罗琳说话的时候，就在思考，现在又想了一下，缓慢地说，“人，害了我；但是，也是人，救了我。所以，我还是觉得应该善待世界，善待别人。不能因为有坏人，就仇恨整个世界，仇恨所有人。……刚才得到了那些人的帮助，我当时就想，我以后也会更多地帮助别人的，像他们一样，因为帮助别人而快乐。”
罗琳诧异地看着马修和一个少女、一个男孩，谈论这样深刻的问题，而两个孩子的表现，也让她吃惊，这两个活像身体里住着成年人灵魂的孩子，不愧是马修的学生。
快到都城的时候，大家终于可以松口气，一路没有人追上来，大约是没事了吧，大家这样想，心情终于可以轻松一些了。
晚上，马修在小旅馆要了两个房间，罗琳和顾青住一起，马修和凯文住一起。
罗琳就扭扭捏捏地问，“呃……马修先生，你是他的学生，你知道吧，他，结婚了吗？”
顾青一听，睡意都飞了。嗯？这位小姐想干嘛？
第117章 看见未来的少女10
顾青含糊地说，“老师是个单身。”
罗琳高兴了，羞涩地讲起少女心事，“我小时候，看到故事书里，说起骑士解救美丽善良的女子，总觉得是编的，怎么可能姑娘遇到危难，恰好就有一个骑士从天而降。……可是，那天马修骑士就是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在逃跑的时候，偶然遇上你们，他就保护我！而且，他真的救了我！现在想一想，真是奇迹！”
顾青看她沐浴爱河的样子，这是被丘比特的爱心之箭射中了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罗琳兴奋了一阵子，冷静一点后，有点不好意思，就客气了下，“当然，除了感谢马修骑士，还有你和凯文。你想出那个女巫化身黑猫的主意，凯文也帮了很多忙。到了都城，回到我家，我带你去做新裙子，还有，我有个很大的蓝宝石项链也送你。”
顾青正想说不用了，被罗琳抓住手，“不要推辞，这是我的心意。对了，凯文，喜欢什么？”
“他喜欢书，不过，你可以问问他本人。”
罗琳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呃……那马修骑士呢？他，喜欢什么？”
“你喜欢他？”顾青突然问。
罗琳脸红了，不过很快就大方地承认了，“谁会不喜欢搭救自己的骑士呢？多浪漫啊！多么好的爱情故事。如果不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都不能信！”
顾青本想说，“这是你们的缘分。”但是想了下，好像这个国家的语言里没有“缘分”这个意思的词语。于是，就换了罗琳能明白的表达，“这是神的安排，这是命运。”
听到这样的说法，罗琳更高兴了，“帕雅，你真会说话。嗯……你觉得，他能接受我吗？”
“大概不能。”顾青利落地给她泼一瓢冷水。
“为什么？”罗琳很不服气，她觉得自己很优秀。
“老师的妻子和儿子在很短时间内相继去世，虽然我一直不太清楚是为什么。但是，我知道，这件事情对老师打击很大。他说过不止一次，他不会再婚，也不要孩子。我其实，也看出来你爱上马修了，最近，还问过他，有没有可能再爱上别的女人。可是，马修说，不会。”
罗琳大受打击，“原来马修经历过这样的痛苦，他一定很爱他的妻子。”但是垂头丧气了一会儿后，罗琳又有精神了，“我可以帮他！帮助他从失去妻子和孩子的痛苦中走出来！对！就是这样！我可以帮他。我可以给她最好的爱情，让他忘记痛苦！”
顾青叹气，“哎！我恐怕你做不到。”
“为什么！”罗琳要跳脚了。
“因为危机没有解除！”顾青把手一摊，“我们是成功逃亡了，马上就能送你回家了。但是，贝坎城的祭司能放过我们吗？他们没有追上我们，不等于就不在乎这事了。而且，你还暴露了霍特伯爵女儿的身份。如果贝坎城的祭司，给都城的大祭司写信，到时候，大祭司要审问你，怎么办？”
“不可能！在贝坎城我是一个人，在都城是我们整个家族。在外地他们可以不承认我的贵族身份，可是，在都城，上流社会谁不认识我？罗琳，霍特家族的女儿，我父亲是伯爵！”罗琳这回真的开始跳脚了。
“那你打算怎么应对？如果祭司们到你家去，质疑你的行踪，你怎么解释在贝坎城的经历？如果他们要敲诈勒索呢？你的家族要不要满足他们呢？”
一开始，大家都照顾罗琳的情形，尽量不再提贝坎城的事情，这是逃亡以来第一次，罗琳面对这个问题。
“我要跟父亲商量一下。”罗琳恢复了冷静。
“是应该早做准备。我和老师马修，最近已经亲眼见证了两起贵族女子被冤枉成女巫的事情了，这是我们看到的，没看到的冤案，不知还有多少。而且，他们那些祭司和女巫猎人，盯上谁，就不会放过。他们的欲望和贪婪已经膨胀到，连贵族都敢动了。如果那些人坚持在贝坎城见过你，说你施展巫术杀人，你打算怎么办？如果马修是一个证人，他就不能和你相爱，否则他的证词就会被当做偏袒，没有了意义。我想，这可能是他不能接受你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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