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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营地後，卫昀有些吃惊地看着同行而来的温乔。
虽然当时听手下汇报时就猜到了来的人会是她，但却还真没想到她居然追着将军来了临州。
他更吃惊的是, 将军之前说去临州一趟竟是为了将温小姐接过来。
捉摸不透啊，这两个人真是。
孟珩的个人帐营一般不允许外人进入，除了随身侍卫卫昀近来通报消息, 是从没见到其他谁能进入的。
可此刻, 所有下属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将军身後跟的那位姑娘堂而皇之地进了将军的营帐。
最奇怪的是，将军竟然默许了。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们一向对女人敬而远之的将军大人居然也允许姑娘在身旁待着，还为她破了例。
而这些，温乔自然是不知晓的。
她进营帐後, 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打量起里面的环境, 布置十分简单, 没有过多的装饰。
她看孟珩坐於那长桌前, 就问：“将军下一步打算如何做？”
孟珩低头写着什麽：“你我前後入临州, 想必临州里的那群人已经得知了消息, 定会加快动作。估计就在这两日, 必会有一场战乱。”
将桌案上写好的纸晾干墨迹, 折入信封，他继续说：“我会派人回扶阳向皇上说明情况, 你也一同回去。”
温乔听他这麽说立刻就不愿了，原来这孟珩是想在大战前就赶她走，这怎麽可能呢，她大老远从扶阳刚过来就是为了帮他，还有刷好感度。
怎麽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走呢。
她当下就反驳：“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是不会一个人回去的。要回，也是要与将军一同回去。”
那是当然的，她现在一个人回去，先不说自己不想，而且还会遭到她爹一顿训，毕竟她这可是偷跑啊。
不过，要是跟着孟珩一同回城那就不一样了，看在孟将军的面子上，也不会有人说她。
坐在她左前方的男人抬眼看了一下她，不过一瞬又收回视线出声叫道：“卫昀。”
话音刚落，卫昀便从帐外走进，一副恭敬领命的模样拱手道：“将军。”
孟珩将刚写好的信递给他：“明日你带几个精兵启程回扶阳，将此信带给皇上。”
卫昀接过，看了眼旁边的温乔，犹豫了半天还是问：“那……温小姐……”
孟珩没看她直接道：“她同你们一路回城。”
温乔心情的确算不上好，她没想到孟珩这一次会那麽坚持要将她送走，虽然她能理解孟珩是不想让她发生意外，战场上的事的确不适合女子。
可她又并非是其他那种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寻求他人庇护的女人。所以对於孟珩这个举动，她虽开心，但也不想他看轻自己。
也没想什麽，她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不回去。”
孟珩终於转过头看她，声音还是那样平静，却不如往常般淡：“温乔。”
他直呼她的名字，没有多说其他的话，但是足以让人不敢反驳。
卫昀看这场景，心里觉得自己十分不该出现在这里，气氛太沉重了。他们将军绝对是认真的，可偏偏温小姐不听，还反驳。
放眼整个军营，有谁敢对将军说一个‘不’字？
他是打心眼里为温小姐捏了一把汗，不过同时又在心里暗自佩服起温乔，都被他们将军这麽直直看着了，还能有争论的勇气，真不愧是温小姐，就是有胆量。
温乔其实也被孟珩的语气和眼神吓了一跳，因为她能感受到对方的认真，但是唯独在这件事上，她不能退让。
想到这里，她莫名的又有了底气，回望他：“叫我夫人也没用，不回去就是不回去！”
无赖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本来她是这样想的……
然後下一秒，她就看到男人一向清淡如水的眼眸微暗了暗，像是拨开了雾气之後才得以窥见的深处。
她见男人朝她慢慢走来，表情其实和往常变化不大，可温乔就是没由来地觉得可怕，她下意识往後退了一步，却倏然被男人拉住手臂。
他在浅笑。
温乔看着她，感受到手臂上力道的加重，孟珩很懂得控制，重到她刚好会觉得痛但又不是很痛的力度。
这下她才明白，他在生气。
孟珩拉住她，防止她再往後退，抛出一个恰似疑问的语气：“真的？”
由於男人一时间变化太大，温乔的反应都变得迟钝了，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孟珩这句‘真的’是指什麽。
他是在问自己说的上一句话是不是真的。
温乔抿着嘴看他，她知道孟珩在生气，也知道自己该听他的，但是她就是不想妥协，她自己想做的事从来不愿意妥协。
哪怕对方，是她喜欢的人。
这麽僵持的情况，卫昀是真的觉得自己如炽火上的炭石，再多一刻都待不下去，可又觉得在此刻出声很不妙。
孟珩再近了一寸，动作有点像拥她入怀，但气氛却算不上暧昧，他声音依旧清朗：
“说话。”
温乔显然没想到他会这麽步步紧逼，有些招架不住，将视线移向别处：“嗯……”
“嗯什麽？”对方仍旧游刃有余。
温乔无论如何自己有朝一日会在一个男人面前节节败退，她不甘心地说了一句：“我听将军的便是了……”
这句话说完，孟珩才松开握着她的手，往後退了两步，又回到一个绅士合适的距离，又对卫昀说了一句：“就是这样，下去准备吧。”
这幅样子，就像是刚才什麽都没发生一样，他不过是继续向卫昀交代事情，神色一片坦然。
切换的如此迅速自如，连温乔都惊呆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也许是传言中不符的那个，这时才明白孟珩原来也是。
卫昀早就不想待下去了，天知道刚才将军和温小姐对峙的时候，他有多紧张，就生怕温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地蹦出一句什麽话，让空气变得更沉重。
他向孟珩恭敬领了命就出去了。
帐内又只剩温乔和孟珩，温乔刚才的心里的紧张还没消退完，反观孟珩，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又坐回了桌前，看起了军报。
温乔看着他，心里在想，虽然她刚才那麽答应了孟珩，但那是迫於威逼，又不是真的答应了。
总得想点什麽办法，她瞧了孟珩一眼，对方很专注於桌上的书文，应该没空管她。
走了两三步，伸出手想要撩开营帐，手还没碰到，身後人就开口：“回来。”
“……”
她转身，对方连头都没抬，好像就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
温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孟珩变了个人，又或者说是自己突然从主动的一方变得无比被动，让她一时很难接受。
她没办法，放下手，转身走回去在离孟珩两米远的地方坐下。
看着他，发呆。
看着看着，就看到了一旁挂着的长剑，那是孟珩随身带的剑，温乔突然就想起来自己在湘景城的时候买下的剑穗。
她从袖管里拿出来，走过去递给他：“这是我在湘景城看到的，觉得很配你那把剑，所以就买了下来。”
孟珩接过，看着手中的手工制剑穗，不是特别上等的做工，却也称得上好看。
他轻声道：“嗯，多谢温小姐好意。”
一时间，他又回到了最先开始那样的温和，让温乔分不清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不过，他能收下温乔就已经很开心了。
百无聊赖，她就在屋子里转呀转，孟珩又不允许她出去，自己却在一旁看东西，她要是找他说话又会打扰到他。
闲的发慌的温乔就在孟珩面前来回渡了十几回，孟珩也是个不闻他人事的人，再怎麽在眼前晃悠他还是能将你无视到底。
就在温乔走得自己都累了的时候，男人终於体贴地向她递了句话：“湘景城好玩麽？”
温乔本就闷得慌，见孟珩主动跟她说话，就兴奋地回道：“好玩，湘景的风景不错，小吃也特别美味，出城那一日，还去特地看了那儿的戏院。湘景跟扶阳不同，感觉风水人情的气息更浓厚。”
孟珩耐心听她说完，又道：“临州原本也是一处好地方，若没有动乱，也是难得的风水宝地，你若见了，应会喜欢。”
温乔听着凑到他面前，双手放在桌上撑着脸看他：“真的麽？”
他抬起头看她：“等到这次平复动乱後，如有机会你可以再来临州看看。”
温乔歪着头笑笑：“和将军一起？”
孟珩没再答复她，又将目光置於书文上，神情却柔和了许多，看得温乔觉得很不真切。
第35章 利落
第二日清早, 温乔醒来的时候, 孟珩已经离开了军营，只剩了卫昀在帐外等着她，见着她出来，边说：“温小姐, 将军说了等你收拾好了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温乔瞧了眼附近，问：“将军呢？”
卫昀老实回答：“将军天未亮就领兵去了临州。”
孟珩果真是不想带她去，这男人怎麽就这麽执着呢, 依照孟珩的实力, 温乔完全不担心他会有事，而且别说多带一个她了，就算多带十个她，他也能顾得周全。
“温小姐，温小姐？”卫昀见温乔在那出神, 就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温乔回神看他，卫昀又说：“温小姐, 时辰不早了, 我们出发吧。”
孟珩对她还算是贴心, 分了一小支队伍给她, 与其说是保护她, 不如说是怕她跑了。
不过他还真是多虑了, 温乔怎麽会选择这种方式。
她笑着对卫昀说：“是该出发了, 去临州城。”
卫昀一脸惊讶地看着她，有些不解其意：“温小姐您在说什麽, 我们应是回扶阳啊。”
温乔全然不理会，拿上自己手工制的挎包，对他说：“仅仅是回扶阳送个信，需要多少人？”
卫昀愣愣地回答她：“只是送信的话，一人足矣。”
面前的人径自走向一匹马，此前温慕北去金鸣寺一行保护她时，她也向她的弟弟学了下马术的。
因此在这个时刻，她一手抓着缰绳，一只脚踩着马镫稍一用力就跨上了马。
在众人面前，如此轻而易举就跨上马，对方还是个姑娘，还是将军身旁的姑娘，能不惊讶麽。
卫昀心里十分难言，他苦涩地看着温乔骑上了他的那匹黑马，前一秒还担心温乔会被甩下来，毕竟他的坐骑是认主的，下一秒就心疼起自己来。
他那匹认主的骏马十分亲近温乔，竟还一改之前的懒散，从鼻孔里喷出两道气，磨着蹄子，以示自己精神抖擞。
看上去，十分殷勤。
卫昀突然觉得自己有生之年遇到的除了将军以外，第二个困难指数五颗星的人物出现了。
然而那人坐在马上，朝他笑着说一句：“卫昀，临州城我是去定了，你们如果要回扶阳城，那就不送了～”
说完人就一蹬马肚子，而黑马十分配合地冲了出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快见不到人影。
卫昀惊慌失措，反应过来赶忙将怀中的迷信递给一个武功高强的手下，对他说：“将此信送往扶阳，交给圣上。”
然後又赶紧上了一匹马，朝着身後人喊道：“其余人，跟我走，务必保护温小姐安全！”
追着温乔而去的卫昀觉得自己简直是命运多舛，这温小姐怎麽就这麽好动，要是出点差错还不知道他们将军怎麽惩罚他。
不过，照现在这个样子，去了临州城被将军看见，自己也免不了一顿罚了。
唉，他是做错了什麽，将军要交给他这个任务。
卫昀突然觉得，上场杀敌都比照顾温小姐要简单多了。
温乔在前面一个人骑着马飞快穿过树林，她识得去临州的路，而黑马似乎与她心有灵犀，直直奔着临州城的方向去的。
穿过耳侧的风有些冰凉，她一直专注地盯着前面，聚精会神地模样像是怕漏掉什麽一样。
终於，在四周不知略过多少丛木之後，前方得见看见那城池的轮廓，温乔轻呼了一声：“驾。”
黑马加快了速度向那目的地奔去，越近就看得越清。
映入眼帘的血红也就越来越多。
温乔的心脏骤停了一秒，她本身是对孟珩的武力毫不怀疑的，理性也知道孟珩一定不会有事，但是望见这火光连忙，血色四溅的场景，仍然有些害怕起来。
她在怕孟珩会不会受伤，害怕这些地上躺着的人会是他。
关心则乱，一向冷静理智的温乔在这样的情绪下，竟没有发现地上躺着的人穿的衣服，全是那日所见的寇贼的衣服。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快点见到孟珩，确认他没事。
身後的卫昀也在此时感到了城门口，他看着前方坐在马上未动的人，赶忙喊了一声：“等等，温小姐，前面太危险了，切莫……”
话没说完，前面的人就跟魔怔了一样猛地向前冲去。
卫昀只是叹了口气，继续追了上去。
那街道的尽头，是一片红色，像是被晚霞晕染开来，有种莫名的美感。
但在这个情况下，却让人看了心生害怕。
可温乔没有一丝犹豫，她骑着马穿过无数屍体，往更里面走去。
“啊——！！”
“不要，求……求求您了！！饶我——”
“不要！不要！！不要啊啊！！”
温乔向那声音发出的地方赶去，看到的是一处写着“沁阁”的楼院。
门匾上已被溅上了不少血迹，外面的两个守卫已被割断了喉咙横屍在那里，看那表情像是死得及其突然，连反抗都未来得及做。
温乔轻轻一拉缰绳，黑马就停了下来，她从马上翻身而下，慢慢朝楼院里面走去。
每走一步，都夹杂着一声尖锐的呼救声，却又总是戛然而止。
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刺鼻又恶心，衬着地上墙上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要是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人，早已吓得晕厥了过去。
温乔一抬头，就看到大院的中央立着一个身着银甲的人，他眉目清淡，神情却异常冷漠。
对面地上跪着一个浑身发抖的男子，他面部抽搐地已近乎扭曲，应是被男子残忍决绝的杀人动作给吓得不行。
他头微微向上，看着面前拿着长剑放在他脖子上的男人，想开口求饶却因为太过惊吓面部神经不受控制，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就在张着嘴一脸惊恐的表情下，被割断了咽喉。
执剑的男子眼神里似有万丈寒冰，森冷得让人胆寒，尤其是在取人性命的时候，更是眼神里毫无波澜，就如同在做一件十分普通的事情。
那个表情，和温乔印象里的孟珩温和的笑太过於南辕北辙。
不过此时见到他无事，她一直紧绷着的精神终於得以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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