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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宦——乱吃佳人【完结】

时间:2023-12-22 14:39:10  作者:乱吃佳人【完结】
  她收摄心神,权当什麽也没发现,取了布料裁剪,动手缝制,然而一想到秦恪就在不远处的里间,便觉忐忑难安,怎麽也定不下性来。
  这般心不在焉,动动停停,自然事倍功半,两条最简单不过的手工竟然还出了几次错,不免又多费了一番工夫。
  浑浑噩噩忘了时辰,眼前渐渐阴沉,不如先前光亮了。
  她回头去看院子里,阳光正好,应该才过午没多久,日影方才还清晰的落在脚下,这时竟然已经移到廊间去了。本该是一天中暑气最盛的时候,厅堂内非但觉不出热来,身上反而一阵冷凄凄的。
  萧曼的瞥着空荡荡的院子,估摸着那些哑仆应该也躲到房中避暑去了,索性收了针线,把中途送来的草纸塞了几张,按照之前那老仆所指的地方,到西厢打头靠里的地方找到净房,先检视身上无碍,再把新缝的东西穿好,这才生出如释重负的感觉。
  才刚绕出来就听到了动静,只见院门大开,一众仆厮躬身列在两旁,外头依稀能听到“噅噅”的马嘶声。
  回头望向正厅,绯色的人影在门扇重掩间晃了几晃,就出门快步下了石阶。
  他已经换回了原先的打扮,乌纱醒目,蟒袍鲜亮,从头到脚一丝不乱的整齐模样。
  奇怪的是,两下里明明离得不远,他却一眼也没瞧过来,浮光掠影似的径直出门去了。
  曹成福先头只稍稍堕後两三步跟着,看见她便慢了下来,在院子中间停住了脚,浮尘一翻,手上搭了个凉棚遮阳。
  萧曼隐隐觉得有些蹊跷,略一迟疑,还是快着步子迎了上去。才到近处,就觉出两道那目光在自己腰身上下来回打了个转。
  “督主要回宫,留话给你,这几日暂且住在这里,不许擅离半步,到时自会有人来接。”
第11章 玲珑剔透
  不知什麽时候,黑云重又涌了上来,几道闪电划过,其後却不见雷雨,风有一阵没一阵的,没多久竟又云开见日了。
  这天时透着怪异,果不其然,离傍晚尚早,日头就迫不及待似的现出彤郁的颜色,天光漫窗透进来,神霄宫大殿渐渐侵染上一层愈加迟重的金意。
  秦恪领着人候在通廊间,对面十来步远的精舍门口纱幔垂覆,迤迤拖曳在地上。
  看到里面微微弓着背的身影越走越近,依着规矩先没有动,等人从里面打了幔出来,才迎上去叫声“干爹”。瞧对方眼中血丝满布,又温声关切道:“儿子都吩咐下了,你老累了这麽些天,好生回去歇一歇。”
  “不麻烦了,明儿天亮还要陪张阁老一块面圣,就在外头房里躺一会儿得了。”
  焦芳由两个内侍伺候着净了手,拿细棉帕子擦干,从他手里接过凉茶,喝了两大口,带着倦色笑了笑:“皇上一出关便问起你,要不也不至这麽急召见,快去吧。”
  秦恪眼中的亮色一闪即逝,听到精舍内传来铜磬的铮响,便欠身一躬,拎着两个提木桶,捧棉巾的内侍快步走入纱幔後。
  里面已点起了灯盏,静谧中飘着淡淡的檀香味。厅堂内一切如故,连正中须弥座上的那个人也和往常一样,刚出关便盘膝坐在那里,仿佛入了定似的。
  “奴婢叩见主子。”
  秦恪伏地行了大礼,听上面淡淡地“嗯”了一声,便站起身,走过去揭开紫铜香炉的盖子,拿钳钩挑出里面的小壶,添了香,再重新归置好。
  转过身来,那两个内侍已经在往桶里注水,新刨好的松木没上漆,被滚水一烫,白雾蒸腾起来,立时清香扑鼻,氤氲不散。
  须臾倒完,再添凉水调匀。秦恪上前拿手试了试,冷热恰到好处,便比手叫两人退下,自己跪在须弥座旁,卷了袖子仰头:“主子,泡泡脚吧。”
  臻平帝这才缓缓睁开眼,怔忪的眸中闪出一丝欢愉。
  这是他多年的老习惯,斋戒之前,打坐之後都要用新制的松木桶泡脚,现下闭关好几日出来就更不用说了。
  他的脸很白,肤质细腻,还真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许是常年清修的缘故,明明已经五十开外的人,瞧着并没有实际那麽大,只是面目略显清臒,血色也淡了点。
  垂见他,游散的目光才敛聚起来,含笑点了点头,舒开盘曲的腿。
  秦恪凑近扶着,帮他卷了裤脚,慢慢地放进水里,再撩起自己的袍子往桶面上一盖,手从下头伸进去,一边细细搓洗,一边按压足底的穴位。
  他的手法娴熟,拿捏有度,轻重合宜,这般熨帖的伺候能叫人悠然忘倦。
  臻平帝身子微微向後仰,又闭了眼,轻吐出一声舒泰的长叹:“朕试过这麽多人伺候,到底还是你洗得最好。”
  “奴婢也就这点长处,趁现在多服侍几次,等哪天不在了,主子想起来也念着奴婢的好。”秦恪打趣似的应着,却没抬头,垂下的目光仿佛能穿过袍子,透进那桶热水里。
  “你才多大岁数,就拿这个胡说八道?”臻平帝嗬声轻责,面上的笑又深了些,眼角绽开的皱纹终於掩不住岁月的痕迹。
  秦恪唇角挑了一下,也抬起头,做出恃宠混闹的样子,虽然没笑开,眼眉间竟也是相同的神气:“主子是万岁仙体,奴婢不过是个凡胎,哪能比得了?”
  “讨打!”
  臻平帝做势佯怒,恰好又被捏在脚上快意处,头一抬仰着顶上的罗帐,须臾瞥过眼,睨向旁边的香案问:“丹药还剩多少?”
  秦恪知道这话的意思,看了看他微微泛红的眼白,低头继续按捏:“主子忘了,前些日子吕神仙说了,这仙药只能每旬逢三、九服用,今儿还不到时候,方才干爹特意叮嘱过奴婢的。”
  “是麽?朕倒是真忘了。”臻平帝并没深究,撑着手看他,忽然像想起了什麽,目光在那张同样润白如玉的脸上沉了一下,吁声叹气,“有些日子没见你了,东厂那边怎麽样?”
  “照主子之前的吩咐,要紧的都查实了,但还有些根底没摸清,等理出头绪来,请主子一并定夺。”
  秦恪回得滴水不漏,看看脚已按得差不多,水也快凉了,便拿帕子替他擦拭干净,扶回软垫上坐好。
  臻平帝没再言声,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神色间忽然变得沉沉。
  这时,一阵大风恰好从殿侧的窗口灌进来,擦着上方的栋梁,发出呜呜的啸声。
  他目光游游地移向对面,看着那些帐幔或鼓胀如帆,或翻卷如蛇,全是一副纷然乱象。
  “奴婢去把窗关了。”秦恪已拾掇好,刚放下袖子走出两步便被叫住了。
  “让它开着吧。”臻平帝仍旧直直地盯着前方,隔了半晌,忽然幽幽地念道,“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这是《道德经》里的话,秦恪这些年来也不知听过多少次了。说起来并不陌生,但此时却隐隐听出了弦外之音,便接口道:“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於无极。”
  臻平帝转望着他,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眼中莫名透出一丝颓然,叹声问:“要你说,朕算是有德还是无德呢?”
  秦恪撩起袍摆,恭敬跪倒:“主子身上担着九州万方,是我大夏朝的天,自然也就是天下之式,无人可以评说。”
  他貌似有些答非所问,意思又好像全都含在里面,言辞切切,正义煌煌,让人无可辩驳。
  “好一张巧嘴。”臻平帝“嗤”的一笑,面色缓了下来,随即又摇了摇头,“上有德,则德行天下,朕若真是天下之式,大夏朝又怎会是如今这副光景?”
  秦恪没应声,默然站在旁边,眼中一派平静,瞧不出丝毫情绪。
  过了好一会子,风渐渐小了,方才还恣意乱舞的纱幔都静了下来,死沉沉地垂着。
  臻平帝木然动了动唇,略带着哑声道:“够久的了,就到此为止吧。”
第12章 八面玲珑
  纵然当今圣上已久不视朝,但卯时初刻一到,景阳楼上早班觐见的锺声还是照常鸣响,从没有迟过一刻。
  洪迈的铮声悠远绵长,越过高深的宫墙向外蔓延,连西苑东圃,寿山液池都从浑噩中被惊醒过来。
  天亮得很快,起先还只是淡弱的一线光,刚熄了灯没多久,日头就已经爬得老高了。
  秦恪负手面无表情地站在通廊间的一处窗口前,俯着那顶天还没亮便候在陟山门外的红缎官轿,慢慢地从山腰处蹒跚而来。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轿子终於登上山顶,秦恪脸上才露出一丝凉薄的浅哂,转身带着两个内侍出了殿门,降阶而下。
  堪堪下到三分之一时,那轿子停在了神霄宫的御阶前,轿帘撩开,里面的人略显迟缓地探出头来。
  秦恪同样好整以暇,不紧不慢,等对方站定转过身来时,自己也恰好走下最後一级台阶。
  内阁首辅张言须发浩然,面目慈蔼,满脸错落纵横的皱纹像古树难以计数的年轮,已瞧不出有多大岁数。
  许是沿途颠簸的缘故,此刻神情略显得沉沉,抬眼看到对面走来的人,眸中精光敛聚,便现出那股矍铄来。
  秦恪脸上支起淡淡的笑,抱拳欠身:“张阁老这麽早,一路辛苦。”
  几乎同时,张言也拱手回礼:“哪里,多承秦公公在此相候,老夫愧不敢当。”
  “本督只是奉旨而已,阁老过谦了。皇上昨晚打了半宿的坐,三更时就起来了,一直等着阁老,快请随我来吧。”
  秦恪无意过多寒暄,闪身让在一旁,做个相请的手势。
  张言也肃然起来,“哦”声道了“有劳”,却有意无意地隔开两步。
  秦恪只作未见,一前一後引着他拾级而上,沿通廊来到精舍门前,便止步不再往前走。
  所谓“召见”,并不是君臣面面相对,而是一内一外隔着帐幔说话,了不起看个朦胧的虚影罢了。当然,想得见天颜也不是不可能,但要视乎上意心情,更要看时机,说起来反倒不如一帮近侍奴婢福分大。
  张言不仅是内阁首辅,更是三朝元老,两代帝师,可多半也只能这样远山重雾的奏对,只不过每次都会赐个坐墩,已是极大的荣宠了。
  秦恪正要入内通禀,焦芳却从纱幔後走了出来,迎面笑道:“阁老到了,陛下刚才传旨,让你到里头说话。”
  张言没料到今天一来便圣眷隆隆,不禁有些受宠若惊,迟愣了一下,赶忙拱手做谢,整了衣冠走进去。
  焦芳刻意堕後半步,磨开眼看向凛眸狐疑的秦恪,在他臂上拍了拍,温然道:“里头有我就成,你守了一夜,先在外面歇歇吧,没准儿一会还传。”
  这便是不让旁听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意思。
  秦恪压住眼中的戾色,淡淡地应了声“是”,转身往回走,步子越来越快,一路过了通廊,转进外头的小隔间。
  旁边的内侍早觑见他脸色不好,惴惴地奉上茶点之後,便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他端起那白瓷盏,揭开盖子,里面还是茶色清亮的松萝,往常沉在底下缠杂交错的叶子今日却怪得很,七七八八,犬牙交错地倒竖着,瞧着像地刺荆棘。
  他直直地盯着,像要把杯底看穿似的,眼底的火能把这盏水燎得干干净净。
  但瞧着再不顺眼,终究只是个死物,他眸色渐渐又沉静下来,把瓷盏托在掌心慢慢地晃动,直到那些“尖刺”前倾後摇地全都倒伏下去才停手,唇角重又噙出笑来,凑过去嚐了一口那只剩余温的茶,与七八分热的不同,居然也可口得紧。
  正细细品着,外面脚步声响,一名内侍躬身进来,低眉垂眼道:“禀二祖宗,瀛山王殿下和庐陵王殿下来了。”
  秦恪捏着茶盏的手一紧,耳畔听到细碎的裂声,眉间蹙了下,垂眼就看白腻的瓷釉上果然出现了一道纤如发丝的纹。
  他轻咳了一声,顺手搁下。那盏儿与几面一触,便“啪”的裂成两半,将近满盏的水立时如汪洋恣肆般涌出来,漫了一大片,顺着案沿往下淌。
  “我去迎,把这里拾掇好。”他清淡的语调没变,声音却干得发涩。
  那内侍早在哆嗦了,慌忙应了声,上前收拾。
  秦恪走出来时,已经是清风拂暖的神情,瞧见穿团龙锦袍的人牵着一个五六岁大的总角小儿从殿门外进来,便迎上去打躬行礼:“奴婢拜见瀛山王殿下,庐陵王殿下。”
  那小儿像是被吓到了,缩身到澜建瑧背後,紧攥着他的袍子,仰头叫着:“瑧皇叔……”
  澜建瑧垂过眼来,笑意又深了几分,轻抚着他头上的小髻,和声安慰:“世子别怕,这是你皇爷爷宫里的奴婢,人好得紧,世子以後若是承继大统,说不得还要重用他呢。”
  “哦,就和天天陪我玩的刘大伴一样麽?”那小儿将信将疑地又望回去,左右端详了几眼,还是缩在那里,嘟嘴道,“可我瞧他还是好凶的样子,嗯嗯,我不要他陪我玩儿。”
  凶麽?
  倒没瞧出来,只不过面目可憎罢了。
  澜建瑧脸上的笑意更甚,抑着胸中那股畅然解释道:“不过是个面相而已,世子多见几次便好了,你皇爷爷不也日日瞧着麽?”
  说这话时,他早已瞥过眼去,俯睨着面前貌似低头恭敬的人,察觉他肩头的微耸,心中不免更加快意,又等了等才道:“秦公公不必多礼,起来吧。”
  秦恪依言直起身,面色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铁青,甚至连丝缕的不悦都没有,脸上反而盈着春风般的笑。
  “二位殿下来得不巧,圣上正有要紧事召见张阁老,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完。”他语声平和,说得毫无波澜,言罢俯身转向那小儿,一副和颜悦色,“世子爷头次来,要不要去各处瞧瞧?臣那儿有不少好吃的好玩的,兴许世子爷都没瞧见过呢。”
  “真的麽?”那小儿听了,仿佛一下便卸去了所有的戒备,走上几步伸出手来,“你快带我去,带我去!”
第13章 风雨欲来
  “好,好,咱们这就去。”
  秦恪点点头,眼中含着叫人真假难辨的宠溺,牵过那只小手,转向澜建瑧,恭声道:“殿下一路远来,先歇歇手,臣来伺候世子爷,回头等圣上跟张阁老说完了,臣再替殿下通传。”
  澜建瑧没应声,略带着责备望着不知不觉已被他拉到身边的孩子:“世子不是熟读了一段〈太祖实录〉,还做了首诗文要背给皇爷爷听麽?要是乱跑的话,皇爷爷一生气,回头可就不赏你好东西了。”
  “不碍着,圣上前些日子还念叨世子爷呢,一准儿不会生气。殿下宽心,臣就领着在左近转转,让世子爷瞧个新鲜,管保出不了岔子。”秦恪做样欠身,眼眉一瞥,“你们还愣着做什麽,伺候殿下到偏厅用茶候见。”
  说着牵住掌心稚弱的小手,径朝通廊的另一边走去。
  庐陵王蹦蹦跳跳的甚是欢喜,走出几步,还不忘回头宽慰:“瑧皇叔,我就去看看有什麽好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澜建瑧抽唇“嗯”了一声,尽力压着胸中的不豫,由两个内侍伴着转身去了。
  秦恪没回眼看,领着人一直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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