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也像模像样,只有柏安安越听越觉得心中发寒。
“你放屁!我师父才不是襄阳王的走狗,他是卧 ”艾虎只知失言,连忙停住话头,又恶狠狠地瞪着庞昱,“你污蔑我师父,我定要杀了你!”
为了维护智化的名声,艾虎也顾不上对展昭的忌惮,手无寸铁又要向庞昱冲去。好在展昭眼疾手快,一把拦住艾虎,抓着艾虎往屋内走,道:“这位兄台,我的朋友似乎与你徒弟有些误会,事已至此,何不出面解释清楚?”
智化却还呆立在屋中,他侧对着屋门一动不动,对屋外的状况像是一无所知,对展昭的话也是仿若未闻。
此时,庞昱却忽然抓住柏安安的手,问:“包拯是不是不认这些证词?”
柏安安担忧地看着他:“倘若证词并非是证人自愿招供,自然不可以作为呈堂证供。庞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庞昱只对她笑了一笑,又转而看向屋中。智化仍不搭理展昭,就算艾虎喊他,他也毫无反应,柏安安远远地看着,却忽然察觉到智化身上似笼罩着一道若有若无的紫光,又见那紫光忽而一闪,智化的身体一晃,竟直直地倒了下去。
那道紫光以惊人的速度向柏安安冲来,柏安安下意识地挥剑去挡,却见紫光又绕过她,而她身后的庞昱,竟也和那道紫光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柏安安怔了一怔,面色惨白,喃喃道:“原来是式神,原来庞昱身边竟然有式神相助。”
智化和艾虎被展昭带回了小院中,智化仍是昏迷不醒,众人见艾虎虎头虎脑,勇敢又透着一股机灵劲,皆生出了几分怜爱之心,好言好语相劝了许久,艾虎知晓众人是为了铲除襄阳王而来,这才将智化与他虽拜于襄阳王门下,却实是卧底的事说了出来。因他只是个小童,襄阳王并未重用他,故而他也只知晓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却也能和先前贾配的招供对上一二,在包拯面前算是个可信的证人。
公孙策叹道:“如此说来,你师父智化与你卧底于襄阳王府中,却是以身涉险,令人佩服。只是今日庞昱也是破案心切,误将好人当贼人,使你师徒吃了些苦头,你师父并无大碍,睡上半日,明日醒来便会无事了。”
一想到智化还昏迷不醒,艾虎怒道:“什么破案心切,众人皆知庞吉与襄阳王勾结多时,他又哪里能摘得干净!我师父智勇无双,不知被他灌了什么汤药,从他一进屋开始就失了神智,和木偶人一般随他操控,这般折辱我师父,实在可恨!况且,我师父一心为民而卧底在王府,若真由庞昱将这供词交上去,岂不是今后有理也说不清,好人也要被污蔑成歹人了吗!”
柏安安自从回来后便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听闻艾虎终于提及今夜之事,便问:“你可是一直躲在窗外,将庞昱进屋后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是哩,今夜师父让我去给他烧壶水,我便去了屋后,后来听到屋里有动静,便悄悄跑到窗户底下窥视。那庞昱进了屋后,我师父便呆立在原地,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庞昱让他做什么他做什么。庞昱问他 你是不是襄阳王手下的人 ,我师父说了声是,庞昱便让他拿出笔墨纸砚来,庞昱又问他襄阳王命他做过多少恶事,他说的是襄阳王的命令,我师父又并非事事都遵从襄阳王,却竟然一五一十地将襄阳王的命令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再之后,庞昱便让我师父提笔写下供词。”艾虎语速极快,借过蒋平递的一杯茶,急匆匆灌下一大口,又道:“这供词却是庞昱来念,他念一句,我师父写一句,他命我师父签字画押后,收起供词就走。我本是想待他走后问问师父,这是不是他们二人先前约好的,可后来想不太对劲,这供词里分明是把我师父说成了襄阳王的走狗,供词若是交到府衙,我师父岂不要成了阶下囚?我又见师父还呆立在那儿,我喊他也不回我,才知我师父是被下了药了!庞昱此举,实在是可恶!”
柏安安面色惆怅,又说出了两个名字,正是庞昱前两日拿回的两份供词上的证人,问道:“这两个人你可认识?现在还活着么?”
艾虎皱着眉头:“这两个人自然还活着,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二人是大奸大恶之辈,狗仗人势欺压百姓已久,今天白天我还见着他们了,怎么了,你认识他们?”
他的语气愤怒,神色也很严肃,但这番奇怪的说辞却惹得众人反倒不由笑了起来。柏安安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们,只是他们也被庞昱用了相同的手段写下了供词。既然他们无事,艾虎,你放心吧,你师父一定没事的,他没有给你师父下毒。”
艾虎一脸疑问,公孙策因是为智化诊过了脉,对智化会神志不清这一事也十分好奇,便抢先一步开口问:“依柏姑娘此言,柏姑娘是知道庞昱如何控制人心的么?”
柏安安怔了一怔,她哪里有办法将式神的存在就这么说了出来,她若是直接说庞昱是用了式神的技能才做到这一点,想必众人不一定认为智化是被摄了心魂,但一定会认为柏安安是得了失心疯,她只得含糊道:“这倒不是,我只是知道他不是下毒而已。”
庞昱是她的徒弟,在场的除了艾虎之外皆知道柏安安入庞府的这段曲折故事,知她在为没有教导好庞昱而感到伤心,故而没有再在这一话题上多讨论,只是皆暗暗下了决心要早日找到襄阳王造反的证据,好让朝廷率兵除逆,平息襄阳王惹起的风波。
次日,智化清醒后,便正式地加入了开封府的这一队伍,愿继续卧底在王府之中,与众人里应外合。他素来细心,对襄阳王的举动更多有在意,听闻虎符一事,迟疑片刻,问:“你们可知冲霄楼?”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又一同看向了柏安安。
在场的人中,唯一去过冲霄楼还能探个究竟的人,也只有柏安安了。
柏安安道:“我知道冲霄楼是襄阳王为了存放盟书所设,如今盟书已被窃走,这冲霄楼难道还别有他用?还是说,之前我们拿到的盟书是假的?!”
见柏安安大惊失色,智化连忙否认:“非也,盟书的确是丢了,襄阳王为此大发脾气,小诸葛设计参倒太师,这才将这事给压下去了。我也不知这冲霄楼是否又做了他用,只是我一直觉得奇怪,盟书已丢,冲霄楼已无用处,可王爷却还是对冲霄楼十分重视,又加了几层机关,派重兵把守,似乎里面有比盟书还要重要的东西。”
展昭沉思片刻,颇为认同地说:“的确,襄阳王耗费人力物力修了这么一栋冲霄楼,若说只藏了一份盟书,又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可是冲霄楼已被破了一回,如果真的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襄阳王也应该会转移阵地,不可能还留在冲霄楼里。”柏安安对冲霄楼并无好感,私心也不想众人再去以身犯险,道:“依我看,这盟书是襄阳王称帝后对党羽行赏的依据,是众人对他的保证,也是他对众人的保证。盟书虽然被盗了,但襄阳王不可能不再立盟书,且先前那份盟书被盗后也并无什么后果,襄阳王定然会择日再行结盟,结盟之后的盟书应该会再放到冲霄楼里,这才是他至今还派人把守冲霄楼的原因吧。”
“这倒也是。”智化点点头,又道:“如姑娘所言,襄阳王的确有再缔结盟约的想法,只是这日子还没定下。如果襄阳王再行结盟,到那时所有人再聚集贤馆,那可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时候啊!”
展昭道:“那就要劳烦智兄在襄阳王身边打探时间,若真有这么一日,大人率兵前来,将集贤馆层层围住,这便是捉贼拿赃,襄阳王定逃脱不掉的了。”
智化与艾虎趁夜又回了王府,展昭决定去探一探襄阳府厢军的底细,而张龙赵虎则奉命守在两路禁军的军营附近,防止襄阳王以假虎符调动大军,陷空岛五鼠各显神通,包拯与公孙策则是微服私访,四下查探襄阳府的民情。
没有人关心庞昱的安危。
庞昱从一开始便是在扮猪吃老虎,他根本不是在柏安安面前那个天真无知、贪图玩乐的普通纨绔子弟,他是有城府的,他对自己的每一个行为会带来的结果都有过考量,从他能一眼发现庞吉并非自杀、却又能一直不动声色地推动柏安安在幕前四处活动时,柏安安就应该意识到,庞昱从来没有完全地信任过自己。
庞昱的身边有式神相助,那么庞昱会不会也知道柏安安的秘密呢?
柏安安抖了一抖,如果当真庞昱什么都知,却还能摆出那么单纯的模样,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夜深人静,小院之中同时有两道门开启了,又关上了。
柏安安和白玉堂狭路相逢。
从昨夜发现展昭暗中保护她开始,柏安安对这个世界的正派人士充满了好感,她一脸希冀地看着白玉堂,问:“你是要和我一同找庞昱的吗?”
白玉堂停住脚步,嫌弃地看她:“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去找庞昱。为什么要去找庞昱?”
不去找庞昱,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
柏安安只当白玉堂是在傲娇,便耐心地说:“可是我只想找庞昱啊。我是他的师父,我不找他谁找他?你呢?”
白玉堂冷漠脸:“哦,那你找吧。我去会一会那冲霄楼。”
第79章
至今为止, 谈起冲霄楼,在冲霄楼里走过两个来回都平安无事的柏安安总是对其敬而远之, 而进冲霄楼不出三步就被人迷晕扔出去的白玉堂却总是跃跃欲试,也不知是该说无知者无畏,还是当说作死者勇往直前。
柏安安是决不能放心白玉堂一个人去闯冲霄楼的, 尽管这一路上白玉堂不止一次地表现出比柏安安还要深重的对庞昱安危的担忧, 但柏安安始终坚定地表示自己要和白玉堂共进退 要么一起找庞昱,要么一起闯冲霄楼。这使得白玉堂顿时失去只身探险的快乐, 还有一种在撬墙角的罪恶感。
他道:“你这么跟着我, 我都要以为你看上我了。”
柏安安一脸震惊:“书上没说你这么自恋啊?!”
“什么书?”白玉堂并没有在一个问题上纠结过久,而是自然而然地认为以陷空岛五鼠的美名, 如今市面上出几本以他们五人做原型的话本也不足为奇,便道:“我劝你年纪轻轻, 好好练武, 不要浪费时间在那些瞎编乱造的话本里,你五爷就是你五爷,人就在这, 别拿书里瞎说的事儿套我身上。”
“ ”柏安安想放弃交流。
冲霄楼外围着一圈密林, 唯一一条通路四处张灯结彩, 又有重兵把守, 自然是不可走的。柏安安和白玉堂便守在那林中,待着子时一波人手换班之时, 趁乱溜进冲霄楼中。
白玉堂犹豫了一会, 又忽而出声问:“你看的那本书里, 怎么写展昭的?”
这声响吓得柏安安险些跌坐于地,她抱着树干,心有余悸,可求生的已使她随口就能编段瞎话:“什么展昭,我看的是那个《陷空岛五鼠传》,书面世的时候还没有御猫哩。你俩八竿子打不着的,没有写他。”
白玉堂忿忿不平:“我就知道这御猫的称号要压了五鼠的风头,哼,我定要先展昭一步拿到襄阳王谋逆的罪证,让他瞧瞧陷空岛五鼠的厉害!”
满头问号的柏安安:你是怎么从我的话里曲解出这个意思的???
果如智化所言,看守冲霄楼的人手又多了一重,柏安安和白玉堂也不推算什么五行八卦了,只随意走了个开着的门,一进土围城便直接从上空掠过,进了冲霄楼。二人一进冲霄楼,便往北面的楼梯上走,欲从高处探查这楼中的异样。楼中的守卫早就让食梦貘的技能弄得昏睡过去了,二人只需小心碰到机关,倒也未有多艰险。
白玉堂看着这一地睡得横七竖八的守卫,不由皱眉:“他们怎么都睡着了?难道还有埋伏不成?”
柏安安这才想到,白玉堂自然不会和庞昱一样好糊弄,见到这样异样的场面会多个心眼。或许庞昱那时也不是好糊弄,哪有人会对眼前的场景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呢,恐怕他是早知道了,不过在柏安安面前装傻而已。
柏安安心中又生出几分惆怅,但还是坚强地要蒙骗白玉堂:“我下药了,我一进来就下了神奇的药物。啊,对了,当日你闯太师府,我也是用这药物把你给迷昏的!”
“ 罢了罢了,你们师徒俩整天都有些稀奇古怪的招数,反正都是什么歪门邪道,我还不想知道呢。”
柏安安察觉他话中有话,想必是跟踪庞昱的那几日见到了什么,正要询问,却见白玉堂顺手推开一道窗户,看着梁上悬着的那个锦盒,问:“你可知那是何物?”
白玉堂会惨死在铜网阵中,是为了夺取盟书。盟书悬在梁下,若不知取物的机关在何处,便只能徒手去取那锦盒。而要取锦盒,必先要接近锦盒,这窗户之外还设有木制的窗台,夺取盟书之人往往会下意识地踩到这窗台之上,借此缩短自己与锦盒的距离,然后再以绳索或轻功去拿那锦盒。可偏偏这窗台上的木板皆是活动的,木板设有机关,立着的人若是没有防备,机关一动,人便会从窗台上滚落,直接掉入铜网阵中,被铜网阵生吞活剥。
柏安安连忙开口:“那里本放着盟书,如今盟书已被盗走,想必是个空盒子,是襄阳王设了个饵要引人去取,你可别去拿。而且你看好,那锦盒之下便是我先前说过的铜网阵,一入铜网阵必死无疑,你要小心别往窗外去,还有窗外那 ”
“你怎么和个老妈子一样啰嗦,展昭怎么受得了你!”白玉堂双亲早逝,从小由兄长抚养成人,后来与兄弟结拜,从来都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哪里受得了柏安安这通把他当三岁小儿一样看的 谆谆教导 ,他颇为不耐烦地打断柏安安,道:“不去就不去。”
但是他的目光仍在打量着那锦盒。
老妈子 三个字无疑是对柏安安最沉重的打击,柏安安恶狠狠地做了个鬼脸,又嘟囔着:“三句不离展昭,你这个跟屁虫。”
冲霄楼外,忽然变得喧哗了起来,只听外面似有多人奔走溃逃,嘴里还在喊着什么。柏安安和白玉堂下意识认为是他们的行踪被发现了,连忙贴在另一侧的墙上,将窗户打开了一个缝隙。
却见远在王府之外,诸多处火光大作,王府之内已是乱作了一团,有人喊着:“不好了,叛军造反了!快去找王爷!”
柏安安觉得有些迷:“他们不就是叛军吗?谁造反谁啊?”
白玉堂盯着火光大作的地方,眯了眯眼,道:“看这距离,不远也不近,倒像是百姓的住处。”
火光不止一处,甚至有几处火光隔着的距离也远,若烧得是百姓的房屋,只怕要造成不少伤亡。看王府里如今这副模样,想必这情况并不是襄阳王造成的,而做得出火烧百姓房屋的定然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柏安安有些惊骇,道:“这是怎么回事,辽国打过来了?”
白玉堂看了楼梯一眼,连忙一把将柏安安抓过来,并捂住了她的嘴。楼梯之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二人躲在隐蔽处,屏息静气地盯着楼道口。只见一名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子跑了上来,环顾四周,道:“敢问来的是哪位英雄,擅闯冲霄楼禁地,可是死罪。但凭好汉的身手,若肯在王爷面前好好赔罪,以王爷爱才之心,想必会不计前嫌,重用兄台,若是再躲躲藏藏,被我捉到,可别怪我黑妖狐智化不敬了!”
来者是友非敌,但白玉堂也没有轻率地就暴露藏身之处,而是从随身带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石子,他将石子打向智化身后的柱子上,便使智化见到石子也不会马上发现他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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