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任何东西都没乱碰乱看。
被背刺的感觉她亲有体会。
她不可能再背叛他。
徐远瞻瞧她一眼,轻嗤了声,语气慢慢冷了下来,“我竟没看出来,你的脾气竟然有几分像老三。”
瞧着人畜无害做小伏低,实则极有主见。
他平生最厌,便是这种人,处处透着无法掌控的犟。
徐远瞻一生追逐名利,临了到老,仍运筹帷幄,势要权利皆掌控在自己手心。
“年轻人把感情当一回事最愚蠢,老三处处提防我这个父亲,和他二哥分庭抗礼,如果到头来,他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我递过去的一把刀,日日悬在他面前,你觉得,他会原谅你?”
他字字珠玑,宛如利刃划过她心口。
明舟暗暗咬牙,强忍镇定。
她脸色冷至极点,“我会跟他坦白,不求他的原谅,但我不会再伤害他,今天我便是来表面态度,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做您手里的棋子!”
徐远瞻嗤笑了声,端起茶盏慢悠悠抿了两口,运筹帷幄之态淋漓尽致。
他一字一顿,“看来在你心里,我这儿子,甚至比得上你亲生父亲的性命。”
明舟愣怔两秒,猛地抬头,“您什么意思?”
徐远瞻闲适地品着茶,慢悠悠磨着她的性子。
明舟知道自己不能急,可还是忍不住心慌意乱。
亲生父亲?事关生死?到底为什么。
两盏茶喝完,徐远瞻睨她一眼,说:“桌上文件袋里的东西,你自己去看。”
明舟立即起身走过去,拿起那封厚厚的文件袋,双手开始有些止不住颤意。
望着白纸黑字上的几行字,她一瞬间血液倒流,脑袋嗡一声,成了空白。
第45章
胃癌晚期, 病危通知等字眼毫不留情地刺入她的眼里。
“这是……谁的?”
明舟颤抖着嘴唇,错愕抬头。
她期盼这不是真的,这只是这位老谋深算之人做的局。
“你亲生父亲。”
徐远瞻给出了残酷的答案。
“我凭什么信?”
徐远瞻淡然, “文件最后就是亲子鉴定, 我活了几十年,还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骗你。”
明舟翻到最后, 手脚冰冷待在原地,一瞬间,她满脑子是既欣喜又担忧。
她极力搜寻却怎么也回忆不起父亲的样子, 只剩下一点模糊的, 待她十分温柔的轮廓。
那条古银链便是父亲亲手给她戴上去的, 寄托着对女儿的庇护和疼爱。
“自你失踪,你父亲一直在奔波找寻你,劳劳碌碌坚持不懈十几年。”
“既然你比老三还犟, 那么在你心里,是父女情深重要, 还是虚无缥缈的一点感情对你更重要。”
明舟指尖微颤, 眼角闪烁泪光哽咽追问:“我父亲在哪里?”
“ICU里吊着命, ”徐远瞻撩起眼皮看她,“你该感谢我, 否则你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明舟攥紧手中几页纸,不知道站了多久,一直强撑的背脊一点点弯了下来。
徐远瞻端起新烹制的茶,慢悠悠地给她再度一击:“年前老三有个收购项目准备了大半年, 要不是你透露他去过京西那家私人的四合院茶馆, 而那个项目的相关方也恰好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那家四合院外,我还不知道他们之间有私下接触。”
“什么……”
明舟脑子一翁, 错愕地睁大眼睛。
她脚步沉重地后退了几步,几乎要站不稳。
她慢慢回忆起这件事。
那天徐斯衍回来的时间晚,她随口问了句他去了哪里。
恰好当时徐管家的电话打了过来,她为了交差,以为那不过是徐斯衍一次很平常的饭局应酬,便直接汇报了出去。
原来哪怕她本无伤人之心,却忘了自己本身便是一把利刃。
徐远瞻要的是集团里两方势力平衡,而不是任谁独大。
反正项目最终得益的还是集团,出自谁手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徐远瞻睨着她:“既然趟了这趟浑水,你就不可能全身清白而退,以老三的脾性,他知道后不可能放过你。”
明舟心里成了一片荒凉,她暗暗咬紧牙关,唇间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她闭了闭眼,定神许久,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再伤害徐斯衍。”
“愚不可及!”
徐远瞻重重放下杯盏,微愠嗤道:“既如此,当初你们的联姻是我一手促成,我能让你跟着老三,也能换个人跟着他,你不愿意,多的是识时务的人。”
明舟忽然明白过来,难怪沈瑜今天会露面,还一改脾性。
看来她就是徐远瞻精心挑选的新棋子。
“徐叔叔。”
沈瑜一口温婉的声音打破当下对峙局面。
她踩着高跟鞋步伐优雅地走了过来,“知道您爱喝斗记千山寻的茶饼,我今天特地带了过来给您尝尝。”
沈瑜弯腰开始主动煮茶沏茶,她大抵很少做这样的事,沸水滚烫不慎溅到了手背,她却隐忍不发。
甚至没有徐远瞻的发话,连一旁的蒲团都不敢坐,从始至终站在茶台前。
沈瑜端起茶盏,谦卑恭敬地端到徐远瞻面前,“您尝尝看。”
徐远瞻接过抿了一口,脸上露出一点笑意,“不错。”
他生性偏冷,仅这么一点笑意都足以显示出对沈瑜的和蔼态度。
明舟旁观沈瑜如此谦卑的姿态。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永远没办法做到这样。
也许原原本本,她和徐斯衍就是两条不可相交的平行线。
被他的爱意浇筑,沉溺其中,竟忘了彼此之间存在的巨大差距……
-
午后太阳亮得刺眼,明舟低垂着眼漫无目的地走在花园里。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鲤鱼池边。
东侧小楼的佣人见是她,恭敬走前问她有什么需要。
明舟回神,语气很淡地道:“帮我拿点鱼食过来吧。”
“好的。”
佣人把鱼食拿了过来便自觉退开,独留明舟一人站在池边。
池子水面映照着粼粼波光,明舟的发丝被风吹起,每根发丝仿佛透着光。
她微低背脊,长睫垂落,清透面容透出股少见的冷艳气质,遗世独立。
“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我那好弟弟不陪着你。”
明舟正出神洒着鱼食,耳畔忽然传来一道玩味挑衅的声音。
徐佑川刻意靠近,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喷到了明舟的后颈。
明舟面无表情地攥了下鱼食盒子。
行,徐佑川非要挑她心情不好时来送死。
她便成全他。
明舟缓慢把鱼食盒子放到池边围栏,接着迅速抓过徐佑川冒犯搭到她肩上的手臂,一个利落过肩摔。
“噗通——”
鲤鱼池瞬间溅出一朵巨大水花。
红黄色的小鲤鱼们受到惊吓开始满池子乱窜,有的甚至撞到了徐佑川的身上,鱼尾巴子直接甩到徐佑川脸上。
徐佑川满身错愕地扑腾在水中,他怒不可遏道:“明舟你他妈这个疯女人!”
明舟淡然地拨了拨垂在肩上的长发,唇角轻扬,“你再叫大声点啊,让更多人来看看,二公子是怎么调戏自己弟媳的。”
徐佑川挥着手臂猛拍水面,火冒三丈骂道:“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我调戏你?我他妈在水里调戏的你?!”
“哦,是吗,那我救你上来吧。”
明舟眨了眨眼眸,无辜扬唇。
她清了清嗓子,抬起下巴开始高声喊道:“来人啊,二公子落水了!快来人啊!”
“卧槽,你他妈别喊!”徐佑川气得就要游上来。
明舟把手中剩下的鱼食猛地一撒出去,浇了他满头。
青褐色的鱼食遇水溶化,直接糊了徐佑川一脸,狼狈又黏糊恶心。
明舟这一嗓子嗷得结实,没一会儿,成群结队的女佣便赶了过来,见此形状也跟着叫喊起来。
很快,徐二公子落水的丑事便已传遍徐公馆各个角落。
徐佑川被救上来时,脑袋上还散着鱼食的味道和鱼池的腥味,味道实在感人。
明舟冷眼瞧他狼狈,满意勾唇。
徐家人不让她痛快,她便也不让徐家人痛快。
“二公子您没事吧。”佣人七手八脚地拿着浴袍围上来。
“滚开!”徐佑川不耐挥手,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徐佑川握紧拳头死盯着人群之外的明舟,却一步不敢上前。
徐佑川当然不敢,被自己的弟媳,一个外人眼里乖软温柔的女人丢进了池子里,说出去岂不更加丢人。
这个闷亏他吃定了!
-
徐斯衍闻讯赶回来时,明舟正抱着平板坐在东小楼一楼沙发上美滋滋地打着游戏。
手边是吃了一半的水晶葡萄。
瞧她无恙,徐斯衍一路微蹙的眉宇舒展开来,他朝她走过去,“外头那么热闹,你倒坐得住。”
明舟没抬头,“什么热闹,我打游戏没听见呀。”
“徐佑川落水,佣人说是你帮着呼救的”,徐斯衍坐在她身旁,抬手捏了捏她软嫩小脸,“还瞒我,嗯?”
“噢,不过是见义勇为小事一桩,你不提我都忘了。”
“他欺负你了?”
“没有呀。”明舟摇头,她低垂着脑袋,注意力仍在平板游戏上。
徐斯衍眸光微眯,一丝疑虑闪过。
这姑娘从来做事低调谨慎,很少办这种张扬显眼的事。
徐斯衍直接抬手把人从沙发抱到他腿上横坐。
他轻抬她下巴,审视目光落在她脸上,“他真没欺负你?”
明舟还是摇头,冲他甜甜一笑,“有你在,谁敢欺负我。”
她伸手去够桌上的水晶葡萄,拿起一个,咬了一半,接着喂到他唇边。
品出了一丝美人计的意味,徐斯衍薄唇微扬,张口咬下,水晶葡萄多汁鲜甜。
他顺势勾着她腰,俯身要去吻她。
明舟羞赧笑着推拒,人却又往他怀里蹭。
“回房间?”他嗓音低磁,闷声咬她耳朵。
明舟唔了声说不要,两条细白双臂挂到他脖颈,脑袋枕在他肩上,“晚宴我们能不能不参加了,好没意思呀,我待烦了。”
她夹着乖软语调,撒娇意味十足。
徐斯衍心都化了,哪会不肯,这会儿她说什么他都肯。
他轻拍她后腰,“好,我去跟奶奶说一声,带你走。”
如愿坐上车,明舟低头扯过安全带扣上,手心隐隐发颤。
车子驶离,望着远处越来越模糊的‘金笼’,她本该觉得轻松。
终于再也不必踏入那个地方。
可这也表明,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和姓徐的人有任何瓜葛,包括,徐斯衍。
-
望着车窗外的城市繁灯夜景,明舟心血来潮说,“不在外面吃了,我们去趟超市吧。”
徐斯衍偏头看她,“想让我做给你吃?”
明舟抬抬下巴,“我来也行呀,徐老板不嫌弃难吃就行。”
“怎么会。”徐斯衍单手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拢在掌心轻轻摩挲把玩。
这会儿正是傍晚逛超市人最多的时候。
明舟感受着这份人潮中的热闹,一条条货架逐一逛过去。
徐斯衍则推着推车跟在她后面。
她能拿得下来的东西她自己拿,拿不下来的,一回头,一个眼神,徐斯衍便会去帮她拿下来。
此时此刻他们宛如寻常的小夫妻,过着下班一起逛超市,买菜回家做饭的温馨生活。
大型超市还有一个宠物用品区域。
徐斯衍见明舟把猫罐头一罐罐从货架上拿下来往推车里放,他不由道:“怎么一下买这么多?”
“这个牌子三花喜欢吃。”
明舟放下罐头便转身背对着他,藏起眸底聚起的黯然。
她想多买点,毕竟以后再没这个机会了。
买好东西回了静安苑,老太太大寿,淑姨也待在徐公馆还没过来。
明舟自告奋勇进厨房,包办今晚晚餐。
她抵在门口不让徐斯衍进,“说好我来做的,你要是敢进来就是嫌我做得难吃。”
徐斯衍哑然,这姑娘骄横起来是会说话的。
他低笑纵着:“那就辛苦我们小舟了,刀具那些小心点,有事喊我。”
明舟眨两下眼,一双眼睛浸着亮光。
“发什么呆?”
徐斯衍俯身,低磁嗓音落在她耳边,“小舟。”
他揽过她腰,低头啄吻两下她唇,缱绻温柔地道:“以后都这么叫你,好吗?”
鼻尖的酸楚一下袭来,明舟佯作害羞地推了推他,迅速关上厨房玻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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