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安心啦！”贺宁猛然睁开眼，拍拍贺存的肩膀，“你就在这里等着你姐我去废弃星种出个无敌结实的防风草，跌破那群人的狗眼！”
――舅舅已经不在了。
贺存动了动唇。
棠浔走时他还没有出生，但他见过家里很多贺宁和舅舅一起拍的照片，知道贺宁整个童年时期最爱粘着的人是棠浔，如今进研究院也是受了棠浔的影响。
他想告诉贺宁舅舅去世的消息，被打断后却又有些不忍开口了，顿了一下，他忽然注意到贺宁话里的其他关键词。
“你这次的任务是培育防风草？”
“是啊。”贺宁说，“我自己选的。”
贺存微怔，脑子里浮现出了在蓝星上看见的，那圈由防风草构筑的铜墙铁壁。
贺宁说：“如果让防风草再进化一点，那么台风灾害将不再是威胁。”
贺存回过神，说：“普通星球有屏障来抵御台风，需要防风草的是装不起屏障的荒星垃圾星和废弃星，那些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三种星球的死活。”
他用一种非常冷静的语气陈述道：“他们就是要把你从核心研究里摘出去，边缘化你。”
“哎你那眼神，”贺宁仿佛根本没听他的话，“嘶”了声道，“你们学指挥的是不是有门课程叫作‘如何用眼神恐吓人’？”
贺存说：“――还不止。”
“还不止吗？”贺宁惊恐道，“难道你们还要学怎样用眼神sha人？”
贺存：“。”
贺存：“……”
贺存揉了揉太阳穴，说：“废弃星上危险重重，极端的天气、严重的污染、异化的动植物、流窜的亡命徒……他们不止要边缘化你，那女人――是要置你于死地。”
他说完便停下，直直与贺宁对视。
半分钟后，贺宁叹了口气。
贺宁：“我一点都不可爱的弟弟啊，”
她说，“别总板着脸，冻死个人，拳头也松开，”
“你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不管那女人怎么想，反正我是很乐意去培育防风草的。”
她一边说一边把贺存的手指掰开，再伸出两只手在他额头上使劲往两边拉，直接把他蹙起的眉头扒拉开，末了，打量一番，似乎仍觉得不满意，便捏着他两颊往斜上方提，提得连带嘴角也一起拉上去，愣是给他一张英俊的脸凹出个滑稽的笑容。
贺存站着不动仍她摆弄，一次两次三次地一拳打进棉花里，贺存已经被贺宁搞得没脾气了，况且他本来就是情绪波动不大的人。
贺宁的连续打岔也让他明白了，她清楚一切，她有她的计划她的决心，他便不再多劝什么，只是……
静了静，贺存说：“那……能不能换一种植物培育？”
“啊？”贺宁玩他的脸玩得不亦乐乎，以为他还要再劝，乍然听到这个问题，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什么？”
贺存说：“换一种，能净化环境，或者可食用的培育。”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贺宁奇怪地问，“可是为什么？”
因为防风草已经培育成功了。
舅舅培育出来的。
在那颗污染等级最高的废弃星上。
……
棠月里和阿芙萝看着论坛里的八卦，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听到电话铃声的时候她有点惊讶，毕竟知道她号码的人屈指可数。
而当她看到来电显示“贺存”两个字时，惊讶就直接变成了惊悚。
吓，果然不能在背后看人家里的八卦啊。棠月里想。
她手一抖，赶紧拿稳光脑，按下接通键：“喂？”
她用一只手拿着光脑，一边切蛋糕一边听对面的男生说话。
渐渐地，她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
“……防风草？”
她放下刀叉。
阿芙萝似乎注意到她的异样，抬头疑问地看过来，于是棠月里冲她摇摇头，若无其事地继续把蛋糕送进嘴里。
听贺存在对面又说了几句，棠月里咽下蛋糕，没等对方说完就道：“可以啊。”
“不过你不用特意再来蓝星一趟。”她对着电话说，“我现在就在首都星。”
第34章
“你要带我去见谁？”贺宁满腹疑惑, 她觉得刚才贺存去打了个电话然后回来后就变得非常奇怪――也不对，他今天一直都很奇怪。
贺宁转头看向自己弟弟那线条分明的侧脸，若有所思道：“你不会真交女朋友了吧？”
贺存：“没――”
“那我这样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得带点见面礼才行。”贺宁突然兴致勃□□来，“她喜欢什么？衣服穿什么风格？首饰偏爱哪种宝石？或者送点心？她喜欢什么口味？甜口还是咸口？哦对了, 现在的年轻人好像都喜欢玩游戏，要不还是送游戏？”
贺宁一连串的问题让贺存无从插嘴：“不……”
“你不知道？！”贺宁提高声音, 不敢置信道，“你这也太不走心了吧！”她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弟弟，严肃道，“你们怎么认识的？她是你同学吗？什么专业？如果是你们军事学院的，那她喜欢机甲？”
贺存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她也许喜欢机甲，但不是我女朋友, 而且――”贺存想起了地下城那些单拎出一台就要引起轰动的初代机们，觉得棠月里并不缺机甲。
他开口正要继续说，贺宁已经自动忽略他后半句话，兀自思考道：“嗯？机甲？这有点难办啊……”
贺存吸了口气, 难得地感到一丝无力。
一路上他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 但贺宁并不相信。
贺宁想不出能让贺存郑重其事说要介绍给她认识的姑娘, 除了女朋友还能是谁。
虽然之前她调侃过贺存, 说他总摆着张冷冰冰的面瘫脸会不受欢迎，但她知道, 事实情况其实正相反，自家弟弟在学校里非常非常受欢迎――不止军事学院, 隔壁那些历史系音乐系文学系等等, 有很多女孩仰慕他。
但他绝对不是一个谈恋爱的好人选，而是优秀的指挥系首席――一个偶像。
贺宁：“你们怎么认识的？”她问回刚才的问题, “谁追的谁？都到见家长这一步了你怎么连人姑娘的喜好都不知道？你啊别老是想着什么指挥啊数据啊机甲啊什么的，难得有姑娘愿意忍受你这冰块脸，多对她上点心……”
“不是女朋友……到了。”贺存无奈地进行不知道第几次的解释，停好浮空车，带贺宁走进一家餐厅。
这家餐厅是棠月里选的，贺存来到包厢前，核对了一下上面的号码，屈起指节轻轻叩了两下门。
贺宁在旁边仍然不相信：“真的不是女朋友？”
贺存：“真的。”顿了顿，他补上一句，“等见到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门开了。
贺存握着门打，包厢内典雅的布置尚只露出一角，就有一阵吵闹声传出，完全破坏了这精心设计过的的装潢，其中还有个贺存非常熟悉的声音――
某人谄媚的：“棠小姐，这道鱼子肥肝是这里的招聘，你一定要尝尝。”
接着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女声：“你竟然要让领主大人吃这么恶心的内脏！哼！真是低级的品味！”
“你才不懂！这种高级餐厅选用的全部都是最上等食材，比如这道鱼子肺肝，新鲜的鹅肝蘸上酸甜酱汁，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再配上鱼子，口感和层次双绝，棠小姐你一定要尝尝！绝对好吃！”
“呸，领主大人不要听他的！我们还是吃这道牛排吧！”
门再打开一点，贺存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小姑娘抢过菜单在包厢里窜来窜去，慕斯在后面追，竟然一时间没有追上。
贺存：？
贺存以为自己走错包间了，退出去确认了一遍，旁边的贺宁用手肘轻轻撞他，趣味盎然道：“如果不是女朋友，那就是喜欢但还没追上？我看看……是那小萌妹吗？哇――长得比仿生人还好看啊，可她会不会小了点，你……”
贺存：“不是。”
“那是另一个？看不到脸啊，不过那背影瞧着就知道也是个美少女，原来你喜欢这种类――”
棠月里在后面的操作栏前按下开门键，然后转身对门口的两人道：“请进。”
随着她的脸转向这边，贺宁声音蓦然止住。
她愣愣看着棠月里的脸，瞳孔微微收缩。
贺存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走进包间，边走边道：“他怎么在这里？”
他看着在包间里一边吵架一边上演你追我逃的慕斯和阿芙萝，迟疑了一下，“他们……”
棠月里捂住额头：“……一言难尽。”
碰上慕斯是纯属巧合。
她跟阿芙萝在猫咖撸够猫猫出来后便继续逛街――就是在商场内碰上慕斯的。之后慕斯加入进来，三人就一起逛了会儿，再一起到餐厅等贺存。
但不知道为什么，社恐的阿芙萝偏偏和慕斯不对付，从偶遇到现在，两人吵得就没有停过。
“领主大人。”见到又有人来，阿芙萝连忙回到棠月里身边，轻轻抓住她的袖子。
“这是我的朋友。”棠月里先向贺家姐弟介绍阿芙萝，“我这次来首都星，就是来跟她面基的。”
“你好。”贺存简单地对阿芙萝一点头，然后往旁边移了几步，露出斜后方的贺宁，想为贺宁介绍棠月里，“她……”
“你是――”
贺宁没有等贺存说完，她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径直越过贺存走过来，怔怔看着棠月里。
这张脸……这张脸……
“初次见面，我叫棠月里。”刚才的电话里贺存跟她提过贺宁，棠月里说着便伸出手。
“棠……”贺宁表情出现片刻空白，她嘴唇蠕动着，呆了片刻，忽然再次跨前，用力抱住了棠月里。
“太好了……太好了……”
她哽咽着，浑身都在颤抖，
棠月里不习惯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浓烈的感情，一时间不知所措地僵立在那里。
“喂！你！”阿芙萝瞪向贺宁，这女人竟敢！她生气地想要把贺宁扯开，贺存和慕斯注意到她的动作，同时抬手要阻拦她，但阿芙萝却顿了顿，率先把手收了回去。
因为她发现，领主大人并没有避开。
她放下手，眼睛仍紧紧盯着贺宁，腮帮子不开心地鼓了起来。
那边，贺宁很快就松开了棠月里。
“对不起，我失态了。”她飞快眨了几下眼睛，棠月里看到了，将将视线移开，低垂着眼道：“没关系。”
“你好，我是贺宁。”贺宁握住她的手，眼神柔和而欢喜，“真是的，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你爸爸妈妈呢，他们还好吗……啊看我，真是问了个傻问题，你的存在就说明他们一定过得很幸福，对不对？”
贺宁沉浸在见到棠月里的喜悦里，有点语无伦次，但她说着说着，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贺存和慕斯的脸色不知为何都变了。
“……”贺宁渐渐停下来，看着棠月里道，像是要确认什么一般，说，“能不能，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我，我……”
救命。棠月里在心里叫道。她能想象出待自己说出父母已经过世后贺宁会是什么表情――肯定跟现在的贺存和慕斯如出一辙。她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场景啊。
棠月里沉默片刻，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才将视线从地面重新转回贺宁身上，说：“他们很幸福。”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贺宁僵住了，而背后传来的几道眼神则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就是这个，这才是她最不不擅长应对的感情。
这种气氛让她如坐针毡。
虽然知道他们是好意，也没有怜悯的意思，但……
棠月里望着地面顿了片刻，又用余光瞥了眼大气不敢喘的贺存和慕斯，她决定：应付不了，那就溜吧！
她拉着贺宁向露台走去。
边走边道：“贺宁……姐姐，听说你是我爸爸妈妈带大的？”
“恩……也不算，只是我小时候比较爱粘着舅舅，长公主的话，她那时很忙，我在舅舅那里就碰见过她几次。”
“那和我说说他们以前的事吧，作为交换，我也会告诉你他们在蓝星上的事情。”
露台的玻璃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她们的声音。
贺存和慕斯看着她们倚在栏杆前的身影，沉默了一会儿，慕斯打破这份沉寂。
“输了输了！”他叹气，“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贺宁来。”
“老贺啊，你是故意的吧！”他微直起身，大力拍向贺存的肩膀，“知道自己赢不了我，所以就把贺宁拉过来。”
“……”贺存冷淡地挡开他拍来的爪子，“即使没有贺宁，棠小姐也不会叫你‘哥哥’的，死心吧。”
“什么？你竟然妄想领主大人喊你‘哥哥’？！”阿芙萝怒视慕斯，咬牙切齿恶狠狠，“变、态！”
“嘿嘿，”慕斯被骂了却不怒反笑，他冲阿芙萝做了个鬼脸，“羡慕吧羡慕吧，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她哥哥，亲的！不像某人只是个网友，面基了也只能用网名称呼对方嘻嘻。”
“你！”阿芙萝瞪着他，“我……我……才不是……”
“哈哈哈哈没话说了吧，那这局就是我赢了！”慕斯得瑟地翘起腿，“阿芙萝……是吗？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你不如跟我统一战线。”
“哈？”阿芙萝冷笑一声正要说话，慕斯突然转头看向贺存：“之前放假的时候我还想来这家餐厅撮一顿，结果没订到位子，人家大厅已经排到两个月后，包间要半年，没想到你能订到。”
这家餐厅菜色丰富，所用食材全部纯天然无公害，吃过的都说好，价格自然与之成正比――先不说价格是一道坎，这家餐厅设置了居民等级的门槛，低等级的居民只有在有人带领或者被邀请的情况下才可进入。
所以这里的客人本身都是达官显贵，即使靠着贺家的身份插队，也要提前好久才行，算算时间，贺存应该从蓝星回来就已经来这里预定了位置要请棠月里吃饭。
真正的心机婊在这里啊！
慕斯一指贺存，大声道：“咬他！”
两秒过后。
安静――
慕斯摸摸鼻子，若无其事地坐回去。
阿芙萝斜眼睨着他：“你刚刚把我当狗？”
“怎么会呢，嘿嘿。”慕斯傻笑。
贺存无视两个幼稚鬼，他沉默着，像在思考着什么：“这包间，不是你订的吗？”
“我倒是想啊，但……”慕斯顿住，看向贺存，“你的意思是，包间不是你订的？”
贺存默认了他的话。
慕斯：“不是你，不是我，那……”
第35章
“你们怎么都不点菜？”
贺慕二人面面相觑之时, 露台的玻璃门打开，微凉的风吹进来，棠月里走在前面, 看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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