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不是你叫人送来的吗?”
他原本只是随意瞥了一眼, 听到她如此说,便打量了起来, 确认是昨晚那盏灯无疑, 便取下来仔细检查:“这灯……不是孤叫人送来的……”
裴湛一边检查这个灯笼,一边命人将送灯的守护叫过来问询一番,守卫说是一个普通的闲汉送来的, 他仔细检查过, 确定灯笼并无异样才送到褚瑶手中的。
这件事情颇有几分诡异, 像是有人可以盯着他们一般,今日送这灯笼来, 不知是挑衅, 还是有别的意味。
裴湛将灯笼递给那守卫:“拿去烧了!”
*
寒意渐渐消寂, 不知不觉孙夫子已经在山庄里授了两个月的课。
褚瑶为期三个月的孕吐终于熬了过去,胃口渐渐好起来, 原先对着半碗米粥都难以下咽的她,忽然觉得一碗米饭都不够吃了。
某天晚上她吃完了两碗,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撑,裴湛便带着鸣哥儿陪她一起在山庄里散步消食。
鸣哥儿举着小胳膊走在他们前面,如今他的小步子已经走得很稳了,不用别人牵着,自己就能走上好长一段距离。
裴湛与褚瑶慢腾腾地在后面跟着,一边散步,一边与她聊起她哥哥的事情来。
“前些日子孤发现了裴瑞他们私铸□□的事情,命人暗中秘奏给了父皇,如今他们急着销毁罪证,时不时往宫外跑。他们不敢走官道,只能走小路,孤已经摸清了他们的必经之路,打算三日后给他们送一个大礼……”
“殿下是说,要安排大哥他们进行刺杀?”
“嗯,你大哥用的是弓箭,必然要选择一个极易藏身的高处,孤已经让人将那附近可以藏身的地方都摸排出来了,届时只要你大哥出现,孤的人就能拦住他……”
“谢谢殿下为了我如此殚精竭虑,殿下为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日后一定好好赚钱还给你……”
“嗯,你是欠孤许多,日后要好好还……”
褚瑶抬头看他,笑道:“那需要我给殿下写一张欠条吗?”
“那倒不用,孤不怕你不认账……”
褚瑶想着三日之后说不定就能与大哥团聚了,这会儿心里便隐隐激动起来,想着他们兄妹大抵有十年未见了,不晓得如今大哥是何模样了。
恍神之际,没能留意到脚下的路,忽的踩到了坑坑洼洼之处,脚上一崴,身子便不稳地倾了下去。
身旁的裴湛伸手将她拦腰捞了回来。
“脚扭到了么?”他问。
“还好,只有一点点疼……”
裴湛便没多说,直接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回去孤帮你瞧瞧……”
鸣哥儿回头看到爹爹抱起了娘亲,便也哒哒跑过来,扬起手来要抱抱:“爹爹……抱……抱……”
裴湛与这个小不点儿讲起道理来:“你娘亲扭到脚差点摔倒,爹爹才抱你娘亲,你这好端端的,为何要爹爹抱?”
小人儿似懂非懂,想了片刻,忽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而后举起手来:“摔倒了……抱……”
瞧瞧,这都会假摔了。
裴湛不理他:“快起来,咱们要回去了。”
小人儿见爹爹还是不肯抱自己,便又纠缠过来,抱着爹爹的腿拦着不让走,然后自己跑到前面,啪叽又将自己摔倒在地上,然后可怜兮兮地看向他:又摔倒了,这回能抱了吧?
褚瑶忍俊不禁看着儿子:“殿下,你快抱抱他吧,我没事,自己可以走路……”
裴湛便真的将她放下来,弯腰单手将鸣哥儿抱起后,转头用另一只胳膊抱起了她。
如此一边抱一个,大步往回走。
鸣哥儿幸福地依偎在爹爹的怀里,褚瑶却是被臊得脸都红了:这叫旁人看到了,成什么样子嘛?
裴湛将这一大一小抱回房间内,身上已是一片汗津津。
“你是不是胖了?”他将褚瑶搁在床上,脱掉她的鞋袜去检查她扭伤的脚踝。
“应该是胖了一些,我最近吃的多……”
他抬头看她一眼,勾唇笑道:“胖点也好,之前太瘦了。”
脚上也无大碍,甚至连红肿都没有。
褚瑶羞愧道:“我就说没事的,白叫殿下受累了……”
鸣哥儿见爹爹摸着娘亲的脚不放,便也将自己的小鞋子和袜子扯掉了,爬到床上,将自己肉乎乎的小脚举到爹爹面前。
裴湛顺手抓住咬了一口,小人儿当即咯咯笑了起来。又将另一只小脚也递了上去……
裴湛逗了他一会儿,便抱着他一起去泡温泉了。
褚瑶便也去打水洗漱,阿圆切了一盘雪梨送进来,雪梨被削去了皮,只有白白的果肉,味甘如蜜,清香无渣,褚瑶原本并不饿,却也一边看着书一边不小心给吃光了。
抚着日渐圆润的小肚子,褚瑶觉得有必要控制一下自己的饮食,可不能一直这么能吃,否则日后将腹中的孩儿养的太大,日后生的时候受罪的是自己。
嗯,就从明日开始控制吧。
褚瑶将盘子和书都放在床边的桌几上,抱着肚子满足地躺下来。
不一会儿,裴湛便抱着鸣哥儿回来了。
小人儿在水里玩累了,趴在裴湛的肩头上,走路回来的功夫便睡着了。
裴湛将他放在床的内侧,褚瑶见他头发还未擦干,便扯了毛巾给他擦拭。
动作自然得倒真像是老夫老妻。
裴湛坐在床上,十分享受的模样,待头发擦得差不多了,他干脆往后仰下,枕在她的腿上。
“孤闻到有梨子的清香,你吃梨了?”
“嗯,阿圆那会儿切了一盘,我全吃光了……”
“好吃吗?”
“好吃啊,特别甜。”
“给孤尝尝……”
褚瑶不好意思道:“方才同你说过,被我吃光了。”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唇:“我尝尝这个,也是一样的……”
说着便翻身将人压下,含笑吻了上去。
绵密的吻温柔而缱倦,唇上梨子的余香被他吮了个干净,仍不满足,又要索取更多。
衣襟带子不晓得何时被他挑开,感觉到身上的凉意时,她按住他乱来的手,看着他意乱情迷的幽深眸子:“别,不行……”
滚烫的气息游移在她的耳旁:“孤问过柳华了,三个月以后是可以行房的,孤会轻一些……”
“可是鸣哥儿还在这里……”
“孤让他在汤池里游了半个时辰,这会儿即便是外面打雷,也吵不醒他。”
褚瑶哭笑不得:“殿下早有预谋?”
他握着她的手,慢慢地按在枕头两侧:“是你说的,孤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你得好好偿还孤……”
“可我说的是还钱……”
“你现在不是没有钱么?”他看着她红潮淡露的脸颊,愈发把持不住,俯下身来,“暂且换个方式偿还吧……”
青色锦帐低垂,微微漾起波纹。
褚瑶还是担心会伤到孩子,一脚将裴湛踹了出去。
裴湛黑着脸掀开锦帐,重新躺了回来,将人往怀里一带:“算了,睡觉!”
三日后,便到了裴湛安排刺杀的那日。
褚瑶自早上开始便心神不宁,惶惶等到了晚上,裴湛还没有回来,褚瑶便往身上裹了一件披风,去山庄门口等着。
月色清冷,铺泄满地清霜,褚瑶提着灯笼,呵着冷气,终于等到了裴湛的马车。
她满怀希望地看着裴湛下了马车,然后越过他往后瞧:“殿下,我大哥呢?他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裴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别着急,孤今日见到你大哥了,他很好,只是暂时不能回来见你……”
他接过她手中的灯笼,拉着她被寒气浸得冰凉的手,一边往回走,一边与她说着今日的事情。
“今日行刺一事,刺客大部分被裴瑞的人解决,你大哥在高处隐秘的地方,准备潜逃时被孤的人拦住,他本欲服毒自戕,幸而孤的人先前准备了你说的糖葫芦给他看,他见到之后恍惚了片刻,才没咬下口中的毒|药……”
裴湛的马车当时就停在不远处的官道中,很快见到了这位射箭的刺客,他与褚瑶有着依稀相似的容貌,只是年纪轻轻的便已满脸风霜沧桑,想来这些年他瘦了不少的苦。
他满怀戒备地登上马车,问裴湛是谁。
裴湛道:“我是阿瑶的夫君,你是阿瑶的大哥褚彦吧?”
果然,对方听完他这句话,眼底立即涌出巨大的讶异来,身上的紧绷与戒备便立即消散了大半:“阿瑶……我的妹妹……”
“她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找你们,只是先前苦于没有门路,我半年前才查找出你们的线索,今日才布下这个局,阿瑶很想你,你今日便与我一起回去吧……”
他眼中有热泪盈出,问他阿瑶过得可好?
裴湛道:“她很好,她如今在读书,学做生意,而且我们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那就好,我与阿辰多年不得归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阿辰便是褚瑶的二哥,听他这般说,看来褚辰也还活着。
只不过,他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与裴湛抱拳道:“妹夫,我今日还不能与你一起回去……”
裴湛将褚彦的话转述给褚瑶:“你二哥如今也活着,只不过他的境况不太好,那杀手组织一直利用你二哥来牵制你大哥,这么多年你大哥在外卖命,也是顾及你二哥还在他们手里……”
“二哥怎么了?”
“你二哥本是读书人,武功练得不好,又在一次任务重受了伤,便被安排去做了试毒的药人……”裴湛叹息道,“所以在没有把握将你二哥一并救出来的情况下,你大哥只能暂时回去。”
褚瑶听罢,心中一片悲凉:“我猜到他们会过得不好,却没想到是这么的不好……”
“不过幸好,他们都还活着,不是么?”裴湛愈发握紧了她的手,“等把你二哥也救出来,孤让柳华好好给他医治。柳华的医术你知道的,一定能把你二哥治好……”
褚瑶破涕为笑,往回走的路,只觉得越走越安心。
第74章 冒险
营救褚瑶两位哥哥的事情须得从长计议。
裴湛如今既然与褚彦搭上了线, 便打算万事俱备后将这杀手组织一锅端了。
这种组织原本便不为朝廷所容,□□之事历来是府衙最为头疼的案子,倘若能将这组织连根拔去, 于朝廷来说是祛除了一个心腹大患。
这件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 只能顺藤摸瓜慢慢布局。
榆柳荫后檐时,孙夫子为期三个月的授课结束, 学生们一一不舍与夫子辞别,各自回家准备不日之后的科考。
春日多风, 孙夫子的咳症一直没有缓解,打算回老家修养一段时间。
裴湛备足了谢礼, 与褚瑶将老人家送至城门, 褚瑶与孙夫子道:“夫子, 您老人家好好养着身子, 等今年天儿冷了,我再接您来温泉山庄过冬……”
孙夫子笑呵呵地答应了, 也叮嘱褚瑶日后莫要懈怠, 要保持上进好学之心。
“学生谨记夫子教诲!”
学堂关闭后,将山庄改造成香水行的事情便提上了日程。
褚瑶一边读书,一边与先前裴湛介绍给她的两位前辈商议山庄改造事宜。
山庄破土动工那日是个好日子, 寒窗苦读的学生们也迎来了放榜之日, 褚瑶问过裴湛, 曾与她同窗读书的那十位学子,有几个金榜题名了?
裴湛说有两个, 一个入了一甲, 一个入了三甲。
褚瑶惊讶道:“哪个入了一甲?”
裴湛哼笑一声, 自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江清辞……”
“他竟是一甲!”褚瑶惊喜道,“幸亏当初殿下同意让他来学堂上课, 否则岂不是错失了一位明珠?如今他得了一甲,定然感激殿下对他的栽培,日后对你也有助力……”
“如今你也会说这些漂亮话来哄孤了,”裴湛揽过她的腰,轻轻抚摸着,“莫不是担心孤日后在仕途上为难他?”
又来又来?又莫名其妙地吃这种飞来横醋……
褚瑶瞥他一眼,连解释的话都懒得说:“殿下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真是越来越不把孤放在眼里了,”裴湛将人抱起,往床边走去,“今晚必须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以夫为天……”
他将人放在床褥上,作势要去解她衣服,褚瑶也不怕,看着他笑了一会儿,忽然抚上自己的小腹,同他说:“殿下,今天女儿踢我了……”
自他说想要女儿后,他们便默认为她肚子里的是女儿。
“嗯?”他立即便停止了胡闹,俯身贴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孤听听……”
贴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里面有动静,褚瑶道:“殿下,你同她说说话,说不定她就动了……”
“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
高冷利辞的太子殿下,这会儿竟也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响,憋出一句:“女儿,我是你爹……”
褚瑶扑哧一声,笑得停不下来。
次日惠仁公主忽然来了山庄,提着裙裾踩过被挖得乱七八糟的泥路,为此弄脏了一双软缎云头履,见到褚瑶后便将脚上那鞋子踢了,穿着雪白的足袜走到褚瑶身边,气呼呼道:“褚姐姐,气死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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