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这个消息後,的确在朝中惹起一阵轩然大波,但圣旨已下,没有再更改的可能。
後宫妃嫔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与前朝的各怀心思不同,一致的欢欣雀跃,准皇後成了和亲公主,不就是说,这中宫之主的位子她们还有可能的。
唯有庄贵人郁郁寡欢,她看众人的笑脸,到底是卢国公府的小姐,背後有太後娘娘撑腰,没有人敢怎麽明面上得罪她。
但这宫里的暗招子多,饶是她处处留意,也防不胜防,最不济的,也让她宫里的各项份例缺斤少两的。
桐妃倒也认真管了两次,可每次虽然暂时压制住了,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训斥两句,下一次再重来。
最後闹得人尽皆知,陛下亲自来了庄采女的宫殿,可惜却是斥责她多生事端,庄采女此时才明白,陛下并非不明是非,根本就是想要打压她。
左淩轩再见她哭闹不休,更是厌恶至极,也或许是想起了其他的什麽,对她平添了几分憎恨之情,索性命人关闭了宫门,将她禁闭起来。
桐妃娘娘走到陛下身边,看着哭闹喧嚷的庄采女,柔声蹙眉道:“臣妾纵然有心也无力,庄采女日日哭闹不休,惊扰了其他的姐妹,才致众姐妹恼火,对庄采女有了几分怨言。”
“寡人知道,这不怪爱妃,此女既然顽固不化,也无需多费力气感化了。”左淩轩目光一软,内心越发对桐妃怜惜有加。
待陛下离开後,转过头,桐妃便收起了眼泪,看着那关着庄采女的宫门,不屑一顾道:“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还害得我花费了这麽多的精力。”
倒是不知道那位卢三小姐是否也如庄采女这般,只是个外强中干的娇女,若真是如此,那也不要怪她小看整个卢氏了,占尽了天时地利,还落得如此下场。
“娘娘辛苦了,不过这次看起来,陛下对娘娘又存了一层怜惜之意呢。”
她装够了这善良大度,但偏偏陛下和太後就喜欢这假模假样的一出,她并不想轻易放过庄采女。
如今的後宫里还算简单,除了五月份时,提了江月宫里一位会跳绿腰舞的曲美人为婕妤,就是桐妃的位分最高。
就在溧阳公主和亲後,三月後,册封卢氏三女卢玉采为皇後,新後入宫,後宫着实是闹腾了一阵。
新後的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佳人,又称不上绝代,婉约如画,年纪略比庄嫔小了一岁,可姿容也就那麽一回事,左淩轩并不喜欢端庄太过的女子,更何况他又不是没有见识的世俗男子。
第48章 离宫
恰逢此时, 摄政王请封世子, 陛下朱笔御批, 允之。
卢皇後进宫之後并不得陛下欢心, 什麽算是得了圣心, 无非就是如桐妃一般当朵解语花, 庄嫔才不信那个整日端庄娴雅得不像样的卢三小姐做得到。
可偏偏卢三小姐不但做到了, 还一举消除了陛下对她的戒心,将她与庄嫔区分开来。
面对皇後的日渐得宠,桐妃却并不紧张了, 她如今已经有了皇长子,只要她足够谨慎,没有什麽能够动摇她的地位。
况且, 最不一样的是, 她与陛下算得上是少年夫妻了,这原本应该是庄采女的优势, 可惜那是个蠢笨的。
在这心上人之後的, 就应当是与他年少结为夫妻的人, 桐妃有足够的底气, 若是新皇後不安於现状, 她自然也有与之抗衡的力量。
卢玉采几次被人陷害, 但都巧妙地避让过去,就在那些人以为她性柔可欺的时候,攻其不备, 趁势反击。
“本宫就说, 卢家女总不至於都这麽蠢。”这後宫之间的事情,桐妃看得津津有味。
这一次,真的只能由摄政王领兵出征,卫衣是这麽想的。
卫衣从前朝回来,恰逢繁缕也从司膳局回来,一路上没多少人,卫衣问了繁缕一个问题,问她对主子是如何看得。
繁缕看四下空旷无人,边走边答道:“主子好不好,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无法评判,对於百姓来说,只要安居乐业,天下太平,这上面的就是明君,对於我们这些宫人来说,好与不好又是另一番准则了吧。”
“嘘,别说话。”卫衣突然止步,转身拉她往旁边一躲,手指压住了她的唇,轻轻地嘘了一声,眼睛盯着别处并不看她,而是细细听着周边的动静。
似乎有人声传来,繁缕也立刻闭上嘴,屏住呼吸,静静听着周围的动静。
“大堂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卢皇後垂眸看着面前的女子,笑靥如花。
曾经她唤她为堂姐,以示亲昵,今日,唤她为堂姐,居高临下,意在羞辱。
庄采女抬起头,直视於她,并不甘心在这个堂妹面前落入下乘去,梗着脖子,微微翘起唇角,故作淡然道:“是呀,许久不见了,皇後娘娘。”
是皇後娘娘和庄采女,繁缕下意识看了一眼卫衣,掐着手中的帕子,有些心惊胆战的,他们这是在偷听皇後娘娘讲话。
她的脸靠近卫衣的胸口处,听见微震的跳动声,却感觉均匀极了,丝毫没有她这般的心如擂鼓。
庄采女冷笑一下,高高的扬起头,轻蔑道:“饶是成为了皇後又如何,陛下心里的人不是你,为陛下诞下皇长子还不是你,皇後娘娘,你除了一个皇後的名分,还有什麽?”
卢皇後心中怒极,庄采女说的这些话,的确戳到了她的痛处,庄采女看见她眼中稍纵即逝的愤怒神色,得意极了。
她根本顾不得什麽姐妹情谊了,只是勾唇畅意道:“你有的优势我都曾有过,还不是斗不过桐妃,皇後娘娘,除了这个身份,你还有什麽可以拿出来了的呢。”
“我与你可不相同,本宫可没有庄采女你这麽愚蠢。”卢玉采压抑下被激起的火气,语气平静如水,她被祖父和父亲寄予厚望,把整个卢国公府的押在了她的身上。
她淡淡道:“有些女人,靠得是皮相,而我却能靠其他的,这就是我的不同之处。”
“你能靠什麽?”庄采女带着一点嘲讽的笑意问,声音尖尖的。
“我们能为陛下解决忧愁,你不能,你只会为陛下徒增烦恼。”卢玉采淡然道。
“分忧,皇後娘娘,您还真是高看自己,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不也就一点诗词歌赋拿得出手吗,这些东西在这里,有什麽用?”
庄采女不信这个自小不如她的堂妹有什麽本事,能够勾得陛下对她一直荣宠不减。
“我拥有的,不止是卢国公府,还有你所想象不到的力量……如此,堂姐你还觉得我会被废麽。”卢玉采洋洋洒洒一席话,打击得庄采女面色发白,最後堂姐妹二人不欢而散。
望着卢玉采窈窕的背影,庄采女恨恨不平,她自然也从卢玉采的话里知道了什麽。
祖父的底牌从来不是卢玉采这个人,而是以她成为皇後之尊後,能够带给陛下的东西。
“督主,咱们走吧。”繁缕行完偷听之事,心虚的要命,只想着赶紧离开,卫衣显然是听到了什麽值得注意的内容,一路上都没怎麽说话。
繁缕自然不知道,近来战事频发,许是燕朝内斗的太厉害,导致了那些虎视眈眈已久的异族,认为有了可乘之机。
摄政王这一次,不得不去了,总不能因为内斗,而让整个燕朝置於岌岌可危的危险境地。
卫衣听到这个决定,对陆午说了一句:“心怀天下的人,和我们想的总不一样。”
白芷同紫苏和栀子的徒弟三个小姑娘,倒也十分有伴,只是苦了身为师叔的青黛。
“师姐你倒是躲了懒了,只是辛苦了我一个人。”青黛照顾三个师侄,到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抓着繁缕诉苦道。
“青黛,能者多劳,咳,你也知道,权当帮一帮师姐吧,白芷的事情你不用多管,我全部来负责就是。”繁缕也是无人可托付了。
青黛有时看着她会发呆,繁缕以为她是累到了,十分不好意思,白芷是自己的徒弟,交给她来照顾的确不太合适。
青黛想的却不是这个,她想的是林怀这个人,想师姐为何这样让一个人喜欢。
青黛再一次见到林怀,他自从第二次进宫後,便宛若平步青云一般,步步高升,想来成为陛下的近臣,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他们说了一些话,多半是关於繁缕的,但青黛也不是了解很多,只是草草的说一些罢了。
“林大人,”临走时林怀突然被叫住,回头看她,青黛歪了歪头,问他:“你为何喜欢师姐呢?”
“我近来学了一句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大抵就是这样。”林怀犹豫了一下,微微一笑,这样答道。
青黛叹了一口气,无法理解的摇摇头,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麽样的,但她站在局外看得明白,面对林怀只是说:“师姐她很好。”
林怀顿了顿,他不善言辞,唯有道一句:“多谢。”
青黛笑一笑,转身离开。
转眼之间,春水初生,城郊暇山漫山雪白梨花簇簇盛开,团团如云絮无暇,似是云锦雪绸铺陈开来,微风轻抚而过,犹如神仙妃子在其中蹁跹起舞,花瓣缱绻。
卫衣才晓得什麽叫计划赶不上变化,从疆北返回一封奏折,摄政王战死,仅仅这五个字。
这场战争胜了,摄政王却死了。
陛下得知消息的时候,似乎有什麽惦念已久的事情放下心来,眼睛里明显的跃出了光辉,仿佛有一团火光燃起。
许久不曾遇过的精神奕奕,若不是有人在场,保不齐还要朗声大笑三声。
卫衣深吸了一口气,很快消化了这个消息,他这才隐隐有些明白了,又暗暗咬了咬牙,抬眼看向了那满身郁气的人。
摄政王的死,十成十的,与他面前的这个弱冠少年脱不了干系。
摄政王在的话,陛下只是一个傀儡娃娃,但没有了摄政王的管束,这不就是皇帝的天下了。
尽管他手中还是没有多少实权,但毕竟身後还有卢国公府一党,有这九五之尊的名头。
卫衣不知道这少年是如何的心里,选择在这样的境况下谋害的摄政王,比起庆山王这头蛰伏的猛虎。
也许在他心里,一直以来对他严苛的摄政王才是洪水猛兽。
皇家之事,大概本就没有对错,因为,谁都有自己的苦衷啊。
但无论怎麽看,这都不是一个明智之选。
不同於众人的忧愁,左淩轩此刻才觉从所未有的开怀,即使是摄政王妃递了折子,要求携世子离京,并亲赴北地迎回摄政王的遗体此等请求,也一一应允,丝毫不停任何人的劝阻。
随即半年後,柏贤王被人揭发数条罪状,证据确凿,而揭举之人正是被柏贤王几度引为知己的萧均宁,後来又听说,柏贤王的一个侧妃失踪了,卫衣没有太放在心上。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自顾不暇。
没有了摄政王府的压制,卢国公府一派又重新活跃起来,将朝野上下搅成一池浑水,小皇帝也奇异的纵容着。
无论是拉党结派,还是以何其荒唐的借口大开国库,众朝臣苦劝无果,几位自开国以来的老臣纷纷告老还乡。
柏贤王向来闲散,身体不太好便没有前往藩地,二来也是为了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摄政王才逝去不到半年,小皇帝就迫不及待的铲除他,可不是寒了人心,吓退了朝臣。
卫衣奉命来城门口,为摄政王妃等人送行,以示帝王恩赐厚爱。
“哎呦,小世子可要小心些。”小世子不小心跌了一下,卫衣顺手扶了一把,小世子嘴一瘪,看着就要哭。
卫衣顺势俯身将孩童抱了起来,不动声色的将装了密信的玉管掖进小世子的怀里,手掌一拂将小斗篷给世子裹好,递给马车上的王妃。
“多谢,阿止乖乖,不疼。”摄政王妃自然也注意到了他这一举动,也神色紧张地接过孩子,仿佛是很紧张孩子的样子。
“卫督主,您也是位性情中人。”
“在这里卫衣算什麽,王妃娘娘,您一路走好。”卫衣躬身郑重道,摄政王妃略微颔首,丧服素裹,面色冰冷,与当初的华贵雍容天差地别。
摄政王妃依旧从容,面容平静,卫衣却觉得她心中总是悲伤的,整个人被一种浓浓的悲伤包围着,旁人却看不见这样的悲伤。
摄政王妃扶棺离开长安,梨花簌簌落了整个长安,卫衣站在城楼上奉命送行,看着长长的队伍,丧衣棺椁,心中只觉得怅然和恐慌。
他突然觉得有点怕死了,若他此时死了,繁缕一个人可怎麽办,宫中那麽多的阴谋诡计,她什麽都想不到,指不定那天就被人算计了。
“这里名唤长安,却终究不是长安之地。”这是摄政王妃离开长安时,说的一句话,意味深长。
事实上,一直到摄政王战死的消息传来後,边疆频频传来或大或小的战乱消息,左淩轩才发觉,大燕的保护神没有了。
他略有些慌张,前有狼後有虎,江郡王也守在南地不归,左淩轩什麽火都发不出来,总不能舍了刚安定两年的南地,拆了东墙补西墙吧。
左淩轩眉眼沉沉压下,垂下了一片阴影,半晌问道:“萧卿,寡人这个君王,悲哀与否?”
“这天下,自然是陛下的天下,臣自然是陛下的臣子。”萧均宁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在左淩轩安下心神来,他这个皇帝,终归不是那麽的安稳。
连摄政王妃都要离开长安以避祸,卫衣不晓得他死後,繁缕会如何,但必然是要被牵连的。
万般思虑之下,卫衣下了决心,他不是喜欢拖延的人,时间不多了,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必须都安排好,才可放心。
繁缕回到西厂,才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转头发现屋子还有一个人,正是督主坐在书案後,还没等她说什麽,卫衣就道:“繁缕,今年冬至,我送你出宫。”
“您这是什麽意思?”繁缕立即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他,紧蹙着眉,似乎想到了什麽,问道:“督主,你一同也离开吗?”
倘若卫衣也要走,她定然是一同的,可卫衣摇摇头,道:“我自然不行。”
她就更加不解了,走近里来问他:“督主打算将我送到哪里去?”
卫衣淡淡看了她一眼,耐着性子答道:“哪里都好,离开这就行,你若想回江南去也可以,银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本座都会给你准备好,你出宫後想做什麽都是你的自由。”
繁缕蹙着眉摇了摇头,如此说来,督主的意思不是让她出宫去等他,而是与她分离的意思。
卫衣鲜少的些微焦虑起来,看见她表示出拒绝的意思,袖中的手更是紧了紧,繁缕不待他说什麽,再追问道:“那督主,你为何突然要我出宫去?”
“自然有本座的理由。”卫衣不想把自己的担忧与她说,即便说了也只是徒增烦恼,面上也带了几分平日里的淩厉来。
繁缕却不怕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尽量平静下来,一字一句,正色道:“督主的意思,我不明白,请恕奴婢不能从命。”
繁缕不懂得是出了什麽事,她知道督主必然是为了她好,但只有她自己离开,这又算什麽呢,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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