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喻时,好像又和之前遇到的女孩不一样。
周聿也的眉心越锁越紧,等意识回笼,就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比脑子还快,草稿纸上已经先写下了“喻时”两个字。
看到那个名字,周聿也又记起了两个小时前黑夜里那一截突兀乍现的圆润白皙的肩头,就那样展露在他的眼里。
然后就是女孩微红白润的脸颊,还有看向他时那一双略显慌乱的潮湿黑瞳。
周聿也,你究竟在乱想什么?
他倏地使了不小的劲儿把笔掷开,然后靠向后面的椅背,两条长腿大剌剌地敞在桌下,耷拉下眼皮,漆黑的眉眼也跟着有些颓废地垂下。
无声盯着那张纸上的名字两秒后,他毫不犹豫抓起桌子上的草稿纸揉成一团后,就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没有心思再做题,干脆把凳子往后推了推,朝门外漫不经心地喊了一声。
“功勋。”
没过两秒,功勋就摇着大尾巴飞快地跑进了屋子里,然后绕着他的腿边转了几圈,把自己脖子上的项圈凑到了他的手边。
周聿也看到功勋这个举动,就知道这小子又想出去溜了,扯唇无声笑了一下,拍了拍它的头,便拉着他出了小卖部门口。
现在夜色正好,小区楼下还有几个老爷们儿凑到一起,坐着离槐树不远的石桌上下着棋,不时有几个小孩骑着小车摇摇摆摆地经过。
周聿也牵着功勋走出去的时候,有小孩看到它,兴奋的跑过来想要摸它,还有大着胆子地想要去抓它的尾巴,拽它身上的毛。
功勋不太喜欢让陌生人摸它,但又害怕伤到小孩子,只能有些狼狈地躲来躲去。
周聿也看到这一幕,立刻停下脚步,手插着兜,神色淡淡地看向那几个孩子,然后,他慢慢俯下身子,对向他们,扯唇轻笑了一声,嗓音散漫道:“这条狗,可是......”
他顿了下,嘴角的笑容扩大:“很会咬人的。”
说完以后,他手腕轻晃,坐在他旁边的功勋立刻领会,微垂着头,摆好姿势,绷直身子,用那一双乌黑圆润的瞳仁紧紧盯着那几个顽皮的孩子,喉间发出一声声压抑的低吼。
“它最喜欢的,就是小孩子的胳膊,腿了......”
那几个小孩子原本还想上前来,听到这些话都害怕地愣在了原地,不敢上前,甚至有几个胆小儿的嘴一扁,扭头就扑进了家长的怀抱。
看到这一幕的周聿也这才满意地直起身子,牵着功勋朝旁边慢悠悠地走开。
二楼亮着灯的窗户。
喻时用手托着下巴,坐在窗边,从上边看着外面的夜景。
她原本想着睡不着,那就看会外面放松一下,结果就看到了楼下这一幕,顿时嫌弃地很小声长“切”了一句。
就知道欺负吓唬小孩。
那漆黑的夜色里,牵着功勋,身态闲散放松的周聿也就像那甩着大尾巴的狐狸一样,在浓郁的夜雾和昏黄的路灯下,恶劣狡猾的性子尽显。
虽心中这样想着 ,但她又很快歪了歪头,目光落在窗户的玻璃上,不由自主跟随着他的背影。
她又很快看到,周聿也牵着功勋,悠悠闲闲地走在那群大爷们下棋的边儿上,垂眸看了一会儿,然后屈膝半蹲下来,抬起手在棋局上划动了几下。
然后没过多久,喻时就看见,周聿也已经被大爷们笑呵着拥在一起拍肩按在了棋局的对方上,开始对弈。
一堆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们中间突然多了一个身形清瘦穿着黑t短袖的年轻男生坐在其中,都低头专注于面前的棋盘,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和谐感,却又算不上什么老成,反而别有一番少年气。
他呈很放松的姿态坐在小板凳上,胳膊肘搭在屈着的长腿上,正对着她这边的窗户,匿在阴影下的下颔清楚分明,目光向前掀落。
喻时撑着头,脊背不知何时已然挺直,眸子直直地看向他那边,瞳仁清亮透澈。
而楼下方的男生刚下完一棋,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头毫无预兆地往上抬起,漆黑的眸子便朝着二楼看来,却在接触到只放着两盆绿植亮着灯却空无一人的窗户时,冷峻的眉梢轻挑了下,然后又漫不经心地收了回来,手中的黑棋转了一圈。
而屋内的喻时,喘着粗气,几乎是有些狼狈地立刻埋头躲在了桌子下面,胸腔里的心跳声如雷声般轰响。
好险,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等心跳声差不多恢复了正常之后,喻时才慢慢吁出一口气。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她躲什么啊。
她又不是偷窥狂,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明明是他自己闯入她的视野范围内的。
不过被他这么一打断,她也没了心思再去看,想到明天还要早起便没有再坐在这里,从床头柜上扒了个眼罩给自己戴上之后就安安分分地躺去床上睡去了。
夜晚,时钟的刻度一点点向中间偏移,原本喧闹的街道一点点变得安静,直到彻底变得无声,整个城市好似也进入了短暂的休息与安眠。
“周聿也。”
女孩悦盈的声音传过来,周聿也慢慢睁开眼睛,揉着眉心转过头,还未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什么地方,就被跑过来的女孩抱了个满怀,腰间柔软的触觉与晚上从自行车后面扑上来的无二。
他愕然,低头去看怀中的女孩,居然是喻时。
他一怔,眉心皱起,抬起手,明明是想要去推她的,却不知怎的却被放在了她的肩头。
她现在站在他面前,还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他的手放在她的肩头,他还没怎么动,她肩头处的背带就不自主地掉落了下来,露出一片莹润滑腻的肌肤。
和白天发生的一模一样。
那股子躁热感倏地强了起来,好似什么岩浆快要爆发了似的。
周聿也滚动了下喉咙,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可脑子却混沌的厉害,动作都被牵着走,目光也跟黏在她身上似的。
喻时也一改平日里和他尖牙利嘴的模样,一张白瓷小脸莞尔盈笑着,抬眼专注着歪头看他。
然后好似看到了什么,眼里闪过几分亮光,背着手踮起脚尖一点点凑近他,那双黑莹莹的瞳仁越发的透亮晶明,语气低喃,快要挨住他的唇边:“周聿也,你脸红什么啊......”
她话里含着明显的笑意,语调还专门的拉长放软。
周聿也喉咙滚了又滚,黑沉的目光紧紧落在她的脸上,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感觉自己的呼吸越发地灼烫和急促,胸膛起伏的频率越发地快,最后只能来了一记清咳,有些不太自然地挪开了目光。
面前的女孩似乎看穿了他的窘迫,轻快地笑了一声,然后目光明媚地仰脸看着他,抬起手点在他泛红的耳根,然后慢慢下移,划过他的脸庞,胸膛......
她的语调越慢越软,还在慢悠悠说着:“周聿也,你这么紧张,是不是因为你,喜,欢,上我了呀......”
话的尾音如猫的尾巴轻轻扫过他的耳廓,一瞬间好似有几股小电流连着蹿流进他的身体里,上下迅速刺麻过全身。周聿也身体一震,那股子躁热好似直接升上了云雾。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漆黑无边的瞳仁明亮湿漉,微微喘着粗气。
而屋外的天则还处于一片漆黑的状态,但天边的初晓已经有出现的征兆。
他抚了把沾着有些湿意的头发,往后推了推,露出清净白皙的额头,蹙着眉头撑起身子靠在墙边,然后压垂着眼皮,掀开身上披着的薄被,摁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下。
果然。
周聿也闭了下眼睛。
真是服了。
做什么梦不好。
他面色有些发臭,但耳根处还是微微红着,利索起身就将自己身下的床单扒了下来丢进盆子里洗干净后,然后便是搭着毛巾进去冲了一个痛快的凉水澡,又连喝着两碗绿豆汤,败败火,这才总算把那点荒诞的睡梦意驱逐的差不多。
既然醒了,周聿也并没有再睡,等天差不多亮了的时候,就牵着功勋出去溜一圈,正好碰上神清气爽的扎着一甩一甩的马尾的喻时从楼上下来,准备跟周广平继续练太极。
两人正好碰上,喻时想着两人既然认识了,那碰见不打招呼也不太好,便对着牵着狗朝这边走来的高挺清瘦的男生挥了挥手,弯着唇还未把问好的话吐出,就见得不远处的男生掀起眼皮,淡淡看了她一眼后,晃动了下狗绳,一人一狗便立刻掉反了方向,朝着与她方向相反的路走去。
喻时无缘无故被他冷晾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地瞪大了眼睛。
她什么时候惹这少爷生气了?
最后还是有些不屈服地朝他的背影瞪去一眼。
什么破毛病。
身后周广平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喻丫头,你来了。”
喻时埋怨吐槽的表情立刻转换,她眉眼一弯,巴掌大的小脸上浮现出欢快的笑容。
“是的,周爷爷,早上好。”
等周聿也拐了个弯,功勋忽然呜咽了一声,不肯再往前走,而是前腿一交叉,反而在地上坐了下来,仰头吐着舌头看向周聿也。
他挑眉:“想和她打招呼?”
功勋“汪”了一声,尾巴顿时摇的欢快了起来。
周聿也毫不给情面地嗤笑了一声,击碎了它的美好幻想。
“她刚刚在跟我打招呼,又不是和你。你凑上去干什么?”
“汪——”
功勋不吐舌头了,立直身子,中气十足对着抱着肩靠在墙上低头看他的年轻男生叫了一声,还夹杂着几分不满。
“她狗毛过敏,又没带口罩,不能靠近你。”
“汪——”
这次没有了不满,尾调还夹杂了几分委屈的呜咽声,功勋重新趴在了地上,头有些失落地搭在地上,身后的尾巴也是无精打采的。
周聿也沉默了几分钟,最后还是半蹲下身子,抬起手在功勋的脑袋上摸了摸,语气有些无奈和服软:“行吧,最起码得让我调整两天吧。”
毕竟刚做了那啥梦,梦里的主角还是她。
他又不是圣僧。
—
经过这两天跟着周爷爷紧凑的练习,喻时可终于赶在体育考核前学会了整套太极拳。虽然打的肯定不如自己的师父,但应付个考试还是绰绰有余。
最后打完之后,体育老师都难得夸赞了她一句,一看这就是背后下辛苦了。
喻时为此还专门跑回去把这句话乐呵呵地告诉了周广平,说她可是有一位好师父。周广平也不忘开怀地边笑边说她这是孺子可教。
旁边的周聿也支着脑袋,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一老一小其乐融融的对话,忽然声线冷淡来了一句:“怪不得能成师徒,戴高帽的手法倒是都挺有一套。”
喻时:“……”
这个人的嘴巴怎么能这么讨厌。
体考过去,就是一学期一度的期末考试终于迎来。
炎热干燥的夏日,空无一人的红白跑道,以及不时响起的下课铃声,往日的喧哗却变得鸦雀无声,细听过去,只有沙沙的下笔声还有试卷的翻阅声。
历时两天,这份寂静终于被打破,考试结束,铃声一响,原本空旷的楼道,顿时被从教室纷涌而出的学生所挤满,好似褪去了夏日的燥热,考完试的学生们凑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谈论着。
“啊这次数学题怎么这么难啊......”
陈望哀嚎一声,考完以后一出来,看到江昭和喻时已经从考场出来了,拿着文具袋,站在外面等待着。
“喻时,最后一道选择题选什么?!”
陈望看见两人,眼睛顿时一亮,从教室里出来以后,便连忙开口问她。
喻时回想了一下:“选D吧。”
陈望长舒一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靠在栏杆上。
“幸好蒙对了。”
不过很快他又抓了抓头发,面色有些痛苦纠结。
“这次估计成绩一出来,我妈又要拿我的成绩和陈叙的比了,真的要命。”
喻时有些想不明白。
“陈叙不是竞赛班的吗,这有什么可比的?”
陈望有些颓废地叹了口气:“喻时你不懂,家里要是有一个比你更优秀的同龄人压力有多大,虽然我和陈叙关系好,可耐不住我妈她们比较啊,数学就不说了,这是陈叙的专长,可还有其他门啊,连这些我都考不过他。”
江昭走上前去,拍了拍陈望的肩,试图安慰他。
“没事的,陈望,我们都看得到你这学期已经进步很大了,毕竟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凡事都得一步一步来,我们做好自己就行。”
喻时点点头,也刚想说些什么,忽然有一个同学走过来,叫了她一声。
“喻时,任老师叫你去她一趟办公室。”
“好的。”
喻时虽答应了下来,可脸上却写满了疑惑,茫然扭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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