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天才失之毫厘,那就会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而天才,受人追捧,疯子,则受人所耻。
周树南用力闭了闭眼,声音决绝:“我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因为我的关系而搭上你的未来呢?”
“还有你的妈妈,当时事业正处于巅峰期,如果事情曝出来,那对她来说是多么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宁愿以失踪让他始终抱着一抹希望去寻找,也不愿意让他一直生活在流言蜚语之中。
周树南都一件件把这些事情最糟糕的后果说出来,可就算他努力了那么多年,结果来还是毁于一旦。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事情终究还是被人爆了出来。
周聿也一边听着,一边带着隐忍性地用力握了握拳头,在他说话间隙的那一刻,终还是咬牙一字一句吐了出来。
“说了这么多,但凡有一件,考虑过你自己吗?”
他生气的不是这么多年他的不告而别,而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未都没有给自己着想过。
宁愿让自己独自待在医院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也不愿意让他们再和他沾上一点关系,生怕他给这个家带来拖累。
可一个家,本就不应该团团结结的吗?
周聿也红着眼,死死盯着周树南的面容,难掩失望地说道:“老周,整整七年,我没有过一个完整的家。”
周树南身子闻声轻轻抖了下,拳头握紧又放开。
“对不起,阿聿……真的对不起。”
他抬起头,眼眶发红,唇瓣轻轻抖动着,搭着他的肩膀认真看着他,终还是一滴清泪落了下来,语气沧桑而又充满感慨。
“谢谢你阿聿,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放弃找我。”
“我和你妈妈都希望,能有个机会,好好弥补你。”
虽然现在周树南的精气神好了很多,但每天还是不能耗费心神太多,周聿也和他聊了会天之后,就得去吃药休息了。
看着周树南习以为常地把那一大把药吞进嘴里,周聿也忽然感觉喉咙很干,唇角用力地抿了下。
一直等到周树南睡着,周聿也从轻轻推开病房走了出来。
一出门,才发现棠冉坐在外面的休息椅上抱着肩膀半躺在上面,微阖着眼睛休息。
这几天忙着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同样也让她身心俱疲,一睡觉,眼下的所有疲惫就全都显现了出来。
周聿也安静地看着棠冉。
脑海中浮现出前不久周树南对她说的那些话,唇角往回抿了抿,他慢慢走过去,把放在椅子旁边的棉服拿起来,轻轻盖在了棠冉的身上。
时至今日,他也终于明白了棠冉这么多年坚持的不易和艰难。
心中五味杂陈,可如果说完全去原谅,周聿也现在还做不到。
她可以是一个成功的事业家,可她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妻子和母亲。
虽然没有人要求她必须去做一个多么完美的妻子和母亲,毕竟没有人生来就会扮演好这两个角色。
可周聿也知道,就算如此,这么多年来,棠冉心中排在第一的,始终都是她的事业,和周树南结婚,生下他,都无法阻止她的步伐。
这么多年来他的成长,有她无她其实没有什么变化。
可是,既然周树南说出那句话了,再加上如今真相大白,那他,不是不可以去尝试着接受她,尝试着去放下多年的心结,和她从最起码的相处开始。
或许是听见走路的动静,在周聿也刚收回手去,躺在椅子上的人睁开了眼睛,但看上去气色不太好,应当是做了噩梦,一睁眼时,眼中的慌乱和焦急尽显。
但在看到眼前是周聿也后,棠冉明显松了一口气,缓缓从椅子上坐起来,揉着眼睛,语气平缓地说了一句:“你爸他睡下了?”
周聿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呈放松姿态地倚靠在后面的墙上,带着休憩意味地微微闭了下眼睛,呼出一口气,手搭在了大腿处。
“你刚刚做噩梦了?”
他依旧闭着眼睛,但语气不变,问着她。
棠冉苦笑了下,揉着眉心轻轻说道:“就是梦到有人把你和你爸带走了。”
她看向他,笑意无奈发苦:“还真是一个噩梦。”
周聿也睁开眼,漆黑无垠的眸子平静地看着她,许久,他才低低开口说了一句:“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棠冉对着他的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希望,你可以出国。”
她说完这句,拿过放在身边的包,从里面拿出来之前从医生那获得的报告,递给了他:“从医生那边拿到的,检查显示你爸的病很有可能是遗传性的,那就代表着……”
她顿了一下,用力咬了一下牙,然后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艰难:“你也很有可能会得这种病,所以需要前期仔细检查一下,我打听了一下,国外有个机构,对这方面很擅长,正好这段时间流言很多,以前的学校和家都不能回去了,现在出国,对你来说,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周聿也接过那几张报告,沉黑的眉眼,带着几分压抑的气压,低沉沉地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母和数字,下颚紧绷,神情冷峭,眼底里满是无奈的凉笑。
既然她都把这些摆在他的面前,那就证明,这已经是这些事情的最好解决办法了。
他没有拒绝的机会。
可周聿也却落下眉眼来,唇角紧抿,心底里想到什么,握着纸张的手用力收紧,在纸上留下一道道褶皱。
棠冉看周聿也变得难看的神情,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苦笑了一下,主动抬起手,握住了他。
“阿聿,这次出国,我会陪着你一起,还有你爸,也会跟着我们去国外,你爷爷那边,这段时间在医院里,我会派人去照顾他。”
她认真地看着他,想到什么,眼圈逐渐发红,说话间带了几分后悔的叹息。
“那些年,我一心扑在工作上,结婚前如此,婚后也是如此,你爸也在一直纵容着我。”
她越说,眼圈越红:“可人的野心总是填补不完的,以至于我忽略了他,忽略了你,如果当初早一点发现你爸不对劲,或许他的病就不会发展的那么严重。”
棠冉用力闭了下眼,语气中是深深的悔意:“事情发展到现在,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去阻止那些伤害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弥补你们。”
她弯着唇角,轻轻笑了笑,眼里有泪花闪动:“刚刚从那个噩梦中醒来,我就已经想明白了。”
“如果我身边没有了你们,那我无论走到了多高的位置,都是没有一点意义的,倒不如从一开始,就让咱们一家三口,好好地过剩下的生活,阿聿,你愿意吗?”
说完那些话,她看向他的目光里,难得出现了几分不知所措和紧张。
她很紧张,他的回答。
周聿也听着棠冉的话,深深地沉默了。
他没有想到,棠冉到了现在,居然愿意放弃一切,只为了陪他到国外。
她是真的,很想用接下来的时间去弥补他,哪怕能弥补回来一分一毫,付出巨大的代价她也是愿意的。
可是,他去了国外,还能回来吗?
周聿也盯着手里面的检查报告,嘴角泛起一阵苦笑。
要是没什么事儿还好,如果真的有的话,那他会在那里治疗很长时间吧。
可是,怀城……
周聿也抖动了一下眼皮。
怀城还有他的姑娘,他喜欢的人,他的亲人,都在这里。
可难道让他以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待在她的身边吗?
周聿也有些颓废地闭了下眼睛。
事到如今,连他自己都厌弃自己这个样子,如果真的往后会变成那副样子,倒不如从现在,就断的为好。
在她……还没有那么喜欢他的时候。
“……好。”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里传出少年沙哑而又艰难的低嗯声。
仅仅一个字,却好像让他花费了全身力气一样,手中一直紧攥着的那张纸也随之从他手中脱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一如他的心,在那一刻,被残酷的现实碾为粉尘。
棠冉一直紧绷着的神情终于得到了喘息,大口呼吸了起来。
“只是,在离开前我还有一件事。”
少年再次开口,眼眶发红,语气中隐约透出满满的隐忍。
棠冉:“你说。”
周聿也扯动着唇角,缓缓吐出几个字:“让我再回怀城,见见她。”
到了最后,男孩的声线几乎都带上了颤意。
哪怕光明正大,哪怕偷偷摸摸,只要再见一面,就好。
第86章 第八十六颗星球
喻时踩着拖鞋, 从床上起来之后,下意识地走到窗户边,看了眼外头枯枝败叶的老树旁边, 那家一直紧闭着房门的小卖部。
已经快三天了。
他还没有回来。
喻时用力咬了下唇, 目光落在桌子上摆放的日历, 上面勾画着的日期, 正正好是这一天。
二月十五号。
她撑着脑袋, 压下眼底的所有失落,垂落下安静秀气的的眉眼来, 白皙的手指头轻轻摩挲着那里的日期,神情惘然而又悲伤,低低喃了一句。
这几天柳南巷一直都有一些记者媒体蹲着,周爷爷在医院休养,周聿也离开,所以小卖部一直没开门。
那些记者连续蹲了几天,倒是问住在巷子里的居民一些关于周聿也他家的事情。
周聿也来的时间不长,很多人对他不是很熟悉, 知道的更多的是他的学习成绩好,再加上周爷爷那边没有回来,一些记者, 迟迟挖不到更多有用消息, 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也坚持不下去, 离开了大半。
唐慧不让喻时出去, 她没有办法, 这几天只能在家里晃悠,然后就是坐在书桌旁盯着那边暗着的窗户, 看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手机也没有一点消息。
在周聿也离开那天,他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我去北市处理点事情,别乱跑。]
她回了个好字。
然后两人竟没有再多余的交流。
喻时想他去北市应该是回到了他妈妈的身边,他妈妈那么厉害,一定可以保护好他的。
比待在柳南巷强。
是这样,没错的。
喻时握着手机,反复安慰着自己没事的。
他会没事的。
可是直到二月十五号这天,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依旧没有回来。
喻时眨了眨眼,一抬眼,忽然才发觉外头不知何时飘起了点点的雪花,挺小的,但今天是阴天,看这架势,估计下的不会小。
这应该是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了吧。
喻时认真地微微抬起头,看着外面肆意飞舞的雪花,忽然就想起了下初雪的时候,他和她那会儿还在参加CMO的决赛。
想到那时候的光景,喻时忍不住往回弯了弯唇,眼里溢出点点的笑意,但眼圈却慢慢红了。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呢?
她抖蔌着睫毛,努力想要把眼里的酸涩感憋回去,可到了最后,还是没忍住,一滴晶莹滴落下来,落在日历的纸上,把上面的数字逐渐晕花,变得模糊一片。
可是,说好要给他过生日的啊。
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雪,光景逐渐变得白茫茫一片。
喻时没有再等下去,下一秒,凳子后移,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然后吸了吸鼻子,走到客厅里,把自己的棉服取了上来,又往上戴了一个棉帽,围巾裹好,一切穿戴好之后,就准备推开门离开。
唐慧从屋里着急出来:“喻时,你去哪儿?”
喻时身形未动,没有转头,手放在门把上,缓缓握紧,嗓音发软,却透出几分坚决:“妈,我要出去。”
“你……”
唐慧皱着眉头,看着她,刚吐出一个字,就被女孩冷静镇定的声音打断:“妈,我知道我在干什么,现在外面雪下大了,那些记者会回去的,而且我会保护好自己。”
她用力抿了下唇,鼻子里好像塞上了水浸的棉花,每呼吸一下都需要全身力气,她转过头,充满乞求地看着唐慧,声音哽咽:“妈今天是……是他生日,不管他在不在……我都想…我去找他,这是最后一次……”
她最后的声音带上了无比的渴望和难受的哽音:“妈,求你了。”
唐慧从未见过喻时这么难过受伤的模样,甚至于当初她坚决地告诉她想要学数学都没有露出这么悲伤的模样,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和失措感,女孩的眼里蓄满了一层莹莹的泪水,如初冬时的河面,落上去便会全部崩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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