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后对傅家一直不冷不热,好在丈夫坐在度支尚书的位置上好算是稳固,傅夫人现在也不能惹是生非,万一被人抓到把柄攻击丈夫,裴姨娘在府中已经十分嚣张,自己若是出现错处,裴姨娘一定会抓住不放将她狠狠地压下去。
傅夫人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所以就算是所有人都用不善的眼神望着她,她依旧不动如风。
顾清仪坐在上方扫过傅夫人,心里也是佩服,这样的抗打击能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至于更远一些的裴韵菘,顾清仪若不与她说话,她在这宴会上连主动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的打脸只怕裴韵菘更觉得羞辱吧,也算是还了她当初几次对自己出手不善的教训了。
话题谈到一个段落,顾清仪这才让人开宴,各色琉璃器皿盛着的美味佳肴在身子袅袅的宫娥手中送入殿中。
大晋盛行分桌而食,因此每人面前都有自己的食案,看着宫娥送上来的佳肴美食,再看着流光溢彩的琉璃碗盏,众人颇有些惊讶。
琉璃做成的物件她们自然知道,这种价格昂贵又珍惜的东西,哪家能入手几件也是觉得颇为体面的事情。
但是现在看着满桌都是琉璃湾站作为食器,这就很令人惊讶了。
皇后这样的奢靡的吗?
这其中最镇定的只有李夫人与元夫人,郑夫人当然也不是很惊讶。
当初鹘州的琉璃作坊运转后,李家与顾家不说姻亲的关系,只顾清仪跟李茶英的友谊,她就让人给李大夫人送了一整套的琉璃器皿。
而元家与郑家更不用说,元朔主管琉璃作坊,郑桓作为鹘州基石万能砖,好东西自然也不会少了他们,因为郑家与元家自然不缺这些。
别人不知道,她们可是知道这些东西出自哪里,她们这位皇后娘娘本事大着呢。
要不然,郑弘怎么兴高采烈去暂时躲进牢里避风头了,郑家现在在郑桓长久洗脑下,现在对着新帝与新后,与别的世家抵制的心态还是略有不同的。
郑夫人抬头看了一眼元夫人,元夫人与旁人一样低头看着食案上的精美琉璃,好似也是被惊到了一般。
郑夫人一看,也跟着低下头。罢了,多想无益。
唯有李夫人浅浅一笑,开口徐徐说道:“臣妇曾听闻琉璃来自海外,也有人说来自西域,极为稀有,臣妇家中以前也曾有个琉璃小碗,当宝贝似的放着,只是跟娘娘所用的琉璃用起来不管是色泽还是样式都差远了,不知道娘娘这琉璃从何而来,臣妇也想买几件拿回家中使用,只看着就令人心情愉悦。”
郑夫人:……
元夫人:……
俩人瞬间明白了什么,皇后今日设宴只怕就是为了这琉璃吧!
皇后有琉璃作坊,今日用琉璃碗盏待客,只怕明日起使用琉璃就会成为惠康最时兴的事情。
李夫人这样为皇后抬轿子,果然两家情分不同。
一直默不作声的钟夫人此时抬头看向亲家母,她家七郎跟李茶英定了亲事,跟李家的关系自然不错,但是李夫人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钟夫人不太明白,但是她肯定李夫人可不是信口胡说的人,言出必然有打算。
李夫人首先开口,便有其他夫人附和,笑盈盈的赞美这琉璃碗盏,自然也询问这琉璃的来处。
虽然世家跟新帝多有摩擦,但是也并不是事事不睦,像是这些漂亮精致的小东西,谁不喜欢呢。
“琉璃始出西域,据说工艺复杂,成品很是难得,皇后娘娘能拿出这样多宴客,真是令人惊讶。自从战事一起,西域与大晋的商道就以断绝,不知道娘娘从哪里得来这些东西,小女也想买些回去用上一用。”
顾清仪闻言看向说话的裴韵菘,她就一直等着裴韵菘憋不住开口,此时终于等到了。
“工艺很复杂吗?那倒是不知道。”
听到这皇后这话,郑夫人与元夫人惊愕不已,抬头扫一眼皇后,就见皇后娘娘笑的情真意切,好像完全不知道鹘州那琉璃作坊是她的一样。
郑夫人这次也憋不住了,抬头看向元夫人,俩人四目一对,知道今日这宴会怕是另有图谋,皇后这是要搞事。
不管是郑桓还是元朔都在皇后这条船上,两位夫人也不能真的置儿子于不顾,再说琉璃就算死珍惜昂贵,也不过是寻常用的小物件,此时抬抬皇后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算是为儿子出把力吧。
郑夫人就先一步开口说道:“娘娘掌管宫务事务繁杂,这等小事又岂会让娘娘烦心。裴女郎要想知道这琉璃的事情,倒不如去将作监问一问。”
“郑夫人说的是,将作监对这些事情肯定知之甚清。”元夫人跟着附和一句,“听闻最近风行惠康的雕版印刷就是将作监在做,可见将作监能人辈出。”
这什么情况?
郑夫人跟元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裴韵菘也没想到这二人会开口,愣了一下,才徐徐开口说道:“将作监那是朝廷管理内造的衙门,又岂是常人随意能去的。”
管理将作监的是穆埠,这一位可是陛下最为信重的左膀右臂,去找他问,只怕会碰一鼻子灰。
“裴女郎又怎么会是旁人,你若是前往询问,便是看在裴郡公的面上,穆大人也会告知一二。”李夫人轻轻一笑说道。
钟夫人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这种感觉很不妙。
郗夫人坐在钟夫人的身边,平日跟钟夫人关系不错,此时也有些摸不上头脑,侧头对着钟夫人轻轻问道:“钟夫人,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懂了呢?”
钟夫人面色沉沉轻轻摇头,“我也不知,不过我们还是少说话吧。”
郗夫人深以为然,郗家现在在朝中可谓是步步谨慎,轻易不敢站队。
但是谨慎的结果便是,惠康四公子中元朔与郑桓为新帝奔走效忠,钟湛与李家接了亲,李家又是皇后嫂子的娘家,只有他们郗家与帝后没有丝毫的关系。
这就让人很焦灼了。
看看,像是现在这样,元家、李家与郑家显然是知道内情的,所以能轻轻松松的为皇后说话,但是她们这些两眼一抹黑的什么都不知道,自然心中无底,不敢轻易开口做事。
顾清仪显然早有打算,并不想就琉璃这个话题一直往下说,反而笑着说道:“陛下有意在秋日举办狩猎,届时惠康青年才俊都可参加。”
嗯?
这可真是个新消息,从未听说此事。
别人怎么想不知道,但是郗夫人却是心中大喜,她家小郎弓马娴熟,只可惜一直没机会入陛下的眼,若是这次狩猎能被陛下赏识,前程自然一片大好。
让她忧虑很久的事情,现在有了希望,郗夫人的面色都好了起来,这回再看顾皇后就朕看哪哪顺眼。
纪夫人听到这话眉眼也是一动,侧头看看身边的女儿,若是陛下大张旗鼓前往狩猎,肯定不能一日既回,必然会小住。
如此一来,朝中必然会有官员随行,他们这些家眷自然也有机会。
她的幼女姿容出色,若是能在御前露脸……
纪夫人心口砰砰跳,知道此事一人不能得逞,便看向了裴韵菘,裴家的本事想来能促成此事。
只可惜今日的宴会陛下不会露面,皇后第一次办宫宴陛下便不赏脸,想来帝后的感情未必能有外面所传那般好。
纪夫人心中大定,之前难看的神色也慢慢地好了起来。
纪琳琅没发现母亲的变化,倒是跟邻座的裴韵菘相处愉快,偶尔也会聊几句。
之前几位夫人说话,纪琳琅不敢插嘴,此时听了狩猎的事情,看着裴韵菘说道:“裴姐姐,你说到时候咱们能去吗?”
裴韵菘的脸色很不好看,皇后踩她她能忍,但是想不到这些夫人们往日见到她也是笑容和煦,今日反倒是顺着皇后的话说,这让她着实有些难受。
此时听了纪琳琅的话,裴韵菘强压下不悦,侧头对着她浅浅一笑,“这可不知道,届时还要看皇后娘娘的意思。”
纪琳琅一想也是,若是皇后不喜欢她们这些世家女跟着,怕是陛下见到她们会生二心吧。
“这种大事,自然是陛下决断。”纪琳琅哼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裴姐姐,你说对不对?”
“纪阿妹说的有理,若是陛下开了口,便是皇后也不能反对。”裴韵菘道,嘴里这样说,一双眼睛却看向正与众人谈笑风生的皇后。
纪琳琅大喜,“我也这样觉得。”
心里打定主意,回去后就要让阿母跟阿父说说,狩猎这样的事情,家眷怎么能不带上呢。只要像陛下谏言,这种小事陛下必然会答应的。
狩猎场那种地方没有那样多的规矩,她们这些世家女郎也是会骑马的,猎场上的美人,总是会惹人怜惜欣赏。
纪琳琅兴奋不已,满脸都是笑容,裴韵菘依旧身姿笔直的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毫无挑剔的笑容,好像之前被人怼了几句的不是她一般。
等到正式开席,众人入口宫宴的饭菜更是觉得美味,不免就饭菜又讨论起来。
裴韵菘吃了几口,虽然味道不多,但是太过浓郁,她还是更喜欢清淡的饮食,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一顿饭算是宾主尽欢,顾清仪十分满意,所有的目的都已经达到,请众人喝过了解腻茶,正要送众人出宫,就听着纪夫人忽然开口说道:“臣妇听闻皇后娘娘欲要推广女学,不知道可有此事?”
顾清仪眉头一挑,“纪夫人这话来的突然,本宫并未做过此事,不知纪夫人从何得来的消息?”顾清仪看着纪夫人要开口说话,在她之前张口,“不过纪夫人这话倒是不错,让本宫有了新的想法。男子能读书入学,想来女子自然也可以,在座诸位妇人家的女儿,又有哪个不会读书呢。纪夫人提议很棒,本宫会跟陛下回禀此事。”
纪夫人又不是真的想要办女学,她只是想要拿着此事为难皇后,看着皇后的神色竟然真的不知此事,她就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果然,皇后居然直接就要把此事定下,还以她的名义上禀陛下,大晋开朝以来便没有女学,陛下得知此事会有什么反应?
纪夫人可不想被陛下迁怒,心里暗恨皇后借题发挥,立刻说道:“只是臣妇随口一说,岂能往御前递话,皇后娘娘千万莫要如此。”
顾清仪虽然带着笑看着纪夫人,但是眼神却是冷冷的,“纪夫人如此说本宫真是伤心,夫人风闻奏事质问本宫倒是理直气壮,怎么一说往御前递话便立刻改了口风,难道说在夫人心中本宫便是可随意戏弄的人不成?”
纪夫人哪想到皇后会如此质问,即便是心中恼怒,也不得不起身告罪,“臣妇失宜,没有弄清楚便开口提及此事,的确是臣妇之错,还请娘娘恕罪。”
“知道的是纪夫人无心之错,不知道还以为纪夫人故意为难本宫呢。”
纪夫人后背一凉,脸色都黑了,却还得弯腰赔罪。
顾清仪也没再搭理她,只看着众人说道:“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诸位夫人散了吧。”
顾清仪说完就起身,扶着眠春的手先一步离开。
众人起身恭送皇后,等皇后一走,你看我我看你,尤其是纪夫人最为丢脸。
李夫人也不会替纪夫人圆场,走过她身边的时候特别真诚的说道:“惠康的女郎们都会记住夫人今日的谏言,的确是个好主意。”
纪夫人:……
李夫人径自离开,纪夫人气的浑身发走,纪琳琅在一旁欲要上前,却被裴韵菘轻轻拽了一下。
“裴姐姐,你做什么拉住我?”纪琳琅很替阿母难过,真相分明不是这样的。
裴韵菘看着纪琳琅小声说道:“皇后娘娘欲要给纪夫人扣上这样一顶帽子,你看着这里的人跟红顶白奉承皇后讨皇后开心,便是你们不承认又怎么样?”
纪琳琅眼泪都要落下来了,“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她们颠倒是非不成?”
裴韵菘往四周看了一眼,道:“出了宫再说吧。”
纪琳琅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着裴韵菘往外走,走了几步,又追到阿母身后陪着她。
裴韵菘慢条斯理的跟在众人身后,瞧着这些身披彩帛,衣饰华贵的夫人们,顾清仪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她们还不是依旧弯腰奉承?
今日的事情裴韵菘思来想去,顾清仪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琉璃盏?
当初鹘州的琉璃往外售卖之后,裴韵菘已经启程前往惠康,自然不知道鹘州出琉璃一事。
但是她现在摸不清楚皇后到底要做什么,也知道顾清仪无事不起早,肯定另有所图。
而且今日女学的事情,裴韵菘反倒觉得是个好机会,若是能建一所女学,是不是能像前朝一样女学出身可考内宫女官?
若是这样的话,即便是顾清仪能挡住她选秀进宫,也挡不住她授官进宫。
只是这事儿要怎么操作,她还得回去细细想想。
既然顾清仪要把这件事情落在纪家的头上,只要能说服纪家出面促成此事,说不定真的能成功。
裴韵菘其实心里已经有些着急了,顾清仪进宫之后,朝堂上已经数次提及选秀的事情,但是陛下无一例外都拒绝了。
初次选秀要陛下登基一年才可,以这个为由倒也理直气壮。
但是若是真的有选秀之心,就该从此时操办起来,毕竟秀女抵达惠康也需要时间,更不要说各地还要筛选秀女仪容。
裴韵菘不妙的感觉加深,所以今日女学的事情,倒是让她看到了另一条路。
裴韵菘出宫之后直接回了住所,没想到惊喜正等着他,二叔居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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